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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去,便遭了梅皇後一頓教訓。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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劾蕭國公蕭明。

平帝早就聽說了,前夜蕭緯將皇子皇孫扣在金桂園,京城幾家府裏鬧得雞飛狗跳。告狀的人一波波進宮,不止柳妃到禦書房哭訴,長公主也在梅皇後那大發脾氣。

這幫人精得很。折子呈上來卻全不提前因後果,專門在蕭家私兵上做文章。

☆、手都收起來

從大景建國起,各王公貴族之家均養著私兵,不過蕭家的私兵是五百人,比王爺府還多。不患寡而患不均,那些眼紅的人早就攢著力氣了。

“蕭家家將人數乃是祖上定制,朕豈可違背祖宗們的意思。”平帝一句話堵住滿朝彈劾。

上折子的官員只好改口,將火力攻向蕭國公之女蕭緯,責其囂張跋扈,私自調兵,藐視皇室尊嚴。

平帝說了句:“蕭明教女無方,可惜身在邊關,朕要代他親自訓斥一頓。好了,散朝。”

滿朝官員紛紛傻眼。

幾位閣老眼明心亮,有蕭家保駕護航,這儲君之位,可穩得很呢。

安王靖王見到平帝如此反應,兩人憤懣不已。待聽說黃吉被輕輕放過,安王更是懊悔得捶胸頓足,這個蕭緯就是他的死對頭,無端端被她壞了計劃不說,還被她踩著給下面的人施了一回恩。

這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晦氣至極。

早朝一散,平帝當即命人召蕭緯和幾位王爺和皇孫進宮。

接到聖旨,金夫人憂心不已,千叮萬囑才松開女兒的手。蕭英略好些,卻也難免為妹妹忐忑不安。

當蕭緯走進紫宸殿,一臉平靜。說起這皇宮,再沒有人比她更熟了。她曾在裏頭,從十八歲住到六十九,有什麽可怕的。

進到內堂,只有平帝一人,坐在龍紋椅子上,笑瞇瞇看著她。

蕭緯更加安心了。這個皇上還是從前疼她寵她的平帝,沒有變過。

“皇上伯伯,阿軟闖禍了,請您責罰。”蕭緯機靈地往平帝腿下一撲,無恥地以六十九高齡賣起萌。

“要責罰,朕得好好罰你。”平帝戳了戳蕭緯翹起的鼻尖,佯作生氣。“自從上次掉進河裏,你就沒進過宮。朕讓壁哥兒同你說,你也不來瞧瞧朕。怎麽,如今你這性子愈發翻天,又是扣下秦韞他們幾個,又是私調府兵,連朕都不放眼裏了?”

蕭緯聽音知意,一把抱住平帝小腿:“阿軟錯了。若是知道皇上伯伯這麽惦記阿軟,阿軟早就進宮來看您了。只不過,落水後身子沒好利索,怕進宮帶了病氣,這才沒來。從明日起,阿軟天天進宮陪您說話,皇上伯伯可願意?”

“你這丫頭。朕忙得很啦,哪有功夫每天和你說話。朕只盼著,待朕殯天之後,你跟英哥兒,你們能好好盯著壁哥兒,讓我大景國泰民安。那時,朕就算去了,也無牽掛了。”

蕭緯聽得眼淚激湧。還有不到八年,平帝便要駕鶴西去。若可以,她真希望平帝能一直活著,活得長長久久。

前世,她和秦壁的關系恰是在平帝去後不久,一天天惡化,終至成為怨偶。再後來,父親命喪邊關,沒過一年,母親也傷心離世。

而後哥哥接掌父親的將軍之職常駐邊關。她獨自幽禁在榮華宮,度過前世最難熬的日子。

等到哥哥回京,她和秦壁恩斷情絕,哥哥也對他唾棄不已,從此君臣離心,蕭家一度遭朝臣攻訐。

都說蕭家功高蓋主,那些人卻不知她蕭家對皇室的絕對忠臣。蕭家家規第一條:蕭家乃大景之國柱,後人決不可反。

“好了,朕這不是好好的麽,哭什麽?傻孩子,快起來,坐這。”平帝本想將蕭緯抱到寬敞的龍椅上,結果胸口一悸,沒抱起來。

“唉,朕老了。”

一聲蒼涼的慨嘆,讓蕭緯眼睛又是一陣酸痛。

“說說,你是如何想的。怎的想出這麽個找玉佩的法子,解決了朕好大一樁煩心事。”平帝伸出食指晃了晃,眼角露笑,“你真是朕的福星。”

秦壁玉佩弄丟當晚,梅皇後就在榮華宮發作一頓,幾十個宮人全關進皇獄司。皇後口口聲聲是安王、靖王幾位王爺搗的鬼,他們偷走太子的護身符,就是盼著太子出事。

他何嘗不知這幾個兒子不安分,但他如今精力不濟,若真的大大整治一番,焉知不是在逼反那幾個兒子。逼反一個,便是逼反四個,因為那四個都不占嫡,四人後邊四家不同母族,到時朝廷又是一場震蕩。何苦來哉?

他此生遵循祖制無為治國,雖沒建下什麽不世偉業,亦不敢稱千古一帝,但大景能安定幾十年,他也是勞苦功高的。

但願有生之年,能維持這份功勞。

他老了,再見不得兒子們互相殘殺。若非要殺,非要爭,也等他閉眼之後吧。

幸好阿軟想了這麽好的法子,不用大動幹戈,既找回玉佩,又打了那幾個的手。

他們的手確實伸得太長,有阿軟這下敲山震虎,朝廷又能安穩幾年。而幾年之後,壁哥兒也大了,他一登基,加上阿軟適時提點,那幾個兒子也必能安分守己過日子。

退一步海闊天空,事情如此收場,再圓滿不過。

“伯伯,阿軟是想著,若事情由阿軟解決,不過就是遭點恨;若由皇上解決,只怕又要血流成河。阿軟不忍心,大家高高興興活著不好嗎,為什麽非要爭個你死我活?”

平帝忍不住摸摸蕭緯的頭:“好孩子,阿軟真是好孩子。”

這時,宮人在外頭稟告:“太子殿下、安王爺、靖王爺、英王爺、七殿下以及幾位皇孫到了。”

平帝起身換到另一張竹椅上:“宣他們進來。”

阿軟也挪到博古架邊,垂手侍立。

一眾秦家人魚貫而入,叩首行禮後,大多站到蕭緯對面,楚河漢界。

唯有秦壁跑到蕭緯左邊站著,眉開眼笑。他有兩日沒見蕭緯,一見便覺喜不自勝。

蕭緯從荷包掏出紫血玉遞給他。

“你替我戴上。”秦壁昂起頭撒嬌,一對清秀的眉毛眉梢亂飛。

眾人都詫異看過去,只覺這兩人相處的情形有些……額,真的很詭異。撒嬌的男子,還真是頭回見。

蕭緯見七八雙眼睛全盯著他倆,無奈抿了抿唇,利落將掛繩套上秦壁脖子,順便狠狠瞪他一眼。秦壁被瞪得渾身上下,無處不舒爽。

平帝清清嗓子,正要開口說話,卻見秦韞也跑去蕭緯右側,同樣看著蕭緯,同樣眉開眼笑。

眾人又重新驚詫一回。

平帝見秦壁憤怒錯著嘴,忍不住哈哈大笑。這幫孩子,還都是孩子,真是太有意思了。

安王忍不住丟了個大白眼,不知是丟給蕭緯她們,還是丟給平帝。

好容易等到平帝笑完。

英王最先開口,瞧著仍舊是神仙風姿、溫柔高雅。“不知父皇召喚兒臣,所為何事?”

這也是眾人想知道的,目光齊齊投向平帝。

“紫血玉的事朕聽說了,這裏頭究竟怎麽回事,朕不想追究。反正玉也找回來了,日後你們兄弟,切莫要弄出這等風波,實在給朕丟人。還有阿軟,朕方才已經嚴厲斥責她了,誰也不許再記仇,或故意難為她。都清楚了嗎?”

平帝的神情從霽色轉為陰霾,最後一句話近乎發火的語氣。

安王立即拱手:“謹遵父皇教誨,小孩子之間,哪有什麽過不去的?”

靖王跟著附和:“父皇和兄長言之有理。”

幾位皇孫也接二連三應聲:“謹遵皇爺爺教導。”

待到眾人都表明態度,蕭緯出聲了。

“皇上,幾位王爺都是寬厚之人,怎麽會和阿軟過不去呢?還有七殿下,亦是性情率直、品行高潔,皇上真是多慮了。”蕭緯滿臉帶笑,反正誇讚死人不償命。

七皇子秦鑲盯著蕭緯看了好一會,剛移過目光,不巧撞上秦壁兇惡的眼神。氣得暗罵,這個蠢貨,以為誰都跟他一樣,只有他這般無用的男子才會喜歡那麽個潑辣貨。

其他幾位王爺也都應承,此事就此揭過,日後還要互通感情、常來常往。

“好了,玉佩的事到此為止。老三、老五、老六,你們三家請封世子的折子,朕已經批了,過幾日禮部會安排。還有鑲哥兒,快十五了,賜封肅王。”

皇子們齊聲謝恩。

不論心底如何想,這幫人走出紫宸殿時,面上通通和顏悅色。

蕭緯正打算直接出宮,一個嬤嬤帶來皇後口諭,說娘娘要見她。結果,去榮華宮並沒待上多久,梅皇後誇了她幾句,又細細看了看她的臉,便放她走了。

出來後蕭緯有些不舒服。

自從落水後,秦壁幾次讓她進宮,她都不肯。原因在於梅皇後。

當初選秀的建議,就是梅皇後提起來的。

說到底,做母親的大概都不能容忍兒子專寵一個女人,何況,她的兒子還是皇帝。身為皇家媳婦,她能理解皇帝承擔著開枝散葉的重任,不過,多少還是不舒服。

若沒有那場選秀,周韻音如何能進宮,如何在宮裏興風作浪,最後弄出什麽轉世妖術,投胎到蕭家。

蕭緯回到家,沒再多想梅皇後,反正那些前世的事,想也於事無補。

不過,金桂園的事不可能瞞住,蕭緯再度得了個囂張跋扈的惡名聲,甚至比前世還早了四五年。

這跋扈名聲,第一個散播出來的是長公主府上,就是那位和秦壁鬥寵的王仁家。

王仁乃是長公主最最心疼的小金孫,被蕭緯強行困在金桂園一夜,此事對聽慣奉承話的長公主而言,堪稱奇恥大辱。

長公主乃是平帝親姐,今年六十了,平日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就連皇後娘娘都得給些薄面。如今卻在蕭緯這個黃毛丫頭身上吃了虧,她如何能咽下這口氣。

她這兩年身子一直不太妥當,寒食前幾日就去了慈恩寺小住。在寺裏吸了幾口新鮮空氣,將將休養好些,一回府又氣病了。

☆、不許他看

長公主一病,可把她大兒子,也就是王仁他爹——王大人給嚇壞了。王大人官任大理寺少卿,正等著過幾年大理寺卿榮養後升職。萬一長公主有個三長兩短,他就得丁憂守孝。

那可是要命的事。

他們府裏的情形特殊,他這個少卿之位,完全是平帝看在長公主一哭二鬧的份上才賞賜的。依照規矩,王家乃是駙馬府,三代不能入仕,王駙馬是個唯妻命是從的懦弱男子,幾十年連個小妾都沒有。因此,在王家說了算的,只有長公主一人。

不能入仕,王家子弟便不能同那些詩禮世家結親。於是,長公主對著平帝多次哭訴,終於,最後求到一個恩典。王駙馬不能做官,但長公主和王駙馬的兒子可以。後來,平帝將王大人召進宮考校一番,見他對朝廷律例頗為熟稔,便點了個大理寺少卿之職給他。

長公主臥病在床,王少卿這幾日便愁的不得了。府裏的氣氛迫人,連王仁也不敢胡亂生事。

到了沐休這日,王少卿早早到長公主院裏侍疾,少卿夫人已經在那了。

“母親今日覺得如何?”王少卿躬身走到床邊,眉眼中全是關切。

長公主見兒子一大早便過來,心情松泛不少。“你有這份心就行了,幹嘛巴巴跑過來?這不是有你媳婦在?”

嘴裏這樣說,面上的歡喜卻藏也藏不住。

“母親可有什麽想吃想玩的,兒子就是赴湯蹈火也給您弄過來。”

長公主撐起身子:“胡說八道,我這把年紀,還能貪圖點吃的玩的?”

王少卿擠眉弄眼道:“兒子不是這個意思,就是擔心您的身子。”

頓了頓,又問:“要不將虞小花請到府裏,給您唱幾出戲?只要母親能好起來,就算遭了彈劾也不怕。”

長公主嘆了聲,揮手讓兒媳婦出去。

少卿夫人立刻退下,掩好門。

王少卿不由瞪著眼:“母親有話同兒子說?”

長公主揮手讓他坐下,陰沈沈開口:“這件事你怎麽看?”

“什麽事?”王少卿直直瞅著靠在床頭的母親,全然摸不著頭腦。

一個抱枕立時砸到王少卿頭頂,“你是豬腦子啊?這麽明顯的事看不出?”

王少卿趕緊跪到地上。

“我王家的臉都被那個丫頭片子踩到腳底了,你還問什麽事?我都氣成這樣,你跟沒事人似的。你還有沒有點孝心?”

王少卿低著頭,任由長公主劈頭蓋臉罵了一頓。見她罵得差不多了,又倒了杯茶水端過去。

“母親喝口水潤潤,兒子愚鈍,您盡管教導,只求您多顧惜自己。”

長公主發作一頓,憋了幾天的郁氣總算散了。

啜了一口茶,擺擺手道:“算了,你經的事少,想不到我也不怪你。今日我老實問你,安王英王那幾個王爺,你可有交好?”

王少卿嚇了一跳:“娘的意思……”

“意思,我的意思是,趁著我還在,得替你想條後路。”長公主將茶碗放回王少卿手裏,“我們王家,唉,仁哥兒能天天上山下海地玩,還不是因為有我這個祖母?若我不在,誰還會陪他玩?”

王少卿點頭如搗蒜:“是,母親英明。兒子也時時在想,如何保住咱們家的恩寵。”

“會居安思危,還不算太蠢。”長公主滿意瞟了他一眼,“我就直接說吧。你問問那幾個可靠的家將,誰家有模樣好的閨女,送到北疆去,想辦法讓蕭明收下來。年歲不能太小,既要有大家閨秀的氣質,也要能放低身段哄男人。”

“娘,您這是打算?”

“哼,蕭家的榮寵固若金湯,還不是因為蕭明手上的兵權。要不然,我也不會受這份氣。”長公主對著虛空冷笑兩聲,“都說這妻妾之鬥、嫡庶之爭是敗家的根源,既然蕭家沒有妾,那咱們就給他弄出個妾。我就不信,蕭明一個人在北疆孤單淒苦,碰到如花似玉的姑娘還能扛得住?”

王少卿跪在地上,一會凝眉,一會瞪眼。

母親說的這條計策倒是可行,不過蕭家家風有口皆碑的好,蕭明又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真要辦起來很有些難度。

“我看,幾個王爺裏英王最好,你不妨同他走動走動。”

一下又繞回儲位之爭了。

“母親,兒子以為,太子殿下這儲位穩當得很,太子的仁厚乃是帝心簡在,還是不要節外生枝的好。”

“你懂什麽?皇上如今活著,太子自然一切都好。那十年二十年後呢,皇上殯天,秦壁那個傻子能守得住這天下?龍椅,歷來屬於強悍的皇子。”

王少卿不禁倒吸一口冷氣,躊躇半天才道:“聽說太子和蕭家少爺關系甚好。”

“所以我讓你去挑人啊,動了蕭家,這江山由誰坐就不一定了。反正,有蕭家頂著,我們王家肯定討不來好。”

“母親言之有理。”

“那還楞著幹什麽,還不出去找家將。”長公主甩手砸出個蓋碗。

王少卿趕緊站起身,縮著肩麻溜滾了。

凡是秦家人,開府時皆有自己的護衛私兵,長公主府自然也有。不過蕭家的私兵數比長公主府還多,這也是讓長公主生氣的原因。

王少卿找了幾個可靠家將,極委婉地說明意圖,要送個有姿色的姑娘去北疆。

幾位家將嘴上應了。可下來之後,沒一個往自家閨女身上想,而是又托給下頭的軍士。那麽多低級軍戶,送個女兒換前程,也是常有的事。

如此托下來,三家低級軍戶動了心思。王少卿也清楚,這事不是一時半會能成,姑且先尋摸著,等見到那些姑娘的模樣再說,若是尋常姿色,那蕭明必然動不了心。

此事暫且放下。

三月過完,差不多要出春了,京城的宴會、花會、茶會一家趕一家。幾個王爺府請封世子的折子都批了,七皇子秦鑲也封了肅王,只不過暫時沒有合適的府邸,皇上命禮部盡快選址修建。

一耳朵聽過去,滿京城都是喜事。

蕭緯每日收到一堆帖子。算一下,安王妃、靖王妃、英王妃,全給她下過帖子;宮裏柳妃的娘家,光祿寺卿柳大人家,素無往來的柳四小姐也邀她赴宴;還有長公主府、恩義侯靳家,居然也送來帖子。

她可是將那兩家狠狠得罪過的,王寶玥,眼睛長頭頂的、還有靳玉嬌,一心攀龍附鳳的,恨她都恨死了,卻還請她上門。

蕭緯只覺好笑,她這名聲真有趣,越惡越招人待見。

又過了幾日,連金夫人也覺困惑,帖子簡直多到離譜。蕭家是無比低調的人家,從前可沒有這麽多人家想交好。等出席一兩次宴會,那些夫人、老夫人紛紛同她打聽蕭緯有沒有許人,金夫人便有譜了。

原來都是沖著阿軟而來,都說財帛動人心,蕭家的兵權更動人心。金夫人很清楚,阿軟的婚事不是她能定,甚至不是國公爺蕭明能定,最終得看皇上的意思。

照目前的情形,七八成是要定給太子。

金夫人想明白,便不怎麽往外走動,除了私交甚好的兩三家夫人,其他帖子一律推卻。

蕭緯亦是如此,幾乎不出門,在跋扈之外又加上目中無人,名聲愈發響亮。

秦壁這幾日去蕭家,看到秋蓮整理一堆堆的帖子,隨口問了一句:“怎麽這麽多帖子?”

秋蓮答得一臉驕傲:“我們家小姐可是香餑餑,如今誰不知道小姐的好處。”

一聽這話,秦壁福至心靈想起英王家的侄兒秦韞,便問秋蓮:“英王家有下帖子沒?”

秋蓮順手抽出一張紅色帖子:“這不就是,送了好幾回了。小姐不肯去,還天天送,真是的。”

再回宮,秦壁便悶悶不樂。

阿軟那麽好看,侄兒心悅阿軟,此乃人之常情;

秦壁先如此勸慰自己,可越勸慰越氣怒,阿軟是他的,他一個人的,誰也不許跟他搶。

怎麽辦呢?怎麽能讓秦韞打退堂鼓,不要再像只蒼蠅似地盯著阿軟?

可他是自己的侄兒,好像也不能欺負他?

秦壁苦思冥想,好幾日茶飯不思。

六喜被打了板子,正躺床上養傷,這些天隨侍一旁的是五福。五福能被皇後挑出來,就是因他心思細膩,服侍周到。

見秦壁吃過晚飯又蔫了吧唧,五福故意說道:“太子爺好幾日沒去蕭國公府了。”

秦壁眼睛倏然一亮,瞬間光芒又暗下去。他一去看阿軟,就想到秦韞那天站在阿軟右側,像狼看肉一樣的眼神。

“太子爺可有什麽煩心事,不如說給小的聽聽,小的給太子爺出出主意。”五福自覺跪到榻邊,乖覺替秦壁捶起腿。

秦壁雙手枕在腦後,忍了好半天沒忍住,還是開口問五福:“怎樣能讓別人不要再看阿軟?”

五福心裏偷笑,原是為了這個發愁,隨口道:“這還不容易,誰敢多看蕭姑娘一眼,挖了他的眼睛就是。蕭姑娘那般金貴的人兒,豈是狗眼睛能胡亂看的。”

秦壁猛地坐起身:“這也太殘暴了。”

不過,挖掉秦韞的眼睛……不行,父皇和皇兄一定會罵死他。

他用力撥開五福的手,幹脆利落道:“我說的不是下人,是秦韞。”

五福瞬間捂住嘴,幸好是在榮華宮,沒人聽到。

秦壁話一說開,便順暢如流水:“他每次都瞧阿軟,我不喜歡。怎麽能讓他不瞧?”

這可把五福難住了。

☆、喜歡聰明的

蕭姑娘是個小美人坯子,太子爺愛看,世子爺也愛看。如果英王世子非要看,太子爺還真不能挖掉英王世子的眼睛。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又是我侄兒,我也不能因為他愛盯著阿軟便責罵他。得想出個光明正大的法子,讓他自動退出。”秦壁背起手,在屋裏來回轉悠。“你可有主意?”

五福急得抓耳撓腮,一急之下出了個餿主意:“要不,跟世子爺打一架?您先跟他說好,輸了可不許再盯著蕭姑娘看。”

“那萬一我輸了怎麽辦?讓我別看阿軟,那怎麽成?”秦壁脫口而出。

可他覺得五福說的這個辦法不錯。只要打贏秦韞,到時就不許他再多瞧阿軟。

如此,秦壁打定主意,要好好習武。讓人去找先前教過他的江武師,結果宮人說,江武師過世了。

秦壁大吃一驚,江武師長得比牛還壯,怎麽會無端去世?

想了許久想不通,秦壁又到蕭家問阿軟。

蕭緯這次沒有瞞著他。

“因為你身上的掛繩是被他弄斷的,所以皇後娘娘派人將他處決了。”

說起這個,蕭緯自然而然想起記名符。“你現在戴著的記名符,我懷疑不是原先那條,我看,你還是取下來吧。有紫血玉護著你,這個不知真假的記名符不戴也罷。”

秦壁楞怔坐在椅子上,許久回不過神。

過了半天,他才問:“我的記名符和紫血玉,真是三皇兄和五皇兄讓人偷走的?”

蕭緯點點頭。“依我推測,那天你趴在地上,江武師趁著人多,割斷你脖子上的掛繩,鑲嵌紫血玉的記名符上掉落下來,沒等落地就被人接著,所以沒驚動你。我不曉得皇後娘娘是審出來還是自己推測的,總之這個武師活不成。就算皇上和娘娘放過他,安王、靖王也不會讓他活著。”

“三皇兄、五皇兄為什麽要偷我的玉?”秦壁這才取下記名符遞給蕭緯。

蕭緯接過來,瞧了兩眼後扔進一個底層的箱籠。

扭過頭,回答秦壁的問題:“因為玉是你的護身符,而你是太子。他們也想當太子。”

“我可以不做太子的,我只要有你就行了。”

蕭緯眉目冷肅:“你不能不做。如果你不做,安王、靖王、英王,甚至七皇子,都得為了這個位置爭得頭破血流,到時候會死很多人,很多很多人。而你是皇後嫡子,只有你坐穩這個位置,天下才能安定,百姓才能安定。”

“阿軟,我是不是很笨?”秦壁可憐巴巴看著蕭緯,一臉求安慰的表情。

“是,你確實很笨。”蕭緯一點不同情他。

秦壁垂下頭,眼淚吧嗒吧嗒流下來。

蕭緯也不管他,自己到榻上靠著看書去了。

秦壁自己哭了一會,覺得沒意思,又厚著臉皮挪到榻上,揪住蕭緯空蕩蕩的琵琶袖。“阿軟,你看的什麽書?”

“《春秋》。”

“阿軟什麽時候喜歡讀史書了?”

蕭緯輕輕瞟他一眼:“一直喜歡。讀史書,人會變聰明,我喜歡聰明人。”然後側過頭,繼續翻書。

須臾之間,屋中無人出聲,只有零星書頁嘩啦響動。

秦壁待了一會倍感落寞,一聲不吭,灰溜溜離開蕭府。

回到宮依舊悶悶不樂。如今蕭英天天泡在西山大營,阿軟又要看書,沒人陪他玩了。

想到蕭緯的話,他決定從明日開始,跟著周太傅好好上課。太傅熟讀經史子集,他同太傅多學習,回頭一定能變聰明。再等英哥兒不忙時,跟著英哥兒學武,到時候將秦韞打到趴下。

次日,周太傅在禦書房見到安靜端坐的秦壁,驚得牙齒都快掉了。

暫且放下秦壁這頭,蕭緯那邊命秋棠好好打聽周太傅夫人,一直沒有進展。

秋棠如今待在府裏的時間少,基本每天都和阿青在城中閑逛,但限於人手不多,有用的消息也少。蕭緯考慮很久,決定找霍五要一個斥候。

沒辦法,她身邊只有丫鬟,想要找外頭辦事的人真心難。

前世這個時候,她還不識愁滋味,自然不會培養外頭的人手;進宮後,外頭的事有哥哥頂著,辦事的都是哥哥的人。直到後來哥哥去世,她從哥哥的副手,一位安將軍家裏,提拔他兒子安懷做了皇宮侍衛總領。可如今,安懷尚未出世。

還是得借用蕭家的力量。蕭緯忍不住感嘆。

霍五十分爽快,說給人就給人,且是上過戰場打探軍情的。不過他也跟蕭緯聲明,以後不能再將人要走,只能借用。

這人也重新起了名,改成阿赫。

人還是交到秋棠那裏,同時,蕭緯交代,這個阿赫要負責培養新手。雖然秋棠被定為頭目,但她對阿赫客氣得很。她記得蕭緯的教誨,以情留人才是用人上策。有阿赫幫著調.教,將來才能不缺人使。

阿赫的加入讓很多事情變得順利,關於周太傅家的消息源源不斷送進來。

周太傅夫人今年五十八,是個慈祥和善的老太太。所有晚輩裏,除了最疼小孫子周慕文,還有一個孫女周韻雅,極討老太太歡心。

蕭緯聽到這個皺起眉,上輩子她根本不知周家有這麽個人。

沒幾日,又傳來消息,周韻雅突發惡疾,死了。

這消息更令人措手不及。剛開始查那人,那人就死了,真是……

別說蕭緯,就是秋棠和阿赫幾個,都覺得怪怪的,難道小姐知道那人會死?

周韻雅一死,周家便沒什麽可查的了。周老夫人足不出戶,聽說是傷心過度,身子也跟著不大好。

阿赫埋了顆棋子在周家,其他人都撤到大清寺。畢竟,那位英王爺也很值得盯。

可英王也不好盯。天天呆在禪房,跟冬眠的蛇一般,要不就是帶友人在大清寺裏轉悠,此外別無其他。阿赫盯得多了,都覺得英王是不是有毛病,天天呆在廟裏頭吃齋念佛,那.英王妃豈不是守活寡。

蕭緯亦有此感。

想不通,蕭緯便暫且擱下。反正,九月十五總會到來,這一次,她絕不會讓周韻音有機會進周家。

***

田絕家在安康,距離九龍山大概三日路程。家中只有一個妹妹,田蕓。田蕓今年十七,生得溫婉可人、嫻靜秀氣,唯獨一條不好,天生患有心疾。看了多少大夫,都說活不過十八。

田絕已拿定主意,不讓妹妹嫁人,自己也不成親,一直照顧她到壽終正寢。

聽說九龍山有回陽丹,特地跑去求藥,結果九龍真人告訴他,回陽丹不過是在急癥發作時保住一口氣,並非包治百病,更不能續命。

可他遇到那個古裏古怪的童小姑娘,得了半棵回魂草,也算是死馬當作活馬醫了,他帶著草連騎一天一夜馬,趕回家時葉子還新鮮著,只有邊緣枯了一圈。

田絕洗幹凈藥草,又去掉邊緣部分,將剩下的一片多黃葉子直接塞進田蕓嘴裏。

田蕓皺著眉嚼碎葉子,並無什麽特別感覺。

田絕想到童小姑娘嚼碎草藥服下時,當時便有反應,便擔心草藥是不是已經失效。要麽,童姑娘騙了他。

忐忑等了三天,田蕓身體果真有起色,喘氣比從前順暢不說,居然還能幹點小力氣活,比如,洗幾件衣裳,做頓飯。看著田蕓一天天恢覆健康活力,田絕心中的驚喜自不必說。

既然童小姑娘沒騙他,那他必然要履行諾言。兩個多月裏,田絕和妹妹好好享受了一番天倫之樂。

除去頭先伺候田蕓的阿香,又多買了一個丫鬟、兩個老仆,如此,家裏算上田蕓,一主四仆。

在家待到五月二十五,距離他和童小姑娘的約定還有五日,田絕安頓好家中事務,再次同妹妹告別。

因妹妹一人在家,田絕怕引來禍端,沒敢找年輕家丁。可以說,他走得百般不放心,但這份大恩不得不報。他心裏想著,等將童姑娘送到京城,他一定快馬飛回。

五月二十八,田絕再進九龍山,上山時自少不了一番辛苦,不必多提。找了很久才聞見一陣奇特幽香。田絕順著香氣,這才走回妙童所在的山洞。

洞裏燃著篝火,淡淡青草香從火苗裏飄出,香氣裏帶著股暖意。

妙童正在洞裏制藥。這些日子,她將山洞附近的惑心草采光了。之所以只采這一種,是因為附近的藥草裏,她能看入眼的就這一樣。其他草藥出了九龍山也有,不稀罕。

妙童已吃了幾個月野果,不過她絲毫沒覺得苦,從前在九龍上山,她的飲食差不多也是如此。

“童姑娘,我回來了。”

妙童回過頭,擡眼一瞧便怔住。田絕雙目浮著淡淡黑氣。雙目主田宅親人,看樣子,三月之內必有親人離世。

剛一凝神,妙童印堂又疼起來。她忍不住罵了句,天殺的無極,毀她靈脈損她壽元。不過替人看一點面相,身體立遭反噬。

“童姑娘,你怎麽了?”田絕覺得小姑娘越來越怪了,怒氣勃勃,好像一點沒有盼著自己回來的意思。“姑娘莫非不去京城了?”

疼痛讓妙童忘記掩飾脾氣,瞬間目露兇光:“去,為什麽不去。你得將我送到京城,安頓下來你才能離開。”

☆、穿宮線

田絕顯得頗為為難:“我家中只有一個妹妹,出門太久我不放心。”

妙童忍痛輕笑,語速刻意放慢:“以田大俠的為人,出門前定然有所安頓吧。你妹妹服下回魂草母株,身體該能大為好轉。大俠放心好了。”

“希望如此。”田絕蹲到篝火旁,怔怔瞧著火堆旁邊的石頭,上頭一灘泥巴狀的東西,香得很。

“你除了妹妹,家中可還有其他親人?”雖已看出他雙親宮不佳,妙童還是多問了一句。

田絕不願細說家中事,只搖搖頭。

妙童一瞬不瞬盯著火苗,心中抑郁。百日內有喪,就是說他妹妹活不成。

若照著先前的軌跡,她不服回魂草母株,必定活不了多久。如今得了此等仙葩,還是難逃一死。

真是天命難為嗎?

那這輩子自己是不是依然活不過四十歲?

妙童顫巍巍攤開手掌,只見原本空白的雙手掌心生出不少掌紋。雙眸只敢瞟一下便用力閉眼,過了半晌,方才恢覆睜眼的勇氣。

她攤平兩只手掌,小指緊貼小指,左右比對兩手掌紋。最先看出天目紋、佛眼紋、通靈紋。

田絕不知她在做什麽,一時好奇走了過去。見她似乎是在替自己看手相,不由跟著攤開雙手。

當妙童看清,掌中從虎口向乾宮方向,正隱隱延伸出一條線——不,是兩條,左右手都長出來了,她忍不住嘴唇發抖。

為抑制那股絕望,妙童狠狠咬住下唇。

穿宮線,這兩條讓她想死的穿宮線,正在告訴她她的出生,她是個奸.生子,還有,……還有一層含義,是她無法面對的。

妙童陡然有種溺水的感覺。

在九龍上山,在那美若仙境的洞天福地,她是沒有掌紋的。才四個月,離開才四個月,人間的冤孽債劫便開始找上門了。

“童姑娘,這條線代表什麽,可以教給我嗎?”田絕指了指妙童那條穿宮線。

“你問這個做什麽?”妙童的聲音帶著濃濃怒意。

那條線是她與生俱來的恥辱,只要白真人、三了和尚還有無極那樣的人看見,他們都能看出,她天生就是奸生子,天生無人愛,天生不被憐惜。

恥辱,那是她的恥辱。

“你別生氣,我是瞧見我也有這條線。”田絕將右手遞給她看。

妙童猛地一驚,立即奪過他的右掌細看,越看越是神色大變。

他說的是真的,他右手虎口跟她一樣,也在同樣位置長出一條隱隱約約的穿宮線。

“我不能替人看相,會折壽。你也清楚,我本就受了重傷,再不能損耗心神了。”妙童松開他的手,語氣稍顯冷淡。

“不是,我不看手相。只是看到你也有這條,才想問問,這條線代表什麽意思?”田絕不是迷信之人,不過學武之人也有種敏銳,方才妙童的神情分明表示,這條線很糟糕。

過了許久,妙童幽幽開口:“這條線主父母失和,不算什麽要緊。我想到父母,心情低落,請你不要見怪。”

田絕聽到“父母失和”四個字,先是“哦”了一聲,跟著吸口冷氣,做恍然大悟狀。

“姑娘,你看得很準。”田絕一屁股坐到鋪滿葉子的地上,若有所思。

“既然已經說了,那幹脆就告訴你吧。你早年辛苦,但晚運很好。”妙童走過去,輕聲命令道:“攤開手。”

田絕腦子尚來不及轉,手掌便如有自己意識般張開。

“你看看這裏,你手上有六花紋和兵符紋,來日必定統領千軍萬馬。其實就算不看手相也能算命,大俠你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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