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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 前世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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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重生,青葉已經無力了。

這一次又一次的,她難道變成了上帝的寵兒,永遠死不成了嗎?

東京綜合病院的一間病房內,青葉斜靠在床頭,望著對面墻上的鐘表,表情無力,內心更無力。

上面的時間明確地告訴她:這是她記憶裏的第一世,二十八歲,八月三十一日,出車禍後的第二天。

她清醒前睡夢裏和他一起壽終正寢的一幕,如今想起來更像是一場自編自導自演的浪漫劇。那麽,他最後的囑托——如果你回到那不如意的前一世,請一定給我重來的機會——到底當不當得真?……

吱啞一聲,門開了。

先是坐在輪椅上的一雙腳進入視線。

青葉立刻反射性地挺直身形,是祖父!

門口,手冢彩菜推著手冢國一進入房間,身後還跟了手冢國晴。

“爺爺——”青葉沒有插著輸液管的手掀開被子就要下床行禮。

手冢國一的左手擡起一揮,手冢國晴立刻上前一步攔住,“就坐著吧。”

手冢彩菜也從輪椅後面走了過來,幫青葉重新扶回床上坐好,“你這孩子,這時候還多什麽禮?”

“媽媽——”又再次見到疼自己的母親,青葉立刻軟了聲音,淚意同時浮現。

委屈的模樣讓手冢彩菜看了也不禁心酸,連忙摟過她柔聲安慰,“不哭不哭,青葉不哭,這次是國光的錯,我一定不饒他!”

青葉的身子一僵,這才想起來她為什麽出現在了醫院。

手冢彩菜更心疼了,誤會她還在生氣,不然怎麽會主動往卡車上撞,“祖父在你昨天進入醫院的時候就已經罰國光去和室面壁三天了。稍後,他一定會給你一個解釋。可是,青葉,無論他做錯什麽,你以後也不能拿孩子出氣了。這萬一出了什麽意外,你讓我們這些老的可怎麽辦?”

孩子?啊,孩子!這時候,她應該有了一個來月的身孕了!

青葉慌忙推開手冢彩菜的懷抱,低頭看向小腹,孩子?還在嗎?她為什麽沒有感覺?

驚恐的表情差點逗笑手冢彩菜,“現在知道著急了吧?那你昨天還敢那樣做?”

青葉心中一喜,立刻擡頭望過去,如果母親還可以如此輕松地打趣,那麽孩子應該……

“媽媽,孩子……”聲音極度小心翼翼,生怕收到不好的回答,“沒……事?”

“沒事,沒事。”手冢彩菜坐到床邊,笑如春天,“如果有事,你看我還理不理你。”

“太好了。”青葉喜極而泣,雙手輕輕地撫上小腹,這裏面的是青染還是青鋒?

手冢國一也露出欣慰的表情,“青……葉……”一場中風多多少少地影響了語言中樞,但他堅持自己表達,“回……家……”

因為語速太慢而且有些吃力,平時應該是嚴厲的命令語氣,此刻聽來倒像是請求。

青葉紅了眼眶,為了能夠再見祖父。

手冢國晴卻誤會她不願意回家,“青葉,我保證,昨天的事情絕對是誤會,國光的身心都不會背叛你。等他面壁結束,我立刻壓他親自向你解釋兼道歉。”

手冢彩菜拉著青葉的手不放,“青葉,跟媽媽回家好不好?雖說昨天的車禍有人於千鈞一發之際拉了你一把,倒也有驚無險,但你肚子裏的孩子怎麽受得了?這時候是一定需要細細調養的,我已經買好了上好的食材,我們……”

“有人拉我?”青葉驚訝地打斷手冢彩菜的話,“誰?是誰救了我?”如果她的安危無恙來自某人的幫助,她怎麽可以不上門親自道謝?

“石田徹一。”

手冢彩菜給出答案,青葉立刻呈現呆滯的狀態。

徹一哥哥?他也在這裏?原來這一世也有他,可是,為什麽她從來都沒有聽說過?……如果他在,那麽伯父和石田媽媽……她在臨終之前都沒有再見到的石田媽媽?……這一次,她一定要……

“青葉,青葉?”手冢彩菜低喚道,對她如此的反應很是不解,“怎麽了,青葉?你認識他?”

青葉回神,一把就反握住手冢彩菜的手,“媽媽,他人在哪裏?我一定要向他當面致謝。”只要認識了,她一定把那一世所欠的都補回來。

手冢彩菜自動將她的反應理解為激動,轉向手冢國晴建議,“國晴,不如我們今天一起過去一趟吧,昨天場面太混亂也沒來得及正式道謝。於情於禮,我們確實應該走這一趟。”

“可是,國光不到場會不會有些失禮?”手冢國晴遲疑地回道,在他原來的計劃裏,是希望兒子在面壁結束之後隨他們一起登門的。

青葉眼神堅持,“爸,我想現在就去。”

“好吧,就按你說的做。”手冢國晴點頭同意,然後與妻子手冢彩菜交換了一下眼神。從剛才進門到現在,凡是有關國光的話題,青葉都沒有明確接話。這次的問題看來還真是有些難辦了。

兩個小時後,一家四口從醫院出發直奔青春臺區的石田家。

路上,手冢彩菜抓緊時間為青葉提前介紹石田家的情況。

“石田徹一,是青春臺第一小學校長石田明的獨生子,號稱天才石田,比你和國光要大五歲,聽說十年前就在澳洲創立了自己的出版公司。昨天回到東京是想辦移民的手續,無意中撞見你,就出手救了你。國光上小學時,我和他的母親石田夫人也有過幾面之緣,是一位面冷心熱的夫人。”

青葉認真地聽著,藏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這一世,哥哥全家很幸福!

車子停在石田家的大門口!

還是那地址,還是那建築!

進得門來,還是那客廳,還是那布置!

擡頭,對面坐了石田校長,石田夫人,和石田徹一!

還是那樣的容貌,還是那樣的氣質!

青葉淚水湧出,顫抖著身軀“撲通”一聲直接跪倒在地,“謝謝,謝謝……”

謝謝石田校長在小泉車禍之後接她回家,謝謝他為她的濱崎畫廊不遺餘力地牽線搭橋,謝謝他十幾年來頻頻為她在石田媽媽面前說好話。

謝謝石田媽媽視小泉為已出,謝謝她為了自己幾次教訓徹一哥哥,謝謝她在即使自己沒有成為她的兒媳之後也沒有扭頭不管自己。

謝謝徹一哥哥一生的寵溺,謝謝他為了自己棄文從政,謝謝他為了自己的幸福甘願放手,更謝謝他在這一世也依然是自己的救命福星!

聲淚俱下,過度激動的狀態嚇呆了石田一家,他們從來沒有想過順手一救會得來如此誇張的回禮。

石田夫人念起昨日手冢彩菜提到的有孕一事,率先清醒過來,連忙彎身扶起,“這孩子,快起來,你有著身孕,哪能做如此劇烈的動作?”

手冢彩菜也被嚇了一楞,聽到石田夫人的聲音才反應過來,“青葉青葉……”

青葉回給她一個安心的眼神,示意自己沒事,然後才隨著石田夫人的手勁一同坐向另一側的沙發,“阿姨,真的很感謝,如果沒有徹……”

到嘴的“徹一哥哥”突然警覺收口,因為這一世,他們還是並不相識的陌生人。

青葉擦擦眼淚看向另一個方向的石田徹一,重新接道,“如果沒有石田先生的見義勇為,我肚子裏的孩子也許已經……”

石田徹一回以微笑,自動將剛才她異常的表現歸類於孕婦的特殊現象,“還好來得及,不過,下一次請你一定小心,孩子可是開不起這類玩笑的。”

溫暖而明朗的笑容,完全沒有上一世的痞氣,是因為她是外人不便暴露,還是這一世他就是如此?

這樣的念頭一閃而逝,青葉不做深想。這一世,她並不想過多地介入徹一哥哥的生活。這一世,他應該有自己的感情生活……

石田夫人拉回青葉的註意力,“聽徹一說,昨天發生的意外,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出自你的主動?是嗎?”

不變的冷冷聲調,完全是苛責的前兆。如果是一般人,一定會想:這位第一次見面的夫人怎的如此說話?真是失禮。

可是,現在施話的對象卻是青葉,她則一點也不覺得難堪,因為她深深地知道,是因為石田媽媽從她著想才會有如此一問。

愧疚的話自然出口,“抱歉,給您添麻煩了。”

石田夫人因她良好的認錯態度而柔了聲線,“麻不麻煩的倒是其次,重點的你這樣做會傷害到家裏的長輩。這孩子可不是你一個人的,他同樣是對父母長輩們生命的傳承,怎麽可以隨意就以生死來操控。”

石田夫人把她的身子轉向另一側的手冢一家,“你應該向你家裏的長輩道歉,並做下再不會出現類似意外的保證。”

“是,是,小輩知錯了。”青葉認錯的態度自然呈現,對石田夫人如此,轉過身來面對手冢一家也是如此,“爺爺,爸爸,媽媽,我……”

她剛開了個頭,手冢彩菜立刻制止,“傻孩子,我們不怪你。”這內中的事情石田夫人不知,她自己則一清二楚。如果不是自已家的兒子有了那樣引人誤會的事情發生,兒媳怎麽會突然輕生?青葉絕對沒有錯,更不能讓她認錯!否則,她們手冢一家會更覺得過意不去!

但是,家醜不可外揚,這內中乾坤也不能拿到桌面上來討論。

手冢彩菜揚起溫柔的笑看向石田夫人,“現在的年輕人,做事總是欠考慮一些。能改就好,我們這些做長輩的什麽時候都需要多多惦記呀。”

一句中肯的話也勾起了石田夫人的苦處,“手冢夫人這話說得對,我家的兒媳最近也有孕了,可說什麽為了事業暫時不想要。你說,這都三十多歲的人了,現在還不要孩子難道要等到老了生不出來時後悔嗎?”

兒媳?青葉一楞,徹一哥哥結婚了?新娘是誰?

手冢夫人柔柔陪笑,“再勸勸再勸勸,這種事情可不能任由孩子們任性下去。”

“可不是,這不……”石田夫人難得碰上一個可以輕松吐苦水的人正要一股腦兒全倒出來說個痛快時,電話響了,來自石田徹一的身上。

石田徹一對著大家歉意地一笑,微微側身接起,“原紗?……什麽?為什麽?……不行,必須阻止她!……好,我馬上就到!”

越說聲越大,越說臉越黑。

電話掛斷的同時,石田徹一已經沖向大門口,“爸爸,媽媽,原紗在醫院要解決掉小蒼海,我這就去阻止她,你們稍後趕緊也過來吧。”

話落,他的身影消失,石田夫婦騰地站起。

“什麽?原紗這孩子……不行,絕對不行!”石田夫人起步就要向外走。

石田校長攔住她,“這還有客人呢。”

手冢彩菜已經跟著站起,“快去吧,孩子的事要緊,我們什麽時候再聊也是一樣。”

“那好吧。”石田校長拱拱手,“抱歉,手冢老先生,讓您見笑了。”

手冢國一堅定地一揚手,“去,快,去!”

青葉眨眨眼睛,隨即很快地低下了頭跟了眾人一同走出大門,無人窺視的眼睛裏充滿了喜悅的淚水。

剛剛短短的對話,她已經得到了所有有用的信息——徹一哥哥在這一世已經與原紗結了婚,兒子還是叫石田蒼海——這一切簡直讓她太欣慰了。

石田家門口。

石田一家在獲得手冢一家的允許之後率先離去。

青葉吸吸鼻子暖了心田,這一世,他們全部都幸福,真好!

而自己的寶寶也安然無恙,這讓她自己也覺得幸福得不得了!

幸福到,如果不是在自家門前看到一直在拍門的千歲美由紀,她幾乎已經忘了還有“小三”這回事!

“伯母!”千歲美由紀聽到車子的聲音,第一時間撲向第一個下車的手冢彩菜,“求您幫小偷哥哥求求情好不好?祖父罰他跪三天太嚴重了,他的身體會受損的。他已經放棄了四大滿貫賽事的最後一場美國網球公開賽,如果他再在九月底的德國網球公開賽上表現不好,他的職業生涯一定會受影響的!”

言辭鑿鑿,情真意切,傻子都能聽得出來是發自肺腑的真心之言。

如果她不是手冢彩菜,如果不是她早有兒媳,她一定會接受如此一心喜歡自家兒子的女子。

可是,她是手冢彩菜,她的兒子已經成婚十年,現在孫子也已經著床了!那麽眼前的人再讓人如何同情,也是名不正言不順的了!

手冢彩菜冷著臉向下扒拉千歲美由紀的手,“千歲小姐,”——從昨天的事情一出,她就再也不是那個天真活潑讓自己當女兒般喜愛的美由紀了。

千歲美由紀被突然更改的稱呼嚇住,喊了十四年的“美由紀”在今天換成了陌生的“千歲小姐”……為什麽?

手冢彩菜不看她一臉受嚇的模樣,繼續說道,“我手冢家的家法傳了上百年,不是求情就能更改的。就算能更改,也不是你千歲小姐說了就算的,還請千歲小姐慎言!”

“那我替他,好不好?”千歲美由紀強壓下自己的委屈,一心只是為了減輕屋裏那個人的負擔,“小偷哥哥沒有錯,是我的錯,一切都是我的錯,我來承擔!我來替他跪三天,請不要懲罰小偷哥哥!”

手冢彩菜正眼都不回給她,視線落在自家院內高大的櫻花樹的樹梢,“千歲小姐,無論我手冢家有什麽事情,那都跟你千歲小姐沒有關系,請你離開!”

這是她最重的話了!雖然她很想直接哄面前的人走,但是不行!一,家教在那擺著,無論她有多氣憤,她的理智也會控制身體不做出過分的行為;二,為了感謝上蒼沒有帶走她的寶貝金孫,她要積德!

可是,如此不留情的話落到一心為所愛求情的千歲美由紀的耳朵裏,可以說是無關痛癢。

“撲通”一聲,千歲美由紀跪倒在地,攀著手冢彩菜的大腿聲淚俱下,“伯母,求求您求求您!小偷哥哥的網球事業已經開始走下坡路了,他真的不能再出現什麽意外了!只求您為自己的兒子多想想,求您了……”

手冢彩菜被迫收回遠望的目光,一低頭,正對上千歲美由紀乞求的眼神。

長嘆一聲,手冢彩菜搖搖頭,“看在往日相處不錯的情分上,伯母勸你一句,不是你的不要妄想。”

手冢彩菜後退一步,擺脫千歲美由紀的扒附,“走吧,再也不要來了。”

她後退,千歲美由紀跪著向前就追,直到手冢彩菜退到車子的車門處,再也無路可退。

車內的另外三個人一直都沒有下車。

手冢國一和手冢國晴是長輩,又是異性,這種事情自然不便公開插手。

青葉坐在後座的一側,微垂著眼臉,面容平靜。

千歲美由紀的哭聲斷斷續續地透過未關的窗子傳進車裏,駕駛座上的手冢國晴皺了皺眉,轉過身來對青葉建議,“青葉,你先進屋,外面的事情交由你母親處理就好。你放心,我們絕對不會再讓這位小姐進門的。”

“不,爸爸,還是先讓她進去吧。”事情不是把她拒在門外就能解決的,何況大家都是公眾人物,這風評什麽的總是要註意一些的。

青葉邊說邊開車門,伸腳落地的同時沒有高跟鞋的清脆聲音傳來,她稍微楞了一下隨即明白。現在已經是她記憶裏的第一世,從她開始猜測自己有孕的那天起,她已經自動為自己換下了所有帶跟的鞋子。

軟軟的跟,軟軟的面,落地無聲,生怕驚到了肚子裏那個小的。

她從車的另一側下來,手冢國晴也從這一側下車,車後門跪著哭求的身影他只當是個有表情的固體障礙物。

手冢國晴從車的後備箱裏取出輪椅,交由青葉扶著,自己則從車裏攙出了老父親。

剛剛出院一天,今天又從醫院打個來回的手冢國一肅面不語,即使從鬼門關走了一回,全白的頭發和胡須如今看來仍是威嚴的象征。

手冢國晴推車,青葉恭敬地跟在一側,“爺爺,我們回家。”

手冢國一微合眼皮,“好。”

手冢彩菜繞過那個自手冢國一出現就不敢再哭的千歲美由紀跟了上去。

三個人的腳步聲和一個輪椅的聲音同頻率響起,統一且和諧。

千歲美由紀閉目後咬了咬牙,再睜開眼,眸底是一派豁出去的壯烈不悔。她一個起身,再轉身,幾大步搶到手冢一家的面前,撲通一聲再次在手冢國一的面前跪下。

脊背挺直,眼淚憋回。在形同豐碑式剛硬的人物手冢國一面前,她除非再生出十個膽子,否則她絕對不敢在這個從來沒有喊過她一聲“美由紀”的老人面前裝可憐。這也是她明知道家法的決策權在老祖父的手裏,她也沒有直接去求情的原因。

“祖父,是我的錯,是我太自私,才牽出了如此的禍事。可是,小偷哥哥沒有錯,他只是選擇傾聽我的表白而已,他不應該被罰跪三天和室。要跪也是我跪,請祖父責罰!”

昨日,急救中心的電話打來時,她還在手冢國光的懷裏泣不成聲。知道青葉出了意外,她也嚇了一大跳。當看到門口散落在地的私人物品時,她就知道這事她絕對脫不了幹系。聞訊出來的手冢國一第一時間不是命令手冢國光去醫院,而是盤問了所有經過。

手冢國光不敢隱瞞,一五一十地轉述了一切內容。然後,在手冢國一指責的目光中領命跪進了和室。自始至終,她呆站在一旁都不敢應聲。手冢國一也沒有理她,隨後趕到的手冢夫婦來不及追問,草草打發掉她就一家奔去了醫院。

今天天一亮,她先去醫院打探了消息,在得知青葉和孩子全都無礙的時候才敢上門求見他的小偷哥哥。她希望在他人未回來之前,先得到關於昨天表白後的回覆。可是,無論她怎麽在大門口哭喊,屋內的人都沒有反應。

直到手冢一家回來,她無可避免地再次對上對她已有意見的手冢家的三位長輩。她害怕,甚至說是恐懼,可是,她不能退縮。事情到了如今的地步,她除了硬著頭皮走下去,不會再另外找到出口了。

千歲美由紀緊扒著手冢國一的雙膝,拒不松手,“祖父,請您責罰我吧!三天?五天?不,七天,或者更多!只要您開口,我一定全部領下!”

手冢國一閉目不語,臉上的皺紋深刻,且更令人警醒。不表態,就是他最大的態度--這事根本不需要他來表態。

手冢國晴看一眼青葉,然後沈沈開口,“你起來,進去再說。”

得到指示,手冢彩菜上前一步拉起千歲美由紀,“走吧,先進去再說。”

說完,手臂立刻放下。打開大門,迎了丈夫推著父親進去之後,小心地架起青葉的手臂,“青葉,小心臺階。”

如春風般和煦的話語,如春雨般綿軟的態度,與剛才對待千歲美由紀截然不同。

青葉溫柔地回笑,拾級而上,小心翼翼的舉止讓手冢彩菜很是滿意。

四人依次進院,不曾關閉的大門是無聲的請進標識,亦是輕視的暗示。進,不攔著;走,更歡迎。

留在最後的千歲美由紀,臉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白,停頓片刻後仍然攥拳大步走了進來。為了小偷哥哥,她什麽都能忍!

千歲美由紀緊跑幾步,追上前面的幾個人,一伸手抓住輪椅的推手,“伯父,我來幫您推祖父。”

仰起請示的笑臉,她自認誠意百分。

手冢國晴視而不見,腳步微停,手臂卻紋絲未動。即使年過五十,常年註重鍛煉的身軀也是不容小覷。

千歲美由紀的手臂杠上去,又彈回來,身體甚至因為慣性也歪了一歪,抓著輪椅推手的手不由自主就松了開來。

手冢國晴掃她一眼,目光平淡無波,隨後舉步繼續前行。

千歲美由紀自覺委屈地撅了撅嘴,在瞄到後面跟上來的手冢彩菜和青葉的身影時,又極快地換上了討好的笑容,“伯母,我……”

“青葉,昨天在醫院一定吃得不好,現在回家了,想吃什麽就跟媽媽說,媽媽第一時間做給你……”手冢彩菜的目光粘在青葉的肚皮上,恨不得現在看出一個孫子來讓她抱抱,根本就沒空去註意千歲美由紀的表情。

千歲美由紀的笑臉來不及收回,便以嘴角上翹的勢態定格。

青葉擡眼對上千歲美由紀的眼睛,輕輕頷首,話卻是沖著手冢彩菜去的,“媽媽,我想吃餃子,特別想吃。”

“餃子?好啊,想吃什麽餡的?”

“鮁魚餡的。”

“好,一會兒進屋後,你就去樓上躺著等,媽媽做好之後再喊你下來吃。”

“媽媽,我沒那麽嬌氣,可以幫您一起做。”

“那可不行,你不累,我孫子還累呢。”

“媽媽,您太過小心了。”

“青葉,你沒生過孩子不知道。這生孩子可是大事,重中之重就是懷孕的這段時間,一定要……”

兩個人說說笑笑地走遠,千歲美由紀站在高大的櫻花樹下呆立半晌。青葉和孩子是沒事,她也就不用有負罪感了;可是,她們沒事,就代表著她的愛情更不會順利了。除了責任感,現在再加上一個孩子,小偷哥哥還能正面回覆她的表白嗎?

八月份的最後一日,有太陽的地方還殘留著盛夏的熱度,可到了這樹下,沒有太陽的地方,初秋的陰涼已經絲絲襲來。

千歲美由紀撫撫暴露在外的雙臂,撫去了皮膚表層的冷感,卻拂不掉心中升起的悲涼。她從十二歲在熊本的街頭偶遇小偷哥哥開始,她的心中就再也裝不下其他人。

她放棄游泳改學網球,為他;她十六歲出國走上職業網球的道路,為他;他十八成婚她也不曾離去,為他;她的網球潛力並不算太好但她憑著刻苦也走出了自己的一條路子,為他;他從不打雙打她厚著臉皮憑著年少相識的情份纏來男女混雙的資格,為他;他報名參加的比賽她咬牙都要爭得一席,為他;他不會參加的或公或私的聚會她也一樣拒絕,為他。

他們曾經同時克服同樣的心理障礙,他們的男女混雙所向披靡,他們有著共同的事業共同的理想,他們本就應該是一對。

如果沒有那個突然出現的青葉!

她才是配得上他的帝王之妻!

再一陣涼風吹過,千歲美由紀卻放下了互抱的雙臂,十四年的傾慕之情足夠支持她繼續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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