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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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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火煮透之後,改為小火慢燉,不多時小小的廚房裏飄滿了肉骨和蘿蔔混合起的清香。揭開蓋子,裏面的湯汁也開始逐漸變成了奶白色。

“可以喝了嗎?”秋昕有些眼巴巴地看著。

“先喝點湯吧。”羊骨還不夠爛,徐安安拿湯勺按了按那三塊羊骨,得出了結論。

一人一碗熱氣騰騰的白蘿蔔羊骨湯,蘿蔔熬制半透明的狀態,拿筷子一戳就化,灑上提前切好的蔥花香菜,濃郁的香氣整個撲面而來。這一整碗羊骨湯下去,連筋骨都紓泛了起來。

徐安安心滿意足地長長喟嘆了一聲:“行了,就放小火讓它慢慢熬著吧。明天早上起來就吃羊骨蘿蔔湯面。”

秋昕又塞了兩塊耐燒的火炭進去,添了點柴,確保火竈能熱到明天早上他們起來。

“我們要不要給大師兄他們送一碗去?”秋昕還惦記著聶落風。

徐安安想了想,有些動搖,隨即搖了搖頭:“還是算了吧。他們最近都不知道在忙些什麽,連個信都沒有。魏義今天晚上也不知道到哪裏去了。唉,看來他們註定是和這湯無緣了。”

不知道到哪裏去的聶落風和溫岑兩人,正在一片荒野地,很有耐心地看著西狄部落首領研究完那份條約協定後勃然大怒。

雖說是雙方和平協定,他現在是打不過雲朝,求著對方救濟過冬的物資,但這條件壓的未免也太過分了些。

溫岑是不可能主動向西狄降低條件的,這份協議上的條條款款都是根據探子傳回的情報,死死壓住西狄的底線定的。一個唱黑臉,一個唱紅臉,等姜堯拍了桌,聶落風才出來緩和矛盾。

“又要牛羊,又要馬。這不可能。”姜堯恨不得當場擡腿走人,但是鑒於部落內現在的形式只得暫且忍了下來。

“你們現在沒有糧草,有這麽多牛羊也會白白餓死。倒不如做個交換,你把多餘的牛羊給我們,我們給你足夠過冬還能有富餘的糧草。”

中原人,野心倒是不小。

自己拿走了他們大部分的牛羊,又能減少糧草的支出。對中原自己是一個雙贏的局面,但是對西狄來說怎麽算都虧的很。

這個協議是萬萬不能答應。

“等過了這個冬天,明年再開始做生意,關內外統一定下價格。不再受商隊控制。這個條件如何?”

姜堯猛地擡起頭,眼裏蹦出火花,在腦海裏反反覆覆仔細琢磨著雲朝這個守鎮的將軍說出的話,一手不斷轉動著腕環上佩戴的珠玉,半晌才謹慎問道:“當真?這件事情你能做主?”

商貿之事除了由朝廷明文發布的行商法令外,剩下的便是由商行會自行制定。朝廷雖說開放了兩邊的商貿通道,但是對具體細則並無多少明文規定,而專做邊關買賣的商家一個個都精明的很,集體壓價西狄往往也毫無還手招架之力,這也是他成功說服各部族聯合起事的最重要的原因之一。若是能定下統一的價格,日後對整個西狄的發展那也是極為有利的。

姜堯是好戰,但也並非是真的什麽都不懂的蠻族人。權衡相較,擇利而往的道理他還是懂的。能集合一向散亂的部族聯合一起還險些就取得了全面的勝利,他這個首領不是白被推舉的。雲朝的將軍的提議是好,但是這種事可不是由一個將軍就能說了算的。若是他只是隨口忽悠他,自己不就上了當了。

“我既然和你這麽說了,那就一定能說了算。”溫岑傲然一笑,“你若是有疑慮,不若以此物為證。”

溫岑拿出一枚羊角花紋銅幣,放到了姜堯面前。

姜堯接過,面色一沈:“你怎麽會有我羌族的信物?”

這枚羊角花紋銅幣是徐安安從她母親羅氏的遺物裏翻到的。徐府裏沒有她母親留下的東西,但是鶯娘那裏留了不少,收拾了一下整理了一個小盒子就悄悄送到了鎮平王府世子妃的手裏,裏面就有這一枚造型奇特的銅幣。羌族素來有羊角花為信的說法,這一枚銅幣可以視為一個人虔誠的信用,意義重大。徐安安收拾東西來邊關的東西的時候,因為不確定還能不能回來,幹脆把裝羅氏東西的那個小鐵盒一起帶上了,翻出的這枚銅幣正好派上了用場。

羊角花紋的銅幣對羌族來說非同小可,這個中原人怎麽會有他們羌族的東西。

“這是我夫人的,她說見到此物,首領定能明白相信我的誠意。”提到徐安安,溫岑眼裏含了點笑意。事實上徐安安壓根不知道這玩意兒有什麽用,是長期潛伏在關外的暗探好不容易才打聽到的這個消息。這本是一個地區的風俗不值得多加註意,只是趕巧溫岑想起自己曾經看徐安安整理東西的時候,似乎翻到過這樣一枚樣式極為相似的銅幣,這才回去問徐安安借這枚銅幣一用。眼下倒是派上了極大的用場。

部落都是靠氏族與血緣緊緊聯系在一起的。總共就這麽多人,往上數幾輩沒準都是同一個祖宗,現在同一部族間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奇怪的姻親關系。這位將軍的夫人若是他們羌族部落的人,正要算起來,說不定和他也是親緣。

姜堯面上的表情千變萬化,最後試探的問道:“您的夫人是我們部落族人?”

“不是,她是我們雲朝的女子。”徐安安的母親是羌族人,但是徐安安一直生活在京城,從沒來過邊關,就算有一半的羌族血統,也不能算是異邦人。

姜堯接過那枚銅幣沈吟了片刻,最後下定了決心:“姑且就信你一回。但是此事事關重大,我暫且不能答覆你。得回去和各族商量了才能給你回覆。”

“這是自然,此事自當謹慎。你回去拿定了主意,我們再接著商討。”溫岑微微頷首,是打還是不打得先統一了意見,才能接著確定之後關於商貿之間的問題。

“聽說,西狄各族現在緊缺糧草。這裏略有一些,首領這次來了,不若順便帶回去,也好一解燃眉之急。”

雲朝的那些將士守在這裏也不僅僅只是來起威懾作用的,還壓了一隊給西狄首領帶回去的糧草。無論協議上說的再怎麽天花亂墜,紙上的東西終究是空的,只有切實拿到手的糧草才能讓蠻夷意識到聽雲朝話的好處。算算時日,西狄自身存著的過冬的糧草和從他們這裏打劫拿到的,到現在支撐著所有的牛羊還有戰馬,已經是捉襟見肘了。這時候送過去一堆精飼料,能讓他們餵牲畜,比任何話都要有效。

姜堯知道這是雲朝給出的明晃晃的毒藥引子,但他還就是沒有辦法拒絕。各部族都缺料草,已經有效瘦弱的病羊因為吃不到料草而餓死了,再沒有餵牲畜的東西,他也控制不住局面。

面對這批精飼料,姜堯只扯了扯嘴角,很痛快的就接受了。

“你是個可敬的對手,又很聰明。”飛跨上馬,姜堯居高臨下看著背手長身玉立面容俊朗卻冷淡的男人。他承認自己因為鎮平王的名聲,曾經小看過這位雲朝的世子,現在看來他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並且野心相比自己只大不小。明明有能夠長驅直下,攻打他們的勢力,偏偏選擇了和談,且有想未來和西狄和平共處的意思。聯想到這位世子現在邊關大權在握,和部落裏之前流傳的雲朝那位鎮平王的死因,姜堯已然猜到他這是要有大動作了。

“只是聰明的人往往活得不長。希望你能是個例外。”姜堯甩下這一句話,也不管這位馬上就要謀逆的將軍是什麽想法,夾馬遠去。他手下的兩個羌族小夥,帶著溫岑給的糧草忙跟上他們的首領。

溫岑想要邊關穩定好回京奪權,他想要供給西狄各個大小部落的糧草運輸渠道都握在自己手裏,好做大羌族,在各個部落間建立自己的威望。在自己沒能成為西狄真正的首領前,這麽聰明又順心的合作夥伴,還是活得更久一點才好。免得他又要去說服各個大小部落聯合起來打仗。

和中原裏說的那句話一樣,糖總是要比棍棒好用。

聶落風看著姜堯騎馬遠去的背影,冷冷道:“等騰出手來,就滅了他們。”他對西狄其實沒什麽好感。

“暫時還是要留著他們,這位首領是個能合作的聰明人。”溫岑看了一眼聶落風,想起之前徐安安和他八卦說聶落風看著是個精致冷漠少年,實則內裏其實是個暴躁人物。毀了她兩套的裙子的賬,徐安安是顛來倒去說了又說。

聶落風:“?你笑什麽?”

溫岑搖了搖頭,拍了拍聶落風的肩膀。

“去哪兒?”

“回府。”尾音飄散在沈默的荒野林地裏,溫岑的馬術極好,轉眼間就不見了身影。

聶落風不明就裏,不知道怎麽突然間他就變了心意:“不是說好談完去議事廳的嗎?人都已經等著了,不去了?”

空寂的林間只有夜鳥的嘶啞,前方的人連頭也沒回,也不知道是真沒聽到還是故意假裝沒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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