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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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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經深了,有的地方陷入了寂靜沈睡,有的地方卻仍是燃著一片燈火通明。

魏義在庭前焦灼地踱著步,時不時擡頭看一看天色。主子今天出去已經一整天,縱使知道不會出事,他還是忍不住擔心。這京城風雲詭異,自從回來每一步都是踏著鋼絲行走在萬丈深淵之上,稍不留神,就會粉身碎骨,死無葬身之地。

呼吸間,一個人影利落地翻進了院內。魏義手搭上自己腰間的佩劍,看清來人後松了口氣,迎了上去。

“主子。”

“老東西賊的很。”男子語氣輕飄飄地,帶著毫不掩飾的嘲弄,“今天晚上怕是有人要難過了。”

“做賊心虛,只怕是一晚上都睡不著了。”魏義憤懣道。

“主子,這麽晚了,先用晚膳吧。小廚房一直熱著。”

“不用了,在外面吃過了。”

?吃過了?

魏義滿腦袋問號,他家主子不是一直吃不慣外面的膳食的嗎,這出去刺探敵情,上哪兒去吃的。

“對了。”魏義頂著疑問,猝不及防差點撞上自家主子驟停的腳步,“把京城的布局圖拿來,詳細標了各府位置的那份。”

這是今天晚上有了新發現要做新的部署了!

魏義熱血沸騰,立刻行動了起來:“是!屬下這就去拿。”

主子做事一向有自己的道理。所以當他家主子,對著那副詳詳細細密密麻麻到哪家是養豬的,哪家開了首飾鋪,這一張傾註了他們巨大心血,無數人日夜辛勤的努力才繪制而成的京都布局分布圖,仔細看著從尚書府一路向外的通達小道上,目光久久停留在徐府二字上的時候,魏義也跟著緊張了起來。

難道是齊興文這老賊和這徐府互有勾結,他們可以想辦法從中下手不成?這徐府的大人不是個多大的官,他們先前也從未重視過,如今看來得重新針對這家做個全面的調查了。

正等著主子布置任務的魏義,卻見他家英明神武,做事一向幹凈利落的主子伸手點了點圖上那個徐字,半晌沒說話。

這徐家居然這麽棘手?連主子也無可奈何了?

魏義的表情凝重了,坐著的男人一擡頭,就看到自家得力屬下格外苦大仇深的一張臉,奇道:“怎麽了這是?”

魏義一咬牙跪下請願:“主子您就吩咐吧。無論是上刀山還是下火海,魏義都萬死不辭,絕無二話。”

這衷心表的實在是突如起來又莫名其妙。

男人收起了布防圖拍到他手裏:“收好了。回去休息去吧。”

“對了。廚房現在有什麽?”

話題跳躍地太快,魏義腦子一時沒跟上,楞楞地答道:“都是您往日吃的清淡的小樣。我讓人給您送過來。”

“罷了,下去了。”

“……是。”

魏義退出書房帶上房門,不解地撓了撓頭,他怎麽覺得今天晚上主子回來變得這麽奇怪呢。

一夜無夢。

徐安安醒來時,天光已經大亮。穿戴完畢,她小心翼翼地推開窗向外張望了一下,昨日保受兩人摧殘的老榕樹,無精打采伸展著枝條,上面已是空無一人。

走了就好。

徐安安舒了口氣,昨天那公子招惹的麻煩看上去可不小,早走免得牽連到自己身上。理智和情感都告訴她那人走了對她絕對是百利而無一害,但作為自己穿書之後第一個能說的上幾句話的人,不知怎的,她心裏竟有些悄然的失落。

不對勁,徐安安使勁搖了搖頭,一定是昨晚她老擔心自己私藏逃犯的事被人發現,被打入大牢,一天只有一頓餿飯的噩夢給嚇的,沒休息好,才會胡思亂想。

得好好收收心。

用過了早膳,徐安安破天荒坐在院子裏對著滿院叢生的雜草發起呆來。

也不知道嫁到世子府後,還能不能過上現在這樣清凈的生活。綜合了坊間言論和書上描寫,她現在對世子的人格和該如何相處有了個大概的輪廓策略。

照理說,世子這個身份選妃,怎麽都能挑個自己喜歡的姑娘,按照聖上拿他當親兒子看待要什麽給什麽的份上,就算人家姑娘家裏不願意,一紙賜婚下去,也得嫁。徐婉婉一個一心只撲在六皇子身上,往日也只在貴女圈走動來往的人,怎麽看都不可能和常年在外的世子有什麽風月故事。賞花宴上那麽多姿色家世都不俗的姑娘,徐婉婉能一舉得世子青眼那可謂是天方夜譚,幾率差不多和她突然厭食,這輩子都不吃飯了一樣小。

偏偏關氏著急忙慌的推她這個庶女出來,一點也不考慮世子或許壓根就瞧不上徐婉婉,要麽是關氏自信到覺得徐婉婉是雲朝第一美女,所有的男人只要見她一面就會陷入愛河,世子一定會被她迷的五迷三道,非她不娶,要麽就是早知道徐家的姑娘會被選中。

徐安安閉了閉眼。

她那個從未見面的老爹不知官階名頭,但聽徐婉婉口中和府裏下人漏出的只言片語,差不多是個官位雖不太高但是在皇上面前是大紅人的形象。

於情,並無私交。與理,世子更不會看上徐婉婉這樣身世並不雄厚的姑娘。

如此思來想去,也只有一個說法可以解釋。

那就是上頭早就指定了徐家的姑娘給世子做正妃。

徐安安伸手揉了揉太陽穴,感到有些頭疼。聖上若是真和世子叔侄之間親親熱熱,關懷備至,念世子一個人難免寂寞,想要賜婚一個他看重的朝中大臣女兒那也是正常的,世子不接受最好皆大歡喜,若是接受看在是皇上賜婚的份上,也會好吃好喝地供著她。

可若是兩人之間另有心思,想到鎮平王世子的身世,隱藏在重重幕後那一個巨大的推手,自己要是嫁進去那可真是炮灰必涼的命。

人的腦補總是無窮無盡的,還總愛往壞的地方一馬奔騰。

一個下午,徐安安的思緒信馬由韁,已經由聖上欽定的是徐婉婉發現被她一個庶女頂替後大怒讓人拉她出去五馬分屍,到她臨危受命以間諜身份入了王府,對外傳送世子情報,被發現後世子大怒開戰前用她的血祭旗,再到當今其實想要除去世子,悄悄派人進府對她下毒,徐家女兒在王府慘遭虐待身亡,徐老哭訴伸冤,聖上動容表示要徹查,等種種可能性。

總之就沒有一種是她可以不用死的。

前途一片晦暗,壯士投胎再來。

徐安安臉色慘白,熟悉的白袍邊出現在她面前時,她過了好一會兒才突然反應過來。

來人戴著一副純白面具遮住了半邊臉,露出另一側精致流暢的下頜線條,唇色嫣紅,素白的手指摘下系在腦後的面具系繩,露出舒展的眉目來。

“你怎麽又回來了。”

徐安安呆楞片刻,才回過神來,她剛才腦海裏一片混沌,全在想鎮平王世子,乍一看他手裏的這幅面具倒是和她那天在樓上看到的世子臉上遮擋的那副黑色面具十分相像,她還以為是世子,嚇得一個激靈。

“看到我很驚訝?”他曲起指節彈了彈拿在手上的面具殼,剛想說那個他在來的路上廢了千辛萬苦才編出來的理由,見徐安安臉色不好,無意識皺起了眉頭,“不舒服?還是挨欺負了?”

這無精打采的樣子和昨天叫嚷著讓他把磚還回來否則就喊人來抓賊,蠻不講理的樣子簡直大相庭徑。

“沒有。中午吃多了撐得慌。”徐安安迅速收斂了自己的表情,“你怎麽又回來了?”

這一打岔,他剛剛現編的理由已經忘了,對著徐安安充斥著懷疑的目光,他面不改色遞給她一個油紙包好的烙餅。

“禮尚往來。”

徐安安以為他說的禮尚往來的意思,指的是這個餅還她昨天接濟了他一碗湯作為晚飯的恩情,沒想到,他說的是她要用今天的晚飯來還他贈餅的大恩大德。

徐安安陰沈著臉,看他心安理得的再次分走她一碗湯。今天的湯是茶樹菇燉鴿子湯,照例還是那位水雲間大廚做的,用的是上好的食材,拿路邊幾兩銅錢的烙餅,換這麽一碗湯,她虧死了。

但不得不說,他挑的這家烙餅還真不錯,餅皮酥脆,內夾的豬肉肥瘦得當,直接灑鹽巴入味。就著脆響的烙餅,喝了半碗湯,直接無視對面熱烈投註的想分走一半烙餅的眼神暗示。

充滿飽脹感的胃及時安撫了她一個下午以來傷心欲絕的靈魂,她動作小心的向後癱在椅背上,緩會兒神。

今天晚上對面這公子倒是比昨天晚上用的多,但也只是喝掉了一整碗湯罷了,對於徐安安來說連墊肚子都夠不上。

徐安安眼帶疑惑看了他一眼。她才不信有男人能吃這麽少一點東西,這人明明就是已經吃過飯了,還來她這裏蹭湯喝。

明明自己也是吃的起水雲間的少爺,偏偏要上她這裏來白嫖,徐安安堅決杜絕此類行為。

“兩個餅。”徐安安豎起兩根手指,這是在發飯暈,儼然已經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了開始胡言亂語。

公子:“?什麽?”

“我說,一碗湯下次要換兩個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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