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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9回 禍不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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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感染天花的,不止宮外,連宮裏的阿哥和公主都未能幸免,皇後之子七阿哥永琮,乾隆帝所屬意的皇位繼承人,未滿兩歲,亦得了天花,帝後大驚失色,格外重視,立即增派太醫與宮女嬤嬤,日夜輪番看守!

乾隆心知,皇後已經失去一個兒子,再無法承受喪子之痛!是以永琮一定不能出事!他還打算等這個嫡子長大,立他為儲君,奈何天不遂人願,就在除夕夜亥時,普天同慶團圓之刻,年幼的永琮未能熬過天花之癥,溘然薨逝!

“永琮!我可憐的孩子啊!你醒醒!再看一眼皇額娘,看看你皇阿瑪!不要丟下娘一個人!”

二阿哥永璉去時才八歲,如今第二個兒子來到人世不足兩載,又先她而去,富察皇後涕泗橫流,哭昏在皇子床畔,乾隆亦悲痛欲絕!兩個嫡子皆未能成人,是他最大的痛楚與遺憾!

太夫人聞聽外孫命喪天花,亦哭成了淚人,暗嘆自己的女兒命太苦!“她雖貴為皇後,卻是恭儉寬仁,賢良淑德,從未做過傷天害理之事,老天為何要這麽殘忍,接連奪去我兩個孫兒的命?”

外甥出意外,傅恒亦心痛惋惜,當晚的除夕都未能在家守歲,徑直入宮。

為他換官服時,瑜真詢問著,“要我陪你去麽?”

傅恒只道不必,“你在家守著孩子們即可,等禮部定好喪事之期,你再入宮。”

後經禮部等衙門奏準,擬定喪儀,剛剛過完乾隆十三年的大年初一,宮中便開始為永琮辦理喪事。

正月初二,皇七子遺體盛入“金棺”,諸王大臣官員及公主、福晉等齊集致哀。初四這一日,又將“金棺”移至城外八裏屯暫安,沿途設親王儀衛,意在向世人宣告,此子不同於其他阿哥,喪禮用的乃是親王喪儀規格。

到了初六,乾隆忍痛含悲,賜皇七子謚號為“悼敏皇子”,這在清代皇子中當屬極少見的特例!

十一日,行“初祭禮”,諸王大臣及命婦皆齊集祭所,讀祭文、奠酒行禮。

瑜真亦在列,難得見到瑢真,卻不方便說話,只能遙遙相望。皇後病倒,仍堅持拖著病體來祭奠苦命的孩兒。

在外耽誤一天,瑜真放心不下,晴柔的痘已出完,正是痛癢難忍之際,瑜真生怕她熬不過,抓了臉頰,將來留疤,是以命人日夜看守,不許她抓撓。

幸得有大夫悉心照料,晴柔成為天花的幸存者,雖然嚴加看守,但面頰之上還是留下三個痘印,難以消除,大夫只道塗藥可淡化,無法徹底祛除。

傅恒並不強求,能保住女兒的命已是萬幸,又何必在乎那些個印記?

瑜真深知容貌對姑娘家有多重要,不由心生憂慮,“晴柔面容有損,往後怕是不太好找夫家。”

“放心,我會替咱們的女兒把關,必然幫她尋一個不在乎她的缺憾,真心待她好之人!”

此時的夫妻倆尚不知曉,他們的確是多慮了,因為晴柔的命運,正朝著某種不可控的方向發展,待他們察覺之時,一切悔之晚矣!

正月底,乾隆恭奉皇太後東巡,被喪子之痛折磨了一個月的皇後夢見碧霞元君召喚,執意隨駕出巡,乾隆心想,帶她出去走走,興許她就能好受一些,於是帶著皇後前往山東。

二月二十四日,東巡隊伍到達山東曲阜,謁孔廟、登泰山。

皇後思兒心切,每每強顏歡笑,東巡這一路,礙於身份與威儀,不敢痛哭,總是強撐著,捱到三月初,身心俱疲,病來如山倒!

乾隆心疼皇後病重,當下決定停止按程趕路,在濟南府駐蹕,以便皇後調養。皇後不願因病而貽誤家國朝政,再三請求皇帝旋轡北還。

皇太後認為皇後之恙乃心病,該回宮之後再靜心休養,亦主張回鑾,左右權衡之下,乾隆下旨,隊伍於三月初八,踏上回京的路程。

三月十一日,棄車登舟,沿運河從水路回京。乾隆萬未料到,今年竟是禍不單行!當晚,皇後富察氏病情加重,終是未能熬過,撒手人寰,崩於山東德州!

貴為帝王的乾隆風流多情,一生中出現過太多女人,她們各有千秋,或溫柔如水,或俏麗活潑,又或者明艷照人!譬如他對瑜真,初見時驚為天人,但兩人無相守之緣,也就沒了共渡之機,

於是她成了他心底的一抹驚鴻,但止於欣賞,終無太深厚的愛意,對瑢真,也是一種執念的彌補,然而相處之後,她太過小心翼翼,還有所保留,以致於他對她,有憐惜,卻始終不能走進他心扉,

其他妃嬪,縱有一時偏向,終不及皇後在他心中的分量!

是以富察皇後,他的結發妻子,才是他一生摯愛,最懂他的那個女子!對他關懷備至,體貼入微,從不埋怨,未及四十歲,卻先他而去,三個月前失去兒子,如今又失去妻子,乾隆被打擊得一蹶不振!一夜間滄桑盡顯,只覺人生無望,悲愴涕下!

皇後去世之時所乘的青雀舫,於乾隆而言,是最後的念想,任性的皇帝下旨命人將這艘大船運進城中。

然而船舶十分龐大,而城門狹窄,根本無法實現!

為留此船,乾隆竟打算將城門樓拆掉!百年古城,豈可因為皇後一人而隨意拆毀?然而皇帝沈浸於喪妻之痛,不聽群臣之見,

“三日之內,若眾卿能想出送船入城之法,朕就不拆城樓!”

忤逆皇帝之意,無疑是命不保矣,可也不能任由皇帝任性下去,做出此等恐被後人詬病之事,

眾臣齊聚商議,各抒己見,誰也想不出個好辦法。

現下的皇帝已不講道理。因為過世的並不是自己生母,大阿哥與三阿哥等人在迎喪之時表現得太過平靜,未有呼天搶地,豪哭流涕,乾隆心中不快,怒斥二人不懂禮節,更是為此而草率的取消其立儲資格!

純貴妃雖然心疼兒子,卻深知皇帝正在怒火中燒之時,不敢為其求情,只能暫待時機,待他平靜心緒之後再說。

不僅皇子,諸多大臣亦被莫名連累,降罪賜死者不在少數,這一年的皇帝由一個禮待下臣的君主變成了專制暴躁之人!

一時間人人自危,旁人都不敢提出異議,生怕被連累,惟有傅恒,皇後之弟,敢於直言進諫,

“皇上,先皇後乃恭儉溫順之人,生前便不喜勞民傷財,更何況是摧毀城樓此等有違祖制之事,皇後若泉下有知,必然會求皇上收回成命!”

此時的乾隆多麽希望他的妻子能夠站在他面前,阻止他運船,然而一切都是妄念,自今往後,他只能在夢中與之相會,

“你們不懂,那條船上,保留著皇後生前的一切物品,朕只有看到那條船,才能睹物思人,是以那條船必須運入京城,沒得商量!”

“可是城樓已立百年,不可摧毀!若貿然拆除,百姓必然議論紛紛!”

“隨他們議論便是,朕有何懼?”

“皇上……”任憑傅恒再三懇請,乾隆都不肯更改主意,憤而警告,

“傅恒!別以為你是皇後之弟,朕就不會動你!明日再想不出法子,後日朕就拆城樓!”

事已至此,傅恒再無可勸,只能繼續想辦法。太夫人因為女兒去世,傷懷過度,病倒在床,彤蕓特地回娘家來照顧母親。

傅恒得空亦會伺候左右,還得隨時入宮,籌辦先皇後喪儀,整日奔波的他心力交瘁,瑜真心疼不已,然而宮中之事她幫不上忙,只能幫他好好照顧太夫人。

這一晚,傅恒徹夜難眠,必須得想出了一個可行的辦法,否則後果不堪設想!瑜真也同他一起思索,但聽傅恒分析道:

“直上直下的用繩子拉扯必然不可,沒有繩子能承受住大船的重量,縱然能拉動,城墻那麽高,萬一運至一半兒,繩子斷裂,船只掉落毀壞,那可是誰都擔不起的責任!”

瑜真沈吟道:“那能不能想辦法讓它斜著運上去?”

“斜著?”

“對,兒時你可有跟人玩兒過,大夥兒在小山坡上滑來滑去,又或者說,當你提不動一件物事,那就只能在地面上拖拽前行。”

瑜真一句話,頓時啟發了傅恒!“對啊!可在城墻處搭起斜木架,從城墻垛口通過,上設木軌,眾人同時使力,沿著木軌斜坡,將船拉上城墻!”

“此法好像可行哎!可以向皇上提議。”

即便有了頭緒,傅恒仍不敢確保,尚有憂慮,“不過,實行起來怕是不易,船底與木軌相磨,恐難拉行!”

思量片刻,瑜真提議道:“能不能在木軌上塗一層油?這樣會否容易些?”

搖了搖頭,傅恒不甚讚同,“等運上城墻再下滑時可以用油,但往上提拉時不可,油太滑,船只容易往下墜,不方便向上使力,得用有潤度,卻又不似油水那般光滑的東西,塗在木軌之上。”

思及一種情形,瑜真頓生靈感!“我想到一個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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