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染醒來時第一時間發現了不對, 他躺在床上，一旁是檢測的機器發出高頻率的‘滴滴’聲，房間裏的擺設沒有動過, 只床頭和茶幾上多了些花束, 他嘗試著坐起身, 才發現身上酸軟無力。

這時房間裏突然沖進來一個人，是他不認識的生面孔, 對方看到他醒來聲音顫抖道：“小少爺……你……你真的醒了。”

林清染想開口, 喉嚨卻只能發出沙啞而單調的聲音，“嗯。”

還沒等林清染問清楚, 他就轉身跑了出去, 走廊裏還能聽到他的聲音, “小少爺醒了, 管家, 小少爺醒了。”

很快有人湧進他的房間, 看著眼前熟悉的面孔，林清染試探的開口道：“張叔？”

自記事以來張叔就在林家工作, 照顧他們的生活起居, 是林燁出生那年林父請回來的, 沒想到對方一待就是三十年，他很少離開林家，也沒有自己的家庭，對他來說林家就是他的歸宿, 可再見面林清染沒有喜悅的情緒。

“哎……是我、是我, 小少爺你終於醒了, 我現在就讓家庭醫生過來, 不對, 應該先通知大少爺，他肯定高興壞了。”老人家激動的聲音都在哆嗦。

林清染的腦海一片混亂，明顯感覺到自己的反應遲鈍，他擡手就對著太陽穴來了兩下，張叔見狀手機都嚇得掉落在地，連忙上前攔住他的手：“小少爺，你這是幹什麽，是不是不舒服，醫生馬上就來，你睡了一個多月，要慢慢恢覆，不能急。”

“鏡子。”林清染啞聲吐出兩個字。

張叔趕忙對著身後的護工使了個眼色，鏡子被遞到眼前，看著面前二十六歲的那張臉，林清染知道自己回來了，他再次見到二十六歲的自己。

“小少爺你這次太嚇人了，頒獎典禮後你就昏迷了，剛開始工作人員還以為你是是太累睡了過去，送你回來後還是大少爺看出不對勁叫了家庭醫生。當天晚上當真兇險，你心跳停了三分鐘，好在後來被搶救回來，卻因為大腦缺氧昏睡了這麽久。先生和太太到現在還不知道這個事，你要是再不醒大少爺也瞞不住了。”張叔在一旁絮絮叨叨。

喝了兩口護工遞上來的白開水，喉嚨也舒服了不少，林清染問道：“我睡了多久？”

“一個半月。”張叔回道。

一個半月？他離開了一年半的時間，這裏才過了一個半月。

窗戶外傳來汽車緊急剎車的聲音，張叔瞇著眼笑道：“肯定是大少爺回來了。”

果然，三十歲的林燁穿著深色系的西裝，領帶已經被他扯開，臉上是沒有消散的疲倦，可在看到林清染的那一刻豁然開朗，眉頭舒展開。

“阿染，感覺怎麽樣？”

林清染搖頭，“哥。”

“醫生通知了嗎？”林燁看向一旁的張叔。

“已經讓人去請。”張叔妥帖的回道，然後帶著眾人退出了房間。

林清染看著眼前的種種，剛離開的那兩個月他確實想過可以回來，可漸漸的記憶被淡化，除了親人基本上忘了這裏關於自己的一切。

“哥，我想和你說點事——”

“什麽都不用說，只要你醒了以後有的是時間，一會兒醫生會來做個詳細的檢查，你有沒有哪裏不舒服？你才二十六，行程比我還多，我知道你是演員，可我手下管著整個林氏也沒有這一身的毛病，胃病、失眠、精神衰弱，這次差點猝死你知不知道，心跳停了三分鐘，大腦缺氧才昏迷了這麽久。”

“我先去通知爸媽，這次的事我不會幫你隱瞞，你自己看著辦吧。”說完就朝房間的陽臺走去，看得出來是真的生氣了。

林清染躺在病床上，想到出事前的一幕，他推開了顧珩，可重物砸在頭上的痛感他還是體會到了，那邊的自己是什麽情況？受傷昏迷？還是更嚴重？出了這樣的事林父林母還有林燁會怎麽樣？還有顧珩，肯定嚇壞了。

等林燁回來時床上的人又睡了，他來到床前，看著機器上平穩的呼吸，喚了兩聲林清染的名字，直到對方發出朦朧的應答聲才放心的坐了下來。

再次醒來是第二天的早上，醫生的已經檢查完畢，得出的結論是身體機能正常，後續恢覆的速度非常快。

林清染一眼就看到坐在沙發上辦公的林燁，對方一身棉麻的條紋居家服，“今天不用去公司？”

“嗯，不用去。”對方起身打開門，對著門外的護工道：“把早飯送上來。”

林清染攪拌著面前的稀粥，笑著問道：“這段時間嚇到你了吧？”

“你說呢？”林燁將合同合上，轉身道：“我必須提醒你，當初你不想從商，追求夢想進入娛樂圈我支持你，但是現在我後悔了，你的健康狀況給我上了一課，如果你不能恢覆如初，那就退圈吧。”

“來幫我，學著怎麽管理一家企業。”

“哥，你這也太霸道了，我對那些不感興趣，林氏有你就夠了。演藝圈沒了我要少多少經典人物。”林清染笑著將他的提議駁回，心卻沈了下去。

“你昨天說有事要跟我說，是什麽？”林燁沒有再和他討論這個話題，和林清染對上，他永遠都是妥協的那一方。

床上的人搖了搖頭，“有嗎？我忘了。”說著低頭喝起了粥。

飯後坐在輪椅上，林清染掏出手機搜索顧珩的名字卻一無所獲，顧家唯有顧父的名字排在米國的財富榜上，其餘的一概查不到，可這也足夠讓林清染激動，這是不是說明倆人還有機會再見。

他握緊手機，朝著身後的林燁問道：“你聽說過顧家嗎？”

“顧家？哪個顧家？”林燁摸不著頭腦的反問。

“米國財富榜上的第三名。”

“聽爸提到過，你怎麽對他們有興趣？顧家二十五年前就已經移民，國內的業務基本斷了，你工作有交集？”

“沒有，我就是無意聽到別人提起，隨便問問。”那個世界的顧家可以算是港城的龍頭老大，在國內盤踞多年，這一次又是為什麽會突然移民。

這些都需要他自己去查。

“推我去覆建室，這輪椅我不習慣。”林清染看著護工道。

對方卻看向一旁的林燁。

“聽他的。”林燁道。

一個半月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加上護工的按摩，他的腿部肌肉並沒有萎縮，恢覆的很快，站起來的那天正在環球旅行的林父林母趕了回來。

接下來就是一陣混合雙打，林燁也被罵的狗血淋頭，聽著徐錦意中氣十足的聲音林清然卻覺得舒坦極了。

飯桌上夫妻倆給兒子講述了自己去登山、滑雪、蹦極的各種體驗，他們的退休生活多姿多彩，林清染聽的津津有味，他自私的想，如果有一天自己再次離開是不是能讓他們少受點傷？

“你那工作要不要先放一放？我和你爸的環游計劃才進行了一半，接下來你和我們一起？”徐錦意提議道。

林清染笑了：“那我哥呢？”

“他？”林父看了大兒子一眼，語重心長道：“他哪有時間，林氏那麽大一個攤子有的忙的。”

林燁姿態優雅的切了一塊牛排放在林清染的碗碟中，“你想去我沒意見，就當休假。”

林清染搖了搖頭，“還是不了。”

將口中的食物吞咽下去，他佯裝不經意的問道：“爸，你還記得顧家嗎？米國富豪排行榜第三的顧家。”

“顧家？記得，怎麽了？”林父問道。

“之前一直聽人提起，這麽有潛力的家族當初為什麽會選擇移民？”林清染問道。

徐錦意和丈夫對視了一眼，然後道：“是不是有人和你說了什麽？顧家和我們也算是有點交情，隔壁那套別墅就是顧家的，自從他們搬走了以後，再也沒有人回來過。”

“阿燁應該還記得，你小時候被綁架過，其實當初的那場綁架案，丟失的不僅僅是你還有顧大哥家的小兒子。”

徐錦意的話讓他心裏一揪，心頭一股無名的情緒梗到喉腔，握著刀叉的手不自覺的用力。

“我們比較幸運，找到你的時候，你在垃圾站裏睡著了，除了身上臟一點，完好無損的被救了回來。”

林清染擡頭看過去。

“那孩子……沒救回來。”

他猛然起身的動靜嚇了眾人一跳，刀叉碰撞碗碟發出清脆的聲音。

“沒救回來？是不是墜江了？”他第一時間想到那些人糊弄林家的把戲，偽裝墜江然後偷梁換柱。

“你怎麽知道的？”徐錦意問道，當初這件事沒有任何報道，被林、顧兩家聯合壓了下來，二十多年後的今天林清染不該知道這些。

“真的是墜江？那人也有可能還活著。”林清染心頭松懈幾分。

“人沒了。”林燁開口道，這是他第二次聽林清染提到顧家，雖然不知道為什麽，既然他想知道，自然有他的原因。

“被打撈上來的時候身體都凍住了，方伯母被接受不了直接暈了過去，之後隔壁再也沒人住過。”當時年僅五歲的林燁至今還記得那一幕，他盡量簡單的描述了一遍。

徐錦意拉著林清染的手讓他坐下，“所以你們在外一定要保護自己，我們這樣的家庭很多雙眼睛在盯著，這也是為什麽如今網上除了當家人搜不到任何關於顧家的消息，這是他們的一種自我保護。”

‘人沒了’‘身體都凍住了’這兩句話深深的刺痛了他的心臟，他努力扯動嘴角，在即將失態之前朝著餐桌上的幾人道：“我吃飽了，先回房休息。”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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