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琛還在睡夢中就感覺到耳邊的電話在震動，他天亮幾乎才睡過去，現下還不到兩個小時就被吵醒心情當然不會好到哪裏去，連來電號碼都沒有看擡手就把電話扔了出去，哐當一聲，李琛轉過身閉上眼睛。

不過隔了半個小時屋外響起了鑰匙轉動的聲音，李琛睡意極其淺，稍微一點響動都會被驚醒，但也只是一秒便沒有去理會，有他住宅鑰匙的人除了李哥舒也沒有別的人。

李哥舒走進臥室直接連門都沒有敲，看到李琛仍舊躺在床上便小聲道，“小舅，我帶了劉醫生過來。”

“你帶他過來做什麽？”李琛沙啞著開口，他只覺得心煩難忍。

“外公外婆吩咐我的，你趕快起來讓他看看。”李哥舒對李琛的病情還算了解，現下連他外公都驚動了就知道李琛身體狀況越來越差。

“要不，你再睡睡？我和劉醫生在客廳等你。”李哥舒知道李琛不會沖他發脾氣，哪怕他心情再不好，也不會對他怒語相向，這幾乎是李琛偏執的性格，對心底在乎的人，他怎麽也發不起脾氣來，寧願獨自一人隱忍著。

“我馬上起來。”李琛睜著通紅的眼睛站起身穿衣服，他從來習慣裸睡，也不避諱李哥舒，倒是李哥舒看到他身材不錯輕佻地吹了聲口哨，配合著道，“小舅，怪不得時尚雜志總喜歡給你寫專欄。”

“什麽？”李琛頭腦還是一片混沌，聽李哥舒這樣說也就敷衍地問了一句。

“那身材……小舅，和我有得一比啊。”

“嘖，就你那油條一樣的身板，好意思麽你。”李琛低聲嘲諷著，順手拿了件ｆｅｒｒａｇａｍｏ的襯衣穿上。

“要不什麽時候咱倆比比？”李哥舒一手搭在門框上，掃眼就看到地上摔壞了的手機，剛才的電話是他打過來的，但李琛這樣發怒的樣子，他還真是沒有見過，暗暗嘆了口氣，嘴上繼續和李琛調侃著，“聽外公說你當年還拿了個格鬥冠軍？太扯了吧……”

“也沒指望讓你信。”李琛洗漱完畢才走到他面前，“行了，出去吧，劉醫生還在客廳等著呢。”

劉群算是李延年的主治醫師，這幾年過來李延年的身體狀況也不算太好，一直是劉群在負責，現下老爺子把劉群都請來，李琛哪裏敢拒絕？

後來李哥舒送劉群出門時問著李琛的情況，劉群一臉凝重地道，“按照他目前的狀況，我建議還是住院治療。”

李哥舒無奈地道，“如果他早肯住院也不會拖到今天這個狀況……”

“你知道抑郁癥拖長了會導致什麽結果，你和家人好好勸勸他，他現在連藥物都控制不下來，發怒失眠是經常的情況，再這樣下去……”

“我知道，”李哥舒心情覆雜地點點頭，“劉教授，這具體情況還得麻煩您和我外公說一遍，如果不是我外公強制讓他住院，就我小舅那脾氣……”

“我會和司令說，這邊你也好好勸勸他。”

等李哥舒送完人進門就聽到李琛坐在沙發上對著他淡淡地道，“他又建議住院是吧？”

“嗯。”

“我就知道，這些庸醫，永遠就那一套。”李琛語調淡漠，聽不出來是什麽情緒。

李哥舒瞪了他一眼，但知道說了也沒用幹脆沒開口，就李琛那偏執的脾氣，他太了解了，以前還能聽得進去一兩句，但這兩年來簡直誰的話都聽不進去，李哥舒暗暗腹誹著，都是被他身邊那些人給慣出來的。

“你工作找了沒？”李琛看他在自己身邊坐下來也就想起問了一句。

李哥舒嗯了一聲，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打算和朋友開發游戲。”

“有長遠打算？”

“還沒，才剛畢業，先試試看吧。”李哥舒盡量避免談這個話題，但又不敢直接拒絕，只得應付著。

“你能做什麽就去做，你外婆和我說過幾次，希望你考公務員穩定一些，但你知道的，這麽多年你自己有主見，我不會強迫你做什麽。”

“我知道，小舅。”

“開發游戲那個弄好了是賺錢，但現下盜版猖獗，我知道好多公司都是因為弄得倒閉了，你玩玩可以，但還是要想著以後。”

“公務員最沒意思，我不想靠家裏，你知道的。”李哥舒轉過來對著李琛道，“我想著，家裏有你，我做什麽都是可以的。”

“你啊，”李琛揉揉他的頭發，“你這隨心所欲的脾氣都是我慣出來的，你想做什麽都行，但必須十年後給我做出來個樣子。”

李哥舒點點頭，他其實內心裏十分敬重李琛，從小他的努力方向就是李琛，他看著李琛一步步走到今天這個位置，他十分清楚，即使沒有家裏的背景，他小舅擁有的一點也不會比今天少。

很多年以後，李哥舒想起那天兩人在家裏的對話心底便有一種難以言說的鈍痛，他的人生從來就沒有如果，可是就那一次，他多麽希望可以重來一次，十年前李琛就和他說過那樣的話，可他並沒有在意，他一直以為沒有什麽可以把李琛打倒，他習慣了李琛獨自去扛起一切，直到後來他坐到那個位置，旋轉落地窗前俯視一切的傲然，可是高處不勝寒，他到那個時候才懂得，原來這麽難。

可是好多事情，永遠都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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