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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主(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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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虞琤走入內室,仿佛從嚴冬一下子進入了酷暑,眾人不得不脫掉厚重的外套,卻還是止不住地冒汗。

子昕環顧四周,老天,屋裏這幾個火爐,是要烤肉麽?

“莫姑娘,這邊請。”額上的汗水已順著臉頰滑落,虞琤掀起帷幔,示意子昕跟過去。

帷幔內,兩個侍奉丫環著清涼的單衣,垂手立於床邊等候差遣。

待子昕進去,其中一個丫環立刻端了凳子過來,另一個在床沿上擺了個小枕,將床上之人的手輕輕放在上面。

靜靜地看著她們擺弄,子昕也不忙著把脈,只是盯著床上的人細細打量。昔日威風凜凜的花教主,此時臉色蒼白,像個糟老頭子似的萎靡不振,緊閉的雙眼下有著明顯的黑影。

屋子裏這麽熱,他的床上卻鋪著皮氈子,蓋得是絲綿大被,棉被上面還鋪了一床毛褥子。即便如此,他還是怕冷得很,將自己捂得嚴嚴實實的。

子昕回頭吩咐道:“把外面的爐火滅了,只取一個小火盆即可。另外,去將窗戶打開透透氣,這屋裏悶熱得緊,沒病的人也會憋出病來的。”

兩個丫環聽完她的話,也不敢動,只是怯怯地看向虞琤。

“照姑娘說的去做。”

見他點頭,兩個丫環麻利地動了起來。待屋外的涼風吹進來之後,眾人才得以舒了一口氣。

這時,子昕才伸手搭上了他的脈搏,仔細地替他診起脈來。

屋裏的溫度降了下去,裹在被褥裏的老人猛地驚醒,眼神渾濁,說話時似有痰梗在喉間:“誰把窗子打開了?嫌我活太久拖累了你們,想凍死我是不是?”

“教主!”兩個小丫環齊齊地跪倒在床邊,低著頭不敢多言。

子昕收回手,癟嘴道:“是我讓她們開窗的,你要發脾氣沖著我來,莫要嚇到她們。”

“嗯?”老人聽到這個聲音,不禁皺起了花白的劍眉,凝視這個表情呆呆的女娃良久,才有些不滿地說道:“你是誰家的女娃,怎敢頂撞我老人家?你爹娘沒教過你麽?”

“哎,你說對了。”子昕點點頭,坐得離他近了些,伸手翻看他的眼皮,嘴巴也沒閑著:“打小我就沒娘教,沒爹管。我這個沒規沒距的女娃,你老人家還得擔待著點兒。張嘴。”

檢查一番,子昕起身離開,招呼魏堂主請來的

大夫過去,也為教主把了回脈。她自己走到外面,安靜地思量著該如何用藥。

在外面等候多時的幾人都圍了過來,見她眉頭微蹙,閉著雙眼靜靜斟酌,幾人也不敢去打攪她。過了一會兒,也不見她睜眼,君琰終是忍不住,開口問道:“教主他到底怎麽樣了?”

被人打斷自己的思緒有些不滿,子昕虎著臉,瞪了他一眼,淡淡道:“放心,這病雖然看似兇險,死不了的。”

正說著,另一名大夫跟著虞琤也從帷幔內走了出來。

子昕起身走過去施了個禮,道:“這位大夫,還未知貴姓名?”

“鄙人姓尤,單名一個方字。”對方拱手行禮,一派謙謙君子之風範。

“尤大夫,”擡手指了指帷幔內,子昕虛心請教道:“不知你對此癥有何高見?”

尤方擡手慢慢地捋著短須,想了想才道:“貴教主這吐血癥時日已久,適才在下望聞問切之後,見教主面容蒼白無神,困倦喜臥,不思飲食,聲音細微且提不起氣來,室內如此炎熱,床上猶墊皮褥毛氈,其畏寒可知。以在下愚見,當是陽虛所致。”

聽著尤方的描述,子昕不住地點頭,看來魏子珍推薦的這位大夫,還是有些本事的。

“陽虛?”君琰不解地看著他,訝然道:“之前的大夫都說教主是氣血兩虛……”

“還有說是陰虛火旺。”玉仁接著道。

虞琤看了看他二人,癟嘴道:“還有人說是血熱妄行。”

“所以,之前你們找來的那些,都是些個庸醫。”子昕毫不客氣地說道:“教主所吐之血並非鮮紅,而是烏黯帶有小塊。舌苔淡紅,脈象沈而細,連同剛才有答覆所言,種種癥狀皆是陽虛癥狀,哪裏會有陰虛火旺之說?”

見他們不說話,子昕接著奚落道:“枉你們自幼還習過幾日醫術,懂得簡單的藥石之理,現在這人被醫得半死,你們卻還懵懂不知,當日所學,看來都白費了。”

幾人被她說得不知在,又無言反駁,只得求助般看向傅紅雪。被他們看得後背發毛,傅紅雪不得已,咳了兩聲,問道:“那有何良方,可救人於危?”

被他這一問,子昕才收回釘在幾人身上的目光,看了看他,沒有答話,回頭看著尤方,想聽聽他的見解。

尤方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可這重病自當下猛藥,不過

這病人已被折騰得只剩半條命,若是藥下的重了,又怕他承受不起。一不小心弄出人命,自己這條小命還不得交代在這裏?

這裏是什麽地方?魔教!魔教啊!誰聽了不膽寒啊?尤方自然更是小心翼翼,當初要不是被魏子珍脅迫,他說什麽也不會到這個鬼地方來。

現在病也看了,緣由也找到了,人家等著自己開方子呢,該怎麽辦?嘖,讓人為難啊!

他斜眼看了看對面的女娃,小小年紀倒也有些本事。而且,從她剛才的態度來看,她當是和這裏的人都熟識的。不然,這些人有怎肯被她如此教訓?

好!就把這道難題推給她!

下定決心之後,尤方故作為難道:“在下愚鈍,暫時還未想到良方。不知莫大夫可有高見?”

好一招順水推舟啊!老狐貍,還真是狡猾狡猾滴!

子昕了然一笑,大手一揮:“筆墨伺候!”

就在子昕開藥方之際,從帷幔內走出一個丫環,輕聲細語地說:“教主說,請護法陪同兩位大夫說話,其他幾位,還請到裏面,陪教主……”

“亂講!”裏面一個蒼老的聲音打斷了丫環的話,咳了幾聲才又說:“照原話講!”

小丫環被突然冒出來的聲音嚇得縮了縮脖子,頭都快垂到胸口了,接著小聲道:“還請幾位到裏面,陪那個老……老不死的說說話。”

眾人皆是嘴角抽搐,君琰和玉仁一前一後地走了過去。

小丫環怯怯地看了沒有動的傅紅雪一眼,紅著臉說:“還有這位公子,也請到內一敘。”

傅紅雪一怔,轉而看向子昕。子昕亦是停下筆,擡頭看他。過了一會兒,她朝他點點頭,細聲道:“去吧,去看看也好。”

傅紅雪緩緩地站了起來,慢慢地朝著帷幔走去。那裏,玉仁和君琰也都停下,回頭看著他,臉上是鼓勵的微笑。

他依舊冷著蒼白的臉,抿著薄薄的嘴唇站得筆直,左腳先邁出一步,右腳才慢慢地從地上拖著跟過去。步伐雖然怪異,卻走得很穩。這時,只有他明白,自己心裏是如何的緊張和不安,緊緊握著手裏的刀,仿佛這是他唯一的依靠。

走過那層厚重的帷幔,傅紅雪發現,自己的衣衫竟然已經汗濕。他一直走,一直到他能看到床上滿容憔悴的老人之後,才停了下來。



人睜開雙眼,細細地打量著眼前的年輕人,在看到他手裏的黑刀之後,原本渾濁的眼睛猛地閃過一抹精光。當他再看他的時候,眼裏多了幾分溫情。

“你,過來些。我歲數大了,眼睛不好使。你站近些,讓我看看。”老人朝他無力地招招手,沙啞的聲音裏透著一絲急迫和期待。

傅紅雪楞了楞,吸了口氣,又緩緩地吐了出來,才又朝前走了一步。

看著他以怪異的姿勢朝自己走來,老人先是訝然,接著又朝他伸出手,顫巍巍地道:“過來,坐到我旁邊來。”

仿佛著了魔一般,傅紅雪的眼睛緊緊盯著那只伸過來的手,向來與人疏離的他,竟真的坐到了老人的身邊。直到老人微涼的手,握住他未拿刀的手,握得有些生疼的時候,他才終於回過神來。

“你叫什麽?”老人聲音有些發顫,一直看著眼前的年輕人,想從他的面容上,找到熟悉的影子。

“傅紅雪。”他老實地答道。

老人眉頭一皺:“為何姓傅?”

“因為,我娘要我覆仇,為父親覆仇!”他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又想起了那間小屋,想起了他離家時,娘說的話。

老人似乎明白了一切,說:“我會幫你的。”

“不!”誰知,傅紅雪卻一口回絕,堅定道:“我自己也能報仇!”

老人怔住了,轉而又笑了起來:“脾氣一樣的犟!像我的鳳兒!好,好!”然後,他又認真地看著傅紅雪,嚴肅道:“你可知我是誰?”

傅紅雪看著他,良久才點頭:“知道。”

“那你為何還不喊我一聲?莫不是這些年,你和你娘一樣,還在記恨我?”

作者有話要說:小傅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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