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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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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凝初頭發簡單的挽著,一身粉衣,從衣裳的質地來看,算是上等的料子,她身後跟著幾個下人,她正挎著籃子,走在路上,看樣子應該是出來玩兒的,正準備回去。

“怎麽是她?惟彥,她怎麽在這裏?”蜜娘看著簡凝初的身影,指給方惟彥看。

方惟彥卻覺得沒什麽稀奇的:“顯然是被人救了,太太不是說一開始就沒見她去教坊司嗎?”

至於被誰救了,那能夠救她的人肯定能量不小,畢竟簡凝初還是犯官後人。

蜜娘多看了幾眼,“你先派人打探一二,若她過的不錯就罷了,若是她過的不好,咱們能幫一把就幫一把吧。”

方惟彥點頭:“此事我知曉。”

蜜娘也就不多說了,很快就到了莊子門口,這莊子不是蜜娘想的像在江陵鄉下看到的農莊,居然修建的極為華美。

“大家都說莊子,我還以為是和我們鄉下一樣的農莊,沒想到修的這般好。”

方惟彥笑:“那是,咱們夫妻來,娘肯定安排好一點的莊子讓我們過來。”

不一會兒莊頭出來迎接,雷莊頭五十餘歲的樣子,看起來頗為精明強幹,羨哥兒經過一天的顛簸已經累的眼皮都睜不開了,還好雷莊頭早已準備好飯菜等候。

他還道:“都是鄉間小菜,雖然比不得侯府,但也勝在有些野趣。”

這些話就很謙虛了,至少涼風習習的樹下擺著可口的大竈燒出來的菜,別有一番滋味。

大抵是沒有了平日規矩的束縛,蜜娘都覺得自己身上松快了許多,而且莊子上涼快,晚上都不用冰都很舒服。

蜜娘吃了一口肉,讚嘆連連:“以往我總覺得豬肥肉膩味,就是做的再好吃兩三片也膩味了,這裏的紅燒肉倒是難得糯而不膩。”

顯然方惟彥以前來過這個莊子,他解釋道:“我聽說焯水的時候,用的是荷葉搗出來的水,去了膩味。”

“原來如此。”蜜娘不擅長庖廚,但也會吃菜,聽方惟彥解釋,才恍然大悟。

覆而,二人吃到一半時,羨哥兒已經完全睡著了,蜜娘先讓乳母送孩子回去歇息,兩口子說起了悄悄話。

“你說她們為何都不願意來莊子上透氣啊,在院子裏悶著,人真的容易生病。”蜜娘很是不解。

方惟彥笑道:“大概是人多怕麻煩吧。”

蜜娘沒好氣道:“若是去上香,個個都搶著去呢,哪有你說的這般。”

其實來莊子上,方惟彥也有躲是非的嫌疑,他的先生陸如法和崔緹的矛盾已經不可調和了,崔緹和陸如法雖然都很得皇帝寵幸,也很有聖寵,但二人其實完全不同。

陸如法為官簡樸,敢於任事,不怕得罪豪強,也不畏懼巨室,但崔緹是有名的青詞宰相,論能力崔緹跟陸如法無法相比。

這世上的事情多是如此,溜須拍馬的反而身居高位,專心辦實事的反而還被打壓。

而方惟彥有心想助陸如法,但他此時守孝,陸如法反而讓他不要參與,保存實力,上層鬥法,他現在守孝在家,有心無力,不如蟄伏。

前世他此時還在翰林院做編修,翁老夫人因為早就故去,也無所謂守孝之事。

但那時,他初出茅廬,又因家中弟弟惟鈞故去,母親徐氏和大嫂申氏鬥法,他不得不保全自身。

現在惟鈞已經有了爵位,他自然不肯再像前世那樣被掣肘住,天子私欲太重,如今儲位未定,一切和前世完全不同。

可他不能再如此。

沒有阮太後和英宗的強有力的支持,阮太後支持黃老之術,向來支持休養生息,宮內裁剪用度也再所不惜,而英宗卻少年英才,信任臣子,支持變法。

在莊子上歇息,實在是睡的都不想醒過來了,太舒服了。

而且不用所謂的請安,蜜娘覺得自己的頭發都多長出來了幾根,還有泡了溫泉之後,四肢百骸都舒服到不行,就連羨哥兒因為這裏太大了,成日被他爹爹帶出去瘋跑,僅僅半個月就看著又長高了。

同時,方惟彥派出去的人也來了,他有些不可思議的對蜜娘道:“那個莊子很隱秘,我們的人正好運氣好,看到了一次,那仿佛是顧望舒。”

如果是顧望舒,蜜娘反而放心了。

雖然前世她十分討厭顧望舒,但是顧望舒娶了簡凝初的,還能給她一個名分,總比她在教坊司強上許多。

況且現在徐氏接了媳婦了,自然不想再提過去的簡凝初。

“下人回報說她的日子過的不錯,經常看到有人專門運了上等絲綢進去,隔幾日就有河鮮海鮮和補品送到那裏去。”

如果顧望舒真的把她當玩物,倒是不必費心到如此地步。

蜜娘點頭:“既然這樣,也是我們管不了的了。”

再回侯府的時候,已經快到中秋了,沒想到轉眼住了幾個月了,一家三口先過來給徐氏和東安侯請安,徐氏抱著羨哥兒不撒手。

“是不是又長高了?哎呀,還真是。”

蜜娘笑道:“在莊子上他可以跑,跑累了吃的又多,天氣又涼快,睡的也多,都快成小懶豬了。寫字都不肯寫了,我說一句,他回三句話。”

徐氏倒是心疼孫子:“他還小呢,只要平安就好。”

因為蜜娘和方惟彥都是過於勤勉之人,但羨哥兒到底還小,徐氏就怕孫子受苦。

幾人說笑一回,蜜娘也從莊子上帶回不少土產,給眾人分了,徐氏則要留孫子過夜,蜜娘也就同意了。

這次去莊子上,方惟彥可沒有閑著,徐氏把翁老夫人的私房,只拿出九牛一毛分給各房,大家都很欣喜,不知道大頭已經被方惟彥拿著了,這次去莊子上也是逼人耳目,準備把這些東西全部都安置好。

想起看到簡凝初的事情,蜜娘見常雨珠過來,就不準備再提了。

常雨珠前世在宮中,因為身份頗高,而且聽說是宜男之相,有妊很頻繁,故而太後都頗為看重她,但去太後那裏請安也高看幾分。

但宮中和尋常人家的婆媳不同,尋常的婆媳日日都要見面,且婆婆在內宅權利還頗大,徐氏發現了常雨珠剛愎自用,好放大言又虎頭蛇尾的毛病後,那是日日都耳提面命,常雨珠以前在邊關的習慣不想改也改了不少了。

再有方惟鈞很聽徐氏的話,知曉常雨珠這些事情後,雖然沒有疏遠常雨珠,但也不覆之前那樣親近。

蜜娘知曉後,便道:“雖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但是她若能知曉這其中厲害,而不是爭強鬥剩,這於她而言也是好事。”

人和人的關系都是很微妙的,現在方惟鈞和方惟彥感情很好,但將來彼此不和睦了,於方惟彥而言算不得什麽,他有自己的抱負理想,但方惟鈞要撐起整個侯府卻很難,須得有人扶持,不找自己的親哥哥,難不成還找方惟昌不曾?

春桃倒了一碗核桃漿給蜜娘,又道:“奴婢剛回來就聽說京裏的一件新聞。”

“哦,不知是何事?”蜜娘喝了一口核桃漿,覺得甚是美味。

春桃笑:“您還記得那個王三娘嗎?”

蜜娘點頭:“我當然記得。”

因為嫁給崔緹,身價倍增,不管走到哪裏總有人奉承。

只聽春桃道:“王家出了事,聽聞她父親曾經在任上貪墨,還有她的哥哥,也就是小申氏的丈夫聽聞苛待生母。”

蜜娘不解:“王家官位並不算高,怎地會被禦史忽然翻出來彈劾?”

春桃不知道。

但蜜娘第一個想的大概就是崔緹出事了嗎?

一般先對付一個人,就是先伐其枝幹,再伐主幹,這樣才能徹底根除。

但崔緹前世也沒這麽快下去,於是蜜娘道:“雖然王家被參,可能要被勒令致仕,但是這也沒什麽。”

禦史科道誰不參啊?

王三娘就在這個時候回了娘家,王大人一看到這個三女兒,整顆心就放下來了。

“三娘子,你可是回來了。”

以前王三娘在家中沒什麽存在感,嫡母無視,父親也是漠然,現在倒是對她這也殷切,王三娘垂眸:“父親,到底是怎麽回事?”

“官場本就是水至清則無漁,有時候你完全不收,別人如何看你,你爹我怕是這官都做不下去了?”王大人說的也是事實。

他又問:“元輔如何說?”

王三娘道:“您先不必著急,此事元輔自有定奪。只是您和母親日後也要多加留心些,萬一再被人抓到把柄,該如何是好?尤其是母親那裏,原本不該我一個外嫁女說,但分明是母親當初不對,非要把孫子帶在身邊,又對祖母也不慈,哥哥也不過是送母親去莊子上了,難道這就說哥哥不對了麽?”

嫡母身份是高,但是串聯外人搞自己的兒子女婿,簡直不容於世。

王三娘的意思很明顯,與其讓嫡母再出去生事,還不如早做決斷,現在若是去了,家裏人還能丁憂,三年五載這樣的事情就沒人記得了。

她的意思當然就是要先保大哥比較重要,父親已經年歲不小了,再往上走,因為不是翰林,也不可能入閣,連稱為部堂都很難,既然如此,還不如讓年紀輕輕就中了進士的哥哥走仕途。

王大人卻震怒:“你這說的叫什麽話呀?若非是你們牽連,我做了這麽多年官,小心謹慎,會被人牽連嗎?還不止是我,元輔的好幾位門生都被彈劾了。”

他家的事情,還容不得一個小庶女插手。

你是嫁的很好,但若不是王家,你怎麽可能嫁的這麽好?

你若是個平民,崔緹會娶你嗎?

王三娘冷聲道:“那我相公做元輔時,你們事事都要他幫忙,如今倒好,分明是母親不對,爹爹卻還要包庇,將來哥哥如何呢?”

“實在是沒想到你如此喪心病狂,你母親雖然從小沒有把你養在膝下,但對你也算照顧了,你為何如此?”

王大人心道,現下你對嫡母如此,將來對我呢?

但王三娘又知道父親會同意,因為男人自私嘛,無一刻不是想到的自己的官位和子孫的前程,女人們他們怎麽在意。

重陽節時,王家守制,回到老家。

崔緹的相位依舊很穩,倒是陸如法在其中因為理念不和,他不顧永隆帝挽留,以身體不適,回鄉養老。

但陸如法分明正值盛年,顯然是沒辦法,政治理想得不到伸張,只好歸鄉去。

李覃倒是依舊保存下來了,一直以崔緹馬首是瞻。

這些都是朝廷大事,對於東安侯府而言,徐氏要管控的事情,一是要防止各房鬧出人命來,居喪期間,是不允許納妾生子的,二是要開始清除翁老夫人固有的人。

這些和蜜娘都無關,她在意的是陸如法回家了,方惟彥再起覆該如何是好?

居喪期間自然不能四處游樂走動,她們幾人去莊子上都是打的為翁老夫人打醮的名義,方惟彥還時不時去道觀看看。

方惟彥自己倒是無所謂:“就是沒有恩師,我也在京中有自己的人脈,況且我這個年紀,好些人可能連功名都沒有。”

“就是外放也說不定啊。”

外放?

蜜娘搖頭:“那怎麽成了,翰林院多清貴啊,你何必從清流到濁流去呢。而且除非是你犯了錯,才有可能去,以你為官的謹慎,就是崔緹針對你,也抓不到你的把柄。”

這話倒是真的,方惟彥和內官都不怎麽往來,平日連蜜娘作為枕邊人都抓不到他的痛腳和弱點。

無論是處理家庭紛爭,還是外面的事情,他從不露出任何馬腳。

方惟彥卻不言語。

前世,原本今年也是派他外放,但是因為他得了一種病,就是曬不得太陽,曬多了就上吐下瀉以至於整個人虛脫,放多少冰都不成,反而冷熱交替還得了風寒,以至於無法起身。

但今年因為蜜娘要去莊子上,他們幾人在莊子上心情舒暢,根本就沒有像之前那般得病。

因此,他身體好的很。

況且,他從未任過外官,前世也是如此,缺乏實務經驗,這輩子若能外放,對他而言也是好事,再者,前世他未去,派去的是鄒雲鶴,還引起了很大的民憤。

在此事件之後,大大小小的起義源源不斷,後來又經歷幾場大戰,以至於國家氣數將盡,之後英宗即位,英宗年紀雖小,但阮太後執政,她字也不大認識,但卻是個聰明人,尤其是她很支持道家的黃老之術。

也就是治大國如烹小鮮,五年之內不收賦稅。

起初過的很艱難,但是後來就慢慢國運扭轉過來,而且她本人不像永隆帝那般喜歡玩平衡,大多數時候,她信誰就是誰,不曾更改意志。

甚至到英宗前幾年因為貴州苗亂,朝廷無法控制,安南不向大雍俯首稱臣,甚至連一向視大雍為父母國家的海東都妄圖自立,阮太後背負了一身罵名。

現下看來國家休養生息反而是對的。

當初被罵到眾人以呂、霍之亂比喻阮氏,但她依舊我行我素,而且她很不喜歡用文人,更喜歡用幹臣循吏。

可現在永隆帝妃嬪中,並無出色人選,連國本也無法定。

將來會如何他不知道,但能夠以他之力,力挽狂瀾不說,慢慢改變也不是不行。

比起方惟彥滿腦子的國家大事,蜜娘除了服喪之外,也偶爾聽些八卦,比如定二奶奶就上門道:“我們昨兒進宮去看娘娘了,德妃娘娘身子骨倒是極好,仿佛又懷上了。”

範玉真又懷了,這倒是個號消息。

“那到時候可否能升為貴妃?”跳過淑妃,升成貴妃,也不是不可能。

定二奶奶道:“若是這樣倒好了,阮老夫人怕也是這樣的心思,只是這樣的事情都在於皇帝之心。”

咱們這位皇帝可不是普通人,他喜歡你,就是一個民女也封了婕妤,若他不喜歡你,就是四品指揮僉事的女兒也只封個低階嬪妃。

一切以他的喜好為主。

“不管如何,用心服侍聖上,將來才會有自己該有的。”蜜娘也只能這麽說了。

但宮裏德妃有了身份,瀚海公府知曉方惟彥不日可能為日講官,天子近臣,因此往來很殷切,即便方惟彥拒絕幾次,瀚海公府仍舊以厚禮相交,當然用的理由也很充分,畢竟蜜娘是他們阮家本族人。

外人不知道這些,都高看蜜娘幾分,常雨珠本以為自己身份最高,如今見瀚海公府對蜜娘這般禮遇,暗自很嫉妒,就像她娘說的,翁老夫人身藏巨富,那麽多錢,就分了那麽幾件三瓜兩爪給她們了,徐氏實在是太偏心了……

還動不動就說什麽這個爵位是方惟彥讓的,有本事你別讓呀,還不是不舍得自己的仕途。

總是充什麽好人。

自古一山不容二虎,但一大家子人,現在要分家為時尚早,常雨珠無限郁悶。

不過,很快常雨珠就高興了,因為方惟彥丁憂起覆之後,居然被外放了。

眾所周知,翰林院是清流,外放是濁流,從清流到濁流,常雨珠可太高興了,她終於可以不受那個婆娘的氣了,天天被比著,是個人都受不了。

現在方惟彥要被外放了,再回來還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

常雨珠恨不得仰天長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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