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雯琪和我們分手時沒太大變化，依舊很漂亮，丹鳳眼，黑色大卷發與不變的紅唇。像我還喜歡騎摩托車那樣，她還愛穿細跟尖嘴的高跟鞋，噴帶晚香玉味道的香水。但我不願意那樣問候她，不想她覺得我是仍掛念她才記得那麽清楚，我只是偶爾記性好。

她進屋放下包，坐在沙發上，很端莊的斜並著腿，問我：“你一個人住？”

我給她倒了杯水，遞過去，沒碰到她的指尖。

見我沒開口，她又說：“你還記得我夏天也喝溫水？”

“想多了，是我這裏只有溫水。”我問她，“你來有什麽事嗎？”

“就作為老同學來看你一眼不行嗎？你那麽多前女友都能繼續做朋友，我不行？是我特殊嗎？”陳雯琪招呼我，“你坐那麽遠幹嘛？我又不會吃了你？”

我鼓勵自己，沒錯張凡，這是你家你的主場，怕她幹嘛！我說：“我有女朋友了，孤男寡女，你還是少和我走動吧。”

她挑挑眉毛：“是嗎，你家裏看起來可不像有女朋友的樣子。”

“剛打算同居，我這回就是來收拾東西的。”

她頓幾秒，笑容很真誠：“那祝福你們啊！”

我把驚訝寫在臉上，沒想到她這麽幹脆，她也看出來，主動走到我面前，拍拍我的肩：“沒什麽好驚訝的，過去都過去了。你不要恨我，我也不會恨你。”說到這裏，她撫摸了下自己的小腹，“我們只不過是缺點緣份……看你過得好，我心裏也高興。”

我也看向她的小腹，很平坦，難以想象那裏曾孕育過一個我的孩子。我對ta感覺微妙，那是我離當爸爸最近的一次，可是我只知道這個消息不到一周就又失去了ta。

出於對孩子的愧疚，我終於主動問她：“我很好，你怎麽樣？”

陳雯琪微微低眼，笑道：“我也……很好。”她突然擡起頭，眼神很懇切，“張凡，咱們抱一下吧，以後誰都不欠誰，好嗎？”

我難以拒絕，點了頭，她俯下身抱我，卷發撩得我脖頸癢，那股熟悉的香氣充斥鼻尖。我虛虛拍了兩下她的後背，中止了這個過於漫長的擁抱。

拎上包，陳雯琪走了。

我感覺自己像做了個短暫的夢，她突然出現又突然離去，落落大方，對比得我像個小人。

我給錢森打電話，他很快就接了。我問他：“你知道陳雯琪回國了？”

他反問：“她找你去了？”

“你給她我的地址了？”

“沒有，怎麽可能！”錢森電話那頭對天發誓，“我怎麽會出賣你？她自己有人脈查的吧。張凡，那個女人說什麽你都別信，她反社會人格，精著呢。”

我邊夾著電話邊推著購物車逛超市，說：“她沒說啥，我說我有女朋友，她祝我幸福完就走了。”

錢森斬釘截鐵：“她肯定有後手，你別信！”

我笑了：“你咋比我還急啊？”

他支吾其詞：“好兄弟擔心你，還說我？真是皇上不急太監急……反正就是離她遠點，她跟那個男的也分手了，現在圈子裏混的挺好，我怕她給你使絆子……”

“成了，我知道，過段時間忙完我換個地方住。”我順便又囑咐他別把我和林睿的事說出去，我倒無所謂，別影響我們桃浦的事業。我真的不想讓陳雯琪知道一點關於我現在情感生活的事。

錢森滿口答應，我也放心，在超市買好荔枝還有點零食就回醫院了。

我回來的還是太早，林睿的父母還沒走，門開了條縫，我忍不住站在外面偷聽幾句。

視野狹窄，我只能看到林睿媽媽的樣子，與林睿的眉眼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可氣質卻是完全不一樣。真奇怪，阿姨長得像尊菩薩，睿睿子怎麽像個小妖精似的。

“……不是那個意思，但是像你唱歌跳舞這樣，你得到的東西不過是浮在表面的，你應該多讀書，沈下心。你要知道，現在這些鮮花掌聲，他們不是給你本人的，給的是包裝過後的你，等十年二十年後他們還會追你嗎？那時候留下的只有知識，那是你自己的。”我聽到他爸爸在講話，林睿沒反駁，只是在“嗯嗯”回應。

“你如果是真的喜歡跳舞，我們送你去學校，你奔著藝術家去潛心學習，就不要總在網絡大眾那裏曝光，這些不會讓你跳的更好……”

林睿總算打斷了他爸的教育，弱弱地說：“我沒打算當藝術家，沒有那個天賦，我就隨便跳跳……”

“隨便跳跳？你真是……做什麽事都三分鐘熱度，那等你厭倦了又要去幹什麽呢？”

病房裏一片安靜，大概是林睿也不知道怎麽回答。我考慮要不要沖進去打破這個氣氛，我實在是不喜歡他爸的說教：你知不知道我們睿睿子是億萬少女放在心尖尖上的公主啊！不許你把他貶的一文不值！

但我又不敢真進去，怕林睿覺得尷尬，或許不是每個人都想別人了解自己的家庭氛圍。

我偷看阿姨的神情，她微微皺眉，幾次張嘴，終於開口：“你別說了，孩子生著病呢。”太好了，我不用暴露了。

接著她走到林睿床頭那邊，我看不到只能聽見聲音了。“你爸其實也是擔心你，你幹這行太危險了，我看新聞你每次磕了碰了，還有什麽極端粉絲，媽心疼你的。”

“我以為你們不看娛樂新聞的，”林睿說，“其實還好，粉絲們也不是什麽壞人。”

“唉……”阿姨嘆氣，“你要是工作累了，不想幹了，回家也沒事的。”

“嗯，我現在還挺喜歡這個工作的……”

我總算放心，不會吵起來，便想坐回去再等等，結果一轉頭就看到身後大夫大爺瞪我，嚇我一跳：“您怎麽不出聲啊？”

“看你偷聽墻角唄。”大夫笑笑，領著兩個實習生推門進去了，這下我是暴露了，只好也進屋。“我檢查下身體情況，明天準備麻醉手術，囑咐幾句。”

進去後發現病房裏沒有我想的那樣氣氛劍拔弩張，林睿他爸還在給他削蘋果，一偏頭我看出來，和林睿的鼻子一模一樣，都是正面不顯可側面很高。

我拎著一袋荔枝避開他父母與醫生的交流，溜到他床頭坐下，林睿看到荔枝眼睛都亮了，扯著我衣角讓我湊近點說話。

不知道為什麽，阿姨突然看向我，這導致我本來想傻笑的表情被迫裝成嚴肅認真臉，我沖阿姨笑一下算打招呼，然後聚精會神地點頭，仿佛林睿在交代我什麽重大事件。

其實他在我耳邊說：“我不喜歡吃蘋果，快給我剝個荔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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