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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言念君子(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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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嬌才不管他是怎麽想的,一面用符紙遮住他的雙眼,一面取出匕首移向自己的心口,她深吸一口氣,顫抖地用鋒利的刀尖在自己脆弱的心口處劃出一道細微的口子。

潔白的胸口處浮現出一抹豆大的血珠,她以食指接過那抹心頭血。

隨後她使用靈力輕而易舉地控制住他,掰開他殷紅的唇,強行將沾著血珠的食指送入他唇齒之間。

“你如此費盡心思欲要和我簽訂血誓,那我也不好意思拒絕你。”

雖然幸災樂禍確實不好,但是瞧著這魔頭一副雙眼發紅,想要殺了她洩憤卻又無能為力的模樣,裴嬌實在忍不住,笑出了聲。

壓在他身上的少女眼眸彎彎,濃黑的長睫因止不住的笑顫抖起來,恍若兩盞輕羅小扇。

她一面系著盤扣,一面將手搭在那抹符紙上,回想起方才他所說的結成契約的靈咒,也跟著模仿道:“卑劣之奴,奉吾為主。”

那張符紙遂又重新煥發光芒,化作一道光芒沒入他的額間。

符紙無火自燃,化為灰燼,便徹底代表著誓約成立。

裴嬌微笑道,“既然你如此不想與我平等相處,那便做我的仆從吧。”

似乎因為暫時解決了這個隱患,她的心情尚佳,緩聲道,“自此以後,你便是我的隨身侍從。要起早貪黑、盡心盡力伺候我的飲食起居。”

她想起那把鐵扇上刻著的字,垂眸道,“我以後便稱呼你為顧言玉,希望你能好好反思,做個如你的字一般的君子,而不是表裏不一的混蛋。”

顧景堯面無表情地盯著她,恍若刀刃般鋒利的視線刺在她身上,像是要灼出兩個洞。

裴嬌知曉打個巴掌再給個甜棗的道理,畢竟她的目的又不是讓他仇視自己。

她便好脾氣道,“不過你大可放心,我不是什麽言而不信、以怨報德之人,只要我得到了封魂鎖,我便會解除血誓,放你自由。並且在此期間,我還會治好你的傷勢。”

說罷,她便從他身上下來,覺察到他的傷勢因方才的糾纏覆發,又塞了一枚丹藥入他口中,垂眼看向躺在冰冷地壁上的他,“這定身咒約莫是六個時辰,我給你一個晚上的時間好好冷靜一下,思考一下是否要答應我的提議。”

困擾裴嬌一下午的事情總算得了解決,她心情歡快許多。

雖說以顧景堯的性子,必定不會屈服於被血誓牽絆,一定會想盡辦法將她除去。

但是至少他無法親自對她動手,這對裴嬌來說,可是個天大的好消息。

銅鏡瞧著她難得雀躍的模樣,仔細想想,還是決定暫且不告訴她這個血誓的真實來歷了。

源自魔域的各類邪術皆是罔顧人倫、滅絕人性的,而血誓這個惡毒的術法,乃是魔域一位荒淫無度、心狠手辣的女魔所創,用來束縛那些被她從仙洲擄來的男寵們的。

一旦那些不願屈服的男寵被飲下她的心頭血,被迫簽訂血誓,她的血在他們眼中便會化作氣味香甜的玉液瓊漿,自此以後產生依賴貪戀,若是三月之內不得她的血,便會枯竭而亡,除非她死亡或是自願解除,否則血誓將永久成立。

而似乎是為了閨中之樂,一旦那些男寵們嘗了她的血,便會情難自禁地發.情,有想要與她魚水歡好之意。

此術法之惡毒可怖,便連那些面若冰霜、道心堅定的劍修們都無法抵抗,最終淪為女魔手裏沈淪情·欲的玩物。

不過這位未來的魔君稍有不同,他本就是受封魂鎖禁錮,七情六欲也會隨之薄弱不少。

應當……不會受其影響吧?

·

第二日裴嬌起了個大早,她剛醒不久,便聽見屋外的規矩的敲門聲。

裴嬌一面伸著懶腰一面打著呵欠道,“進來吧。”

雕花木門自外被推開,一人跨過門楣走進。

那人迎著漫天風雪走進,雪域的天光勾勒出身形的剪影。

裴嬌有那麽一瞬的驚艷,她只是將先前天嵐宗的服飾給了他,她沒想到這魔頭穿白色會如此好看。

他模樣本就介於少年和青年之間,眉峰鋒利,鼻梁英挺,身著白衣便多了幾分清澈的少年氣。

多一分則過於溫潤,少一分便有些清冷。可他的模樣氣質卻將很好地把握住其中的度,自然地處於二者之間。

不同於初見那日,今日他高高束了發,額角顯出清晰的美人尖,紅色發帶點綴在鴉黑的馬尾上,甚至是風流雅致的,擡眼看向她,眼角微微上挑,眼波流轉之時,像是要攝人心魄的精怪。

裴嬌冷了片刻,隨後掐了自己一把,並且告誡自己不要被他此刻風光霽月人畜無害的樣子給騙了。

“休息的如何?傷好一些了麽?”她披上外衣,佯裝親切地詢問,對昨日的事閉口不提。

他則是定定望向她,良久,唇角很自然地浮現一抹笑意。

他此時笑容在陽光照拂下顯得清澈疏朗,和昨日那般戾氣殘暴、笑裏藏刀的樣子大相徑庭,十分默契地也未曾重提昨日之事,凝視她道,“多謝小姐關心。”

他垂眼註視人的時候像是溫柔多情的鄰家少年郎,俊朗精致的五官更是令人放松警惕,實則是極其具有迷惑性的。

但越是這般溫和這般收斂,越是讓裴嬌心裏狠狠一跳。

看來他倒是想通了,只是這變臉的速度未免是有些嚇人,昨日還一副要殺了她的眼神,今日就連“小姐”這般尊稱都叫上了。

先前他是不是就是這樣帶著溫柔迷惑的笑,將那些折辱自己的人紛紛送進了地獄?

在裴嬌狐疑之時,他已然緩步走上來,自然而然地撩起長袍單膝跪地,隨後拾起她落於地上的緞鞋,擡眸不卑不亢地溫聲道,“屬下服侍小姐穿鞋。”

裴嬌低頭瞅著他的手,他的手掌寬大,修長漂亮的指節完全包裹住她的秀氣的緞鞋,她不自覺小幅度將腳向後縮了縮,像是提前嗅到危險而警覺的自然反應。

“這些事情不必你來做。”

這微小的後退的動作自然沒逃過跟前的人眼睛。

顧景堯眼底的笑意微微淡了一些,取而代之浮上零碎的冷意,但是面上的表情仍舊不變,絲毫不避諱地笑著註視著她。

她背後的手不自覺收攏,“當然了,你也不用叫我小姐,可以叫我……”

“主人。”清冽的聲音落在她耳畔,他稍稍拖長了尾音,顯得有些纏綿暧昧。

少年挺拔的身軀靠近了些,用那雙漂亮清澈的眸子認真凝視她,半晌像是只是單純詢問般貼近她面龐道,“是這麽稱呼的麽?”

耳廓邊傳來他說話時溫熱的氣息,換作平常,這種仙姿綽約的人這麽看一眼,可能便要心花怒放分不清東西南北了。

但是現在……

她只覺得自己被一條佯裝無害的毒蛇給盯住了,對方假意溫柔地低下頭顱表示友善,實則卻在暗地裏用冷漠的金色瞳仁註視著她的一舉一動。

等到她放松警惕露出一絲破綻,便會撕破溫和的表皮猛然發起兇猛的攻勢,將帶毒的獠牙狠狠刺入獵物的後頸,絲毫不帶憐憫地望著獵物漸漸停止掙紮,然後拆骨扒皮……

想至此,裴嬌忍不住打了個冷顫,背後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特別是這聲“主人”,讓她覺得自己陽壽都要少了十年。

她深吸一口氣,飛速地將他手上的鞋奪過,“不必,你就喚我小姐便行,穿鞋這種小事也不需要你幫忙。”

他垂眼意味不明地盯著她看了一會,面上笑容漸漸褪去,隨後緩緩站起身,視線自然而然地落於窗外,神情便顯得有些冷淡。

她很快便轉移了話題,“我準備回天嵐宗,許銘師兄還未醒,先送他回去療傷,許銘師兄不知你真容,這世間也幾乎無人認得你,你便以我的侍從身份隨我前去,在此期間不許惹出任何禍端,你意下如何?”

此刻窗外有鳥雀輕啼,歷經風雪殺伐之後,雪域竟多出一抹春色。

羽翼豐滿的青雀落在一截抽芽的樹幹上邊,新綠枝芽被壓彎貼在窗戶紙,仍舊可以透過雕花窗欞窺見外頭的春色。

外頭那正用正用褐色鳥喙梳理著羽毛的青雀,而就在它身後不遠處的樹幹上邊盤纏一條色彩斑斕虎視眈眈的毒蛇。

顧景堯神情漠然地看著蟄伏已久吐出蛇信子的毒蛇對著那只毫不知情的青雀昂起了頭顱。

一聲驚啼聲從窗外傳來,青色的羽毛灑了一地。

青雀在最後一秒終於警覺地從蛇口逃脫,死裏逃生撲棱著受傷的羽翼朝著天際飛去。

他微微眨了一下眼。

運氣不錯。

只是,血液裏早已彌漫著蛇毒,這種弱小的獵物又能茍延殘喘幾日呢。

早晚……會落入蛇腹,絲毫不剩。

他垂下眼睫,將眼底的神色盡數掩去,面色如常地緩緩移開目光,看向裴嬌時揚起一抹少年般疏朗明媚的笑,略有深意道:“謹聽裴小姐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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