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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言念君子(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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鳥雀輕啼,積雪消融,陽光照拂而下之時,遠處的積雪動了動。

一只手從雪地裏竄出來,裴嬌費盡力氣一邊咳嗽一邊從雪堆下邊爬出來。

銅鏡在一邊催促著:“你已經睡了一晚上了,要是再叫不醒你,估計你就要長眠於此了。”

此時天光大亮,夜晚的火焰已悉數熄滅。

鵝毛般的雪緩緩落下,偶爾拂面的風帶著刺骨的冷意,方圓十裏的白雪掩埋了昨晚的殺伐與血腥味,雪域又恢覆成一片寂靜祥和的模樣。

裴嬌發著抖又找出被雪掩埋的許銘,他傷勢不輕,仍在昏厥。

銅鏡忙不疊道,“昨晚那天光焰的餘波大得很,幸而你隔得遠,再加上逃得快,只是被埋在雪地下了,才能逃過一劫,其他那些人估計都死絕了。”

“顧景堯呢?”裴嬌一直在發抖,將雙手揣進廣袖中,摸到了那鼎小暖爐,好不容易有了點暖意,“他應該還活著吧。”

雖然作為後世之人,她知道顧景堯定然是活著從天牢中走出來,但是昨夜的情景還是給她留下了很大的震撼。

銅鏡道:“經昨晚一戰,他應當是重傷昏厥了。”

裴嬌牙齒打顫,然後掏出飛劍,朝著山巔飛去。

她都做好了要從雪地裏把人挖出來的準備,但是幸而情況和她想的不大一樣。

遠處那身著梅紅中衣的人靠坐在山巔處的巨石邊上,如同畫上雪地紅梅一般昳麗柔和,甚至看樣子只是在假寐。

這幅模樣讓裴嬌嚇了一跳,她縮成一團,小心翼翼地趴在飛劍上繞了好幾圈,觀察了足足有一刻鐘。

——在確認他不會動了之後才敢靠近。

雪落下發出簌簌聲,她的鹿皮小靴陷進雪地裏,留下淺淺的足跡。

她不由得想起昨日夜裏這人看過來時,一雙映襯著血月光澤的眸子帶著極強的的戾氣和壓迫感,只是一眼便讓裴嬌氣血翻湧雙腿發軟,於是她也不敢怎麽正眼打量他。

可是等到漸漸靠近了,她才發現,沈睡的他似乎並沒有那麽可怖。

更加令人震驚的是,在壓抑的黑發之下,他的面龐很年輕,眉峰棱角甚至攜著少年的鋒芒意氣,膚色很白,平日裏旁人穿著顯得艷難以駕馭的梅紅卻像是為他量身定制一般的,鴉羽般睫毛在眼窩處掃下一片淺淡的陰影。

紛揚而落的雪花滑過他筆挺的鼻尖,最後輕盈地落在他殷紅的唇上。

真的很奇怪,這樣一個涼薄暴虐的人,唇形卻生得如此溫柔繾綣,緊閉之時如同在索吻一般叫人浮想聯翩。

裴嬌想起來先前那些關於他的傳聞,有人說顧景堯生得殘缺,故而凡是見過他真實相貌的人都死了,有人說他威猛粗壯,一張口能吞掉好幾個小孩。

她聽過許多版本的,眾說紛紜,但是他們其實誰都沒有想到傳聞中的魔頭……

不僅不可怖,像是養尊處優的年輕公子一般,俊美漂亮得叫人忍不住屏住呼吸自慚形穢。

便是連裴嬌都沒想到,那個渾身散發著戾氣的人,竟生得一副如此漂亮的皮囊。

銅鏡道,“他經筋脈受損,修為被毀,如今更是奄奄一息,你不必再怕他,他憑著封魂鎖茍延殘喘至今,若是不快點帶他回去療傷,怕是兇多吉少。”

裴嬌松了一口氣,靠近了一點,忽然嗅到他身上攜著的一點冷梅香,清冽的味道有些叫人頭暈眼花。

她搖了搖頭,清醒了一點,剛拎起他的手臂的時候,突然天旋地轉,頃刻間她便被一道力道帶著陷入了雪地裏,具有侵略性的陰影如潮水般淹沒了她。

她背上彌漫開一片刺骨涼意,難以置信地睜大眼,仰頭看向原本應該昏迷的人此刻卻壓在她的身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他不睜眼時可以說是精致而又溫柔,無辜而又無害的,可是一睜眼整個人的周身的氣質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眉峰帶著戾氣和驕矜,如刀鋒般上揚的眼尾透著……殺意。

少年眼底透著涼薄的殺意,面無波瀾垂眼看向她時就像在打量一只隨時可以捏死的螻蟻。

不由分說的,他的手覆上了她細白脆弱的脖頸。

裴嬌先前註意到他的手生得很好看,指節分明,修長漂亮。

這樣修勁有力的手此刻卻牢牢禁錮著她的脖頸,帶著凜冬的涼意,讓她瞳孔微縮呼吸急促,心中彌漫一片驚懼之情。

他的指腹內側帶了點薄繭,此刻貼在她潔白柔嫩的後頸處輕輕摩挲著,讓她整個人忍不住開始輕顫。

“嘁……”他垂眼看著她,淡淡道,“漏網之魚。”

有些喑啞的聲音攜著冰棱的涼意落在她的耳邊,像是觸落了一身雪松般,令她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裴嬌被壓得動彈不得。

這人怎麽還會詐屍呢?

她立刻道:“我是來救你的,你這是恩將仇報。”

她話音剛落便被他鎖喉再也發不出聲音,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微微傾斜身子,朝著她頸側靠過來。

他神情漠然地盯著她,微微上挑的嫵媚眼角透著陰鷙,附耳在她耳邊毫不在乎地輕聲冷笑一聲,“是又如何?”

他聲調悅耳清澈,眉目英挺,附在她耳邊說話的時候宛若情人暧.昧低語耳鬢廝磨,就連尾音也有些婉轉上揚。

但是那只落在她脖頸上的手卻毫不留情地開始收攏。

裴嬌被掐著脖子,喉管被慢慢擠壓,面色漸漸漲紅,忍不住開始掙紮反抗起來,可是越發掙紮,她脖子上的力道就越緊。

那人垂眼看著她,冷淡的神情甚至帶了一絲淺淡的揶揄,居高臨下地將她掙紮的狼狽姿態悉數收入眼底。

裴嬌的話從喉間溢出,“我說過,我會幫你解開封魂鎖,我對你沒有任何威脅……”

聞言,他的睫毛動了動,目光順勢落在她露在襖子外頭纖細漂亮的脖頸上。

此時他的指節正搭在她頸側的血管上,甚至能夠感受到指腹下她跳動的脈搏。

溫熱而又脆弱,如同某種軟體動物引頸受戮之時無力反抗的呻-吟。

睫毛簌簌抖動著,雙眼因窒息而微微發紅,泛著生理性的淚水。

鵝毛般的雪簌簌落下,冷風拂面而過。

顧景堯微微挑眉,不但絲毫沒有被觸動,反而嗤笑一聲,語氣冷淡譏諷:“只有死人,才沒有威脅。”

若是他這真如這般容易輕信他人,這些年他早就死了無數次。

放在平日他都不一定會饒裴嬌性命,如今他身受重傷,不知何時便會陷入昏迷,更不會讓她有可乘之機。

當他五指再度收攏之時,裴嬌知曉他殺心已定,好言相勸已然沒有作用。

她上一秒還是一副視死如歸、安詳平靜的表情,下一刻便忽的睜開眼,氣勢洶洶地咬上他的手,拼盡全力反抗。

呸,你這個蝦仁豬心、不講武德的魔頭!

生死關頭,人的潛力是無限的。

或許是之前他站在大火中央掌控仙洲修士生死的畫面給她留下太過於驚愕可怕的刻板印象,以至於她差點忘了——

現在的他身受重傷筋脈斷裂,相當於失去靈力變為凡人。

而她好歹也修煉了些日子,怎麽可能連一個奄奄一息的凡人都打不過。

裴嬌掌心聚集靈力,朝著顧景堯揮去一掌。

幾乎是出手的一瞬裴嬌便有些後悔了,他如今身受重傷,萬一她下手不知輕重,直接把人給打死了怎麽辦?

鋒芒的靈力縈繞在裴嬌掌心,猛地朝著顧景堯襲去,觸及他的腹部之時,只聽見一道清厲之音響起——

那道靈力居然震碎了他……

他的上衣,便“咻”得一聲化為一道縹緲的霧氣消散。

裴嬌:“……”

銅鏡:“……就這??”

顧景堯面上神情有些詭異,目光從她翕動的紅唇緩緩轉向自己手腕處那圈泛紅的牙印上邊。

小巧的齒痕深陷入皮膚,在她咬上來的時候,除了微不足道的刺痛外,甚至能夠感受到柔軟的口腔包裹上來的綿密溫熱。

在此番寒冷的環境之中如同被火焰燙到了一般,令他微微蜷縮一下小指。

裴嬌此刻的神情更為一言難盡,眼前青年的身軀筆挺若松,肌肉紋理欣長的小臂,寬闊有力的肩背。

而她的手掌,正停留在他瘦削修勁的小腹上。

他腹部肌理的線條利落而流暢,觸感麽……似乎有些硌手,但是手感還不錯。

裴嬌下意識摸了一把,隨後才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嚇得像是燙到了般迅速收回了手。

而顧景堯覺察到她的動作後居高臨下地垂眼和她對視,面上神情稍顯陰郁,毫不掩飾地用冷淡的目光直勾勾地盯著她看。

裴嬌:……

這眼神就像是在掂量市井中的豬肉有幾斤幾兩似的。

他眼中幽暗的殺意並無褪去,就在裴嬌迅速思考著對策的時候,她身前的人忽然以手捂唇,發出幾聲撕心裂肺的咳嗽聲。

猩紅的鮮血從他的指縫中溢出,落在雪地上似點點紅梅。

他白玉般的面容上染著血,頗為陰鷙地掃了她一眼,那帶著極強的侵略感的眼神令她心底微微一顫,然後便見他毫無征兆地直挺挺朝著自己的方向栽了下來。

他身形雖看著英挺且纖瘦,但是落下來的重量卻不小,裴嬌發出一聲痛呼,差點懷疑他可能要突發奇想是把自己給壓死。

但是奇怪的是,他沒有再發出任何動靜了。

作者有話說:

嬌嬌:啊……噠噠噠!

(看似厲害的前搖和大招特效,實則傷害一點)

銅鏡:……就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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