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66章 成長

關燈
夏去秋來, 徐思婉在秋日第一個陰雨連綿的日子裏與瑩貴嬪閑坐廊下烹起了茶。

她們原是要一起下棋的,無奈瑩貴嬪棋藝太差, 棋品也不好, 總不甘心地想要悔棋。一來二去徐思婉就不肯與她下了,索性讓人收了棋盤,拉她到廊下觀雨去。

秋雨一過, 天氣就驟然冷了。徐思婉將茶烹好,瑩貴嬪就將茶盞捧在了手中,望著墜落到前院小湖中的雨絲,笑了聲:“對了, 下棋下得倒差點忘了與你說, 陛下大概很快就要忍不得林家了。”

“這麽快?”徐思婉給自己也斟出一盞,擡眸看看她, “怎麽說?”

瑩貴嬪興致勃勃道:“昨日我去清涼殿前候見, 到了殿門口,聽見陛下正在殿裏發火呢。說林家的做不好分內之事, 任由若莫爾鬧成這樣,還要來摻和後宮是非……不過最後倒也沒將這話傳出去,還讓人囑咐太醫好好為林嬪看傷,還賞了林家些東西, 算是安撫了林家。”

說罷抿了口熱茶, 又言, “我倒不大明白了,一直以來,後宮與娘家各自避嫌也算不成文的規矩, 誰也不想落得個朝堂後宮相互勾結的名聲, 連我這樣的出身都知道這一點。林家怎的一被挑唆就來為林嬪說話了?這麽多年的官場, 都白混了麽?”

“他們當然是沒白混的,走到這一步,無外乎兩個緣故。”徐思婉銜著笑,咬了口桂花與豆沙制成的茶點,“一則是否會鋌而走險,無非取決於利害有多少。我讓他們覺得若林嬪沒了,他們林家會少一大助力,他們為著前途自然要試一試。況且,陛下這個人呢……”

她想起皇帝,不由搖起頭來:“他心底有多少不滿,面上卻總能維持體面。林家只知他已動搖想戰,卻不知他暗地裏已存了多少不滿和怨氣,所以覺得一試也無妨,覺得陛下就算不肯寬宥林嬪也不會怪他們。”

瑩貴嬪聽罷點點頭:“這倒是。若是林嬪倒了真會傷及整個林家,那怎麽也要試試力挽狂瀾的。”

“嗯。”徐思婉頷首,繼而一哂,“二則便是……姐姐只想著林家這麽好騙,官場是不是白混了,卻忘了要混到宮正司當個掌事也絕非易事,若連三寸不爛之舌都練不出來,那也真真兒是白混了呢。”

“怪不得,我那日還琢磨來著,暗想你找誰遞話不好,何必去找宮正司?原來是看中了人家游說人的功夫。”

“不然何必繞這麽大彎子呢。”徐思婉輕輕嘖了聲,“現下只需看林家自己將自己人拉入深淵就是了。陛下本就為若莫爾的事煩著心,林家這時候越來為林嬪說情,陛下就會不滿越甚。而陛下不滿越甚,林家為了保住與陛下的情分,就越要護著林嬪,遲早將自己扯入死局。”

而她們則只需等著,只要等到若莫爾真正宣戰,大權落到將領們手裏,一時就輪不到鴻臚寺說話了。到時皇帝自也不必再忍著這樣的不快,大可將新仇舊恨一並發作。

而徐思婉手裏握著林嬪的把柄,再加上這樁樁件件,只消在時機成熟時盡一盡力,就極有可能將整個林家一並拔除,讓林嬪再也沒有翻身的餘地。

順便,也可讓朝堂上的水更渾一些。

瑩貴嬪悠然點頭,側倚著廊柱思忖半晌:“現下這事成了,她安在宮正司的那人也跳了出來,是不是可以除掉了?官居要職,早晚是個隱患,又是宮正司那樣的地方,可別讓他尋個機會栽贓咱們。”

“不急。”徐思婉心平氣和地笑笑,“咱們想往林嬪耳朵裏扇風並不容易,如今既有這麽一個人可用,就先留著多用一用。過兩日我會再召小路子來一趟,還有些話需要他去說,另也還有件事,需要姐姐幫忙。”

瑩貴嬪點點頭:“什麽事,你說?”

“我需要姐姐為我從教坊引薦兩個人,一則自是要信得過,二則是要生得漂亮,越美越好,三則最好才藝也拿得出手。”

這樣的要求聽得瑩貴嬪一楞,打量徐思婉兩眼,她就有了猜測,黛眉不由蹙起:“你莫不是要引薦給陛下?”

“正是。”徐思婉點了下頭,“但我不會真的推舉,只是做給林嬪看。”

“給她看這個又是什麽打算?”瑩貴嬪擰著眉,下一瞬就搖了頭,笑意覆雜,“算了,我不問了,我只管看樂子便是,人我幫你找找。”

“多謝姐姐。”徐思婉邊笑邊執起茶壺,行至她面前,為她添了一盞,“等事成了,我再請姐姐喝好茶。”

只要能看樂子,瑩貴嬪辦事總是很快。徐思婉在兩日後就見到了瑩貴嬪挑來的人,一個與瑩貴嬪一樣是舞姬,徐思婉白日裏見了她。另一個是琵琶樂伎,徐思婉在夜深人靜時向吳充華借了人,悄悄傳她到了跟前,沒讓宮人記檔,教坊也只道她是去見了吳充華。

至此又過了不長不短的一陣子,徐思婉期待已久的事情終於來了。

中秋剛過,邊關就傳來急報,道邊關烽火已燃,若莫爾終於宣戰。

事情到了這一步,便算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大魏朝十餘萬將士集結,隨時準備奔赴邊疆。

與此同時,皇帝回宮的日子也被一再推遲,到了八月末,皇帝下旨先行秋狝,以振士氣。

秋狝所用的圍場恰好離行宮不遠,這樣的安排再合適不過,免去了許多麻煩。但離得再近,皇帝也是要去圍場紮營的,總沒道理在這個時候還住在極盡奢華的行宮之中。

於是行宮裏免不得忙了一陣,偏在這樣的時候,太後再度病倒了。

她入暑時就曾病過一陣,太醫說是胃經不調。這回猶是同樣的緣故,卻來得更為嚴重,發病當日就嘔出一口鮮血,腹部劇痛不止。

可大敵當前,籠絡軍心最為要緊,秋狝不得延緩。皇帝只得將照料太後的事暫且交與皇後,皇後除卻傳召太醫,還命欽天監看了天象、又算了卦。

欽天監次日就回稟說是近來事多,煞氣太重,沖撞了太後,需添些喜事沖上一沖。皇後便向皇帝請旨大封六宮,但慮及正有戰事,免去了冊封禮,只擡一擡眾人的位份。

皇帝忙得無暇顧及此事,隨口就準了。旨意很快就頒了下來,晉吳充華為正二品昭儀,為九嬪之首;瑩貴嬪為正三品婕妤,與九嬪也只一步之遙。

往後,徐思婉晉做正四品貴嬪,成了一眾新嬪妃裏第一個位居主位的,餘下的小嬪妃也多多少少晉了些許,就連從不曾得幸的思嫣也晉了半品,為正七品充衣。

如此一來,戰事鬧得再兇,宮裏也實實在在地多了些喜氣。思嫣到漪蘭閣找思婉小坐的時候,掰著指頭數了一遍,沒晉封的竟只有林嬪與楚少使了。

又過兩天,天子起駕去往圍場。因皇後自請留下照料太後,皇帝就只帶了瑩婕妤與徐思婉同往。

馬車在山澗顛簸了大半日,總算到了地方,這路實在比從京中到行宮要難行許多,瑩婕妤受不得顛簸,下了馬車就吐了起來。

徐思婉立在旁邊拍著她的後背給她順氣,她許久才緩過來些,接過宮女奉來的茶盞漱了口,臉色蒼白的埋怨:“這什麽鬼地方,早知這麽苦,讓林嬪來好了!”

徐思婉聽得撲哧一笑:“好了,姐姐別抱怨。晚些時候若陛下能賞些獵物下來,我陪姐姐一起烤著吃。”

瑩婕妤這會兒卻很沒這個心情,擺著手連聲說沒胃口,就自顧尋自己的帳篷去了。

徐思婉便也先去歇著。在圍場這樣的地方,就是身份太尊貴也住不了太好,天子的主帳分前、中、後三帳,她與瑩婕妤、還有各位將領、宗親則是前後兩帳,侍衛宮人們則皆只有一帳了,身份低的還要幾人同住。

但好在,地方雖不寬敞,徐思婉的床卻是從行宮裏拆了帶出來的。她走進後帳時,唐榆已領著人將床搭好,蘭薰桂馥在忙著鋪被褥。

徐思婉無意催促,就坐到一邊等,轉眼間寧兒打了簾子進來,手裏捧著幾支桂花,朝徐思婉福了福,去問唐榆:“唐哥哥,您看這花行嗎?”

唐榆掃了眼,一笑:“挺好,拿去插瓶吧。”

寧兒乖巧地去尋花瓶,徐思婉望著那幾支桂花思索片刻,問她:“花在何處采的?”

寧兒立時規規矩矩地站定了,回道:“北邊的山腳下有幾株桂樹,開得正好。”

徐思婉:“遠麽?”

“不遠。”寧兒搖搖頭,“走上一刻就到了。”

“好,那明日你帶我去瞧瞧。陛下圍獵我大抵也無事,正可四處走走。”她道。

寧兒聞言自是歡喜地應下,徐思婉無聲地睇了眼唐榆,唐榆心領神會,默然低下眼簾。

翌日天明,皇帝在天不亮時就已起身,一眾宗親、將士亦都起得很早,簡單用過早膳就準備出去圍獵。

是以晨起時的營中極為熱鬧,有人準備著弓箭,有人檢查著馬匹。膳房所在的位置更已飄起炊煙,香氣漸漸漫開,雖不及山珍海味那樣鮮美,卻也足以在清晨引得人們食指大動。

西側營帳間的一條岔路上,唐榆張望了許久,終於見小林子匆匆而來,離得老遠就喝起來:“讓你傳個膳你幹什麽去了?讓貴嬪娘娘好等。若不是寧兒瞧見你往這邊來,我還找不見你。”

小林子擦著額上的冷汗,點頭哈腰地辯解:“哥哥別生氣,下奴也不知怎的……還沒找著膳房的地方。”

“笨!”唐榆在他頭上一拍,往東側一指,“膳房在那邊呢,你不認路?”

“我……”小林子這才驚覺自己走錯了方向,神情一僵,更是局促起來。

“快走吧。”唐榆皺眉,不欲再做多言,拎著他就走,“娘娘一會兒還要去北邊的山下采桂花,你再慢一點,都可直接等著用采來的桂花做點心了。”

不遠處的營帳邊,正給高頭大馬梳著鬃毛的男子手上稍頓了頓,直待他們走遠了些,才擡頭望了一眼。

“貴嬪娘娘”。

原先的瑩貴嬪剛晉了位份,現下的貴嬪,應該只有一人。

衛川深深吸了口秋日裏涼薄的空氣,思緒敏銳地捕捉到“北邊山下”幾個字,心跳都不由漏了兩拍。

他已很久沒見過她了。

但僅僅一瞬,他就按住了這股念頭。

適才那兩個宦官將話說得太明白,雖則聽來只是閑聊,與他半分關系也無,卻準確地遞出了這樣的字眼。

他不知他們的來路,不能這樣輕易地就被勾了去。

衛川定住心神,平心靜氣地繼續給馬梳好毛,便回到帳中用早膳了。

徐思婉梳妝妥當,就與唐榆和寧兒一道出了門。寧兒沒什麽心思,聽說她要去采花,就領著她往山腳下去。

等到了地方,唐榆將寧兒支得遠了些,幾度躊躇後,終是啟唇:“思婉。”

“嗯?”徐思婉正要伸手折一株桂花,聽他喚她,偏了偏頭。他沈了一下,道:“此地離營帳太近,若被旁人看了去,恐要給你惹麻煩,到時再佯作偶遇又有什麽用?我不是第一次來這圍場,你若想見他,我給你尋個穩妥的地方。”

“不必。”她一哂,“我並不想見他。”

唐榆一楞:“什麽?”

她不做解釋,銜著笑再度伸手,欲折自己看上的那一支花。無奈那花枝生得高些,她踮起腳剛好只夠指尖觸及枝幹,想折下是不能了。

她便告訴唐榆:“你幫我折一下。”

“好。”他擡手將花枝折下,轉而交給她,她深吸了一口桂花香,悠悠道:“都一起歷過這麽多事了,你還當我是那種會為了幾分私情不管不顧的人麽?”

唐榆被問得一楞,旋即啞音失笑:“是我想岔了。”

“放寬心吧。”徐思婉神情輕松,遙望了眼營帳所在的方向,平靜地告訴他,“此地視野開闊,隔得很遠就能看到人。若他真的來,我自會走的。”

唐榆松了口氣,一時卻辨不清自己為何松了口氣。好似是為著她的平安,又似乎還有些別的情緒。

幾句話的工夫,適才跑開的寧兒已折了許多花枝回來,抱在懷裏,拿給徐思婉看。

寧兒年紀雖輕,辦事卻還是心細的,每一枝花枝都挑得極好,花朵生得均勻,還都有些花苞。

有花苞的花,插瓶時就能多放兩天。徐思婉看得一笑,將自己手裏那支也交給她,柔聲跟她說:“你先將花送回去吧,分幾支送去給穎婕妤插瓶,餘下的咱們自己留著,等我回去慢慢打理。送回去你便不必過來了,我隨處走走,不妨事。”

“諾。”寧兒恭敬地一福,就抱著花依言告退。徐思婉目送著她的背影撣了撣手,徑自坐到樹下,又隨意地拍了拍身旁:“坐會兒。”

唐榆頷了頷首,便也坐下去,當中與她隔了約莫半臂之遙。她信手揪起地上的草來把玩,玩了會兒覺得無趣就丟了,轉而又扯下一朵生在樹根旁的野花。

唐榆一語不發地看著她,眼底情緒難辨。他覺得她這副模樣像小孩子,無所事事的時候手裏隨便扯些什麽東西都覺得有趣。也很像情竇初開的少女,等情郎時再無聊也不嫌漫長,只要能等到就好。

這般念頭令他的呼吸滯了滯,繼而無聲地搖了下頭,將雜念摒開。

她說她不想見衛川,那便是不想。

二人就這般從清晨一直待到了下午,其間偶有同來狩獵的宗親朝臣策馬途經此處,遙遙看到有妃嬪在,就繞路避開。

但徐思婉一直等到餓了,都沒見衛川露臉。

她終是認定他不會來了,舒了口氣,撐起身,撣撣裙子:“我們回去吧。”

“不等了?”唐榆也站起身,她笑道:“若他想見我,早就來了。”說罷先行提步,朝營地走去。他怔然一瞬,舉步跟上她:“你是在試探他對你還有沒有情誼?”

徐思婉想了想,坦然回說:“並不是。但你這麽想,也說得通,就只當是這樣吧。”

她怎麽會試探衛川對她還有沒有情誼呢?那根本不需試探,她太清楚衛川是什麽樣的人。他心裏的情不會這樣輕易的淡掉,他甚至不會自欺欺人,所以時至今日也沒聽說他定下婚約。

不過這樣也好,她已註定對不住他,這樣至少不必再對不住他的妻子。若她能好好嫁一個門當戶對的人為妻,也必是不希望自己的夫君心裏時時念著別人的。

徐思婉回到帳中時,采來的桂花已按她的吩咐給瑩婕妤送去了一些,餘下的因她說要自己打理,就先草草插在了一個白瓷花瓶裏,用清水浸著根。

徐思婉耐心地將每一枝花從根部斜著剪去一截,而後便分了兩個瓶子插好,一瓶放在了自己案頭,另一瓶就先隨意地擱在了櫃邊不礙事的地上。

等到傍晚,禦駕回營,營地裏一下子沸騰起來。彼時徐思婉正用晚膳,聽得響動也不理會。等她用完膳,外頭的喧囂也淡去了不少,她正好重新梳了妝,捧起放在地上的那一瓶花,走向主帳。

不出所料,她剛走到主帳前就被禦前宮人擋住了去路。因為今日是圍獵的頭一日,晚上回了營,皇帝不免要將此番隨來的官員宗親都見上一見,還要頒些賞。

現下這個時辰,帳中應該正忙著,外帳、中帳理當都站滿了候見的人,連帳外四周都有不少在等候。

擋她的宦官好聲好氣地解釋說:“歷來都有這規矩,怕是怎麽也要忙上一個時辰。”

“不妨事。”徐思婉抿著笑,將手中的花瓶遞給那宦官,“我並無急事,只是今日出門采了寫桂花,拿來送陛下一些。便請公公幫我將花送進去,再幫我稟一聲,就說我在外面等著。”

說完,一錠銀子已塞過去。那宦官沒接,笑著欠身:“娘娘太客氣了,這點小事,當不起娘娘的賞。”

說罷就抱著花瓶進了帳,不多時又空著手出來,道:“陛下現在實在不得空,讓下奴跟娘娘說,娘娘不妨先四處走走,莫要幹等。”

徐思婉莞爾:“今日出去摘花走得多了,這會兒倒懶得動。我就在這裏等吧,公公不必管我了。”

那宦官聞言一揖:“那下奴告退。”

言畢他退回帳子門口,徐思婉無所事事地安然等待,一波又一波的朝臣貴戚面聖後退出主帳,看見她,都不免上前見禮:“貴嬪娘娘安。”

她大多時候都只頷一頷首就算盡了禮數,偶有從前識得的,也多說一兩句話。

只是她倒不知父親也來了,走神間乍然聞得熟悉的聲音,她驀地側首,慌忙福身:“爹爹安好。”

徐文良擡眸,目光落在她面上,他知她在宮中過得不錯,眼中隱有欣慰,更多的卻仍是擔憂。

父女之間於是沈默了半晌,最終還是徐思婉先開的口:“此處人多,爹爹借一步說話。”

徐文良點點頭,與她走遠了幾步,到了無人處,她即道:“爹爹素來是不善騎射的,怎的也跟來了?小心腿疾再犯起來。”

徐文良的腿疾,是早年出去治災時落下的。平日無事倒也不大發作,只是不能凍著不能累著,騎馬這樣的事自是做不得的。

徐文良苦笑著一嘆:“放心吧,爹爹不去圍獵。只是現下為著若莫爾的事不得不跟來,若有什麽異動,還得隨時廷議。”

徐思婉聞言舒氣,徐文良看看她,又說:“你若是沒什麽急事,就先回去,莫在主帳外等了。”

徐思婉:“怎麽了?”

“衛川也在裏面。”徐文良打量著她,“爹不怕別的,只怕讓人抓了把柄,陛下要怪你。”

“爹爹放心。”徐思婉低下頭,沈靜道,“女兒入宮已近兩年了,萬事自知輕重,不會招惹那些是非。”

說罷她的目光落在父親手中的奏折上。足有三四本,本本都很厚,顯是有事要忙,便吩咐花晨:“花晨,你送送爹爹。”

又向徐文良道:“明日若得空,女兒再去向爹爹問安。”

“好。”徐文良點了頭,不再多說什麽,就與花晨走了。徐思婉看得出,他臉上疲色與憂色都極重,可見近來朝務繁忙,他大概已許久未能好好歇息了。

她忽而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大戰在即,這股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味道既讓人害怕,又令人興奮。

她踱回主帳前又等了約莫一刻,帳簾再度揭開,總算見到了已等了一日的人。

他似乎比她記憶中生得更俊挺了些,身著一身輕甲,猩紅的鬥篷垂在身後。

與他一同走出主帳的還有兩位貴公子,徐思婉在家時也見過他們,皆是他多年來的至交好友。

於是在看見她的一瞬,那二人都不免目光一僵,摒著氣看向衛川的神色。

衛川神思間無半分波動,平靜地走向她,在還有三步遠時停住,抱拳一揖:“貴嬪娘娘安。”

“……貴嬪娘娘安。”那二人如夢初醒,忙跟著行禮。

徐思婉淡淡頷首:“諸位辛苦了。”

語畢就見他們免了禮,衛川沒再多說一個字,率先提步離開。

自始至終,他沒有多看她一眼。就好像他們並不熟悉,只是簡單見面之交,所以見個禮便了事。

不錯,很不錯。

徐思婉亦沒有回頭多看他,只底下眼簾,細細地回想他適才的一舉一動。

一年半的光陰,到底將他打磨的成熟了。

他身上的沖動與不羈盡數消退,愈發地學會了忍耐。

她還記得過年那時的事情。

那時他雖已十分隱忍,在太後面前處處得體,但在眾人立在含元殿外看煙火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地回頭望了她一眼。

即便隔得很遠,但她還是感受到了他眼中的情愫。

而如今,他卻已能做到連眼中都是平靜的。

他更沒了當初攔她車駕的那份糊塗。今晨她讓唐榆將話送進他耳朵裏,若他是當初那樣,只怕即刻就要趕去見她。

很好。

他蛻變成了這樣,她才能拿他去賭。

若賭輸了,等她大仇得報,她就拿命還他。而若賭贏了……

若賭贏了,也有兩個結果。

如果他不與她計較這些算計,自然是好的。可如果到時他恨她,就讓他殺了她,那也沒什麽。

反正她這麽多年都活在仇恨裏,只要能報仇,這條命她也不甚在意。

這樣想來,若能死在他手裏,倒比死在別人手裏強上許多。

作者有話說:

衛川:我成長了,我沒那麽沖動也沒那麽容易被試探了。

Swan:試探的就是你成沒成長。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