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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榮光 一切榮光皆歸於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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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少辭回來了。

紫微垣府為數不多的幾人很快知道了這個消息。話說回來,他昨夜搞出那麽大的動靜,想不知道才比較難。

牧雲歸閉關出來後一直悶悶的,雖然成功打通星脈,但江少辭久別不歸,她做什麽事都打不起精神。直到昨夜江少辭回來,牧雲歸一下子振奮起來。今日大清早,天光照耀在冰上,四處皆白茫茫一片,牧雲歸沒有用早膳,只簡單帶了丹藥武器,就和江少辭去北海練劍了。

冰層反射光線,刺眼而蒼白。北海的風常年不止,刮在身上如尖刃一般,浩蕩無垠的冰面上走來兩道人影,他們都穿著白衣,握著劍,踏著冰裂紋並肩向前。

冰冷的太陽升到半空,冰面上倒映出兩人的影子,下方的海水深邃幽藍,深不見底,相比之下這兩道背影顯得尤其纖細渺小,可是他們脊背卻始終挺得筆直,無聲中蘊含著力量。

北海是最磨煉人的地方,如果能在北海站穩,以後去任何地方都不必擔心了。牧雲歸昨日剛剛拿到剩下半本劍法,江少辭提議在實戰中練習,牧雲歸便和他一起出來了。

披風在身後獵獵作響,牧雲歸握緊照影劍,問江少辭:“這些年你一直在北海上行動?”

“沒錯。”江少辭點頭,道,“多虧了這裏稀奇古怪的異獸,我才能盡快回到開陽境。六星之前都是水磨工夫,沒什麽難的,以後沒有經驗可依仗,就要真的動腦筋了。”

牧雲歸默了下,微妙挑眉:“水磨工夫?”

江少辭說:“我以前就打通過開陽境,訣竅經驗都記著,並不算難。你第一次修煉,沒有經驗可參考,所以才費力些。”

牧雲歸已經習慣江少辭時不時的驚人之語了。不怪她之前誤以為他是傻子,如果有一個人天天在耳邊說六星之下都很簡單,是個人都會覺得此人瘋了。

腳下傳來細微的碎裂聲,忽然,他們所站的冰層塌陷下去,驟然形成一個大窟窿。牧雲歸輕飄飄躍起,逆著風退向後方。風又疾又烈,她的披風被吹得颯颯作響,可牧雲歸的動作卻輕巧極了,像沒有重量一般,穩穩落在後方冰面。

冰窟窿中的怪物偷襲沒有得手,它長吟一聲,從冰海中沖出來,在半空中盤旋。陽光蒼白明亮,這條蛟又是白色的,逆光望去壓迫感十足。

白蛟發難時牧雲歸霎間避開,至少還能在空中看到運動軌跡,可江少辭幾乎是瞬移到後方,根本看不清他如何動作。江少辭擡手遮住陽光,瞇眼看了看,說:“一千年的蛟蛇,角已經長出一半,還算不錯。”

江少辭一副終於遇到一只滿意的練手素材的表情,完全不把白蛟當對手。白蛟感覺到他的輕慢,長嘯一聲,朝兩人俯沖而來。牧雲歸拔劍,率先迎上去。

蛟肖似龍,魚身蛇尾四足。它身體長,渾身上下布滿鱗片,等閑法器傷不了它,尾巴又力大無窮,打鬥起來非常難纏。牧雲歸劍劃在白鱗上,迸出細碎的火花,卻只在鱗片上留下幾道淺淺白痕。牧雲歸剛剛落地,白蛟已經轉過身體,尾巴重重朝她拍來。

牧雲歸沒做停留,腳尖輕點,躲過蛟尾的攻擊範圍。但蛟身體細長,每一個部位都能攻擊,不斷朝牧雲歸襲來。冰層在蛟尾強大的攻擊下四分五裂,空中不斷濺起尖銳的冰碴子。牧雲歸施展混元功,完美躲過每一塊冰片,在白蛟首尾不顧、來不及轉身的時候,牧雲歸忽然踩著蛟爪躍上蛟身,像雪花一樣,輕輕幾步就落到白蛟頭部,重重一劍刺下去。

牧雲歸修為淺,沒能刺穿白蛟的護身鱗片,但是已經劃傷了它。蛟龍被激怒,不斷甩動身軀尾巴,十米厚的浮冰被瞬間拍成碎片,北海上一片狼藉。

白蛟可以飛行,攻擊範圍無所顧忌,而修士賴以躲避的冰面卻被擊碎了,冰層被分割成星星點點的孤島,大的有一米左右,小的只露出一個指甲蓋,十分不利於修士。而牧雲歸靈活地從各塊浮冰上掠過,不像是白蛟攻擊她,更像是她引著白蛟移動,見隙攻擊白蛟弱點。江少辭遠遠看著,頗為滿意。

果然,只要被吊著的那個人不是自己,看這種打鬥就賞心悅目。牧雲歸身法輕巧,力量和體重都有限,使用重劍看不出效果,更適合以靈巧取勝。白蛟會飛,皮糙肉厚,浮冰也會限制修士移動,重重效果疊加起來,簡直是供牧雲歸練手的最佳道具。

日光蒼白,冰面折射出散漫光輝,根本分不出哪裏是冰,哪裏是水。白衣少女和白色蛟龍纏鬥,劍光龍嘯交錯,驚心動魄。蛟龍忽然高高升空,細長的身體在半空中盤成一個圈,陽光從它背後灑落,壓迫感油然而生。

牧雲歸握緊劍,暗暗疑惑白蛟想要做什麽。蛟龍身體緩慢游動,猛地張大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牧雲歸噴出一陣音波。

竟然又是條變異蛟龍?牧雲歸之前就中過音波的毒,這次她一見聲音攻擊就警惕,立刻往後躲。但是音波無形無色,不像冰火霜雪一樣容易察覺,頃刻間就欺近牧雲歸身前。無形的音波陣要接觸到牧雲歸時,周圍空氣忽然一滯,耳邊的聲音仿佛消失了。

短暫的寂靜後,外界聲音再次傳入牧雲歸耳中。牧雲歸擡眸,看到江少辭像一道光一樣掠過,眨眼間就站在蛟龍頭上。白蛟拼命甩動身體,可是江少辭站在上面,紋絲不動。他握住白蛟僅長出一半的角,手臂用力,直接按著它的頭將它掀翻。

白蛟從半空中墜落,重重砸在冰面上,冰塊四濺,滑了許久才停下。牧雲歸剛才和白蛟纏鬥良久,誰都無法穩占上風,而在江少辭手下,才一招白蛟就無法動彈了。

江少辭甚至都沒有拔劍,純靠手臂力量將白蛟扔下來的。牧雲歸慢半拍地眨眨眼,這時候才意識到,剛剛江少辭用了域。

修仙界中有些小秘境擁有自己的規則,這種洞天福地被稱為域,一旦現世必然引起腥風血雨。而修仙者強到一定程度,甚至可以開辟自己的域,獨立命名域中規則。剛才,江少辭就在牧雲歸身邊用了域,所以蛟龍的音波沒有傳到牧雲歸身上,牧雲歸也出現了短暫的失聰。

原來,這就是六星強者嗎?

江少辭不緊不慢落到白蛟身邊,他踢了踢,問:“你說,它有兄弟姐妹嗎?”

牧雲歸怔了下,一時沒理解他的問題:“你問這個做什麽?”

“難得找到一只適合給你練手的妖獸,殺了還挺可惜的。”

牧雲歸默默抽氣:“莫非,你打算把它養起來?”

江少辭當真想了想,煞有介事道:“倒也未嘗不可。”

白蛟倒在地上,有氣無力地噴了口鼻息,覺得自己沒尊嚴極了。

牧雲歸和江少辭說話時,周圍無聲無息漫上來一層陰氣。牧雲歸展目望去,發現不遠處攢動著灰白色的影子,乍一看如同霧氣,但仔細看就能發現人形。

這是北海最難纏的東西,因死人怨氣和陰寒煞氣糾纏而生,叫做冰煞。這些冰煞像鬼魂一樣保持著人的形態,但是面無表情,沒有實體,被打碎了只要怨氣不散,就能重新集結,而且往往成群結隊出現。論單兵傷害力,冰煞在北海排不上號,但是論修士最不想遇到的怪物,它們必屬第一。

牧雲歸從沒有一次性見過這麽多冰煞,她頭皮發麻,不覺握緊了劍:“怎麽會吸引來這麽多冰煞?”

江少辭瞅了眼地上的蛟龍,說:“可能是被龍血吸引來的。我剛剛突破,不想再進階了,希望它們識趣一點,不要靠近。”

牧雲歸眼角抽了下,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目光看向江少辭。然而,無論牧雲歸還是冰煞,都沒法理解江少辭的苦心。冰煞逐漸靠近,仿佛冰面上起了一層霧,放眼望去盡是密密麻麻、慘白麻木的臉,看起來滲人極了。江少辭嘆了聲,頗為可惜地說道:“明明我不想動手的。”

他說著,伸出手掌,掌心裂出青藍色的閃電,像長鞭一樣飛快從冰面上劃過。閃電光芒刺眼,將冰層映照的雪白,牧雲歸下意識擋住雙眼。等她習慣了這份光芒,慢慢放下手時,發現那些陰惻惻的冰煞全都不見了,四周冰層飄蕩著一股白霧。

這回,是真正的霧氣。

冰煞因怨氣滋生,陰魂不散,對普通修士來說十分難纏。但是再陰怨的東西在閃電下都不堪一擊,如果還不死,那就把閃電放的再強一點,果然,所有陰氣都被江少辭的閃電擊碎,剩下的寒氣變成水霧,很快消散。

北境談之變色的冰煞,在江少辭手中,不過是瞬息就能解決的小玩意。這根本不能稱之為戰鬥,而是單方面的屠殺。

江少辭將一群冰煞團滅後,收手,嘆道:“沒意思,一點難度都沒有。”

牧雲歸習慣了江少辭用劍,還沒見過他用法術,沒想到一開局就是這麽可怕的大型群滅術。她正在驚撼中,忽然聽到江少辭如此不識人間疾苦的感嘆,無語了一瞬:“所有六星修士都是你這樣的嗎?”

江少辭慢吞吞問:“你是指什麽?”

牧雲歸指向他的掌心,江少辭哦了聲,說:“未必。我是第二次重修,不想走和以前一模一樣的路,稍微調整了一下,才琢磨出這類法術。其他人應該沒這個煩惱。”

是的,其他人確實沒這個煩惱。

牧雲歸面無表情看著他,道:“你能不能好好說話?”

江少辭笑了,無辜地攤手:“我說的是實話。修煉第二次其實很無聊的,只有琢磨法術才稍微有點樂子。”

牧雲歸白了他一眼,繼續往前走。江少辭踹了白蛟一腳,示意它不想死就跟上,自己慢慢綴在牧雲歸身後。牧雲歸問:“這麽說,昨夜的極光異象,也是你引發的?”

江少辭點頭:“其實我第一次打通開陽星時也引發異象了,只不過這次在極北,又恰逢深夜,靈氣魔氣劇烈變化,這才引發流光。”

昨夜那麽大陣仗,竟然是江少辭引發的。牧雲歸想起昨夜她還興沖沖地和江少辭分享,遺憾沒和他一起看到,不由幽幽瞥了他一眼:“那你昨夜還裝不知道?”

江少辭啞然失笑,他上前兩步,終於敢用力握緊牧雲歸的手:“在你說之前,我確實不知道天空中出現了異象。我能這麽快打通開陽星本就是因為你,你能喜歡,我很高興。”

江少辭說他升入六星是為了牧雲歸,並非故意哄她高興,而是真的。兩年前江少辭修煉到中階時,時常會控制不住魔氣,好幾次練劍差點傷了牧雲歸。之後江少辭不敢再待在她身邊,每次覺得控制不住時就離開紫宮,強逼著自己什麽時候控制住,什麽時候才能回去。

他為了盡快見到牧雲歸,修煉前所未有的拼命。終於,昨夜,他打通開陽星脈,步入六星,能將所有魔氣都收入體內了。他長松一口氣,一出關立刻來找她,哪能註意到周圍景物。

因為牧雲歸,他不敢失敗,不敢馬虎,不敢出任何岔子。他修魔,而牧雲歸修仙,魔氣對靈氣的破壞是毀滅性的,他知道他但凡有一點沒做好,害的不是他,而是牧雲歸。如果他無意傷了牧雲歸,別說慕策,連他都不會原諒自己。

曾經他修煉是因為師父要求他修煉,或許也有少年人的虛榮心,但如今,他一切努力都是為了牧雲歸。他想要長久陪在牧雲歸身邊,想要毫無顧忌地觸碰她、擁抱她,想要理直氣壯地站在她父親面前,說自己有能力帶給她安穩的未來。

他游蕩在寂寂北海上,看到雲、看到風、看到雪,看到任何美好的事物,都忍不住想起牧雲歸。這時候他就知道自己必須修煉了,他只有足夠強大,才能回到她身邊。

想她多久,他修煉的時間就有多久。他能突破到開陽星,一切榮光皆歸於她。

牧雲歸同樣握緊他的手,兩人並肩走在漫天冰光中。牧雲歸掃過周圍冰層,說:“不知道母親當年落海的地方在哪裏,我這幾年留意了很久,並沒有發現暗洞。我原本還想著,說不定能回天絕島看看呢。”

“暗洞本就不穩定,對面不一定每次都連接著南海,還是別嘗試了。”江少辭拉緊她,道,“再說,天絕島有什麽好看的。我都在這裏了,還要那片島做什麽。”

牧雲歸瞥他一眼,故意說:“那畢竟是我長大的地方,我小時候可不知道你在島下。”

江少辭聽到牧雲歸說小時候,心情略有些微妙。雖然他一向覺得沈睡的時間不能算在他的年齡裏,但是,一想到牧雲歸在繈褓時他就已經是成人模樣,內心還是頗為覆雜。

牧雲歸並不知曉江少辭曲折又離奇的心理活動,略帶著些懷念回憶道:“母親在宮裏待了很久,可能根據蛛絲馬跡猜出天絕島的秘密了,所以才會給我留下法器吧。這樣想來,她原本不喜歡南宮家的人,後來遇到南宮玄時卻多次幫助,可能也是從破妄瞳中看到了什麽吧。”

江少辭本來就在別扭,聽到牧雲歸提起南宮玄,心裏越發不高興了。他輕輕哼了一聲,道:“你怎麽想起他了?”

“我童年就認識那幾個人,除了他也沒別人了。”牧雲歸沒留意江少辭的表情,她想起南宮玄,微微皺眉,“南宮玄這段時間在做什麽呢?自從離開無極派,我再也沒聽說過他的消息了。”

牧雲歸在擔心南宮玄的男主光環,而江少辭一聽牧雲歸居然還惦念南宮玄,心裏不住生悶氣。牧雲歸想了許久,一回頭發現江少辭沈著臉,一副“我不高興”的表情,吃驚了一瞬:“你怎麽了?”

“沒什麽。”江少辭輕哼一聲,說,“怪我被奸人算計,沒有早些醒來。沒關系,我又不在乎。”

他說著不在乎,但滿臉都寫著快來哄我。牧雲歸無奈,說道:“你都多大人了,怎麽還這麽幼稚。他只是我的童年夥伴而已,後來早就生疏了。”

江少辭心裏暗爽,卻還要陰陽怪氣道:“你是指我年紀大嗎?”

牧雲歸沈默片刻,忍無可忍去掐他:“少來這一套。”

江少辭沒有躲,順勢扣住牧雲歸的手,將她拉到自己懷裏。牧雲歸本來想提醒他一下就站好的,沒想到被他拉住,站立不穩,朝他身上撲去。牧雲歸用力抽自己的手,沒忍住笑了:“松手。”

“我在檢查你的功課。”江少辭攔住牧雲歸的腰,煞有介事道,“看來,你的紫微混元功還需要再努力。”

牧雲歸輕輕瞇眼,她兩只手都被江少辭困住,腰也被他圈著,怎麽掙都掙不開。她突然停止掙紮,踮起腳尖朝江少辭臉上探去。江少辭吃了一驚,動作停了,瞳孔也微微放大。

她這個角度沖著他的嘴唇,如果不停,接下來她就會……這時候江少辭感覺到手心一松,懷裏的人像陣風一樣消失了。

江少辭眼神一沈,抿唇,用力在心裏罵了一句。他腦子是抽風了嗎,這麽粗糙的陷阱,他竟然沒看出來?

可是他偏偏沒有看出來。

牧雲歸輕飄飄落在前方,鬥篷獵獵卷動。冰面清淩淩倒映著她的身影,遠看越發修長。牧雲歸輕聲一笑,說:“看起來,你也需要再努力。”

江少辭豈能容忍這種挑釁,他定定看著牧雲歸,忽然二話不說朝她逼近。牧雲歸嚇了一跳,轉身就跑。白蛟跟在後面,它看到前面兩人眨眼沒了蹤跡,似有猶豫。

它要不要趁現在跑?

可是還不等它想完,身邊突然劃過一道閃電,整整齊齊在冰層上割開一條縫。白蛟瞬間腿軟了,老老實實跟著前面的氣息走。

紫宮的侍衛發現一只四階妖蛟朝宮殿逼近,頗為緊張。可是緊接著,他們就發現白蛟的動作不太對勁,像是被什麽人脅迫。果然,隨後就聽說帝女和江仙尊回來了。

帝女是跑回來的,發髻都散亂了,侍衛見狀,忙問:“帝女,您在路上遇到危險了嗎?”

牧雲歸一怔,挽了下頭發,輕輕搖頭:“沒有。我急著回來,所以走得快了些。”

侍衛驚訝,不可思議問:“帝女,您如何得知陛下來信了?”

牧雲歸聞言楞住,反應過來後忙道:“怎麽回事?”

侍衛遞上書信。牧雲歸沈著臉拆開,越看臉色越凝重。江少辭悠哉悠哉從外面進來,他看到牧雲歸的表情,眉頭稍動,問:“怎麽了?”

牧雲歸已經飛快掃完。她合上信,說:“帝禦城來消息,說在北境邊緣發現魔獸異動。它們像是受到什麽調度,齊齊往一個地方湧去。不光北境,無極派、雲水閣外也出現同樣的狀況。”

江少辭微微擡起下頜,眸光漆黑平靜,問:“去了哪裏?”

“涿山,昆侖宗。”牧雲歸擰著眉,凝重道,“準確說,是昆侖宗遺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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