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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漠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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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紅衣女子就是大昭開國公主宴蘭。

燕帆驚訝過後, 更多的是興奮。她手裏的這把劍是家傳第一劍,宴蘭公主第一侍衛北回燕用過的佩劍,三百年了, 公主還能認出, 公主心裏一直記著祖宗!

燕帆走出草堆, 抱拳跪下, 行了個奇怪的軍禮,這是三百年前的軍禮。

“北回燕第第十二代傳人,燕帆!”燕帆這姑娘細窄一條, 雖老成,但笑起來有一種格外清澈的木訥。

“是燕子的這個味兒, 沒錯。”宴蘭點頭道。

“小燕子, 你是捉幽鬼來的嗎?”宴蘭肩頭會說人話的灰色鳥團兒開口了。

他無論說什麽, 總是天然帶笑, 一只還沒巴掌大的無脖子怪鳥,平白因這好聽的聲音和三分帶笑的口吻, 添了風流。

燕帆不自在地撓了撓脖子,把頭轉向薛子游,問他:“你姐叫什麽?”

薛子游才不是老實孩子, 根本沒回答, 只是挑眉看著她。

燕帆暗罵了句餓死鬼, 逗小孩一樣同他講道理:“配合一點, 我要確認身份, 你姐姐讓我來接你。姓什麽總知道吧?”

薛子游一怔, 卻沒把沈元夕的名字報出來, 只問:“我姐姐怎麽認識你的?”

燕帆聽了, 當即罵了起來, 混蛋,這種時候還分不清跟誰一隊,還反過來試探她,真是氣死了。

“三王妃啊!”燕帆急了,脫口而出,“三王妃讓我來救你!你說,三王妃叫什麽!你到底是不是薛子游?”

薛子游還沒什麽反應,就聽宴蘭公主抱胸“哦喲”了一聲,沖那灰毛雀團說道:“嗬,這是小舅子啊。可你不是說,那孩子血脈單薄,沒有親朋嗎?”

“我看到的確實是,單一條血脈,不應該有弟弟。”灰毛雀團不解。

薛子游瞪了旁邊一公主一鳥,正色道:“我是薛子游,剛剛只是不放心。”

“我看你放心得很!”燕帆道,“來,對個暗號。”

她掏出那本書,捂著書封,問他:“你姐姐最喜歡的書是什麽?”

薛子游一臉“大可不必”,言說:“我確實是薛子游,你也知道我是,何必再問。”

燕帆:“快些的,交差不能拿錯人!”

薛子游嘆了口氣,想了好久,道:“《夢游蓬萊》?”

他看了眼燕帆的反應,覺察出不對,又為難道:“那就是《六界神游傳》?”

燕帆驚了:“你到底是不是啊!”

薛子游也惱了:“她天天都有最喜歡的,隔一陣子就換一本,我哪知道她塞給你的是哪一本!”

“那些常常換,嘴上說說的喜歡怎麽可能是最喜歡?!最喜歡的一定是看很多次,經常看,而不是經常說的那種!”燕帆也惱了,“你到底懂不懂啊!那可是你姐姐!”

宴蘭公主跟她帶來的鳥在一旁津津有味看戲。

“這句話說得不錯,這小孩有點悟性。”宴蘭公主還悄聲點評。

“不是個笨人。”小灰團子也讚同。

既然燕帆不是個笨人,那再看呆楞住的薛子游,就不大聰明了。

好在,燕帆這句話也點醒了薛子游,他認真想了,猶疑道:“《小窗夜話》嗎?”

沈元夕常常回味的一本,有時沒新書看了,她就會重翻這一本。

終於答對了。燕帆把《小窗夜話》甩給了薛子游,累的翻了個白眼。

宴蘭公主見他們曲折但成功接頭,這才上前來。

“既然是京城的孩子,怎麽到這種荒郊野嶺,還跟著傀儡皮走?”

“他被幽鬼擄走的。”燕帆收了劍,也抱胸和宴蘭公主並肩站著,替薛子游答道。

薛子游變了臉色,氣道:“我是自己跟著他走的,想看他到底耍什麽名堂。”

“你……”燕帆很想說,從將軍府留下的打鬥痕跡和那個被遺棄的刀就能看出,薛子游分明是被打暈了帶出了華京。

小姑娘很想說薛子游撒謊,但又看了他一眼,成熟道:“罷了,我給你點面子。”

薛子游怎麽聽不出她話裏的意思,牙都要氣疼了,但仍然硬撐著臉面說:“是真的,我有脫身的機會,但那個幽鬼路上說了些話,我就像看看他葫蘆裏到底要賣什麽藥。”

薛子游說完,又為了讓兩女人一鳥更相信他的話,搶著說道:“而且,我看出他是個空殼子的傀儡了……也不對,反正就是,不是他本人,他像個死了的,身體裏寄居著另外的人,同我說話,要我跟他回幽族的,也是那個操縱他身體的人。”

“哦?”宴蘭公主興趣盎然。

燕帆卻抓住了“回”這個字,警覺壓刀,劍匣顫動著要開,“你是幽族人?”

薛子游咬牙切齒道:“我!是!人!”

小灰團那雙藏在灰不拉幾絨毛中的豆豆眼犀利了起來,翅膀撲棱了幾下,像是在占算什麽。

宴蘭公主見怪不怪。

燕帆默默想,薛子游看著雖然有點“陰郁”,但身上沒有幽族那種奇怪危險的氣味,應該是人。

“他說了什麽,能讓你放棄回京,自願跟他走?”宴蘭公主笑問。

薛子游敷衍道:“就說跟著他回幽族,能解開我的身世之謎。”

燕帆又驚:“你還說你不是幽族?!”

薛子游語氣疲憊道:“我也想知道,我一個人,為何都要說我是幽族。”

他其實心裏是清楚的……母親當然是幽族。

那天,他被那個幽族傀儡襲擊,雙眼一黑昏了過去,醒來後已經離京三百裏。他醒了之後,發現自己沒有被綁,而那個幽族,不緊不慢撥弄著爐火,忽然自言自語道:“讓我來和他說幾句。”

之後,就見那幽族轉過頭來,臉上露出和那副長相極其不和諧的笑意,仿佛被鬼上了身。

“沒有下藥,也沒有毒,你想走可以走,不過走之前,能聽我說句話嗎?”

他說:“我不知你母親為你取了什麽名字,所以沒辦法稱呼你。但……”

“孩子,我是你舅舅,這是你的血告訴我的。”那個幽族說道,“我在幽地,不打算來找我嗎?”

“你難道就不想知道,是誰放走了你母親?你又為何出生在昭地?”

這之後,無論薛子游再如何否定,斥責這個幽族人胡言亂語,這人都不再回話。

走的時候,這個幽族人也不叫他,但薛子游思慮再三,仍然跟了上來。

他當然明白這是幽族誘他跟著走的計謀,但他也真的想知道有關母親的一切。

他想知道自己為什麽是人,母親去了哪裏,又是如何去了漠北,和父親相識的,為什麽會生下他,又為什麽會拋下他消失不見。

他對母親的印象,只有一抹朦朧的,修長又白皙的脖頸,在他很小的時候,將他抱在懷裏,身上有好聞的氣味,是枯萎的,夾帶著漠北風沙的幹燥花香,很淡,但很溫暖。

“子游是人,是真的人,是我與俊郎的親骨肉。”這是長大過程中,由沈豐年轉達的,母親對他的叮囑。

他本應對這話沒有印象,但每次想起,心中總有個十分溫婉的女聲,娓娓說出這句話,他知道,那應該就是母親的聲音。

所以,薛子游想借此機會,去幽地探一探。

“正巧,就由你來轉告姐姐。”薛子游想好後,對燕帆說道,“我要去幽地,請她勿念。”

“你才多大,你就自己做主了?”燕帆當即拍開劍匣,拿刀說話,“不行,我還要給三王妃交差,你不能擅自行動!”

“腿長我身上,你管得著?”

“交差之後,管你想去哪!但我交差之前,我就得管住你的腿,不服就拿刀劍說話!”燕帆刀對準了薛子游。

薛子游道:“你想跟我比試?好啊,拿劍來!你以為我會輸給你?”

“呵!你想得美,真比試的時候,哪個敵人會給你分一把兵器?”

薛子游氣白了臉:“你這是不公平!”

“世間道理就是這麽的不公平!刀在我手,沒本事就跟我走!”燕帆瞪大了眼,像一棵挺拔的小樹,把不公平比試說的是擲地有聲,理直氣壯。

薛子游驚到無話說,擔又不願妥協。

宴蘭公主看夠了十四歲娃娃們吵出來的戲,小灰團也占算結束,與她耳語了幾句。

“好了,孩子們。”宴蘭公主拍了拍手,和藹微笑,“事情我們也聽明白了,你們兩個的矛盾,我有一個辦法能圓滿解決。”

遮蔽明月的雲層緩緩散開,宴蘭公主的眼睛烏黑中透著一點猩紅血色,她彎起眼睛笑著,年輕的臉龐,眉梢眼角卻帶著說不清的歲月蒼茫感。

她豎起手指,手指間繞著一只沒有銅芯的舊銅鈴,開心道:“你倆一起,到漠北的金戈堀,等這只銅鈴響了,你倆就走腳下的那條路,去幫我找個東西。”

燕帆問:“什麽?”

薛子游說:“憑什麽?”

“薛子游,你與幽族有緣,所以我也願意幫你牽一線緣。你往北走,此行替我辦事的同時,也能得知你生母的過往,解答你一切疑惑。”

站在宴蘭肩頭那奇異的灰團子開口道,“而這個小姑娘嘛……北回燕後人,比起聽三殿下的,是不是更應該聽從宴蘭公主的命令?”

“要找什麽?”燕帆絲滑點頭。其實宴蘭公主開口後,燕帆就弄明白了順序優先級。

她猜測,宴蘭公主之所以出現在這裏,是因為她要來參加三殿下的大婚,既如此,肯定能見到三殿下,也會告訴三王妃,她成功找到了薛子游。

這可是宴蘭公主作保,三王妃定然相信。

於是,燕帆把《小窗夜話》給了宴蘭公主,當作她完成任務的證明。

宴蘭公主把銅鈴換給了她,道:“這只銅鈴會告訴你們要尋找的東西是什麽。等它第二次響,就把你們看到的東西,帶回來,送到三王府。”

薛子游:“莫名其妙,我才不去。”

“天道選擇,由不得你。”小灰團笑道,“如果我要讓你帶回來的,是你母親,你也不去嗎?”

“……”薛子游楞住,“你別唬我!”

小灰團又道:“漠北之地荒蕪且缺水,不宜幽族生存。幽族在漠北,會因風沙嗅不到血味,因而漠北被幽族稱之為,被詛咒的邊界。相反,如果有幽族人,想要不被同族找到,她就會躲到漠北——”

薛子游神情有些松動,但還在倔強考慮。

燕帆不解:“餵,幽族隨便的蝦兵蟹將小傀儡,說句有你身世線索的話,你就跟著人家走。但公主殿下作保,說你去漠北能找回身世,你怎麽就婆婆媽媽不信了?”

薛子游火上來了,當即道:“去就去,是假的,我回來再同你算賬!”

他說的這個你,是指小灰團。

宴蘭公主笑個不停。

三殿下等了兩天,無人來京。

母親的距離,離他又遠了千裏,飄飄悠悠,行蹤不定,辨不清方向。

三殿下又等了一天,等來了母親的一封信。

三殿下看後,那封信被火焰吞噬,灰燼吹散不見。

三殿下若有所思。

信中只說了薛子游已被攔下,遵從浸月的占算,已讓他與燕帆去了別處,另有事做,暫不歸京。

至於能否平安回來,看兩人運氣,大體上,卦象上看,應該不會死,讓他自己想辦法跟新婚妻交待。

三殿下苦笑。

他倒是想交待,只是這幾日又到了沈元夕的月信,她不僅避而不見,還讓代七巧守門,說什麽都不讓他進。

他又不能強抱著把人偷跑了,只好老老實實不見面。

他幾乎是扳著手指數日子,狀態比平時更虛了點。上門來對流程的禮部官員,都看出他氣色不佳了,離開時,他聽到那些官員們小聲道:

“三殿下是不是又蒼白了些……”

“跟張窗戶紙似的,都透光了。”

三殿下渾身冒著怨氣,郁郁心想,是啊,他都要餓死了,再不讓他成婚,他就要碎了。誰碰誰碎,紮他們一手血。

這日月怎麽不給幾分薄面,再輪轉的快一些。

一天天的,也太慢了!

作者有話說:

三貓天天不吃,還得放大量的血給烏鴉給華京的陣

貓清減了不少,腰都餓窄了,好圈。(尤其對新手新娘來說,圈的時候更容易啦,操作簡易,非常好上手【我在講什麽,天哦,帶壞你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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