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悲從心生，那痛楚竟然比腹部更甚幾分，有些不可置信，可那刀子確是真真的捅進了腹中，殷紅的血順著刀柄滑了下來，打濕了寬大的衣袖。

一股惡心的感覺油然而生，霜糖嘴巴一張，“噗”得吐出一口血來，甜腥的味道在嘴裏蔓延開來，霜糖緊緊捂住腹部，護住刀柄，她明白，若是拔了出來，必定當場斃命。

行雲因為流水就這麽死了，幾乎就要徹底崩潰，過去的時光歷歷在目，可已經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他甚至有些後悔，為何沒有聽從流水的話，直接將霜糖騙來，送去玉錦宮，光是她的身份，就能換來兄弟倆的半生榮華，可他竟然這麽的傻……

一次次的忤逆唯一的哥哥，只換來了流水的死，早知如此，他一定選擇做一個惡人，只為留住血親在身邊茳。

忽然間，行雲似乎能夠理解流水所做的一切，他所做的一切，不過是希望行雲也能過得好，所以他犧牲自己的身體，犧牲色相，處心積慮的進宮去做男寵，只為換來二人的錦衣玉食。

行雲的心如裂開一般疼，若是能扒開胸膛，那顆心一定是在滴血的……

可他的痛，一如霜糖，此生唯一真心愛的人，就這麽親手將刀子捅了過來，她徹底的心寒了，也絕望了。

行雲撿起慌亂中霜糖掉落的另一把刀，淒美的笑著，步步逼近，殺氣，彌漫在這小小的房間內。

流水已然故去，看不見行雲此時此刻都在做些什麽，而行雲明白，這個女人，不論是否與他曾經恩愛幾許，她的笑一抹無邪，深深的刻在了他的心底，他為之心動過，可她，卻是如此的該死！

“不……不要……”霜糖向後挪動著，體力正隨著血液流失，她已經無力抗爭，只能一點點的向後挪動，用驚恐得異常明亮的雙眼看著他，企圖喚醒行雲的一點良知謀。

可行雲，終究是被仇恨迷了眼，再清澈的眼神都已經喚不醒他，他一步步的逼近，雙手緊握手裏的刀柄，汗水、鮮血，統統在他的手中，緊緊地黏住那刀柄，他握著的，是他的絕望……

“不要……不要……不要過來……”霜糖的語氣越發的無力，因為失血。

也曾走到絕境，也曾被殺手們團團包圍，也曾受傷，可那一切，竟然都不及眼前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男人來得令人害怕，霜糖明白，被她失手殺了的男子是他的親人，自己這殺人兇手的身份，是避之不及了，行雲若是要殺她抵命，也是自然。

可她，真的不能死……！

若她死了，蕓兒她們可怎麽辦？逍遙又該怎麽辦？

可若她就這麽死了，是否蕓兒的身份便永遠不見天日，至少能保她一時安穩……

這麽一想，霜糖倒是不怕了，若是死能換來解脫，又有何懼？

【下】

霜糖呵呵一笑，即便是面色慘白，竟然也燦若桃花，她的笑激怒了行雲，行雲怒道：“你竟然還有臉笑？！”

霜糖輕輕搖頭，坦然道：“生又何妨，死又何懼？今日我失手殺了你的親人，也該償命，來吧，殺了我，為他抵命！”

此言說得大義凜然，卻也是霜糖真心所想，於是她傲然昂頭，揚起小巧的下巴，露出她雪白的頸脖，擡起指尖，霜糖比擬著劃拉出一條沾了血的血痕，笑道：“來，沖著這裏來……”

她這麽一說，行雲倒是迷茫起來。

原本一心是要殺了她為流水償命，即使見著她虛弱著瑟縮著，行雲都不曾放棄這個想法，可為何在她如此坦然的說殺了她的時候，一陣刺痛席卷而來，他竟然，不想殺了她？

行雲靜靜的站立著，呼吸著，只要一想著也要將她李霜糖從這世上抹去，這痛就更深一分，竟然與失去流水的痛楚相差無幾。

此時，行雲終於明白，即使是萍水相逢，她，以及她明朗的笑容，羞澀的垂眸，火爆的舉動，一並映在了他的眼裏，刻在了心裏……

可她，也是殺害流水的兇手，不殺她，他此生都將生活在悔恨中，可殺了她，或許，他還是會悔恨一生。

艱難的抉擇煎熬著行雲，他無法抉擇，更無從下手。

“咳咳……咳咳……”霜糖開始咳嗽起來，胸口裏奇癢無比，伸手捂住嘴，手裏接住的，是一團團的血塊。

帶著淚痕，霜糖擡眼看著行雲，不解他為何遲遲不肯動手，此時她已經失去了行動的能力，只能無助的靠在門框上，無力的喘息著。

他為何不殺了她？

他為何不為親人報仇？

正想著，行雲神色一正，似乎是下定了決心，一步一步走到了霜糖眼前。

霜糖依舊是先前的模樣，傲氣的昂著下巴，看著居高臨下的他，可她眼裏，滿含的卻是深情。

即使是要死在他的手裏，也好……

這張世間獨一無二的容顏，隨著他的情話，濃情蜜意的模樣，生氣撒潑的模樣，一齊湧上心間，霜糖握緊拳頭，輕輕的，輕輕的，將眼睛合上，保持著昂頭的姿勢，示意他動手。

這一瞬間，仿佛有一生那麽久，霜糖心跳得如擂鼓一般，她也怕死，比誰都怕死，她才十八歲，她還沒有看夠這個世間，可她就要離開了……

感覺到他靠得很近很近，霜糖卻沒有等來那一抹刺痛，而是唇上一熱！

霜糖猛然睜眼，正對上行雲彌漫著水汽的桃花眼，他吻得很用力，很用力，狠狠的咬著她的唇，舔去她嘴角的血液，混著那血腥的氣味，與之唇齒糾纏著。

當霜糖終於確定，這只是一個吻，放下了高懸著的心時，行雲擡手，寒光一閃，直直的朝她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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