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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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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景玄早看崔方旭不順眼。

上一次在靈河縣, 他便見識過崔方旭怎麽圍著虞瑤姐姐長、姐姐短。

而今這般提出來要送虞瑤回去可謂圖謀不軌。

他倒也不屑和個毛頭小子計較,但送瑤瑤和孩子回去這種事,怎麽也輪不到一個外人來做。

楚景玄如是兩句話說得底氣十足。

哪怕他住的隔壁小院, 也是住在一處, 和崔方旭的不順路可不一樣。

崔方旭聽言,瞥一眼楚景玄後依然去看虞瑤。

“姐姐……”

崔方旭開口似欲再同虞瑤說什麽, 虞瑤只瞧著崔方旭, 溫聲細語:“天色已晚,崔大夫也早些回去休息吧。”她不動聲色拒絕送她回去的好意, 上前抱過寧寧。

楚景玄挑眉斜睨崔方旭,勾唇抱起昭兒。

在虞瑤往外走時, 伸手虛攏她肩膀,順便對崔方旭道:“崔大夫回吧。”

話音落下, 楚景玄護著虞瑤帶著寧寧和昭兒離開此地。

崔方旭在原地看他們相攜離開、宛若一對璧人的身影, 眉眼似浮現幾分寥落,卻唯有自行歸家。

楚景玄虛攏著虞瑤走出去一段路。

虞瑤有所覺察, 側眸望去, 楚景玄已迅速收回手臂, 面上一派純良無辜。

她沒說什麽, 手臂攏住靠在她懷裏的小姑娘。

楚景玄便安靜走在她身側。

青石板長街兩側的各式鋪子這會兒大抵關了門,間或有一、兩家正在收拾東西準備打烊的。未打烊的鋪子裏透出燭火光亮,靜靜照在青石板路面。

已是六月下旬了。

盛夏燥熱稍減,夜風拂面,帶來一陣的涼爽。

虞瑤低下頭去看懷裏的小孩兒, 便見寧寧不知何時已經睡著了。

去看昭兒, 發現昭兒此時同樣在楚景玄懷裏睡著過去。

寧寧和昭兒今晚皆玩得很高興。

雖然已經睡著, 但兩人的手裏無不緊攥著楚景玄買給他們的竹木小馬駒。

楚景玄扭頭看虞瑤, 低聲問:“累不累?要不要我來抱寧寧?”

“不用。”搖頭拒絕後,虞瑤又輕聲說,“現下的確有些晚,我們還是快點回去吧。”

一句“我們”勾得楚景玄心底一蕩。

“好。”他彎唇柔聲應下,緊跟虞瑤的腳步回去酒樓。

酒樓正準備打烊。

流螢、虞敏和祁寒川正幫忙收拾東西,清理大堂裏食客留下的垃圾。

楚景玄抱著昭兒,一直隨虞瑤回到後院。

後來虞瑤先把寧寧送回房間,覆折回廊下,從楚景玄懷裏接過昭兒,把昭兒也送回房。

從房間出來,見楚景玄面朝院子的方向負手立在廊下。

虞瑤走上前低聲道:“你也早些休息。”說罷,先行步出廊下朝竹屏薔薇花架的方向走去。

楚景玄踏著月光,信步閑庭走在虞瑤身後,凝視她的纖細身影。

終是覺得人太過清瘦了些。

行至小門附近,不待虞瑤動手,楚景玄接過鑰匙開鎖。

也不等虞瑤開口說什麽,他把鑰匙塞回去便擡腳跨過那扇小門,且分外柔情又體貼道:“瑤瑤,好夢。”

楚景玄心知能在虞瑤這有今日待遇已是難得。

縱然他不滿足於此,只不敢造次,曉得循序漸進的道理,不去畫蛇添足。

“婁公子,多謝你為寧寧和昭兒費心。”

虞瑤道謝的話一出口,楚景玄卻心生警覺,果不其然,下一刻一個沈甸甸的錢袋被塞到他手中。

楚景玄瞠目。

又聽虞瑤說出看皮影戲時那句話:“不能讓婁公子如此破費。”

楚景玄神情僵硬,禁不住皺眉。

他將錢袋塞回虞瑤手裏,也不說話了,扭頭賭氣一般自顧自往前走。

走出去幾步,驀地停下了。回頭看一眼站在小門另一側的虞瑤,楚景玄大步走回她面前,按捺不住道:“若是孟韜或者崔方旭,你也會這樣對他們?和他們一點小帳也算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比起楚景玄的焦躁,虞瑤臉上表情格外平靜。

乃至聽他提起孟韜和崔方旭,她只神色如常反問:“為什麽不會?”隱約帶著淡淡的疑惑。

楚景玄本是被虞瑤三番兩次和他清算銀錢而鬧得心下煩悶不堪。

質問的話出口,猶覺得不妥當,未想得虞瑤如是一句。

微怔之下,他眸光閃爍,帶著些許欣喜與小心翼翼,試探道:“瑤瑤也覺得他們沒什麽不同?”

“有何不同?”虞瑤又問。

楚景玄便確信是他自己胡攪蠻纏、多思多慮。

想一想,深覺合該如此,孟韜崔方旭有什麽好的,瑤瑤怎麽會看上他們?

“端午那日的燈會是不是也與你有關?”沈默過一瞬的虞瑤凝視楚景玄,問出這麽一句,捕捉他面上表情,心下有數,垂下眼仍將錢袋塞回他的手裏,“今日的皮影戲也勞婁公子費心。”

楚景玄才知虞瑤清楚的事比他以為的多。

身上的力氣仿佛被卸去大半,他倚靠著那扇小門望著虞瑤,半晌沒開口。

“靈河縣不比京城,終年難得能有幾回熱鬧的時候。”

楚景玄緩緩說著,語聲難掩低落,“只是請些伶人特地來表演一場罷了,也不值當什麽。”

花費銀錢把人請來靈河縣表演確談不上難事。

但那時,她幾次三番催他離去,甚至要給他盤纏,他在端午之前離開卻仍悄悄安排那一場燈會。

不過虞瑤那個時候沒有往楚景玄身上想。

是今日見那皮影戲班子,猜乃他花費錢鈔請來的才記起端午的燈會。

如出一轍的手筆。

略作試探便確認是他所為。

“婁公子,你對昭兒如此上心,我心裏也是感念的。”

虞瑤溫聲沖楚景玄道,“只無論如何,不想看你平白費這許多的錢鈔。”

楚景玄直覺這話有哪裏不太對。

未待他想明白,見虞瑤伸手來關門,他避開兩步,回過神時,愕然擡眼,小門已在他面前關上。

“瑤瑤,不是。”

楚景玄上前一步,隔門對虞瑤說,“不是因為昭兒,是因為你……”

小門另一側什麽聲響也無。

楚景玄噤聲,緊抿著唇,忽聽虞瑤的聲音響起:“婁公子可知,為何我後來並沒有養狗?”

養狗?

楚景玄記起來,是他上一次離開之前聽見過她說的話。

說要買一只大狗回來看家護院。

確實沒有……

小院裏沒養狗,隔壁院子同樣沒有。

那日他費心捉來螢火供她賞玩,以為她會喜歡,或至少博她一笑,卻沒有得半句好笑,實在打擊。是以楚景玄有意不去想這些事,不想自己找不痛快,只聽虞瑤舊事重提,他一時好奇:“為何?”

“因我只是不需要那些。”

虞瑤語聲平靜,覆道,“夜深了,婁公子早些休息。”

楚景玄便很快聽見她遠去的腳步聲。

但她留下的一句話,他在心底反覆咂摸許久,愈發覺出苦澀——只是不需要他的小意殷勤而已。

原來許多事,瑤瑤都知曉。

上一次離開靈河縣的前一天夜裏,她那些話也是故意說與他聽。

而今不像之前那樣抗拒他……

不是被他感動或接受他心意,想來是因昭兒這個孩子。

楚景玄揣摩著這兩日虞瑤的態度。

說到底,更像允他和昭兒接觸,方才有,願意讓他和昭兒獨處。

可被她不似之前冷漠的態度多少沖昏了頭腦。

以為是在嘗試接納他。

擡手摁一摁眉心,楚景玄輕嘆一氣。

哪怕這樣,也是向好之始,他想,瑤瑤不記得以前的事,能對他有這點信任已是不易,他不能浪費這份信任。

慢慢來。

楚景玄又一次在心裏提醒著自己。

這天夜裏雖輾轉難眠,但及至第二日,他照樣一大清早提著早膳去敲門。

虞瑤也沒有將他拒之門外。

前一天夜裏虞瑤說過的那些話、話裏藏著的意思,楚景玄牢記於心,以自我警醒不可急躁莽撞。

他照舊陪著寧寧和昭兒玩,依言給他們在院子裏架起一架秋千。

如是無波無瀾又過數日,一日早膳過後,楚景玄正帶著寧寧和昭兒在院子裏蕩秋千,聽見虞瑤說要準備馬車。

他偏頭朝廊下的虞瑤望去。

“要出門?”

“嗯。”虞瑤頷首,慢慢走到秋千附近,“去書院。”

解釋過,她又沖寧寧和昭兒說,“你們在家要乖乖聽話,知道嗎?”

並排坐在秋千上的兩個小孩兒頗不配合,立刻吵著要抱。虞瑤無奈,伸手挨個抱他們一抱,便欲出門,楚景玄想跟著去,又擔心虞瑤認為他扔下孩子不管。

“姐姐讓婁公子一道去吧。”

慢兩步走上前來的虞敏扭頭看著虞瑤,“有婁公子跟著去,我也放心。”

先前從書院回來的路上,他們遭遇山匪伏擊。

幸得有祁寒川與及時趕到的楚景玄,才沒有出什麽事。

虞敏兩句話也是說她心有餘悸。

可到底揣著小心思,想讓自己姐姐和楚景玄有一點單獨相處的機會,也想或許能慢慢關系好轉。

虞瑤微抿唇角,去看妹妹。

多少心虛的虞敏移開眼,補上一句:“我會在家照顧好寧寧和昭兒的。”

虞瑤不是不知自己妹妹的那些心思。包括虞敏會有這些小心思的原因——大抵是自責,認為她會變成現下這樣同她這個妹妹脫不了幹系。

虞瑤不願妹妹這樣想。

只無法憑借三言兩語消除妹妹這種念頭,亦不想妹妹為此自責。

原本她今日也該和妹妹同去書院。

然而,之前那一樁意外對妹妹造成不小心的刺激,妹妹心下抗拒不願意出門,她不會強求。聽妹妹說不放心,也明白為何“婁公子”同去會放心。

目光從虞敏臉上移開,虞瑤去看楚景玄。

楚景玄敏銳說:“我今日得閑,陪著出門一道去書院也無妨。”

“勞煩婁公子了。”虞瑤溫聲道。

一旁的虞敏見她應允,嘴角微翹:“姐姐快去吧,別耽誤了時辰。”

虞瑤頷首,和楚景玄去往前院。

立在秋千旁的虞敏便和寧寧昭兒一起目送他們離開了,之後變成虞敏陪他們在院子裏玩鬧。

帶著兩個孩子玩得一陣,奶娘仍沒有來,而流螢在前院酒樓忙碌,虞敏莫名的心慌不安。她環視一圈院子,空空蕩蕩,唯有她同兩個孩子在,臉色不由得微微發白。心慌不安之際,腦海裏閃過祁寒川的身影,也記起這些日子祁寒川總在,她訥訥開口:“祁將軍,你在嗎?”

“在。”

虞敏聽見她頭頂上方飄來屬於祁寒川的聲音。

仰頭去看,院墻上坐著一個人,逆光看不十分清楚對方的容貌,但她知道這個人是祁寒川。

那種心慌不安悄然中散去兩分。

虞敏收回視線,攥住裙擺的手指松開,緩緩松一口氣。

作者有話說:

勇敢狗勾,不怕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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