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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天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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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回門派就跪了一個時辰,師弟師妹們也都習慣了,但問題在於,這一次我是欺負了剛入門的小師弟才被罰。

不是我與師父之間的慪氣,而是夾了個人。

並且,我雖然看起來有些吊兒郎當的,也沒什麽好勝心去爭當掌門,可我實打實地,喜歡爭師父的寵愛。

蒼山派的下任掌門是三師兄連江夜,這個我舉雙手讚同,師父最寵愛的徒弟始終是離開的大師姐,這個我沒話說。

空缺了二十年的關門弟子位置,如今被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少年拿走,我多少是心有不甘。

那蠢蛋還被賣去采風館,空有小臉蛋。

關門弟子的位置倒不如一直空著,這是我的私心。

我的門派有一點好,就是不搞什麽內鬥。就算我不太服淩馳當關門弟子,其餘的同門與我關系好,也不會去為難小師弟。

我自己不爽便算了,哪能發動別人都去排擠。

夜裏去後山的清心閣參悟劍法,聽到樓下的動靜,我踏出欄桿,飛身而下。

“哇!師姐是我!”

“嘴大啊。”

吳嘴大這個名字是他親爹娘取的,說是嘴大吃四方,還挺有道理。他其實嘴巴不大,五官端正,笑臉喜人。

小年輕懷裏揣著油紙,他沖我一笑,將紙給攤開,露出香噴噴的芝麻餅。

“進貢給師姐的,今日我告狀害你受了罰。”

我大大咧咧地往臺階一坐,招呼他也坐過來,叼走一塊餅子,不在意道,“無妨。”

“師姐,你是回來得晚,師父說小師弟是練武奇才,拜師禮那天就當眾宣布收為關門弟子了。”

“哦。”

如果淩馳是個姑娘家,說不定我都要以為師父動了凡心。

“他長得又好看。”

“……那你娶了他。”

“說什麽吶,我要娶妻的。”

“三師兄什麽時候回來?”

“少不得還要十日,三師兄對小師弟也很好。”

言下之意就是讓我也學學大家,不要為難小師弟。

“怎麽,有了師弟不要師姐了?”

“哪能啊!我肯定站師姐這邊,就是你與他為難,師父知道了,罰的還是你。”

三兩口塞了餅子,我納悶,“說的也是,不過我替師父磨練他,也沒事吧。”

“公報私仇哦。”

“沒有,我是那種人嘛。”

“門派裏誰不知道你過於在乎師父,喜歡爭寵。”

“……”我是什麽缺愛大惡人。

“師姐,你是不是對師父感情不一般?”

“誰說的?”

“大家都這麽覺得,不敢和你當面提就是了。”

“別瞎說,你們這幫小碎嘴。”

一拳頂在吳嘴大的肩頭,笑罵他兩句,打消這猜測。

“來來,師姐看看你最近的飛花劍譜練得如何,給你開小竈。”

“啊!別啊……我沒想在武學上有造詣,啊!殺人啦!”

頓時垮了臉色的吳嘴大露出痛苦的神色。

他爹娘開酒樓的,很有錢,送他上山習武的初衷就是強身健體,順便掛個蒼山派弟子的名號,以後當家娶媳婦也有面子。

殺豬聲持續了半個時辰。

一身清爽地帶著練得手抽筋的吳嘴大回去院子,親傳弟子以上都是有自己的單間,其餘弟子是通鋪。

吳嘴大嘀嘀咕咕地揉著胳膊跟在我身後,小媳婦一樣委屈,我回頭看他,“扭到了?”

“對啊,師姐你開小竈要人命。”

“外面多少人求著我指點,真是嬌氣,來來,給你揉揉。”

吳嘴大很不客氣地將右胳膊甩過來。

放下劍,我用雙手拿捏住他的胳膊,指尖循著大臂的肌肉群開始發力。

一寸寸一處處地輕壓慢撚,推拿手法一流,舒服得他直哼哼。

“哇!夠勁兒,師姐以後去醫館推拿也能賺錢的。”

“……”這似乎是個賺錢門路,我還欠八千兩黃金呢!

要不改天去山下的鎮上找個醫館打零工?

“噫,小師弟!你還沒睡啊!”

被我捏得都要癱軟的吳嘴大突然抖擻起來,朝著回廊下的少年招手。

循聲望過去,竟是對上那道晦暗的目光,夜裏燈色昏沈,淩馳的眉眼稍顯陰鷙,似蟄伏在深處的獸。

“見過嘴大師兄。”

暗處的少年微微頷首,繞過回廊向著旁處去了,完全沒把我放眼裏的意思。

吳嘴大趕緊給我臺階下,安撫道:“師姐別介意,小師弟可能沒看見你。”

“他瞎啊,睡了,你也趕緊回屋。”

“好咧。”

這幾日門派沒什麽任務給我做,我這種級別的也不安排授課,本來還覺得閑,偏偏每日下午要顧著小師弟。

這麽個差事鎖著我,讓我下山去玩也不痛快。

午後,我在後山清心閣的空場地等著淩馳過來,雖然彼此看不順眼,他也還是準時過來了。

“怎麽不帶劍?”

看他兩手空空,我張口就問。

“劍術心法由師父傳授。”淩馳淡淡地回了一句。

這就是看不起我的指導了,也是,都是關門弟子了,還需要我指點什麽。

“接著。”

聲音落定,我已將手中劍拋了過去,淩馳抄手抓住劍鞘,不明所以地看著我。

“不指點你,師姐和你切磋行了吧,檢驗一下你的功課。”

小樣,以為我沒招了?

“……”

心知逃不過我的比試,淩馳抖開一寸劍身,日光流轉過方寸劍刃,寒意森森。

“只有一柄劍。”

“你用劍,師姐用這個。”說著,我用足尖挑起地上的枯枝。

淩馳冷凝著俏臉,“看不起誰。”

“哪裏敢看不起關門弟子,就用飛花劍譜的招比比吧。”

飛花劍譜雖說是普通劍法,但若是練得好了,一樣不容小覷。

熟悉了這基本功,行走江湖也算是有保障了。耍的出來一招半式,就知道是我們蒼山派的人。

手腕一翻,握起枯枝,我跨步上前搶攻出招。

還想著劍不出鞘來應對我,以至於處處受制,若不是身法輕便,淩馳早被我的枯枝戳上幾個窟窿。

踏步飛身,手中劍如疾風,往他身上要害招呼,淩馳狼狽回防。我的舊傷也好利索了,他想尋我薄弱處,沒能得逞。

“出鞘!”

我厲喝一聲,屈膝頂向他腹部,少年慌忙用掌心格擋。我卻步伐疾走,繞至身後,手中枯枝啪啪兩下抽到他臀部上。

屁股被抽的淩馳面色飛紅,一雙眼蒙上霧氣,水汪汪的,不可置信地瞪著我。

“就你這三腳貓功夫,還想讓著我?”傲慢地一笑,我抖抖手中的枯枝,又做了個抽打的姿勢。

只覺被羞辱的淩馳長劍出鞘,朝我旋身飛撲,一劍刺來,竟是有了幾分肅殺之氣。

目光凝住劍鋒,我碎步後退,發現這是飛花劍譜中的最後一招“飛花逐日”,師父若是用這一招,敵人不死也殘。

淩馳這姿態,竟是有了幾分師父的氣魄,他翻飛的衣袂,驚人的容貌,更是喚起我久遠的記憶。

小時候,我看著大師姐練劍,她雖溫柔,動起手來也是毫不含糊的。

被她傷到的人,都說能遭天仙一劍,死也心甘。

可能是看我只退不化解招式,甚至隱隱有發呆的趨勢,勢如破竹的劍招於半空一個生硬地轉折,硬生生地將招式收回。

淩馳這兇殘的一劍從我身前掃過,劍氣如虹,竟是將近旁的一棵樹木一劈兩半。

“你耍我是不是!”

驀地,淩馳拿劍指我,厲聲呵斥。

我心情有些郁悶,也有些繁雜,掀起眼簾看他一眼,“何出此言。”

“讓我出招,你又不接招!”

“這不正方便你砍死師姐嘛,你反正也看不順眼我。”

“……”

“還是你想打我屁股?這不行,師姐要臉。”

“你還要臉!你根本不要臉!”

“你罵人的話好單一哦。”

“……”

他氣得當場丟劍,要是可以,大概想把我的劍給掰斷。

我沒有生氣,我只是罕見地產生了一種危機感,是對於天才的忌憚與妒意。

大師姐之後,我是門派公認的最強,盡管這樣,我都沒有得到師父更多的青睞。

他才來半月,就將飛花劍譜全部掌握,甚至最後一招能有這等氣勢,如果剛剛那一劍附著了內力,我能不能輕易化解?

一年兩年,我還能壓制他,八年十年呢?

師父不是看臉選人,他確實有過人天賦,之前的驚浪拳也是。徒手打死大象也不是問題,只不過是缺了內力,顯得綿軟。

中原之外,北漠、南疆、西嶺、東海,處處都有高手,我怕是有些自傲了。

我問,“你父母是誰?”

淩馳給了我一個白眼,不搭理。

好吧,關系沒到這一步,他不說也正常。

說來也詭異,更親密的事情都做了,卻好比仇人那樣互相討厭。

走到他面前,以為我要動手,有所防備的淩馳後退半步,我只是挑起劍,收劍入鞘。

“師姐乏了,你去找嘴大師兄玩。”

這麽說著,我就要從後山下去,蒼山派依山而建,坐落在山腰位置,從這下去,用輕功不過兩刻鐘。

剛要走,他的聲音響起。

“我又哪裏得罪你了。”

我扭頭瞧他,端詳了一遍這如花似玉的顏,“這話怎麽說呢。”

“你剛剛臉色不是這樣。”

“哪樣?師姐不調戲你,你不舒服?”

“我是討厭你,但既然已是同門了,何必鬧得這麽僵。”

還說呢,好幾次我和其他師兄弟在一起,都無視我,別人都叫了,就不叫我,這還不是拉仇恨?

說對我沒意見,鬼才信。

我勾起唇角,隔空用食指點著他,“你啊,從頭到腳,從裏到外都得罪我了。”

“就因為師父更喜歡我,你才這樣。”

“……”

“看來師兄師姐們沒說錯,小蓮師姐最愛爭寵,像三歲小孩一樣。”

之前罵我老女人的是誰!

“小混蛋,回去換衣服吧。”

我冷著臉這麽交代一句,少年還沒反應過來,這次我一劍出鞘,疾如流星。眨眼間,他身上的衣服碎裂落地。

“懷蓮!”

身後響起少年惱怒的聲音,我卻已經拋之腦後,拔步飛奔。

我跑去禪房找師父了,他剛結束打坐,見我不大高興的樣子,也沒什麽反應。

“這個時候,你應當在教導馳兒。”師父捧著茶,坐回矮榻上。

“既然是您的關門弟子,你就全權負責唄,丟給我做什麽。”

“那也是你的師弟。”

張嘴就想說我不認,可一接觸到師父飛來的眼色,我就吞回了這話。

“他已經掌握了飛花劍譜,是自你大師姐後,資質最好的苗子。”

“那我呢。”

“你?”

我不服地爭執,“就連北少林的方丈都說我是武學奇才,你卻從不這樣覺得,就算我如今是門派最厲害的徒弟,你也不會收我當關門弟子。”

“比不過大師姐我認,淩馳又算什麽。”

師父將茶杯輕輕放下,沈靜的眼眸望向我,似有千言萬語,最終歸為寂靜。

“你也發覺他天資聰穎,威脅到你了,是吧。”

“……”

“幾個徒弟,如今只有江夜與你在為師身旁,江夜在武學上沒你悟性好。但你心不靜,行不端。”

“我哪裏給師門丟臉了,行俠仗義,鋤強扶弱,我樣樣沒落下!”

“招貓逗狗,挑釁別的門派,羞辱天羅堂的副堂主,采風館的賬單還送到江夜手上,你莫不是忘記了?”

“……”

呃,我確實忘記了。可那個副堂主偷襲皓月門,還對女弟子出言不遜,我才拔刀相助的!

安靜片刻,我深吸一口氣,終於將壓在心頭的話說了出來,“師父,您就是偏心,您有了新歡忘了舊人。”

師父皺眉瞪我,“不會說話可以不說。”

“大家都看著的,都說你偏心小師弟。”

“這又如何。”

那我沒有辯駁的了,都擺明了,還能怎麽掙紮。

“不如何,我只是很難過,不打擾師父清修了,徒兒告退。”

喉嚨陣陣發緊,鼻腔酸澀,轉身要走,我卻聽到微不可聞的嘆息。

“小蓮,誅邪劍法練到第幾式了。”

誅邪八十一式,本門秘傳的最高劍法,有師父這般造詣,是難逢敵手的。

我是兩年前接觸,如今不過七十二式,還有剩餘九招,怎麽也沒掌握要領,越往上越難。

二師兄楚山孤比我更早學幾年,他練到六十三式就再也上不去了。

我是親傳弟子裏最後接觸誅邪劍法的,如果是大師姐,應當能全部掌握吧。

“七十二式。”

“近日毫無進展麽。”

“弟子愚鈍。”

“別和師父使性子,今後為師也會傳馳兒誅邪八十一式,你當勤勉,他還能激勵一下你。”

“……”我酸得不行。

“你二人可互相切磋,共同進步。”

“是。”

“還有,伏神心法,這是為師畢生內功成果,也該傳於你們了。”

原本無精打采的我登時來了精神,倒不是我武癡,而是這代表著師父看重我。

伏神心法按理說只能是關門弟子學,可我又為什麽有資格?

我每次覺得師父對我不好的時候,他又像及時雨那樣,總能撫慰我,讓我半是歡喜半是憂。

“小蓮,做個大俠,匡扶正義,除魔衛道,為師知你頑劣,心性還是淳樸良善的。”

“師父!”

“不用妒忌馳兒,你們應當互相扶持,幫助江夜打理好蒼山派,為正道武林出一份力。”

稍微有些羞愧了,我低下頭,“我會努力的。”

炸毛進去,順毛出來,這一番折騰,我心情又恢覆了。

現在看什麽都是燦爛的,我愉快地走出小院,撞上剛換好紅衣的淩馳。

“呀,小師弟,剛剛真是對不住,來,這裏是一些碎銀,休沐的時候下山買點衣服和吃食吧!”

堆起滿面笑容,我走過去掏出錢袋,給了他一點錢。

看著掌心裏的錢,又面無表情地看我,淩馳冷笑一聲,將錢丟地上。

“我不是惹你不快麽,渾身上下哪裏都得罪你,你犯不著對我笑臉相迎。”

“此一時彼一時,方才是師姐不對,小肚雞腸,你大人大量別在意哈。”

“我在意。”

“你要師姐怎麽賠?我不會針線活!衣服補不了了!”

“你把你自己的嘴巴縫上,別找我就是了。”

“餵,小師弟!”

作者有話說:

懷蓮師姐對小師弟真是冰火兩重天呢【餵】

求留言,卑微乞討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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