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2章 。白發寸寸成青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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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鳳喜燭在安靜的喜房裏燃著。
喜婆說著吉祥的祝詞，坐在床榻邊沿的新婦子被紅蓋頭蓋著。
新娘白嫩幹凈的雙手交疊而握，是這一片紅中唯一的嫩白色。
門陡然被人踹開，江蘅走入裏，看著坐在床榻上的新娘子冷笑，他道：“若蘭，你逃不掉的。”
喜婆大失驚色，道：“江老爺！今日是你兒子成婚啊！”
江蘅紅著眼睛走入，就見新婦子將蓋著的紅蓋頭掀開，蕭若蘭含著靈氣的眸眼微瞇，眼若月牙：“義父，若蘭也一只在等你。”
喜婆看看新婦子，又看看一邊站著年過半百的江老爺。
突然發現了不得了的事情！
乖乖，這江家的嫡大少爺新婚，就要被自己的親爹給帶綠帽子了嗎？
真是好大一出戲！
“哼！礙事的婆子，還不出去！”江蘅胡子一翹，說話沒有好氣，目光如炬的看著坐在床榻上的新婦子。
江蘅一步步走到床榻前方，居高臨下的看著蕭若蘭，恍惚若夢，似乎不久前，蕭若蘭這個還沒他腰高的女娃娃正被自己舉高高，如今都要嫁給自己的兒子了。
他伸手揭掉鳳冠上方的紅蓋頭，聽著鳳冠之上流蘇碰撞的清脆聲音。
蕭若蘭交疊的手指微微動了動，若月牙的眸眼帶著幾分思索。
江蘅伸手去扒拉蕭若蘭的衣裳，蕭若蘭的手指再無動作。
江衍，我要是被江蘅，你的親爹給玷汙了，你還要我嗎？
“父親！”江衍急匆匆的走進來，看著蕭若蘭外面的喜袍都被褪去了一半，露出了品紅色的中衣，心如擂鼓。
明珠說的果然不錯，父親是不會放過蕭若蘭這一味長壽藥的。
蕭若蘭聽見江衍的聲音整個人都怔了。
她看過去，就見一身喜袍的新郎官面色慌張，江衍看著自己的父親道：“父親，今晚是孩兒新婚。”
“哼！為父知道！”江蘅一甩袖子，走出去。
江衍坐在一邊的圓凳上，看著桌子上放著的瓜果，輕輕嘆了一口氣。
蕭若蘭彎腰撿起被江蘅仍在地上的喜帕，低著頭有些不敢去看江衍的眼睛。
“若蘭，來喝交杯酒。”江衍說著，在酒盅裏面倒上兩杯酒，“我們新婚。”
蕭若蘭眨了眨眼，從床上站起來，走到江衍的面前，江衍將一杯酒遞給蕭若蘭，蕭若蘭接過，兩人手臂交纏喝下。
江衍喝完咂咂嘴，道：“是青梅酒。有梅子味。”
蕭若蘭看著江衍，輕輕地開口問：“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江衍淡淡一笑：“是啊。”
接著，江衍就急不可耐的將蕭若蘭抱上喜床，蕭若蘭突然感覺有一股奇異的暖流從小腹那邊傳來，她疼的蹙起了眉，臉都漸漸白了。
江衍的大掌觸碰在她雪白的肌膚上恣意揉捏，看到她慘白的臉，以為是害怕，溫柔耐心的哄道：“別怕。”
蕭若蘭想哭，怕個大爺啊……為什麽成了鬼，還他媽有月事兒？
蕭若蘭伸手捂著小腹，直哭。
江衍終於發現了不大對勁，立刻站起來，拿棉被給蕭若蘭披上，冷著臉問：“酒裏有毒？”
蕭若蘭抓住江衍的手，又放開，捂上自己的小腹，道：“不是！”
江衍冷哼一聲：“那是什麽？”
蕭若蘭抿著嘴低頭，只看得到鳳冠和後頸上一片雪白的皮膚，聲若蚊蟲：“月……月事……”
江衍沈默了一會兒，看著蕭若蘭，伸手按了按自己得腦門，問：“很疼？”
蕭若蘭疼得臉都皺到了一起，她點點頭，道：“沒事，過去就好了！”
……
江衍立刻叫人燒熱水，燒姜湯，給蕭若蘭洗浴，洗完之後，將蕭若蘭抱著放到喜床之上，用手捂著蕭若蘭的小腹。
他看著蕭若蘭的後頸，嘆出了一口綿長的氣。
這新婚之夜，可真淒慘。
蕭若蘭成功的成了江衍的新婦子，江衍想了想，還是決定不住在江家大宅裏面，他選擇在金陵城裏的別莊，將蕭若蘭接過去住。
江明珠還十分好奇的走過去問江衍：“新婚之夜怎麽樣？”
說著還擠眉弄眼的。
江衍笑斥了一聲，就是不說話。
一年過去，在江衍的努力耕耘之下，蕭若蘭懷上了孩子。
江衍不讓蕭若蘭去接觸雲家的人，哪怕是雲城，總之不管有什麽事情，他都處理的好好的，不讓蕭若蘭操一星半點。
蕭若蘭被江衍保護驕縱的還像個孩子，滿金陵城的跑啊玩啊，有一些心酸的高門貴婦都說江衍要娶小妾，蕭若蘭只是一笑而過。
江衍才不會騙她呢！
蕭若蘭的第一胎，是個滿月的女兒。
小家夥出來的時候哭聲嘹亮，可精神了，江衍高興壞了，蕭若蘭與江衍一道取名，江念慈。小名就叫青梅。
江衍又對蕭若蘭道：“若蘭，等我們再有個孩子，小名就叫竹馬。”
蕭若蘭看著江衍，扁著嘴不開心的問江衍：“你把我當成母豬了嗎？”
江衍摩挲著下巴，看著蕭若蘭道：“對對對，若蘭是我養的最好的小豬。”
蕭若蘭睜大眼睛看著江衍，柳眉倒豎，氣鼓鼓的鼓起了嘴，一雙若月牙的剪水秋眸帶著怒意；江衍看的心馳神搖，他的蕭若蘭生氣都那麽好看！
他伸手將蕭若蘭從頭摸到尾，蕭若蘭被挑起了感覺，道：“你討厭！人家還在坐月子！”
江衍淚汪汪的看著蕭若蘭，居然還賣起了萌：“若蘭，肉不給我吃，喝點肉湯總行吧！”
蕭若蘭欲哭無淚：“我怎麽沒發現你是個這樣的色胚啊？”
江衍親親蕭若蘭的臉頰，誇她：“是若蘭太美。”
蕭若蘭看著江衍氣生生的說了一句：“你就愛貧嘴！不理你啦！”
像是個小孩子生氣，其實只要哄一哄就好了，江衍連忙過去哄她，蕭若蘭終於臉好看了點。
坐完一個月子之後，又過了三個月，在蕭若蘭和江衍一道的努力耕耘之下，蕭若蘭又懷孕了，懷孕期間江衍和蕭若蘭一有空閑下來，就各自翻著一本書看。
為不知是男是女的娃娃起名。
江衍將書本翻過一頁，道：“高山仰止，景行行止這一句不錯，叫江景行如何？”
“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也挺好聽的。江水清也不錯啊。”蕭若蘭翻過一頁詩詞，眼睛亮了亮，“紅酥手，黃藤酒，松花釀酒，春水煎茶，啊！行之！我要吃烤雞和榛子酥！”
江衍將手中的書卷給收了去，屈起手指輕輕彈了彈蕭若蘭的額頭：“凈知道吃。”
轉瞬就叫一邊的聽風去買了。
蕭若蘭大著一雙眼睛看著江衍，問：“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
江衍笑了笑：“男孩女孩沒關系，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歡。”
蕭若蘭“唔”了一聲，低著頭軟軟的說道：“我還是喜歡女孩子多一點。”
江衍摸摸蕭若蘭的頭，淡淡一笑，他也喜歡女孩子多一點，可江家這麽大的產業，總得要一個男孩子來繼承。
又是一年春風吹綠楊柳岸，蕭若蘭生下了第二個孩子，依舊是個女孩。
江念慈還不過兩歲，蕭若蘭聽聞是女孩，也沒有多少的情緒波動，江衍倒是率先來安慰蕭若蘭：“沒關系，我們還會有男孩的。”
蕭若蘭默了默，問：“叫什麽？”
江衍看著產婆手中的女娃娃，眸眼溫柔：“叫江幽幽，空谷幽蘭的幽。”
蕭若蘭三年誕下兩個女娃娃，江衍覺得應該有虧元氣，直接去買了一艘畫舫，有事沒事就帶著蕭若蘭去游湖，有時候蕭若蘭站在畫舫上看著遙遠的金陵城，唔了一聲，問江衍：“江小樓，要是有了男孩子，就叫江小樓好不好？”
江衍微淡一笑，應了一聲：“好啊。”
蕭若蘭是問過江明珠的，那個時候生出來的孩子五行可有缺失，江明珠說：“那個時辰出生的孩子五行多金少木，補上一個木偏旁的字才好。”
江衍帶著蕭若蘭從長江頭游到長江尾，看盡江水天色，聽多了許多說書故事，每個地方的食物也吃的爽快極了。
一年之後，他們回到金陵城中，蕭若又雙叒叕的懷孕了。
大夫說這一次懷的是雙胞胎。
江衍有時候看著蕭若蘭那不過五個月就大的像個皮球一樣的肚子，就心驚膽戰。
有時候孩子調皮踹了一腳江衍放在蕭若蘭肚皮上的手，江衍就虎著臉對著蕭若蘭的肚皮斥責：“少給你們娘親惹事！懷你們多辛苦！”
然後那兩個孩子一陣連環踢。
江衍將手收回去，默默決定以後絕不給這兩個可恨的小娃娃小食。
蕭若蘭生的時候正值二月二十八日亥時，夜裏星空上面是一條銀河，月牙都沒有，產婆滿頭大汗的出來問江衍：“保大還是保小。”
江衍顫著唇說：“保大，我要保大！”
整個江宅燈火通明，江衍看著來來去去的下人，心中纏亂，不顧下人的呼喊就走進屋內，握著蕭若蘭的手，道：“若蘭，為夫陪你。”
蕭若蘭疼得滿頭大汗，看見江衍的時候眼睛亮了亮。
江衍看著蕭若蘭生孩子的慘狀，又道：“不生了，若蘭，以後我們不生了。”
蕭若蘭平安的生下兩個孩子，還是兩個女孩。
江衍理都沒理這兩個將蕭若蘭折騰的半死不活的可恨的女娃娃，直接抱著蕭若蘭跑鄉下莊園去靜養了。
只屬於江衍和蕭若蘭的二人世界。
他們平安喜樂的過了一輩子，有事兒全都江衍扛著對著，蕭若蘭的頭發一點一點的變成白發，江衍的頭發也變白了。
年老的蕭若蘭坐在鏡子前，看著銅鏡裏面鶴發童顏的自己，江衍從床榻上下來，看見蕭若蘭還是忍不住的唇角含笑，拿起桌上的眉筆給蕭若蘭畫眉，可畫著畫著就嘆息了一口氣：“老了老了，若蘭，你的眉毛都是白的了。”
蕭若蘭抿著嘴道：“你也老了。”
江衍看著鏡子中的蕭若蘭，自己幾乎老的佝僂，可蕭若蘭身上還有著這麽些年被自己寵愛的嬌氣：“沒事沒事，我們一起老。”
“行之。”
“欸。”
“看著我。”
蕭若蘭的容貌依舊，她坐直了身子，拿起一邊放著的木梳，輕輕的給自己梳頭，一梳，那桃木梳流過的白發漸漸變成黑色。
江衍就那麽看著蕭若蘭的眉眼，一點一點的從老年，變成女子年華正好的時候。
江衍看著蕭若蘭的白發一寸寸的變成青絲，一點一點的變成死前穿著煙水百花裙的模樣……
恍然之間，江衍又看見蕭若蘭穿著大紅色的嫁衣，在燈火葳蕤裏面含羞帶怯。
若夢。
．
二世白發尾卷完結。
十方蒼瀾 說：
唔，明天三生求不得。
第三卷 三生求不得
更深夜露重
刻著蕭若蘭的墓碑靜靜的矗立在了微白的夜幕之中，樹影晃動，窸窸窣窣，一片片的枯葉從樹枝上無力的飄落下來。
天將明未明之時，深秋漸冷，更深夜露重。
墓碑之前，一名白發參差的老人閉眼躺著，眼角的眼淚一點一點的流出來，他參差黑白交錯的眉毛上都結了霜。
緊抿著的薄唇喊了一聲“若蘭”，就是一聲接著一聲的“若蘭”，最後竟然變成黎明之前的嗚咽。
嗚咽著嗚咽著，他睜開了眼睛，望著墓碑上的字，伸手輕輕撫摸著墓碑，他帶著的溫柔，是曾經活著的蕭若蘭渴望著卻又得不到的。
枯葉被腳傾軋的聲音在這黎明未至的夜裏格外清晰。
“若蘭托夢給我，說讓你以後別來她墳前了，免得的臟了她的輪回路。”雲城依舊是個溫潤的公子，只是兩鬢已白，望著那自己親手提下的字，眼中是溫柔繾眷的愛意，“也別碰她的墓碑了，她說既然求不得，就不想求了。”
江衍想站起來，不想一夜寒露太重，似是風濕又犯，站了一下又跌了回去，幾次未有成功，他對著雲城道：“扶我起來。”
雲城伸手，將江衍扶了起來。
“代我告訴蕭若蘭一聲，我知道了。”江衍的眉眼沈著，看不出到底是傷痛還是什麽，對著雲城又道，“還望雲公子好好善待我夫人。”
那一聲清清淡淡的我夫人，被他說得似雲霧淡薄，完全沒有半點留戀。
“她還想看看她的孩子。”雲城想了想，覺得蕭若蘭最牽掛的應該就是孩子了吧？雖然夢裏沒說，但他總得要為她想想的。
江衍翹了翹蓄著的白胡子，看了眼墓碑，沒有咬牙切齒，也沒有什麽不甘的神色，斬釘截鐵的來了一口氣：“休想！”
雲城微微一默，覺得這江衍的脾氣真是幾十年如一日。
也罷、不過是個孩子，若蘭已經什麽都不在乎了。
“既然這樣，那江某先告辭了。”朝著雲城拱了拱手，江衍走的半點都不留戀。
雲城看著沒有半點留戀的江衍走的直搖頭，望著墓碑道：“你愛的男人啊……”
他靜靜的站在墓碑之前，穿著白衣常服，遠遠望去像是個仙人，低頭，看著前方放著的一條紅燒魚兩個獅子頭還有一塊五方肉，他上了三炷香，磕了三個頭。
“若蘭，我們都對不住你。”說完之後，就見春風提著東西來到了雲城的身邊，雲城拿起那裏頭的黃紙銅錢，一點一點的燒了起來。
等到天大亮的時候，雲城又朝著蕭若蘭的墓碑磕了三下。
江衍撐著一口氣回到江宅，被小廝扶著進入之後，就哇的吐了一口血出來。
上官風雅連忙迎著過去，蹙著眉頭道：“都多大點歲數的人了！還這樣沒輕沒重的！快來人，請大夫！”
江衍看著那一臉貴婦樣子的夫人，恍若隔世，他用力的推開了上官風雅的手，喝道：“我要休妻！”
“休我？”上官風雅盯著江衍，冷笑了聲，“七出之條我犯了什麽？”
江衍閉了閉眼，上官風雅這個江府的明媒正娶的嫡夫人當得太好，做事滴水不漏，確實……什麽也沒犯。
就是孩子，都生了兩個，各個都是光宗耀祖的人中龍鳳，可蕭若蘭的小兒……
想到小兒，江衍就心膽俱裂，他撐著一口氣，冷意岑岑的盯著上官風雅：“你別以為我不知道，若蘭剛進府的時候是你下了藏紅花和麝香以及砒霜又栽贓給流蘇，以及蕭若蘭死前的種種事情，你都推波助瀾了一把，你為了坐穩江家主母的位置，真是廢了好大的勁！”
上官風雅看著江衍，仔細的看了一會江衍，許久才道：“江老爺寵妾滅妻，你也要為了個妾侍與我這個妻子爭，難道江家寵妾滅妻是代代相傳的麽！？”
江衍甩了甩袖子，被聽風扶著往裏頭走去，即進入了書房，江衍又“哇”的突出了一口血來。
聽風蹙著眉，覺得江衍這樣吐血不是個事兒，：“我去請大夫來。”
江衍抓著聽風的手，說的話也斷斷續續的：“沒有，沒有若蘭流的血多……若蘭生孩子的那一天，血水一盆接著一盆……我抓若蘭擋劍的那天，她的血幾乎沒停過……還有若蘭……”
聽風一掌直接劈暈了江衍。
大夫匆匆趕到，給江衍把了脈，對一遍的聽風道：“老爺的身體好著呢，若不是受了一夜寒，又氣急攻心，這血也吐不出來，我開個方子，給老爺補補。”
聽風才放下了心，謝過老大夫，他看著躺在床上的江衍，輕輕嘆了一口氣。
活著的時候不珍惜，死了才珍惜，有用麽？
江衍醒來的時候，睜著眼睛望著上方，眼中空空蕩蕩的，聚不齊焦距來，上官風雅在一邊盡心盡力的伺候著，舀著一口粥送入江衍的唇邊道：“別氣了，大不了我讓蕭若蘭的墓移到江家的祖墳裏。”
江衍沒理，上官風雅笑了一聲，將碗擱在了一邊的桌案上，發出一聲輕響：“你這是和我置什麽氣？我上官家還沒倒下呢！”
江衍娶她為利，她嫁給江衍也為利，結為連理麽，無非就是日子一起過，兩個家世顯赫的在一起，大抵是沒有多少真感情的，何況如今江家的生意和上官家的生意也是整個王朝之中數一數二，江衍娶的時候，她嫁的時候，兩個人心裏都是明明白白的。
就是沒有感情，也要拼命的做著有感情。
要知道，親家做不成，那是得要做仇家的！
都是商人，以利為本，和氣生財。
江衍，是最懂得這個道理的了！他勉強勾了勾唇，道：“這後院裏頭，只有蘇荷、蘇蔓，淒清了點。”
上官風雅又端起放在一邊的碗，舀著粥一勺一勺的遞給江衍喝，江衍倒是聽話的喝了。
“主意哪家的黃花閨女？我做主，給你納了。”上官風雅在主母能容人的條件下，倒是十分的大度，說罷，又朝著江衍道，“都五六十歲的人了，可少做點孽！”
江衍頷著首，一口一口的喝著小粥，沈默了下，道：“我瞧著錢莊胡老漢的閨女模樣不錯，還有明月樓裏的月生不錯，還有就是那江上人家酒肆裏的賣歌的姑娘也不錯。”
上官風雅一邊餵著江衍，一邊聽著，等到江衍說完，上官風雅撩了撩眼皮，道：“胡老漢的閨女聽說已經許了人？”
“許不許人都沒事，聘禮給夠就是。”江衍知道，如今自己窮的是只剩下錢了。
“胡老漢的閨女，那是良家的姑娘，明月樓與酒肆的賣唱女無所謂，納了就是，平白的姑娘家，可少作點孽。”上官風雅說著，又拿起一邊侍婢放著的臉盆，絞了一把濕布，擦起了江衍的臉來。
江衍笑了笑，眼中生出冷意來：“我不過看過胡老漢那閨女一眼，那閨女竟然無視於我，直接將門給關了，風雅，你說氣不氣？”
上官風雅默了默，點了點頭道：“那就隨老爺吧，不過胡老漢的閨女這種缺德事我可不去做。”
江衍點頭。
胡老漢的閨女，閨名微微，雖然不見得長得傾國傾城，也是個小家碧玉的，笑起來也是十分的可愛，胡微微看著江家源源不斷的送聘禮來，一時間也懵了。
等到轎子吹鑼打鼓的過來，自己被送了上去，入了洞房，被人直接給脫了衣裳，一時間不著一縷，江衍開門，一雙冷漠薄涼的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江衍呵的笑了一聲：“你可以穿上衣服走了，聘禮你拿著。”
胡微微不甘欺辱，問江衍：“素聞老爺年輕時也是一個大善人，如今年老竟然如此羞辱於我嗎？”
江衍笑了笑，往前走了一步，捉住了胡微微的手腕，上上下下的把胡微微給摸了一遍，然後放開手，站著離胡微微三尺遠：“你可以走了，聘禮你拿著。”
說完之後，衣冠整齊的江衍看都沒有看，就走出了喜房，胡微微不甘欺辱，想了想就往房梁上撞了過去，被破門而入的嬤嬤給壓住了，嬤嬤抓著胡微微，給胡微微穿上了衣裳，送回了胡家。
這一事，傳著傳著，就傳到了已經成了王爺的雲城耳中，彼時雲城正在同一個幕僚下棋，胡微微告狀告到雲城的跟前。
雲城拿起一邊的茶盞低頭喝了一口，問胡微微：“江衍真這麽做了？”
胡微微哭著俯首：“求王爺給民女做主。”
“這事不歸王府官。”雲城將茶盞擱回了桌上，繼續同幕僚下棋。
“可官府不接！民女狀告無門！”胡微微哭訴。
雲城捏著一枚黑子放到了棋盤上，點了點頭，道：“那就上京城告禦狀去吧。官府不接，我更不能接了。來人，送胡姑娘出去。”
王府侍衛去架著胡微微出去的時候，聽著胡微微破口大罵雲城：“枉你是金陵一封地的王爺，食百姓福祿，卻不為百姓做事，你們這樣官商勾結，必遭天打雷劈！”這一類的話語的時候，雲城看著幕僚放下一子，漫長的嘆息了一口氣。
幕僚隨著雲城的目光看過去，道：“王爺既然心有憐惜，何不幫她一把？”
雲城捏起一枚黑子，放在了手心裏，淡淡道：“幫不得。”
幕僚不解。
雲城沒有同幕僚說什麽，又捏起了一顆子放到了棋盤上：“繼續下。”
接著幾個月，江府的小妾是一個接著一個擡進門，給的聘禮各個都是萬兩銀錢，江衍的錢，似乎怎麽都花不完。
最先發現端倪的是上官風雅，她直接入了江衍的書房，看著江衍，道：“你借著迎娶小妾為幌子，是要將家財悉數散盡嗎？”
江衍此時美人在懷，身邊還有幾個美人兒捏肩捶腿，他老臉都是享受，聽見上官風雅這樣子質問自己，他道：“風雅，你是主母，太沒規矩了點。”
上官風雅十分生氣，她看著那些貌美的小妾，呵斥道：“下去！”
“不用。”江衍說著，還刻意抱著給自己捏肩的小妾一個吻。
小妾得意的看了眼自己的主母。
上官風雅眼中利光一閃而過，看著江衍勾了勾唇角，臉上厲色荏苒：“江衍，別怪我沒提醒你，我身後可是上官家！”
“犯不著你提醒。”江衍吃了一口小妾剝好的葡萄。
上官風雅氣的甩袖而去。
“聽風。”上官風雅走後，江衍就開口喚守在門口的聽風，吩咐道，“以後夫人再來，攔著。”
聽風拱了拱手，應聲：“是。”
上官風雅之後又來了好幾次退思園，都被聽風攔住，這個十分有地位的主母，氣的回了娘家，上官風雅的兩個哥哥，都不是吃素的。
聽風依舊在書院攔著三個人，上官溯和上官游同聽風打了起來，兩個都是練家子，聽風自然處了下風，江衍聽見外頭的打鬥聲，打開了門，見這兩個人，並無什麽意外，他看著兩人道：“大哥和二哥啊，進來坐。”
絲毫沒提到上官風雅。
上官風雅往前走一步的時候，被重傷的聽風依舊攔著。
上官風雅氣得跺腳：“大哥二哥！”
上官溯看著江衍，不將腳跨入門裏，意思再明顯不過，不過江衍本就沒那麽好說話：“大哥和二哥不進來麽？那就去陪著我夫人吧。”
說完江衍就往院內走了。
他早就用手段將上官家給挖空了，此時的上官家茍延殘喘，江衍可是等著上官家給蕭若蘭陪葬呢。
上官溯和上官游互相看了一眼，最後還是沒有理會上官風雅，一道隨江衍入裏。
上官風雅站在門口閉上了眼睛。
她的兩個哥哥，終究還是舍棄了她。上官家……
王朝本應該是盛世，卻不知如何塞外的羌笛人屢屢來犯，已經連破九個城池，金陵城眼看就要被破，雲城派人下去查，卻不想抽絲剝繭的，查到了與江家的蛛絲馬跡。
是江衍授命叫人不斷地送糧草給羌笛人。
夜裏，江衍秉燭看著手中的書卷，守在一邊的聽風吐出了一口血，江衍轉頭問聽風：“傷還沒養好嗎？”
聽風擦了擦吐出的血，笑了笑：“老了，不中用了。”
“你早些去休息吧。”江衍讓聽風退下養傷，聽風領命下去，次日，就見聽風唇色烏黑的躺在了床上。
中毒而亡……想也不用想，必然是上官風雅叫人不著痕跡的所做。
江衍對上官風雅說了一句“畢竟是我從小玩到大的奴才”。就名正言順的親自為聽風守著靈堂，跪在蒲團上的等到晚上，雲城不顧下人勸阻，就直接進來了。
江衍依舊跪在地上燒著紙，雲城也拿起一邊的紙一道隨著江衍燒了起來，雲城問江衍：“你給羌笛人提供糧草？”
“聽風本是羌笛人。”江衍回雲城，十分冷漠。同時也表示死無對證。
雲城瞇了瞇眼：“聽風去了你都不放棄利用一下，當真薄涼，若蘭因你而死，可是同聽風不無區別？”
江衍燒著紙的動作頓了頓，問雲城：“你來有什麽事麽？”
“自然是因你給羌笛人提供糧草一事。金陵城百姓數十萬，你是要看著十萬百姓悉數死於戰火嗎？”
“金陵城的百姓，和我沒什麽關系。”江衍漠漠的回雲城，“你是王孫貴胄，食用百姓福祿長大，自然擔心，我江衍，不過一個商人。”
“你！”雲城看著江衍，就覺得江衍簡直瘋了，他站起來指著江衍，“我念你讓我坐上王爺的恩情，你做什麽缺德事我都不置理會，你竟然能愈演愈烈！江衍，你真的老糊塗了，我不會再包庇與你，我會去皇上面前，親自揭你的罪行！”
“你去吧。”江衍自然不懼怕，他和上官風雅的好兒子還在朝廷做著相國呢。
“你！”雲城氣的甩袖而去，火盆裏的火都被袖子甩起的風給吹得旺盛了點。
羌笛人的大軍來到金陵城下的時候，江滿月躲開了連枝，攜著自己的親弟弟走上了城樓，此時江滿月是個二十的妙齡少女，江小樓不過才十四歲，他流著鼻涕傻笑，站在百尺高的城墻上，看著下面望不到盡頭的大軍，只當是在演戲，竟然還曉得拍拍手掌。
江衍被雲城遣來的小兵通知，當下就心懼，連忙架著馬，快步上了城樓，看著江滿月的眉眼恍惚裏竟然像是蕭若蘭又回到了自己的跟前。
江滿月穿著的是蕭若蘭經常穿的那件煙水百花裙，頭上梳著的是蕭若蘭常常梳著的淩雲髻，帶著的那一朵簪花是蕭若蘭經常帶著的鎏金鑲嵌紅寶石蝴蝶發釵。
江滿月問自己的父親：“父親，我從連枝那裏知道母親早年穿戴的樣子，刻意叫工匠趕了出來，像嗎？”
江衍沈著眼說：“像。”
“姑姑什麽都和我說了。”江滿月抱著江小樓站到城墻上的凹槽裏，“是你對不起母親，如今卻因為著母親而做出這樣的事情，平白給母親身上的罪孽給添了許多，我自知出生就不被你喜，如今也就不希望被你喜歡了。”
“滿月，你下來，我保你和小兒平安無事。”
“你因為著一己私利而至滿城百姓不顧，國家安危不顧，我卻不能，我畢竟是被雲境教養著長大。”
“這滿城百姓，國家安危，都害了你母親！”
“天地君親師，天地之下，君為大。”
說罷，江滿月抱著江小樓一縱，從城樓上跳了下去。
那兩個孩子，是蕭若蘭留下的僅有的念想，江衍疾步走過去想要撈住什麽卻什麽都沒撈起來。
雲城站在一邊，看著江衍道：“滿月自小被你懷疑是別人的孩子，自然與你不親，其實蕭若蘭不想看孩子，只想讓孩子去地府陪她，你在夢裏夢到蕭若蘭的時候，江滿月也夢到了蕭若蘭。”
江衍自嘲的笑了笑，不該死的都去了，該死的卻一個個的活著礙眼。他活成了一個孤家寡人。
號角連聲起，戰鼓雷雷，整個金陵城都在嗚咽，戰火慘烈，城門被破的時候正直夜半，新月高懸，他站在城樓上看著金陵城中心江家大院的火如火如荼的燒了起來，接著綿延出來，哭聲呼喊聲，猶如地獄，羌笛人的軍隊已經殺紅了眼，一片殺伐，血流成河。
有個翻過城墻的小士兵一下子戳中了江衍的心口，江衍捂著心口的刀閉上了眼。
耳中回想起了自己同江明珠的談話——
那是自己喝醉了酒，橫沖直闖的入了將軍府，問江明珠。
“明珠，我從前不信鬼神之事，如今我信了，可有方法逆轉乾坤？”
“哥……”
“明珠，我知道，你師從鬼谷道人，又懂了許多別人不知道東西。你能算出所有，必然也能逆轉天命，明珠，幫幫為兄。”
“哥哥……那是若蘭姐姐的命數！”
“明珠，哥哥只有你能相信了！”
“有，不過忒缺德。”
“你說。”
“一百個孕婦為內引，一百萬人血為外引，真龍之命為契機，可逆轉乾坤，倒施逆行。可是哥哥啊，這樣作孽太深，求得一世，就灰飛煙滅。就是天，都不屑下懲。”
……
江衍死於這一場戰亂，閉上眼睛的時候才知道原來利物刺入心口十分疼痛，也不知道蕭若蘭是如何忍住這疼痛的，回想這一生，終究是他負了蕭若蘭許多。
快咽氣的時候江衍拉耷著眼皮，似乎看見了蕭若蘭，他顫著唇，道：“若蘭，是我負了你。”
蕭若蘭還是如故的模樣，她蹲了下來，看著自己，語氣都是那樣子的溫柔啊——
“你沒有負我，你什麽都沒做，沒有回應我的愛意，沒有欲擒故縱，沒有消耗感情。我對著你做春秋大夢，你依舊是人世一浮萍，別往自己身上套莫須有的過錯。”
是啊，蕭若蘭怎麽舍得讓自己覺得錯了，要錯，也是她錯了。
她用情太深，自己興許只是喜歡上了她的用情至深。
更深夜露重，明月漸消褪，天都亮了，這一場春秋大夢，也該醒了。
ps：接下去是第三卷 。
【三生求不得】
卷首語：他用盡手段最後求得的逆轉乾坤，得到的不過是蕭若蘭長長久久的身子，按明珠的說法，蕭若蘭當初給他一夢作為一世，是一個魂魄用盡了最後的法力，再加上上一世自己平白無故給蕭若蘭添了的許多罪孽，蕭若蘭因著“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的愧疚，引頸就義，早已灰飛煙滅了。
如今蕭若蘭的身子裏，魂魄早已不是蕭若蘭的了。
占領蕭若蘭身子的魂魄說：“我叫安決。”
江衍微微一笑：“你是蕭若蘭。”
後來安決都忘記自己叫安決了。
江衍把意志強加於她……江衍的意志。
＿
不算換女主吧，畢竟還是女主的身子。表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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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婆說著吉祥的祝詞，坐在床榻邊沿的新婦子被紅蓋頭蓋著。
新娘白嫩幹凈的雙手交疊而握，是這一片紅中唯一的嫩白色。
門陡然被人踹開，江蘅走入裏，看著坐在床榻上的新娘子冷笑，他道：“若蘭，你逃不掉的。”
喜婆大失驚色，道：“江老爺！今日是你兒子成婚啊！”
江蘅紅著眼睛走入，就見新婦子將蓋著的紅蓋頭掀開，蕭若蘭含著靈氣的眸眼微瞇，眼若月牙：“義父，若蘭也一只在等你。”
喜婆看看新婦子，又看看一邊站著年過半百的江老爺。
突然發現了不得了的事情！
乖乖，這江家的嫡大少爺新婚，就要被自己的親爹給帶綠帽子了嗎？
真是好大一出戲！
“哼！礙事的婆子，還不出去！”江蘅胡子一翹，說話沒有好氣，目光如炬的看著坐在床榻上的新婦子。
江蘅一步步走到床榻前方，居高臨下的看著蕭若蘭，恍惚若夢，似乎不久前，蕭若蘭這個還沒他腰高的女娃娃正被自己舉高高，如今都要嫁給自己的兒子了。
他伸手揭掉鳳冠上方的紅蓋頭，聽著鳳冠之上流蘇碰撞的清脆聲音。
蕭若蘭交疊的手指微微動了動，若月牙的眸眼帶著幾分思索。
江蘅伸手去扒拉蕭若蘭的衣裳，蕭若蘭的手指再無動作。
江衍，我要是被江蘅，你的親爹給玷汙了，你還要我嗎？
“父親！”江衍急匆匆的走進來，看著蕭若蘭外面的喜袍都被褪去了一半，露出了品紅色的中衣，心如擂鼓。
明珠說的果然不錯，父親是不會放過蕭若蘭這一味長壽藥的。
蕭若蘭聽見江衍的聲音整個人都怔了。
她看過去，就見一身喜袍的新郎官面色慌張，江衍看著自己的父親道：“父親，今晚是孩兒新婚。”
“哼！為父知道！”江蘅一甩袖子，走出去。
江衍坐在一邊的圓凳上，看著桌子上放著的瓜果，輕輕嘆了一口氣。
蕭若蘭彎腰撿起被江蘅仍在地上的喜帕，低著頭有些不敢去看江衍的眼睛。
“若蘭，來喝交杯酒。”江衍說著，在酒盅裏面倒上兩杯酒，“我們新婚。”
蕭若蘭眨了眨眼，從床上站起來，走到江衍的面前，江衍將一杯酒遞給蕭若蘭，蕭若蘭接過，兩人手臂交纏喝下。
江衍喝完咂咂嘴，道：“是青梅酒。有梅子味。”
蕭若蘭看著江衍，輕輕地開口問：“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江衍淡淡一笑：“是啊。”
接著，江衍就急不可耐的將蕭若蘭抱上喜床，蕭若蘭突然感覺有一股奇異的暖流從小腹那邊傳來，她疼的蹙起了眉，臉都漸漸白了。
江衍的大掌觸碰在她雪白的肌膚上恣意揉捏，看到她慘白的臉，以為是害怕，溫柔耐心的哄道：“別怕。”
蕭若蘭想哭，怕個大爺啊……為什麽成了鬼，還他媽有月事兒？
蕭若蘭伸手捂著小腹，直哭。
江衍終於發現了不大對勁，立刻站起來，拿棉被給蕭若蘭披上，冷著臉問：“酒裏有毒？”
蕭若蘭抓住江衍的手，又放開，捂上自己的小腹，道：“不是！”
江衍冷哼一聲：“那是什麽？”
蕭若蘭抿著嘴低頭，只看得到鳳冠和後頸上一片雪白的皮膚，聲若蚊蟲：“月……月事……”
江衍沈默了一會兒，看著蕭若蘭，伸手按了按自己得腦門，問：“很疼？”
蕭若蘭疼得臉都皺到了一起，她點點頭，道：“沒事，過去就好了！”
……
江衍立刻叫人燒熱水，燒姜湯，給蕭若蘭洗浴，洗完之後，將蕭若蘭抱著放到喜床之上，用手捂著蕭若蘭的小腹。
他看著蕭若蘭的後頸，嘆出了一口綿長的氣。
這新婚之夜，可真淒慘。
蕭若蘭成功的成了江衍的新婦子，江衍想了想，還是決定不住在江家大宅裏面，他選擇在金陵城裏的別莊，將蕭若蘭接過去住。
江明珠還十分好奇的走過去問江衍：“新婚之夜怎麽樣？”
說著還擠眉弄眼的。
江衍笑斥了一聲，就是不說話。
一年過去，在江衍的努力耕耘之下，蕭若蘭懷上了孩子。
江衍不讓蕭若蘭去接觸雲家的人，哪怕是雲城，總之不管有什麽事情，他都處理的好好的，不讓蕭若蘭操一星半點。
蕭若蘭被江衍保護驕縱的還像個孩子，滿金陵城的跑啊玩啊，有一些心酸的高門貴婦都說江衍要娶小妾，蕭若蘭只是一笑而過。
江衍才不會騙她呢！
蕭若蘭的第一胎，是個滿月的女兒。
小家夥出來的時候哭聲嘹亮，可精神了，江衍高興壞了，蕭若蘭與江衍一道取名，江念慈。小名就叫青梅。
江衍又對蕭若蘭道：“若蘭，等我們再有個孩子，小名就叫竹馬。”
蕭若蘭看著江衍，扁著嘴不開心的問江衍：“你把我當成母豬了嗎？”
江衍摩挲著下巴，看著蕭若蘭道：“對對對，若蘭是我養的最好的小豬。”
蕭若蘭睜大眼睛看著江衍，柳眉倒豎，氣鼓鼓的鼓起了嘴，一雙若月牙的剪水秋眸帶著怒意；江衍看的心馳神搖，他的蕭若蘭生氣都那麽好看！
他伸手將蕭若蘭從頭摸到尾，蕭若蘭被挑起了感覺，道：“你討厭！人家還在坐月子！”
江衍淚汪汪的看著蕭若蘭，居然還賣起了萌：“若蘭，肉不給我吃，喝點肉湯總行吧！”
蕭若蘭欲哭無淚：“我怎麽沒發現你是個這樣的色胚啊？”
江衍親親蕭若蘭的臉頰，誇她：“是若蘭太美。”
蕭若蘭看著江衍氣生生的說了一句：“你就愛貧嘴！不理你啦！”
像是個小孩子生氣，其實只要哄一哄就好了，江衍連忙過去哄她，蕭若蘭終於臉好看了點。
坐完一個月子之後，又過了三個月，在蕭若蘭和江衍一道的努力耕耘之下，蕭若蘭又懷孕了，懷孕期間江衍和蕭若蘭一有空閑下來，就各自翻著一本書看。
為不知是男是女的娃娃起名。
江衍將書本翻過一頁，道：“高山仰止，景行行止這一句不錯，叫江景行如何？”
“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也挺好聽的。江水清也不錯啊。”蕭若蘭翻過一頁詩詞，眼睛亮了亮，“紅酥手，黃藤酒，松花釀酒，春水煎茶，啊！行之！我要吃烤雞和榛子酥！”
江衍將手中的書卷給收了去，屈起手指輕輕彈了彈蕭若蘭的額頭：“凈知道吃。”
轉瞬就叫一邊的聽風去買了。
蕭若蘭大著一雙眼睛看著江衍，問：“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
江衍笑了笑：“男孩女孩沒關系，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歡。”
蕭若蘭“唔”了一聲，低著頭軟軟的說道：“我還是喜歡女孩子多一點。”
江衍摸摸蕭若蘭的頭，淡淡一笑，他也喜歡女孩子多一點，可江家這麽大的產業，總得要一個男孩子來繼承。
又是一年春風吹綠楊柳岸，蕭若蘭生下了第二個孩子，依舊是個女孩。
江念慈還不過兩歲，蕭若蘭聽聞是女孩，也沒有多少的情緒波動，江衍倒是率先來安慰蕭若蘭：“沒關系，我們還會有男孩的。”
蕭若蘭默了默，問：“叫什麽？”
江衍看著產婆手中的女娃娃，眸眼溫柔：“叫江幽幽，空谷幽蘭的幽。”
蕭若蘭三年誕下兩個女娃娃，江衍覺得應該有虧元氣，直接去買了一艘畫舫，有事沒事就帶著蕭若蘭去游湖，有時候蕭若蘭站在畫舫上看著遙遠的金陵城，唔了一聲，問江衍：“江小樓，要是有了男孩子，就叫江小樓好不好？”
江衍微淡一笑，應了一聲：“好啊。”
蕭若蘭是問過江明珠的，那個時候生出來的孩子五行可有缺失，江明珠說：“那個時辰出生的孩子五行多金少木，補上一個木偏旁的字才好。”
江衍帶著蕭若蘭從長江頭游到長江尾，看盡江水天色，聽多了許多說書故事，每個地方的食物也吃的爽快極了。
一年之後，他們回到金陵城中，蕭若又雙叒叕的懷孕了。
大夫說這一次懷的是雙胞胎。
江衍有時候看著蕭若蘭那不過五個月就大的像個皮球一樣的肚子，就心驚膽戰。
有時候孩子調皮踹了一腳江衍放在蕭若蘭肚皮上的手，江衍就虎著臉對著蕭若蘭的肚皮斥責：“少給你們娘親惹事！懷你們多辛苦！”
然後那兩個孩子一陣連環踢。
江衍將手收回去，默默決定以後絕不給這兩個可恨的小娃娃小食。
蕭若蘭生的時候正值二月二十八日亥時，夜裏星空上面是一條銀河，月牙都沒有，產婆滿頭大汗的出來問江衍：“保大還是保小。”
江衍顫著唇說：“保大，我要保大！”
整個江宅燈火通明，江衍看著來來去去的下人，心中纏亂，不顧下人的呼喊就走進屋內，握著蕭若蘭的手，道：“若蘭，為夫陪你。”
蕭若蘭疼得滿頭大汗，看見江衍的時候眼睛亮了亮。
江衍看著蕭若蘭生孩子的慘狀，又道：“不生了，若蘭，以後我們不生了。”
蕭若蘭平安的生下兩個孩子，還是兩個女孩。
江衍理都沒理這兩個將蕭若蘭折騰的半死不活的可恨的女娃娃，直接抱著蕭若蘭跑鄉下莊園去靜養了。
只屬於江衍和蕭若蘭的二人世界。
他們平安喜樂的過了一輩子，有事兒全都江衍扛著對著，蕭若蘭的頭發一點一點的變成白發，江衍的頭發也變白了。
年老的蕭若蘭坐在鏡子前，看著銅鏡裏面鶴發童顏的自己，江衍從床榻上下來，看見蕭若蘭還是忍不住的唇角含笑，拿起桌上的眉筆給蕭若蘭畫眉，可畫著畫著就嘆息了一口氣：“老了老了，若蘭，你的眉毛都是白的了。”
蕭若蘭抿著嘴道：“你也老了。”
江衍看著鏡子中的蕭若蘭，自己幾乎老的佝僂，可蕭若蘭身上還有著這麽些年被自己寵愛的嬌氣：“沒事沒事，我們一起老。”
“行之。”
“欸。”
“看著我。”
蕭若蘭的容貌依舊，她坐直了身子，拿起一邊放著的木梳，輕輕的給自己梳頭，一梳，那桃木梳流過的白發漸漸變成黑色。
江衍就那麽看著蕭若蘭的眉眼，一點一點的從老年，變成女子年華正好的時候。
江衍看著蕭若蘭的白發一寸寸的變成青絲，一點一點的變成死前穿著煙水百花裙的模樣……
恍然之間，江衍又看見蕭若蘭穿著大紅色的嫁衣，在燈火葳蕤裏面含羞帶怯。
若夢。
．
二世白發尾卷完結。
十方蒼瀾 說：
唔，明天三生求不得。
第三卷 三生求不得
更深夜露重
刻著蕭若蘭的墓碑靜靜的矗立在了微白的夜幕之中，樹影晃動，窸窸窣窣，一片片的枯葉從樹枝上無力的飄落下來。
天將明未明之時，深秋漸冷，更深夜露重。
墓碑之前，一名白發參差的老人閉眼躺著，眼角的眼淚一點一點的流出來，他參差黑白交錯的眉毛上都結了霜。
緊抿著的薄唇喊了一聲“若蘭”，就是一聲接著一聲的“若蘭”，最後竟然變成黎明之前的嗚咽。
嗚咽著嗚咽著，他睜開了眼睛，望著墓碑上的字，伸手輕輕撫摸著墓碑，他帶著的溫柔，是曾經活著的蕭若蘭渴望著卻又得不到的。
枯葉被腳傾軋的聲音在這黎明未至的夜裏格外清晰。
“若蘭托夢給我，說讓你以後別來她墳前了，免得的臟了她的輪回路。”雲城依舊是個溫潤的公子，只是兩鬢已白，望著那自己親手提下的字，眼中是溫柔繾眷的愛意，“也別碰她的墓碑了，她說既然求不得，就不想求了。”
江衍想站起來，不想一夜寒露太重，似是風濕又犯，站了一下又跌了回去，幾次未有成功，他對著雲城道：“扶我起來。”
雲城伸手，將江衍扶了起來。
“代我告訴蕭若蘭一聲，我知道了。”江衍的眉眼沈著，看不出到底是傷痛還是什麽，對著雲城又道，“還望雲公子好好善待我夫人。”
那一聲清清淡淡的我夫人，被他說得似雲霧淡薄，完全沒有半點留戀。
“她還想看看她的孩子。”雲城想了想，覺得蕭若蘭最牽掛的應該就是孩子了吧？雖然夢裏沒說，但他總得要為她想想的。
江衍翹了翹蓄著的白胡子，看了眼墓碑，沒有咬牙切齒，也沒有什麽不甘的神色，斬釘截鐵的來了一口氣：“休想！”
雲城微微一默，覺得這江衍的脾氣真是幾十年如一日。
也罷、不過是個孩子，若蘭已經什麽都不在乎了。
“既然這樣，那江某先告辭了。”朝著雲城拱了拱手，江衍走的半點都不留戀。
雲城看著沒有半點留戀的江衍走的直搖頭，望著墓碑道：“你愛的男人啊……”
他靜靜的站在墓碑之前，穿著白衣常服，遠遠望去像是個仙人，低頭，看著前方放著的一條紅燒魚兩個獅子頭還有一塊五方肉，他上了三炷香，磕了三個頭。
“若蘭，我們都對不住你。”說完之後，就見春風提著東西來到了雲城的身邊，雲城拿起那裏頭的黃紙銅錢，一點一點的燒了起來。
等到天大亮的時候，雲城又朝著蕭若蘭的墓碑磕了三下。
江衍撐著一口氣回到江宅，被小廝扶著進入之後，就哇的吐了一口血出來。
上官風雅連忙迎著過去，蹙著眉頭道：“都多大點歲數的人了！還這樣沒輕沒重的！快來人，請大夫！”
江衍看著那一臉貴婦樣子的夫人，恍若隔世，他用力的推開了上官風雅的手，喝道：“我要休妻！”
“休我？”上官風雅盯著江衍，冷笑了聲，“七出之條我犯了什麽？”
江衍閉了閉眼，上官風雅這個江府的明媒正娶的嫡夫人當得太好，做事滴水不漏，確實……什麽也沒犯。
就是孩子，都生了兩個，各個都是光宗耀祖的人中龍鳳，可蕭若蘭的小兒……
想到小兒，江衍就心膽俱裂，他撐著一口氣，冷意岑岑的盯著上官風雅：“你別以為我不知道，若蘭剛進府的時候是你下了藏紅花和麝香以及砒霜又栽贓給流蘇，以及蕭若蘭死前的種種事情，你都推波助瀾了一把，你為了坐穩江家主母的位置，真是廢了好大的勁！”
上官風雅看著江衍，仔細的看了一會江衍，許久才道：“江老爺寵妾滅妻，你也要為了個妾侍與我這個妻子爭，難道江家寵妾滅妻是代代相傳的麽！？”
江衍甩了甩袖子，被聽風扶著往裏頭走去，即進入了書房，江衍又“哇”的突出了一口血來。
聽風蹙著眉，覺得江衍這樣吐血不是個事兒，：“我去請大夫來。”
江衍抓著聽風的手，說的話也斷斷續續的：“沒有，沒有若蘭流的血多……若蘭生孩子的那一天，血水一盆接著一盆……我抓若蘭擋劍的那天，她的血幾乎沒停過……還有若蘭……”
聽風一掌直接劈暈了江衍。
大夫匆匆趕到，給江衍把了脈，對一遍的聽風道：“老爺的身體好著呢，若不是受了一夜寒，又氣急攻心，這血也吐不出來，我開個方子，給老爺補補。”
聽風才放下了心，謝過老大夫，他看著躺在床上的江衍，輕輕嘆了一口氣。
活著的時候不珍惜，死了才珍惜，有用麽？
江衍醒來的時候，睜著眼睛望著上方，眼中空空蕩蕩的，聚不齊焦距來，上官風雅在一邊盡心盡力的伺候著，舀著一口粥送入江衍的唇邊道：“別氣了，大不了我讓蕭若蘭的墓移到江家的祖墳裏。”
江衍沒理，上官風雅笑了一聲，將碗擱在了一邊的桌案上，發出一聲輕響：“你這是和我置什麽氣？我上官家還沒倒下呢！”
江衍娶她為利，她嫁給江衍也為利，結為連理麽，無非就是日子一起過，兩個家世顯赫的在一起，大抵是沒有多少真感情的，何況如今江家的生意和上官家的生意也是整個王朝之中數一數二，江衍娶的時候，她嫁的時候，兩個人心裏都是明明白白的。
就是沒有感情，也要拼命的做著有感情。
要知道，親家做不成，那是得要做仇家的！
都是商人，以利為本，和氣生財。
江衍，是最懂得這個道理的了！他勉強勾了勾唇，道：“這後院裏頭，只有蘇荷、蘇蔓，淒清了點。”
上官風雅又端起放在一邊的碗，舀著粥一勺一勺的遞給江衍喝，江衍倒是聽話的喝了。
“主意哪家的黃花閨女？我做主，給你納了。”上官風雅在主母能容人的條件下，倒是十分的大度，說罷，又朝著江衍道，“都五六十歲的人了，可少做點孽！”
江衍頷著首，一口一口的喝著小粥，沈默了下，道：“我瞧著錢莊胡老漢的閨女模樣不錯，還有明月樓裏的月生不錯，還有就是那江上人家酒肆裏的賣歌的姑娘也不錯。”
上官風雅一邊餵著江衍，一邊聽著，等到江衍說完，上官風雅撩了撩眼皮，道：“胡老漢的閨女聽說已經許了人？”
“許不許人都沒事，聘禮給夠就是。”江衍知道，如今自己窮的是只剩下錢了。
“胡老漢的閨女，那是良家的姑娘，明月樓與酒肆的賣唱女無所謂，納了就是，平白的姑娘家，可少作點孽。”上官風雅說著，又拿起一邊侍婢放著的臉盆，絞了一把濕布，擦起了江衍的臉來。
江衍笑了笑，眼中生出冷意來：“我不過看過胡老漢那閨女一眼，那閨女竟然無視於我，直接將門給關了，風雅，你說氣不氣？”
上官風雅默了默，點了點頭道：“那就隨老爺吧，不過胡老漢的閨女這種缺德事我可不去做。”
江衍點頭。
胡老漢的閨女，閨名微微，雖然不見得長得傾國傾城，也是個小家碧玉的，笑起來也是十分的可愛，胡微微看著江家源源不斷的送聘禮來，一時間也懵了。
等到轎子吹鑼打鼓的過來，自己被送了上去，入了洞房，被人直接給脫了衣裳，一時間不著一縷，江衍開門，一雙冷漠薄涼的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江衍呵的笑了一聲：“你可以穿上衣服走了，聘禮你拿著。”
胡微微不甘欺辱，問江衍：“素聞老爺年輕時也是一個大善人，如今年老竟然如此羞辱於我嗎？”
江衍笑了笑，往前走了一步，捉住了胡微微的手腕，上上下下的把胡微微給摸了一遍，然後放開手，站著離胡微微三尺遠：“你可以走了，聘禮你拿著。”
說完之後，衣冠整齊的江衍看都沒有看，就走出了喜房，胡微微不甘欺辱，想了想就往房梁上撞了過去，被破門而入的嬤嬤給壓住了，嬤嬤抓著胡微微，給胡微微穿上了衣裳，送回了胡家。
這一事，傳著傳著，就傳到了已經成了王爺的雲城耳中，彼時雲城正在同一個幕僚下棋，胡微微告狀告到雲城的跟前。
雲城拿起一邊的茶盞低頭喝了一口，問胡微微：“江衍真這麽做了？”
胡微微哭著俯首：“求王爺給民女做主。”
“這事不歸王府官。”雲城將茶盞擱回了桌上，繼續同幕僚下棋。
“可官府不接！民女狀告無門！”胡微微哭訴。
雲城捏著一枚黑子放到了棋盤上，點了點頭，道：“那就上京城告禦狀去吧。官府不接，我更不能接了。來人，送胡姑娘出去。”
王府侍衛去架著胡微微出去的時候，聽著胡微微破口大罵雲城：“枉你是金陵一封地的王爺，食百姓福祿，卻不為百姓做事，你們這樣官商勾結，必遭天打雷劈！”這一類的話語的時候，雲城看著幕僚放下一子，漫長的嘆息了一口氣。
幕僚隨著雲城的目光看過去，道：“王爺既然心有憐惜，何不幫她一把？”
雲城捏起一枚黑子，放在了手心裏，淡淡道：“幫不得。”
幕僚不解。
雲城沒有同幕僚說什麽，又捏起了一顆子放到了棋盤上：“繼續下。”
接著幾個月，江府的小妾是一個接著一個擡進門，給的聘禮各個都是萬兩銀錢，江衍的錢，似乎怎麽都花不完。
最先發現端倪的是上官風雅，她直接入了江衍的書房，看著江衍，道：“你借著迎娶小妾為幌子，是要將家財悉數散盡嗎？”
江衍此時美人在懷，身邊還有幾個美人兒捏肩捶腿，他老臉都是享受，聽見上官風雅這樣子質問自己，他道：“風雅，你是主母，太沒規矩了點。”
上官風雅十分生氣，她看著那些貌美的小妾，呵斥道：“下去！”
“不用。”江衍說著，還刻意抱著給自己捏肩的小妾一個吻。
小妾得意的看了眼自己的主母。
上官風雅眼中利光一閃而過，看著江衍勾了勾唇角，臉上厲色荏苒：“江衍，別怪我沒提醒你，我身後可是上官家！”
“犯不著你提醒。”江衍吃了一口小妾剝好的葡萄。
上官風雅氣的甩袖而去。
“聽風。”上官風雅走後，江衍就開口喚守在門口的聽風，吩咐道，“以後夫人再來，攔著。”
聽風拱了拱手，應聲：“是。”
上官風雅之後又來了好幾次退思園，都被聽風攔住，這個十分有地位的主母，氣的回了娘家，上官風雅的兩個哥哥，都不是吃素的。
聽風依舊在書院攔著三個人，上官溯和上官游同聽風打了起來，兩個都是練家子，聽風自然處了下風，江衍聽見外頭的打鬥聲，打開了門，見這兩個人，並無什麽意外，他看著兩人道：“大哥和二哥啊，進來坐。”
絲毫沒提到上官風雅。
上官風雅往前走一步的時候，被重傷的聽風依舊攔著。
上官風雅氣得跺腳：“大哥二哥！”
上官溯看著江衍，不將腳跨入門裏，意思再明顯不過，不過江衍本就沒那麽好說話：“大哥和二哥不進來麽？那就去陪著我夫人吧。”
說完江衍就往院內走了。
他早就用手段將上官家給挖空了，此時的上官家茍延殘喘，江衍可是等著上官家給蕭若蘭陪葬呢。
上官溯和上官游互相看了一眼，最後還是沒有理會上官風雅，一道隨江衍入裏。
上官風雅站在門口閉上了眼睛。
她的兩個哥哥，終究還是舍棄了她。上官家……
王朝本應該是盛世，卻不知如何塞外的羌笛人屢屢來犯，已經連破九個城池，金陵城眼看就要被破，雲城派人下去查，卻不想抽絲剝繭的，查到了與江家的蛛絲馬跡。
是江衍授命叫人不斷地送糧草給羌笛人。
夜裏，江衍秉燭看著手中的書卷，守在一邊的聽風吐出了一口血，江衍轉頭問聽風：“傷還沒養好嗎？”
聽風擦了擦吐出的血，笑了笑：“老了，不中用了。”
“你早些去休息吧。”江衍讓聽風退下養傷，聽風領命下去，次日，就見聽風唇色烏黑的躺在了床上。
中毒而亡……想也不用想，必然是上官風雅叫人不著痕跡的所做。
江衍對上官風雅說了一句“畢竟是我從小玩到大的奴才”。就名正言順的親自為聽風守著靈堂，跪在蒲團上的等到晚上，雲城不顧下人勸阻，就直接進來了。
江衍依舊跪在地上燒著紙，雲城也拿起一邊的紙一道隨著江衍燒了起來，雲城問江衍：“你給羌笛人提供糧草？”
“聽風本是羌笛人。”江衍回雲城，十分冷漠。同時也表示死無對證。
雲城瞇了瞇眼：“聽風去了你都不放棄利用一下，當真薄涼，若蘭因你而死，可是同聽風不無區別？”
江衍燒著紙的動作頓了頓，問雲城：“你來有什麽事麽？”
“自然是因你給羌笛人提供糧草一事。金陵城百姓數十萬，你是要看著十萬百姓悉數死於戰火嗎？”
“金陵城的百姓，和我沒什麽關系。”江衍漠漠的回雲城，“你是王孫貴胄，食用百姓福祿長大，自然擔心，我江衍，不過一個商人。”
“你！”雲城看著江衍，就覺得江衍簡直瘋了，他站起來指著江衍，“我念你讓我坐上王爺的恩情，你做什麽缺德事我都不置理會，你竟然能愈演愈烈！江衍，你真的老糊塗了，我不會再包庇與你，我會去皇上面前，親自揭你的罪行！”
“你去吧。”江衍自然不懼怕，他和上官風雅的好兒子還在朝廷做著相國呢。
“你！”雲城氣的甩袖而去，火盆裏的火都被袖子甩起的風給吹得旺盛了點。
羌笛人的大軍來到金陵城下的時候，江滿月躲開了連枝，攜著自己的親弟弟走上了城樓，此時江滿月是個二十的妙齡少女，江小樓不過才十四歲，他流著鼻涕傻笑，站在百尺高的城墻上，看著下面望不到盡頭的大軍，只當是在演戲，竟然還曉得拍拍手掌。
江衍被雲城遣來的小兵通知，當下就心懼，連忙架著馬，快步上了城樓，看著江滿月的眉眼恍惚裏竟然像是蕭若蘭又回到了自己的跟前。
江滿月穿著的是蕭若蘭經常穿的那件煙水百花裙，頭上梳著的是蕭若蘭常常梳著的淩雲髻，帶著的那一朵簪花是蕭若蘭經常帶著的鎏金鑲嵌紅寶石蝴蝶發釵。
江滿月問自己的父親：“父親，我從連枝那裏知道母親早年穿戴的樣子，刻意叫工匠趕了出來，像嗎？”
江衍沈著眼說：“像。”
“姑姑什麽都和我說了。”江滿月抱著江小樓站到城墻上的凹槽裏，“是你對不起母親，如今卻因為著母親而做出這樣的事情，平白給母親身上的罪孽給添了許多，我自知出生就不被你喜，如今也就不希望被你喜歡了。”
“滿月，你下來，我保你和小兒平安無事。”
“你因為著一己私利而至滿城百姓不顧，國家安危不顧，我卻不能，我畢竟是被雲境教養著長大。”
“這滿城百姓，國家安危，都害了你母親！”
“天地君親師，天地之下，君為大。”
說罷，江滿月抱著江小樓一縱，從城樓上跳了下去。
那兩個孩子，是蕭若蘭留下的僅有的念想，江衍疾步走過去想要撈住什麽卻什麽都沒撈起來。
雲城站在一邊，看著江衍道：“滿月自小被你懷疑是別人的孩子，自然與你不親，其實蕭若蘭不想看孩子，只想讓孩子去地府陪她，你在夢裏夢到蕭若蘭的時候，江滿月也夢到了蕭若蘭。”
江衍自嘲的笑了笑，不該死的都去了，該死的卻一個個的活著礙眼。他活成了一個孤家寡人。
號角連聲起，戰鼓雷雷，整個金陵城都在嗚咽，戰火慘烈，城門被破的時候正直夜半，新月高懸，他站在城樓上看著金陵城中心江家大院的火如火如荼的燒了起來，接著綿延出來，哭聲呼喊聲，猶如地獄，羌笛人的軍隊已經殺紅了眼，一片殺伐，血流成河。
有個翻過城墻的小士兵一下子戳中了江衍的心口，江衍捂著心口的刀閉上了眼。
耳中回想起了自己同江明珠的談話——
那是自己喝醉了酒，橫沖直闖的入了將軍府，問江明珠。
“明珠，我從前不信鬼神之事，如今我信了，可有方法逆轉乾坤？”
“哥……”
“明珠，我知道，你師從鬼谷道人，又懂了許多別人不知道東西。你能算出所有，必然也能逆轉天命，明珠，幫幫為兄。”
“哥哥……那是若蘭姐姐的命數！”
“明珠，哥哥只有你能相信了！”
“有，不過忒缺德。”
“你說。”
“一百個孕婦為內引，一百萬人血為外引，真龍之命為契機，可逆轉乾坤，倒施逆行。可是哥哥啊，這樣作孽太深，求得一世，就灰飛煙滅。就是天，都不屑下懲。”
……
江衍死於這一場戰亂，閉上眼睛的時候才知道原來利物刺入心口十分疼痛，也不知道蕭若蘭是如何忍住這疼痛的，回想這一生，終究是他負了蕭若蘭許多。
快咽氣的時候江衍拉耷著眼皮，似乎看見了蕭若蘭，他顫著唇，道：“若蘭，是我負了你。”
蕭若蘭還是如故的模樣，她蹲了下來，看著自己，語氣都是那樣子的溫柔啊——
“你沒有負我，你什麽都沒做，沒有回應我的愛意，沒有欲擒故縱，沒有消耗感情。我對著你做春秋大夢，你依舊是人世一浮萍，別往自己身上套莫須有的過錯。”
是啊，蕭若蘭怎麽舍得讓自己覺得錯了，要錯，也是她錯了。
她用情太深，自己興許只是喜歡上了她的用情至深。
更深夜露重，明月漸消褪，天都亮了，這一場春秋大夢，也該醒了。
ps：接下去是第三卷 。
【三生求不得】
卷首語：他用盡手段最後求得的逆轉乾坤，得到的不過是蕭若蘭長長久久的身子，按明珠的說法，蕭若蘭當初給他一夢作為一世，是一個魂魄用盡了最後的法力，再加上上一世自己平白無故給蕭若蘭添了的許多罪孽，蕭若蘭因著“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的愧疚，引頸就義，早已灰飛煙滅了。
如今蕭若蘭的身子裏，魂魄早已不是蕭若蘭的了。
占領蕭若蘭身子的魂魄說：“我叫安決。”
江衍微微一笑：“你是蕭若蘭。”
後來安決都忘記自己叫安決了。
江衍把意志強加於她……江衍的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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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算換女主吧，畢竟還是女主的身子。表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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