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江宅寂靜無聲，唯獨小兒哭的撕心裂肺。

江衍往前走了一步，就覺得頭暈目眩，再往前走了幾步，正要喊住蕭若蘭，才剛剛張開唇，就重重的無力跌倒在地。

奔向小兒床榻上的蕭若蘭先伸手試了試小兒額頭上的溫度，就連忙抱起小兒，急匆匆道：“小兒沒發熱，就是一直捂著肚子，江衍……”

沒有應聲，蕭若蘭大聲喊道：“江衍！”

抱著小兒跨出門檻，蕭若蘭才看到院子裏，不到門檻的幾步，江衍不知何時的躺在了地上，此時烏雲將明月遮住，蕭若蘭也看不到江衍臉上到底是什麽模樣。

她眨了眨眼，怔了怔，跟在江衍身邊的聽風跪在江衍身邊，道：“夫人快走，這裏有人生了毒霧！”

“毒霧？”蕭若蘭聽著聽風的話，覺得這事不大對勁。

這麽個黑夜，怎麽會有人平白無故的燃毒霧？只是如今對方在這裏燃放了毒霧，自己還能帶著小兒離開麽？

天上的那一弦月亮被薄雲遮住，灑下的月光也極弱。

蕭若蘭托了托一手抱著的四歲小兒，將另外一只手放到聽風的面前，沈聲道：“用劍劃開我手指！快！”

聽風不解，目露遲疑：“夫人？”

蕭若蘭跺了跺腳：“快呀！”

“唰！”

“嘶！”

食指被劃出一道口子，蕭若蘭疼得吸了一口毒霧，沒有半分不適反應、她看著自己被劃開的手指，蹲下身子將手指塞入了江衍的嘴中，又擡起手指，道：“雲境說我的血能解百毒，你，你要不要來一口？”

聽風其實完全靠著自己深厚的內力護著，看著蕭若蘭流著血的手指，忍不住問：“不要緊吧？”

“你只要不嫌棄上面有江衍的口水就行……張嘴……”蕭若蘭說著，將手指放在聽風的嘴上，擠出了一滴血。

聽風咽下，運氣呼吸之間，感覺到了順暢，他又看著蕭若蘭懷中的小兒，道：“不如夫人給小少爺一滴？”

蕭若蘭垂眸片刻之後，堅定的搖了搖頭。雲境說小兒不能吃她的乳汁，還說她的乳汁如今對小兒而言是劇毒，小兒畢竟身上也有著她的一半血，她不敢貿然出手。

過了一會，躺在地上的江衍悠悠轉醒，他在地上坐起來，臉上茫然：“這是怎麽了？”

蕭若蘭道：“聽風說這裏被放了毒霧，先走。”

蕭若蘭只敢輕輕地捂住小兒嚎啕大哭的口鼻，讓她與這裏的空氣少接觸。

走出這間院子，這個大宅寂靜的幾乎可怕，聽風聞著外面的味道，不由得憤憤道：“好毒的計謀！”

“嗯？”蕭若蘭看向聽風。

聽風朝著江衍和蕭若蘭拱手道：“除了小少爺住的這個位置，其他地方都是使人昏迷的迷霧！”

蕭若蘭才恍然大悟為何小兒哭成這個模樣，奶娘都不醒來做些什麽！

“江衍，我們去找雲境。”蕭若蘭道，“小兒身體特殊……我……”

她還沒說完，江衍就從蕭若蘭的手中抱過小兒，道：“別說了，走吧。”

馬車還停在江府的門口，江衍急匆匆的上去，聽風坐上馬車，揚起馬鞭就走，車軲轆滾過的聲音在這寂靜的深夜裏格外清晰。

子夜時分，任何一個宅門都是大門緊閉，雲王府也不例外，聽風跳下馬車，用力的拍門。

宰相門前七品官，王府的守門小廝格外有傲氣：“何人喧嘩！如此擾人清夢！”

“開門！”蕭若蘭開口道，“我是蕭若蘭！”

“蕭若蘭？”小廝打了個激靈，連忙打開王府大門，見著這三個人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蕭若蘭匆匆往裏面去，道：“快去喊雲境起來！他的藥物出事了！”

“蕭小姐。”小廝看著看著蕭若蘭懷中抱著的娃娃，“二爺不在府上。”

“不在府上？”蕭若蘭隱隱約約覺得這件事情有哪裏不大對，可小兒要緊，也顧不得什麽其他，“那他人呢？”

“今晚的時候出去了。”

出去了……蕭若蘭抿著嘴想了想，就覺得十之八九是在狼牙山道觀。

只是如今城門已閉，金陵知府蕭若蘭不熟，她只認識雲王府如今的王爺雲城，金陵城的城門，只有雲城才有資格叫開。

江衍先蕭若蘭一步，拉住了蕭若蘭的手腕，他垂著眼：“我們去客棧歇息一晚。”

“為什麽？”

“走。”說完，江衍就不容蕭若蘭多說一句話，幾乎是強硬的拽著蕭若蘭的手往馬車上去。

小兒不知道是不是哭累了還是什麽，軟軟的趴在江衍的懷中一抽一搭，蕭若蘭擡頭望了眼，高懸的下弦月清輝漫天。

她的心卻很冷。

“若蘭。”江衍將小兒放在馬車上，低著頭，遲疑了很久，才道，“你知道最近發生的事情嗎？”

蕭若蘭一怔，問：“什麽事情？”

“朝中幼帝無心朝政，奸宦當道，雲址……”江衍說到雲址的時候，不可抑制的發出了一聲嘆息，“雲址勾結了奸宦，卷土重來。”

蕭若蘭看著那小兒的手，突然覺得這件事情有點好笑。

她擡頭看著江衍道：“朝廷總是與人說天地君親師，天地之下便是君，君之後方是親師，你也要拿天下讀書人所知來教導我嗎？”

江衍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

他不由的伸手握住蕭若蘭的手，輕聲道：“小兒會沒有事的。”

“不會有事？”蕭若蘭似乎被觸動了什麽，她看著江衍，眉眼之中有幾分嘲諷笑噱，“你知道為什麽我藥人之軀百毒不侵，卻獨獨對上毒酒之類的有反應嗎？”

江衍被蕭若蘭問的啞了聲音，問：“為什麽？”

蕭若蘭瞪著江衍，面上憤憤道：“你居然還有心情問我為什麽？看小兒！臉怎麽紅了！”

江衍被蕭若蘭的這個模樣給弄得無言以對，沈默了一晌他才道：“金陵城的城門不能開。”

蕭若蘭發出了一聲低笑。

江衍終究是被夫子教以“天地君親師”天地之下，君為上之人。

江衍清楚的聽到了蕭若蘭的一聲冷笑，薄涼的唇緊緊的抿著，他甚至感覺得到，蕭若蘭心中對自己極端的厭惡以及不屑。

“不會有事的，我保證。”心中一慌，江衍就伸手要將蕭若蘭攬入了懷中。

蕭若蘭在這狹小的車廂裏面推拒，烏漆墨黑之中，眼睛是唯一的一點光亮，江衍甚至能夠感受得到蕭若蘭和自己說話，吐氣如蘭的呼吸聲：“我以前怎麽就覺得你這個人沒有一點缺點呢？”

蕭若蘭的聲音說的格外嘲諷，借著外面的明月光，透過馬車窗戶投映下來的光輝，蕭若蘭在黑暗裏面看著江衍，語氣幽幽：“不是你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孩子，你不在乎是不是？反正你又大把大把的女人是不是？”

江衍一瞬間就覺得蕭若蘭有點無理取鬧，可這樣無理取鬧的活生生的蕭若蘭，是他所熟悉的。

“我……”江衍語滯。

蕭若蘭發出一聲悲涼的笑意。

好想，不愛他啊。

可是心不由己。

聽風將馬車停在了客棧，江衍將蕭若蘭抱下馬車，正準備將小兒也抱下來的時候，就聽蕭若蘭道：“聽風，將少爺抱下來。”

江衍不由得深深看了一眼懷中的蕭若蘭，蕭若蘭勾上江衍的脖子，眼中幾乎是滅頂的絕望。

這絕望看的江衍心口一抽，她勾上江衍的脖頸，含上江衍的耳垂：“行之行之……”

江衍的字是行之。

這一聲“行之”像是逾越了千年，超過時間，飛躍這俗世的繁雜，解脫生老病死的糾纏，如十丈紅塵裏愛人纏綿婉轉的呼喚，她唇齒開啟閉合之間都是綿綿不斷的情義，激的人心緒飛揚。

江衍抱著蕭若蘭肩膀的手指漸漸收緊。

江蘅告訴她，與藥人交合，可以延年益壽十年，她也刻意去詢問了雲境關於藥人能延年益壽的事情，雲境也說是可以的……蕭若蘭想要江衍長久的活著，長久且沒有盡頭的活著。

長久且沒有盡頭的活著，看著身邊的一個個人都離他遠去。

這些都是她蕭若蘭一個人造下的罪業。

鋪天蓋地的狂喜席卷著江衍的一切，他迫不及待的抱著蕭若蘭往樓上的廂房奔去，蕭若蘭彎著眼角，眉眼之中帶著天生的仙氣，溫柔相輔，直教人想要溺斃其中。她柔著嗓音：“行之，行之……我以後就這麽叫你吧……”

“好，若蘭。”

江衍在蕭若蘭的身體上馳騁的時候，蕭若蘭耳邊還是縈繞上小兒撕心裂肺的哭聲。

江衍伸手揩掉眼角上的眼淚，低啞著聲音問蕭若蘭：“若蘭，你不願意？”

蕭若蘭彎了彎嘴角，擡起身子捧著江衍的臉，然後就親吻上去：“沒有。”

她聽到了小兒的哭聲，她知道小兒難過，她拗不過江衍。

她也知道……小兒只能是她一個人的小兒，江衍就算是個父親，也不過是個外人。

她不敢去觸碰小兒，也不敢去看小兒，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成了名傳千古的罪人。

即便金陵城數十萬百姓，都與她無關。

“若蘭，你要是擔心小兒，你就去吧……”江衍抱著蕭若蘭，道。

蕭若蘭握著江衍的手腕，笑出了眼淚：“江衍，你又算計我……”

“我沒……”

十方蒼瀾 說：

文成績差……編輯要我快點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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