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幾個人,分了幾桌坐下，直樹和青青都坐在文老師那一桌.

“直樹，青青，你們真是可惜,全臺灣的第一第二居然都放棄了臺大……”文老師就坐在兩人的斜對面，剛坐下，便面露惋惜地開口感嘆。

“我要讀的專業鬥南大學也很好。”直樹沒有多在乎，這樣的話，他們已經聽了很多遍了。

“對了，你們準備選什麽專業？”提到專業，同桌的同學開始好奇。

“是啊,直樹，都沒聽你說起過要讀什麽啊？”隔壁桌的杜建中這時候也聽到話題湊了過來。

“醫科。”直樹低頭吃菜,在嘴巴空的時候淡淡才回了一句。事實上，從進來後，他周圍的氣壓就偏低。

“你是說……你要讀醫？”直樹的聲音太低，距離稍遠的杜建中沒有聽得太清。

青青驚訝地看著直樹，醫科？她怎麽從沒聽他說起過？！她以為他會更喜歡生科方面的！畢竟他的書架上，除了她不斷補充的醫科書籍，更多的是生物方面的書和資料！今天的發現可真是多，發現湘琴要搬走了，她是唯一一個不知道的；發現直樹將和她一個專業，而天天和他在一起的她卻也一直不知道。

“今天是大家聚在一起的最後一天，大家不要不開心啦……有什麽好不開心的呢？要知道，老師本來以為大家都是畢不了業的~沒想到這一次同學們都那麽爭氣！不但成功畢了業，而且創造了鬥南大學，F班高三集體畢業的記錄！雖然大家三年都沒有進入A班，但是A班的人就創造不了鬥南大學的歷史嘛——所以大家……”直樹還沒回應杜建中，隔壁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同學們——看這邊——”那邊還在繼續，不知什麽時候，文老師也站到了電視機前，拿著話筒讓大家集中註意，準備說什麽。

“首先——很高興，大家這一次能一如既往地用最優秀最完美的成績考上自己心目中理想的大學——老師在這裏要祝賀你們！——事實上，老師一直想對你們說一聲謝謝！因為，成為你們的班主任，教導你們三年，我很輕松。你們一直都是這麽的優秀，相信，在未來，你們也會這樣優秀下去，在一個個優秀的大學學習，接受最好的教育，你們的未來一定是他人不可能擁有的錦繡！”

“各位同學，不要以為讀書是人生的唯一一件事，學習註重的是過程，只要盡力了，結果怎麽樣又有什麽重要的？我們除了學習，還有很多重要的事可以做！”聽到A班傳來的聲音，F班的楊老師舉著話筒說的更加大聲。

“雖然學習只是人生的一部分，但是你們不願意放棄任何一小部分的態度讓老師很欣慰！學習的確不是最重要的事，但是，如果連這麽一般的事都做不好，又有什麽底氣去說能做好別的事？你們在這一方面做的很棒，比起那些夢想只在口中，每天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的人來，你們早就知道自己在做什麽，早就已經有了明確的目標——”

“餵——你……頭腦好又怎麽樣？”終於受不了的楊老師扔下跑了過來，趴在窗口沖文老師喊。

“我和自己班的同學說話，提到你了嗎？”文老師瞥了一眼好笑地趴在窗口的人，一副“真是可笑”的表情。

窗口的人頓了頓，又大聲反駁：“人重要的是品德！頭腦好壞就能決定一個人的好壞嗎？”

“我說了你是壞人嗎？”

“是……是沒講啊……可是！你以為我們聽不懂嗎？不要以為……”

“要是真聽得懂就好了！聽得懂，我們班的江直樹和林青青就不會那麽累了！”沒等楊老師說完，文老師就先刺了回去。

“不要忘了，林青青也是我們F班出來的！不要以為只有你們A班的人才頭腦好！”似乎因為找到了最大的證據，楊老師一下子充滿了底氣。

“是嗎？那她為什麽不繼續呆在F班？”文老師嗤笑。

“因……因為……她不是說了，A班好睡覺嘛——不要以為你們班有多好！”

“那起碼說明我們班安靜！一個連上課都比別人下課吵的班級，你還好意思說——”

“你……我……”本就口拙的楊老師已經找不出一句話來，僵立在窗口，臉色頹敗，又不死心，“那說明我們班有活力！哪像你們……”

“老師！”不想繼續聽他們兩人拿她作為吵嘴的材料，更不想夾在這兩個班之間，青青忍不住站起身來，出聲打斷他們，“我在A班呆了一年，和F班的人也一起經歷過一些事，離開F班，不是因為看不起這個班級，相反，F班的同學很熱情也很團結，讓我覺得很溫暖；當初來A班，說了那句話，也沒有輕視A班的意思，只有在兩個班裏呆過才能真正知道，為什麽A班這些人可以一直占據著百名榜前半張，而F班只能在及格線掙紮。A班的大部分人為了優秀的成績付出了幾乎所有的空餘時間，他們的成績都是他們日日夜夜堅持不懈的努力換來的；F班也不是全是笨蛋，起碼用了一個月，認真學習之後都順利過了畢業考試。”

一口氣說完一串話，青青深吸了口氣，“不願意被看不起為什麽不像那一個月那樣努力？有了優秀的成績又不是擁有了一切，有什麽好看不起別人？——你們繼續，我去一下廁所。”深深看了眼明顯有事的兩個老師，這兩個人今天突然就那麽直接地爭鋒相對，真正的原因絕不會是他們這些學生。青青說完最後一句話轉身走了出去。

被直樹突然決定專業的話攪的心亂，兩邊吵架卻又都扯上她，本來她就已經在兩個常常作對的班級之間夠尷尬了，如今還被直接提了出來，青青走到外面，重重吐了口氣，似乎想把心中的郁悶就這樣吐出來。

兩人在一起已經半年了，她以為他們之間都很了解彼此，彼此之間熟悉到今天對方午飯吃了什麽都可能清楚。可是，今天的事讓她不確定了。直樹對她，也許的確如此了解，就連她不喜歡被人接觸也被他看得一清二楚，而她對直樹呢？現在想來，她只知道直樹讓她看到的，直樹告訴她的，更多的，甚至都是裕樹打小報告時知道的；了解她對湘琴的特殊，卻從沒開口說過她要搬家的事情，明明之前有那麽多的機會，卻一次也沒有；兩人天天相處，關於專業的事談過不止一次，但說的都是關於她的事情，而他從來沒有真正直接地說過自己的想法，連暗示也沒有。

回想起兩人一直以來的相處，似乎從認識以來就一直是這樣，他在她需要的時候出現，一次次對她伸出手，但是她永遠看不到他需要的時候，好像在這份關系裏，她只要做到站在那裏，等待他靠近就可以。可對她來說，這種等著別人來靠近自己，溫暖自己的方式真的好嗎？她自己也糊塗了……

是不信任嗎？可是如果不信任，當初為什麽會放下一切和她說那番話……那信任嗎？明明已經是親密的關系，他卻從不告訴她很多事，她想要知道還要從他弟弟地方得知……她似乎了解他的一切，又似乎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看著空蕩的門口散射出來的燈光，耳邊傳來早已恢覆的笑聲，就像這次他是因為什麽而別扭她也不能清楚地知道，只能努力去猜……

重重嘆了口氣，整理了一下心情，青青重新走進房內。兩個包廂居然開了門互相連通，似乎合並了起來？而且都已經到了聚會的高、潮，見到青青回來，F班的先喊了開來。

“林青青，我們要敬你——”

“對啊對啊……江直樹已經喝了哦~”

青青從外面剛進來，裏面的熱鬧氛圍讓她一時有些回不過神來，手上被塞了個杯子，阿金那個大嗓門的不知什麽時候跑過來了，“你們別吵！別吵——這一杯一定要我一個人敬啦——青青，沒有你，就沒有現在的我，未來的我，就不會讓我和湘琴以後依舊能天天在一起，更不會讓我們倆的未來這麽光明，我考上了大學，離娶到湘琴更近一步了，我會——”

“死阿金——你亂說什麽啊——”阿金越說越脫線，眼看著又要陷入幻想，湘琴氣急敗壞地打斷他。

“我知道了。”防止他把他的一生，他的娶妻生子都壓在她身上，青青趁他沒再次開口立刻喝了杯裏的飲料，“咳咳咳——”居然是酒！被陌生的味道刺激，青青這才發現阿金那家夥居然給她遞了一杯酒！

“耶——”整個F班都歡呼起來，連A班的人也在鼓掌。

“哇——青青你好厲害！居然一整杯都喝下去了！”阿金滿臉驚訝佩服。

“咳咳咳——”不早說！不是你自己說“這一杯”的嗎？青青咳得臉通紅，抱怨的話也說不出來。還好是啤酒，杯子也不大，不然她估計已經頭暈發昏了！

“哎呦，我們已經成年啦~喝一杯很正常嘛——”接收到青青哀怨的眼神，阿金腆著臉大力拍了拍青青的背，似乎是好心幫她順氣，可力氣大得青青胸腔都在振動。看了眼一直沒擡起過頭來的背影，青青側過身躲過阿金的“謀殺”，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青青，同學一年，雖然我們不熟，但是還是很高興和你成為同學，我代表全班敬你。”同桌的女生見F班的完了，便端著杯子站起了身。

是班長吧？雖然不知道名字，但是平時有通知都是她來傳達的。“謝謝，A班是我從小到大呆過的最優秀的班級，我也很高興能進入這個班級。”雖然不知道她不在的時候發生了什麽，但是她既然真心對她說這些，她自然真心回報。

似乎看出青青的不知情，那女生輕笑，“不要疑惑哦~你剛才的話說得很對，F班的確比我們團結，作為班長，我自然要讓我們班改變不足，江直樹已經被我們爭取了，下一個就是你啦~”

“……”怎麽說得好像A班不團結的就她和直樹……“這杯不是酒了吧？”青青故意歪著頭仔仔細細地看了看杯裏的飲料。

“噗——”在場的人都她被難得的樣子逗笑。

“咱們可不是F班的人，是雪碧啦~幹杯！”青青展露的親近讓班長的笑容擴大，朝著空中舉了舉杯子。

“幹杯！”全班的人在班長的號召下都笑著舉起了手中的杯子。

散夥飯在最後的歡笑聲中結束，眾人都陸陸續續地散去。今晚是湘琴住江家的最後一晚，直樹、青青、湘琴三人一起回家。

直樹周圍的氣壓在整個聚會中就沒有正常過，回去的路上也是壓抑的沈默。如果是以往，青青雖然猜不準具體的原因，但總會試著和他說話，然後逐漸知道理由，最後笑鬧著解決；可是今晚，她自己也很煩悶，看他沈默地走在前方，更是覺得自己離他很遠，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只能保持沈默沈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湘琴被兩人散發的情緒弄得不敢出聲，受到這種氣氛的影響，更是為明天的分離傷感。

於是，長長的一段路，三個人都異常靜默地走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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