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雖然女幹部很是同情李蘭香，到底不會輕易下結論。聽完李蘭香的哭訴後，女幹部並沒有表現出義憤填膺的神情而是耐心安撫。

女幹部是從基層上來的,雖然沒有遇到這種事但是也處理過不少類似問題,有一定的經驗——富有同情的同時保持自己穩定的情緒。

不過任由對方光著身子也不是辦法，招手叫來不遠處張望的婦人：“去拿身衣服來。”

那個女人早就別扭地想跑，只是被同伴牢牢拉住,女幹部的吩咐正中她的下懷。忙回家拿了一身自己的衣裳讓自家丫頭送了過來，她自己則再也不露頭了，恨得另外兩個女人牙癢癢。

她們也想跑，可眾目睽睽之下她們路都不敢多走一步,只能心裏祈禱千萬別叫她們過去問話。

好容易哄著李蘭香穿上衣服，眾人終於松了一口氣。在場的都是見過大場面的人但讓他們面對一個□□裸的女人還是很不自在，眼睛都不知道往哪裏放好。只有沈縣長,甩向李蘭香的眼神刀子似的將她上上下下刮了一遍。

李蘭香的話他一個字都不信,不說以他對唐強的了解這種事根本不會發生,就是唐強真幹了這件事就沖對方的才華他也要保下來。

沈縣長老成持重,眼下暫且保持沈默，由著那個富有同情心的女幹部輕聲細語安撫李蘭香。

紅旗大隊是個巴掌大的地方,這會兒功夫大隊長唐前進已經帶著人過來了，因為李蘭香搞得一出事,之前準備的歡迎儀式自然也舉辦不了了。

唐前進帶著村民頗有幾分灰頭土臉的樣子,好容易祖墳上冒青煙大領導來視察，結果全被李蘭香那個惡婆娘破壞掉了。別人不知道是哪個大領導要來,他可是聽出沈縣長口風了,是總理親自前來。

要不他也不會如此重視,安排全隊大掃除,娃子都被安排幹了些力所能及的事，恨不得路邊的一塊土疙瘩都規規整整。

他懊惱地直拍自己腦袋，他咋就沒想到提前支走李蘭香呢。狠狠瞪了一眼悶不吭聲的王大根，唐前進更生氣了。

連自己婆娘都管不住，太窩囊了。

婆娘鬧出沒有影子的事他也不知道顧念大局，一味躲在後頭，以為別人看不出他的花花腸子。又給王大根使了個眼色，見後者沒有出面的意思，唐前進不得不上前解釋：“見笑了，他們兩家以前有仇這才鬧出這麽一出賊喊捉賊的事，其實啥也沒發生，她身上的傷也是她男人打的。”

女幹部順著唐前進指著的地方看過去，王大根看上去就是那種老實得冒氣的人，不太像打老婆的人。暫且將他記下，問：“哪個是唐強？”

唐強往外一站，長身玉立、劍眉星目，好一副相貌。女幹部不由晃了下神，再一看，眼裏還帶著一絲稚氣，氣質和她上初中的兒子有些相似，一看便知從小被家人保護得很好。

不由自主地，她再次看了眼李蘭香，吊梢三角眼流著淚但裏面閃出了一縷縷算計。心中升起了一種荒唐感，若不是顧忌幹部身份，她真的想問一句到底是誰強誰？

一句話沒說，心裏已經有些偏向唐強了。

不過該問的還是該問的，她先問李蘭香：“你將具體的經過講一遍。”

李蘭香有些傻眼，擡頭望著人，嗚哇一聲大哭起來。

“餓沒臉活了，餓不活了！”

女幹部有些頭疼了，只好道：“那你說下時間、地點。”

李蘭香嗚嗚咽咽含糊不清地說了，時間倒也對得上，沈縣長眉毛一揚，正要開口，聽到消息的葉教授等人趕來。

“唐強不可能幹出那種事！”甄亞青甩開阻止她蹚渾水的女同學大聲說道，接著擠進人群忍著羞澀緊緊拉住唐強的手，“我是他女朋友，我就在村裏他不可能去找李蘭香？”

一片嘩然，甄亞青迎著眾人驚異地眼光，絲毫不退；“他今天回來是和我商量訂婚的事。”

沈縣長終於開口了：“我來說一句，今天早上我才讓李師傅開車送唐強回來的，首先，排除了作案預謀。”

他沖著李蘭香古怪地笑了笑：“凡事講究一個證據，到底如何還是找警察和醫生鑒別一下吧！”

唐前進反應過來：“沈縣長說的對，不能她說啥就是啥，我們男人也要清白的。剛才還在唐家門口說讓王翠翠把飼養場的工作給她，不然就告唐強對她用強，她這是訛詐！”

之前圍在唐家門口的村們紛紛附和作證。

李蘭香見勢不妙，嚎啕大哭拔腿就要樹上撞：“沒天理啊！老天爺不開眼啊！你們合起夥兒欺負餓一個女人，你們都要逼死餓！餓活不下去了！”

女幹部沒防備差點被她撞翻在地，不過唐前進等村裏人了解李蘭香，幾個女人上前死死拉住了她。

其中一個見她鬧得不像樣，狠狠掐了她一把：“大根家的，你別鬧了，餓在房頂上啥都看見了，強子離你老遠就跑了毛都沒碰你半根。”

李蘭香一哽，隨即破口大罵：“草你奶奶的腿，老娘……”

那個女人也不是善茬，插著腰道：“李婆子，我說這些是為了你好。就算你硬要賴著把人強子送到局子裏你以為你就能落上好？不想大根也要想想想小根，有個破鞋的娘小根以後能擡起頭？”

李蘭香遲疑了，王大根的名聲她不在乎，可是王小根是她的寶。村裏的情況她也了解，若真坐實了以後她兒子出門還不我一群娃娃圍著說難聽話。

唐前進見狀趕緊說：“李婆子，趁著事情不大趕緊認個錯，誣告可是要勞改的。等警察來說啥都晚了，你可好好想清楚，俗話說有了後娘就有後爹。”他不無威脅地說。

“對，警察一查指紋就能查出來我碰沒碰你。”唐強立刻嚇唬她，“我如果碰到你你身上就有我的指紋，警察有儀器，一照就能證明了。”

李蘭香有些信了，再一看沈縣長等人若有所悟的神情心裏信了大半，趁著那幾個攔她的女人松開了手撒丫子沖出了人群。

唐前進等人也不去追她，回頭同沈縣長等人道：“鄉下女人就這樣，沒事都能鬧出點子事。不是要視察嗎？從哪裏開始？”

他極盡淡化此事，紅旗大隊不能出個勞改犯，不然大隊的人永遠都無法在十裏八鄉擡頭挺胸。顯然，他的想法沈縣長等人也明白，農村裏吵架打架都是常有的，有時間一些眼淺的人為了把豆子都搗鼓成兩家仇恨，村幹部的主要工作就是調解矛盾，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真要丁是丁卯是卯的話也沒那麽多地方關人教育。

不過在沈縣長眼裏唐強和普通村民不一樣，他得考慮對方的感受，因而看了過去。頓時樂了，正拉著人姑娘的手不舍得撒手呢，哪裏顧得上管李蘭香跑沒跑。

“那個，你不是說今天商量咱們訂婚的事嗎？正巧趁著大家都在就定了吧！我還給你買了條紅裙子，你穿肯定漂亮。”

握著那只不算柔嫩的小手，唐強有些心猿意馬，至於李婆子他現在真的顧不上，趕緊趁著甄亞青松口將訂婚坐實了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

甄亞青輕輕抽了幾次手都沒抽出來，被看得很是不好意思，偏偏她那個女同學指著她大聲道：“怪不得你們的貓叫喜歡！我就說哪裏有給貓起名喜歡的，原來這樣！”

她拍了拍自己的腦門子，也是她傻，還真信了因為喜歡貓所以貓叫喜歡的話。

甄亞青臉紅得幾乎滴血，輕聲道：“你快松手，大家都看著呢。”她的腦子有些迷糊，手上的觸感被放大後全身的血液都湧到了頭上。

唐強下意識地抓地更緊了：“我帶你去看那條裙子，上面有大熊貓，你肯定會喜歡。”

拉著甄亞青就要走，被看熱鬧地沈縣長攔住了。

“好了，強子，過來看看誰來了。”沈縣長可不會讓唐強這麽離開，他大費周章的饒了一圈還不是為了給他表功。

然後他扭頭對總理等人說：“別看唐強還不到19歲，已經是西北理工大的研究生了，錢老的高徒。這次放假回來加班加點幫著我們甘泉縣解決了好幾項技術難題。收錄機可以說完全是他一個發明的，哦，對了，他還是第一個發現救面菜的人。”

女幹部聞言對唐強肅然起敬，再也無法將他當一個普通的小年輕看待了。

“嘿嘿！”唐強傻笑，牽著甄亞青上前厚著臉皮大聲說，“總理好！”

沈縣長剛點點頭對唐強的大方表示滿意，對方的下一句差點讓他跌倒。

“您能幫我們證婚嗎？”唐強心裏不是不怕，但他現在滿腦子都是結婚，燒得整個人有點暈乎。

“哈哈！”總理笑聲爽朗，親切地拍著唐強的肩膀扭頭對沈縣長等人說，“是個小滑頭，對付小滑頭我們可是不能太實在喲！”

沈縣長忙說：“總理說的是，強子是個懶得，可不能那麽容易滿足他，不然他偷懶我到哪裏哭去？我可得趁著他還不到法定結婚年齡好好讓他為甘泉縣做做貢獻。一個收錄機廠還是不夠，至少得生產出強子說的巴掌大的隨身聽才行。”

總理含笑，對唐強說：“可聽清楚了喲！要我當證婚人簡單，得先過你們縣長這一關才行！”

“我一定再接再厲，努力鉆研科學技術爭取超英趕美！”唐強大聲道。

總理豎起了大拇指，讚道：“好，年輕人就該有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志氣，好好加油，我在北京等著給你當證婚人。”

接著，他又語重心長叮囑唐強：“咱們國家還是太落後了，需要千千萬萬年輕人迎頭趕上方不負祖國哺育之恩。你現在的首要任務還是加緊學習，抓住中心，寧精勿雜，寧專勿多。穩住心態，青年人沒有不栽幾個跟頭的，沒有不碰幾個釘子的。碰了釘子以後不要氣餒。”

總理的平易近人讓唐強很是輕松，嬉笑道：“我是屬榔頭的，不怕碰釘子，碰到釘子我就把它砸平！”

眾人莞爾，唐前進在旁聽著也覺得自己臉上有光，他們村裏還是有能上臺面的人的。看看身後那些袖手修腳的男女村民，以前他看唐強不太順眼，覺得有點沒大沒小，如今看來他這樣的性子倒是正好。

甄亞青同樣被唐強的話感動著，甚至忘記自己的手還被唐強攥得死緊，捏得她一手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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