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教師宿舍樓一段距離,唐強擦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輕輕籲出一口氣：“武校長的貓看著和小豹子似的,太嚇人了。”

他算是明白啥叫虎視眈眈了，只要被武校長的貓盯上一眼自然就能心領神會。

“你說的太對了。”宋英烈很是認同唐強的話，他還是頭一次見那麽大的貓，和中型狗差不多大小了。

兩人感慨一回拿著可行性報告去財資科領取資金和材料後在實驗室掛單排隊，一時倒是沒有什麽事了。

“要不我們回宿舍補覺？”唐強提議，“這兩天怪累的。”

宋英烈和唐強相處久了知道的他的懶病又犯了，一把拉住回走的唐強：“不急，我們先去第一人民醫院看看X光機，省得做出來的樣品配不上套。”

唐強立刻來了精神,他想起來拍片時遇到的神奇一幕。

“那還等什麽，趕緊的。”拔腿就往車站跑。

“這……也不用那麽著急吧！”本以為還要費一番口舌的宋英烈目瞪口呆，明明他只比唐強大了幾歲為何感覺兩人好像差了一道銀河系？

眼見唐強跑了個沒影，他只好搖著頭跟上。

熟門熟路找到了放射科的王大夫,這回對方看見唐強沒有和第一次一樣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十分熱情過來同二人握手：“最近忙吧！一直盼著你們呢。”

也不等二人回話，低頭看了一眼手表：“都快過飯點了，理工大離這可不近，你們一路趕過來肯定沒吃午飯,就在醫院吃。”

不由分說把兩人往醫院食堂拉扯,當然，他主要是拉宋英烈。至於唐強，打第一次見面時他知道是個二皮臉。

不用他拽,已經走到了前頭，一面走還一面扭頭問：“今天有沒有醬油鹵蛋啊！想死我了。”

王大夫笑道：“今天周二，肯定有醬油鹵蛋。”

唐強的步子越發快了，不得已,宋英烈只能收掉自己的扭捏，跟了上去。

第一人民醫院的食堂有著其他單位無法比擬的一點——病號飯，比起其他單位食堂，這裏的大師傅們能夠接觸到更多細糧，他們更擅長將飯做得讓人容易吸收。換句話而言，就是比較清淡。

然而，西北人多愛重口味，光吃清淡別說病人就是醫護人員也食欲不佳，最後醫院商定一番食堂推出了把唐強香哭的醬油鹵蛋。

唐強三步並作兩步，離老遠就聞到了醬油鹵蛋的香味饞蟲不禁被勾了出來，深吸一口氣：“真香！”

不枉費他心心念念許久，大魚大肉都沒第一人民醫院的醬油鹵蛋香。

“嘿嘿，小蜜蜂來啦！”正陶醉的唐強聽到了熟悉的調侃聲，果然是韓東樓韓大夫。

“韓大夫好。”他笑瞇瞇打招呼，“是王大夫帶我和師兄來吃飯。”

韓東樓笑笑，明白能讓嚴肅古板王大夫如此熱情地原因只有一個——無線遙控器。

“怎麽？有眉目了？”

韓東樓感興趣地問，只見唐強像個高傲地小公雞似的往他手裏塞了一本冊子，低頭一看上面寫著——X光機無線遙控器可行性研究報告。

翻開看了兩頁，頓時喜上眉梢，拍了拍唐強的肩膀。

“我就知道你行的！”

唐強更得意了，拍著胸膛：“你放心，半個月內我就把無線遙控器送來安上。”

走在後頭的宋英烈聽到唐強又吹起了大牛，忙要阻止可哪裏來得及，韓東樓已經笑呵呵地應了下來。

“好小子，有志氣，做出來送你10個醬油鹵蛋當報酬。”

唐強忙拉過宋英烈。

“還有我師兄，我倆一人10個，還有，我想喝甜牛奶了，帶奶皮子那種。”

韓東樓搖搖頭，無奈地應了下來。

“好，好，只要你們能做出來我做主給你們開條子喝甜牛奶。”

唐強喜不自禁，宋英烈見狀，說什麽都晚了，心裏嘆了口氣想著既然承諾出去少不得加班加點。

幾人進了食堂，王大夫給二人一人買了一個醬油鹵蛋，他自己卻沒有。

唐強有些不好意思了。

“要不這個算在那10個鹵蛋裏吧！”

到嘴的鹵蛋不吃是不可能的，想了許久他連分半拉出去都舍不得。所謂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西萬尼養刁了唐強的胃口，越吃越饞，自從不能進入西萬尼後唯一能讓他念念不忘的也就是這醬油鹵蛋了。

最後還是宋英烈硬是將自己的半拉鹵蛋塞給了王大夫。

王大夫推辭再三推不過，只得吃下了鹵蛋。說起來他雖然在醫院，但這年頭大家都是過日子的人，有家有舍的還真舍不得吃醬油鹵蛋。頂多買上一個兩個給孩子解解饞，至於他自己是舍不得的。

每一口都充分品味了才下肚，因此，他反而是最慢的一個，二人吃完又等了半晌終於再次進入了放射科。

“能不能再給我拍個胸片覆查覆查？”唐強盯著X光機眼睛亮晶晶地，那種窺視到機械內部結構明白每一個部分名稱用途的玄妙之感他始終記得。可惜，之後無論他接觸任何機械都沒有這種感覺了。

“又胡說，胸片有什麽好拍的。”王大夫一口拒絕。

唐強準備纏磨一番，忽然瞥見X光機冒出一股黑煙，他使勁揉了揉眼睛。黑煙越來越濃，卻聞不到任何煙味，王大夫和宋師兄也沒有任何反應。

他突然想到李唐醫院裏冒煙的藥櫃，那個藥櫃一開始每天壞一次，他修了幾次後從兩天壞一次到很久都沒有壞過。

或許X光機壞了，唐強收斂起笑容，瞪大眼睛想透過黑煙看清X光機。突然，他的眼前出現一個完整的三維立體圖，不再和上次一樣每個部位只是驚鴻一瞥，它清清楚楚立在那裏。他的視線投向哪裏，那個部件的名稱、工作原理甚至改進方法都會詳實地浮現在他的大腦中。

幾乎是一寸一寸掃過去，唐強的大腦開始發暈，終於被他找到了——地線腐蝕。

再多的，他也看不見了。

地線腐蝕的原因多了，只有找到原因才能對癥下藥，不管如何，必須盡快解決這個問題。否則輕則造成設備損毀，重則傷及人命。

“宋師兄，我們先細檢一下吧！”

王大夫見唐強不再鬧著要拍胸片，退到了一旁靜靜地看著二人細檢，心也跟著一顫一顫地。

哎喲，不要擰掉螺絲呀，萬一扭不回去怎麽辦？

哎喲，裏面的電線可千萬不要碰呀，聽說弄不好會短路的。

……

王大夫的心隨著二人的手七上八下，若非知道宋英烈是理工大的高材生他恐怕早就要出言阻止了。

第一人民醫院就這麽一臺大型X光機，說起來它還有著光榮的歷史，是抗戰時期宋副主席知道解放區因為沒有一臺大型X光機經常誤診突破重重封鎖好不容易從重慶運來的。這是當年九千萬人口的解放區唯一的一臺大型X光機。

它有著深厚地歷史意義，若非國家百廢待興，它應該呆在博物館而不是繼續服役。

在唐強有意無意地引導下，宋英烈很快發現了地線問題。

“接地電阻值超過5歐姆。”宋英烈面色嚴肅，他們並不清楚放射科是獨立接地還是聯合接地，但能肯定的是放射科必然不會是獨立防雷保護接地。接地電阻應該小於4歐姆甚至小於1歐姆才對。

“怎麽了？有問題？”王大夫見宋英烈的神色，心頭一緊，連忙問道。

“是的。”宋英烈的解釋十分專業，王大夫一頭霧水，但大概意思還是聽懂了，“就是說在解決接地電阻前暫時不能使用X光機。”

王大夫耷拉著腦袋，也知道事情的嚴重性：“我知道了，我會向院長說明情況，這裏拜托給你們了。”

“最好把當時的圖紙拿過來，我需要看圖紙。”宋英烈囑咐。

“圖紙應該在檔案室，我們醫院的圖紙都是要封存50年的，我這就去！”

說著他急沖沖地離開，宋英烈對著唐強苦笑了一笑。

看來今天他們成維修工了：“我來吧！我看過維修手冊。”

宋英烈主動挑下了大梁，在他看來，唐強即便是天才但才接觸電機幾天，能把理論背熟就不錯了。這種檢修的活他是幹不了的，因此自己擔了下來。

接地電阻值的原因多樣，不是他靠電壓表就能檢查出來的，如果認真分析能夠寫一篇論文呢。

王大夫很快帶著圖紙跑過來，宋英烈皺眉仔細查看圖紙。

唐強跟著師兄忙了好一陣子，又跟著扒拉了一遍圖紙，才裝作不經意地問：“我看外面花圃的土壤是紅色的，聽說紅土偏酸性，會不會是地線被腐蝕了？我記得說是偏酸性土壤最易發生析氫腐蝕和吸氧腐蝕。”

宋英烈楞在那裏，半晌，一拍巴掌。

“對呀，我怎麽沒往腐蝕上面想！”

王大夫看宋英烈眉頭的疙瘩一下子解開，臉上不禁露出了喜悅的笑容。

“宋專家、唐專家，找到癥狀出處了？”王大夫試探地問，X光機一天不能用病人就要多等候一天，他擔心因此耽誤一些病人的病情。

宋英烈笑道：“只是有個大概的方向，具體問題還需要進一步查看，放心，頂多兩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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