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總理的電話既在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中。意外的是救面菜過於逆天，正常人寧願相信畝產萬斤都不會相信有那麽一種糧食，種韭菜似的種上兩個月地裏就能長出勁道的面條出來。就是天方夜譚也沒敢這樣寫過,如果登報的話恐怕會被天下知識分子嗤之以鼻——又是一顆好大的衛星。

意料之中是因為國家的糧食太緊張了,哪怕一輩子生活在象牙塔中的他也了解一些實際情況。

今年，一種並不是由病菌或病毒引發，也不是生理變異的病席卷中國大地——二號病。因為長期以野菜、樹皮等充饑，營養缺乏、失調器官衰竭無病而死是二號病。這種病只要吃飽飯就能很快痊愈,然而,糧食不夠。

即便糧倉裏存有一些也因為外部勢力虎視眈眈不能全部拿出來救災。

救面菜出現的時機太好了，只要種上幾茬就能緩解饑荒，既是糧食也是戰略儲備物資，這種危急時刻,任何人都不會放過一絲機會,哪怕明知渺茫。

掛斷電話,武校長坐在沙發上靜靜地吸了一支煙，煙霧中，他仿佛看見了中華民族巍然屹立在世界民族之林。

救面菜不是一天長成的,日子也得一天一天的過，第二天,武校長早上去草棚食堂打飯發現昨天被他一句話羞跑的唐強面色如常湊過來獻殷勤了。

“校長您來了,我幫您打飯。”

在武校長看來是唐強臉皮厚，這家夥一夜就恢覆了正常。其實因為宋英烈又泡了一宿實驗室,唐強在李唐醫院呆了好幾天,自然神色如常。

“嘿嘿,還是我自己打飯吧！我看你小子是打著我的名義插隊來著。”有昨天的前車之鑒,武校長把飯盒往懷裏一收,排到了一列隊尾。

唐強很是自然地跟著排到了他身後，嘴巴呱唧呱唧說開了。

“校長，您看是不是只要救面菜大規模種下去咱全中國的人都能頓頓吃面條了？”

武校長矜持地點了點頭，排在他前頭的是個學生，膽子沒有唐強大不敢和校長搭話耳朵卻豎得高高的。

能讓全國人民吃頓頓吃面條可是個大新聞，他得聽仔細嘍。

“那您說研究救面菜生長規律算是件頂大的事了吧！”唐強接著問道。

武校長點頭，仍然不搭話。

唐強一點兒都沒有知難而退的意思：“校長，上面會派專家來調研考察嗎？是哪個大學的？要是沒有北京農業大學厲害可不行。”

偷聽的學生不禁認同地點了點頭，可不是，聽著救面菜很重要，可得頂級專家來才行。

武校長嗯了一聲，不搭理唐強，他擔心如果自己搭話了對方會一直說到他吃完飯為止。其實他現在已經有些後悔自己打飯了，排隊期間還得聽唐小子聒噪。

“研究一種植物的生長規律可是件長長久久的事，得駐紮在咱這才行，不是說要選一家農學院西遷嗎？您說是不是沒有比北京農業大學更合適的了？北京是首都，又不是種地的地方，農業大學在那可真浪費。”

不是唐強難為武校長，而是他認識的最大的官就是武校長，又在眼皮子底下，不找他讓他找誰去？

武校長只覺得今天的打飯速度格外慢，好容易輪到他，張口就說：“打一份面條。”

“早上沒有面條。”草棚食堂的飯菜一目了然，打飯師傅見是武校長討好地笑道。

“來一份粥，一個窩頭，一份鹹菜。”武校長匆匆打完飯端著飯盒就往外頭走，他要回辦公室吃飯。

唐強見狀連忙遞上飯盒：“一樣的來一份。”

拔腿就追。

武校長無奈，揉了揉耳朵後放了個大炸彈：“昨天總理來電話問救面菜的事，我和他提了你。”

“總理？”唐強楞住了，“哪個總理？”

武校長沒好氣道：“當然是周總理。”

唐強呆楞在原地，紅暈慢慢爬上他的臉頰，等他回過神時武校長已經不見蹤影了。為了追武校長跑出了食堂，唐強幹脆回宿舍吃飯。

一進屋，看見了眼睛通紅的宋英烈。

“吃了嗎？”

宋英烈搖了搖頭；“正準備去打飯。”

唐強連忙將自己的飯盒塞給了宋英烈：“你眼睛紅得和兔子似的，先吃我的，吃完趕緊睡覺去。”

宋英烈知道他是個懶的，接過飯盒問：“我吃了你怎麽辦？”

他可不認為唐強會再跑一趟食堂，距離不算近。

“我路上吃了一個雞蛋，不餓，吃完把飯盒洗幹凈啊！我可不給你洗碗。”其實是唐強淩晨四點半起來吃了份在李唐醫院買的營養套餐才開始看書的。

套餐裏有飯有魚有菜有肉，可比草棚食堂的飯菜好吃多了。

“謝啦！”宋英烈大口吃完飯，去水房洗幹凈回來看見唐強又爬到床上睡覺去了。

“哎，你不去上課了。”宋英烈忙搖醒唐強。

唐強睜開了一只眼，瞇眼看了眼鬧鐘，含糊道：“還能睡一刻鐘。”說著眼睛又閉上了，沒兩下，已經睡著了。

宋英烈不禁搖了搖頭，說睡著就睡著倒是讓人羨慕，他實在困極了也顧不上唐強自己上床睡了起來。期間隱隱約約聽到上鋪下來的聲音，想來是唐強去上學了，安心地翻了個身徹底睡了過去。

一直到中午，他被唐強推醒。

“起來吃飯了。”

唐強打來了兩份飯，宋英烈見飯盒眼生，不由問道。

“好像不是我的飯盒？”

唐強中午也是對武校長圍追堵截自是顧不上回家拿飯盒，但他吃了好幾頓營養套餐，別說粗糙的分層鐵飯盒，就是精致的白瓷飯盒、大紅漆器飯盒、粉彩荷花造型飯盒也有，自然不會舍不得用。

“我哥的飯盒。”唐強簡單解釋一句，“借你先用。”

宋英烈不說話了，唐強的二哥在宿舍住過他的飯盒留在宿舍也正常，還沒開飯盒就聞到一股肉香。

“你打葷菜了？”宋英烈心疼，“我吃素就行了。”

“你熬了兩夜吃素哪能行？人是鐵飯是鋼，不吃肉大腦補充不到足夠的脂肪和蛋白質你會變笨的。”

唐強脫口而出的話讓宋英烈有些心塞，默默打開了飯盒，頓時吃驚地瞪大了眼睛。

“這麽多肉！還有大米飯！”豐腴肥嫩的紅燒肉差點讓他流下口水，紅燒肉配大米飯，太饞人了。

當然，這是唐強的作品，看到食堂正好有紅燒肉靈機一動回到宿舍後將營養套餐裏的紅燒肉搗鼓了出來。想當然，肥肉是宋英烈的，他只吃瘦肉，每一塊他都專門把肥肉給摘了下來塞進了宋英烈的飯盒裏。

因而，他還是有些心虛地，補償似的將對方的米飯往瓷實地塞，若非時間不夠恐怕能被他壓成年糕。

“趕緊吃吧！”倉促地扒一口飯送入口中，唐強含糊道。

“大師傅怎麽給你打這麽多肉呀，啊，好多肥肉！”節儉度日的宋英烈許久沒吃大肥肉，語氣中帶著他自己都沒察覺的興奮之情。他感覺好像在過年，不，就算是過年他可沒有一口氣吃過這麽多的紅燒肉。

一整層都是，看著就讓人滿足。

“因為我長得好看。”唐強有些自戀道，一直以來，相貌都是他的重要資源之一。

宋英烈幾乎是在夢裏吃完了飯，拍著肚子：“今天的飯好像特別多。”

他吃撐了，在60年吃撐紅燒肉配大米飯吃到撐真是一種難以描述的幸福，唐強沒給自己太多米飯，主要吃肉倒還好。一推飯盒：“我打飯，你洗碗。”

“沒問題！”宋英烈可不覺得打飯是苦差事，如果可以他甚至希望能夠一直這樣，唐強打飯他洗碗，誰讓唐強招大師傅喜歡打的飯多呢。

貼心的宋英烈還給唐強倒了一杯開水：“都涼了，正好入口。”

吃飽喝足，宋英烈一時還睡不著，兩人躺在床上開起了臥談會，兩人認識時間不長閑聊只能聊吃的。

唐強想到了醫院的鹵雞蛋。

“第一人民醫院的鹵雞蛋可真好吃啊！不知道啥時候才能吃上。”

宋英烈不禁悶笑，確定上鋪是個小吃貨，才吃紅燒肉吃到飽又惦記上鹵雞蛋了。

“沒病總不能去醫院，食堂有時間會有腌雞蛋，味道也還可以。”

唐強砸吧砸吧嘴巴，腌雞蛋和鹵雞蛋味道可不一樣，而且他也算吃了不少美食了，不得不承認第一人民醫院的鹵雞蛋實在太好吃了。

“等空了我就去把他們X光機無線遙控器做出來，到時候問他們要點鹵雞蛋肯定給我。我要十個鹵雞蛋。”在唐強眼裏，X光機無線遙控器和鹵雞蛋是等價的。

“哦，還得能給我喝甜牛奶。”

他現在不缺奶茶了，反而覺得奶茶的奶味比不上第一人民醫院的甜牛奶。那的牛奶是當天擠出來的新鮮牛奶，微微有些發黃，煮開後還有層奶皮子。他最愛吃奶皮子了。

越說越饞，唐強恨不得立刻去醫院，旋即打消了念頭，他現在沒進過實驗室你。制作無線遙控器可不是他一個隨意搗鼓就能搗鼓出來的，需要專業設備加工零配件。

“啥時候才能進實驗室啊！”他長嘆著，進了實驗室就能做無線遙控器，做出遙控器就有甜牛奶和鹵雞蛋，這是一環又一環的問題。

“我好像聽說錢老有意讓你跳級，你準備好，說不準等新學年就能直接上大二呢。”宋英烈說，“而且錢老也提過要考核你，夠格就能進實驗室。”

“哼，我開學就和你一樣是研究生。”唐強才不要當本科生住8人間的宿舍，他的目標是雙人間宿舍。

宋英烈笑了兩聲，沒有再吭聲，漸漸地，寢室裏響了輕微地鼾聲，兩人都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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