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因禍得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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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後？我也不知道。”
趙紅霞又吃不下東西了, 她本身也吃不下。
被李曉萍關起來的這兩個月，她的胃已經盛不下太多東西了。就是這一小碗粥，她喝起來都覺得困難。
趙紅霞認真的想了想, 聲音有些虛無縹緲：“我是不能逃走的，我是知青，我的關系還在河灣農場裏。我能去哪裏呢？我哪裏都不能去。”
鹿小溪聽著她有些語無倫次，又茫然絕望的話語，恨不得給趙紅霞撐腰。
可這件事兒，真的沒有證據。
趙紅霞吃的不多。又長時間沒休息好。
鹿小溪等她吃的差不多了, 就把浴桶拿過來, 讓趙紅霞進去洗澡。
浴桶很貴, 在大超市裏要一千多塊錢。
鹿小溪做高考卷子, 從一模二模到三模, 那麽多科目考下來，慢慢也就積攢了不少錢。她不好意思用那個盆子洗澡，就買了一個浴桶。
反正以後不管去哪裏，這個浴桶都能帶走, 可以用一輩子, 一點都不吃虧。
“紅霞姐, 你先洗個澡。”
鹿小溪把下面小屋的窗簾拉上, 用盆子往浴桶裏倒熱水。調好水的溫度之後，她讓趙紅霞進去洗澡。
“我去給你找點我的衣服穿。”
說著鹿小溪從裏屋出來，實際上是消失在外屋。
她現在買衣服已經熟門熟路了。
買了一條白底帶著藍色小花的裙子, 又選了兩套看起來不打眼，看著和百貨商場賣的差不多的內衣和文胸, 才從裏面出來。
鹿小溪站在窗簾外面說：“紅霞姐, 我進來了。”
“別, 別進來。”
趙紅霞語氣很慌亂，可是慢了一步，鹿小溪已經進去了。
她看到趙紅霞身上的傷，青青紫紫的，有新傷也有舊傷，看著觸目驚心。
“那個女人怎麽這麽惡毒？她這樣打你，怎麽就沒有一個人攔著呢？”鹿小溪疼的眼淚直掉，指尖都不敢碰趙紅霞，深怕趙紅霞疼。
趙紅霞反過來安慰鹿小溪：“不要哭，都過去了。再說，這點小傷對我來說，算得了什麽呢？”
“你就這麽忍了？”鹿小溪不想忍，也不願意讓趙紅霞忍耐，“跟趙紅梅搞在一起的男人，絕對不是陌生人，肯定有蛛絲馬跡。只要我們找到那個男人就可以了！”
哪裏有那麽容易呢？
跟大海撈針一樣，找不到的。
趙紅霞已經不抱希望了。
她現在都不知道自己以後要怎樣。
“找不到的。小溪，你知道嗎？就連我外公都不接我的電話了。我今天給他打電話，電話裏我外公說，以後再也沒有我這個外孫女。”
她似乎就是在一夜之間，所有人都不喜歡她了。
趙紅霞想了很久都不明白原因。
直到她不知不覺地走到鹿小溪家裏，猶豫好久才把這件事說給鹿小溪聽，她害怕鹿小溪不信她。沒想到鹿小溪竟然會毫不猶豫的選擇相信她。不像外公一樣，接到她的電話，就是一通劈頭蓋臉的臭罵，還揚言再也沒有這個外孫女了。
“為什麽啊？他不是最疼你的嗎？”鹿小溪想不通。
趙紅霞卻淡淡地說：“沒什麽想不通的。當你失去利用價值的時候，所有人都露出了真面目。此時他們的態度，才是最真實的態度。”
鹿小溪握住趙紅霞的手，認真地說：“紅霞姐，你別放棄，我們一定可以找到證據，為你洗刷冤屈的。在這之前，你就在我家住著。你看我了，我們家房子多，你到上面西屋去住。這個屋子的鍋要燒火做飯，可能會有點熱。”
趙紅霞聽著聽著就嗚嗚嗚的哭起來。
“鹿小溪，你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
全世界的人都不相信她了，為什麽只有鹿小溪願意相信她？
“因為我相信你不是那樣的人啊！在你眼裏，趙紅梅什麽都不是，你根本沒把她放在眼裏過啊！”鹿小溪的話終於在趙紅霞冰冷心裏，點燃了一個小小的火苗。
晚上，林深回來，看到趙紅霞也吃了一驚。
“我知道趙紅梅的男人是誰。”
林深說完，趙紅霞手裏的筷子啪嗒一下掉在桌上了。
鹿小溪也震驚的看著林深：“你知道？你怎麽知道？”
“就是我幫你去寄畫的那天，從郵局回來的路上，看到趙紅梅和一個男人拉拉扯扯。趙紅梅說，她肚子裏已經有了那個男人的孩子。那個男人給她十塊錢，讓她把孩子打掉，別再來找他。還說，她要是敢來找他麻煩，就讓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主動勾引他的那種不要臉的女人。”
林深毫無情緒的描述完，對上鹿小溪激動的眸子，淡淡地開口。
“那個男人的名字叫方鴻盛，是我們烏廠長的外甥。”
鹿小溪激動地看了眼林深，林深還等著鹿小溪感謝他，誰知道鹿小溪轉過身拉住趙紅霞的手就說：“紅霞姐，你聽到了嗎？那個男人找到了！我們只要去找那個男人，那個男人就會揭穿趙紅梅的真面目！到時候就能還你清白了！”
趙紅霞可沒有鹿小溪想的那麽樂觀。
“沒用的，他不會出面作證的。”趙紅霞知道這種醜事兒，肯定沒人願意承認。
“那就舉報他亂搞男女關系，他是已婚的男人。”
林深的話，引得兩個女人同時震驚的看向他，還異口同聲的問：“他已經結婚了？”
“對，當時那個男人親口說的。”林深喝了一口湯，才不徐不疾地說，“他妻子的家世應該挺不錯的，不然他不至於怕老婆。”
“謝謝你幫我提供這些信息，我知道該怎麽做了。”趙紅霞心裏有了主意，也有了食欲。
吃過飯，趙紅霞就趴在桌上開始寫舉報信。
她寫的信是實名舉報的。
寫完之後，就送到了革委會。
都不用趙紅霞去找方鴻盛，革委會的人就直接找上門去了。
“紅霞姐，你還要回去？”鹿小溪不放心她。
趙紅霞拍拍鹿小溪的手，人已經恢覆了往日的精神氣：“我必須回去。他們以為我跑了，我要回去告訴他們，我沒有跑。我要親眼看看趙紅梅的下場。”
“那這些東西你拿著。”裏面有十塊錢，還有不少吃的東西。
那是趙紅霞的口糧。
趙紅霞哭的眼淚嘩嘩的往下掉。
“小溪，我都不知道要怎麽報答你了。”
“咱們之間不說這個。當初你幫我的時候，也沒想過要我報答你吧？”鹿小溪讓林深騎著自行車，前面帶著兩個孩子，後面帶著趙紅霞的東西。
她第一次把家裏的大門鎖上，和林深一起把趙紅霞送到車站。
“有什麽事兒，你就找王振國，讓王振國給我們遞個信兒。到時候我去把你接回來。”鹿小溪是各種不放心。
等趙紅霞都上了車了，她還站在原地看著。
“去醋廠看看嗎？”林深問鹿小溪。
鹿小溪搖搖頭：“我知道醋廠在哪兒，就不過去看了。你趕緊回去上班吧。都耽誤你時間了。”
“沒事兒，我先送你們娘仨回去。”
林深長腿撐在地上，另外一只腳踩著腳蹬子，回頭問鹿小溪：“上來，我騎車子送你們回去。前後也就是二十分鐘。”
“真沒事兒啊？”
“沒事兒。”
鹿小溪坐在車後座上面，伸手抓住他的白襯衫，林深一騎走車子，鹿小溪的臉就貼在的背上。
兩人的身體同時一僵，又很有默契的露出一個甜蜜的微笑。
另一頭，河灣農場。
趙紅霞出現在大隊裏，不少人都用驚奇和厭惡的眼神看著她。
她挺直脊背大大方方地走進知青點。
趙紅梅看到趙紅霞，眼底閃著得意，下一秒就裝成委屈的樣子，偷偷抹淚。
她旁邊的知青連忙勸她：“紅梅，沒事兒的，都過去了。這不是你的錯。都是有些人心思陰暗，思想齷齪。平日裏看著倒是挺像那麽一回事的，實際上使的全都是陰招。我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麽惡毒的女人。”
“這種人怎麽就不槍斃了她呢？”
……
有人替趙紅梅打抱不平，說什麽難聽話的都有。
趙紅霞一言不發，坐在原本屬於她的位置上，卻被人從後面直接推了一把，差點跪在地上。
“這是你住的地方？你這種貨色也配住在這裏？你跟豬住在一起那都是侮辱豬。”
“滾出去，這裏不歡迎你。”
“就是就是，趕緊滾。”
……
趙紅霞沒走，她就站在屋子裏。
“這裏是大隊安排給我住的地方，我憑什麽不能住在這裏？”
趙紅霞眼神冰冷，一改之前的驕傲，現在變得沈穩淩厲。
“你還不知道吧？從你被關起來那天晚上開始，你就沒有地方住了。我們都擔心跟你這種人住在一起不安全。萬一半夜你開門放幾個男人進來，那我們怎麽辦？”
“你趕緊走吧，這裏沒有你的地方。”
……
趙紅霞看著這些人的嘴臉，冷漠地從知青點出來。
她剛到外面，迎面走來幾個人。走在最前面的人問道：“趙紅梅是在這裏嗎？”
“是，就在裏面。”
趙紅霞看到這些人，就知道要發生什麽。她以為自己會激動，可是她內心毫無波瀾。
她甚至很平靜的說出那幾個字，然後站在門口，靜靜的聽著裏面的動靜。
“哪位是趙紅梅同志？”革委會的同志沒有進去，而是站在門口，沖這裏面問道。
趙紅梅看到那些人，不知為何，心裏十分不安。
她本來不想承認，沒想到旁邊的周曉薇大聲說：“紅梅，你他們是來找你的！”
蠢貨！
趙紅梅不得不站出來，柔柔弱弱地說：“同志，我是趙紅梅，請問你們有什麽事情嗎？”
“帶走！”
兩個女同志進去，把趙紅梅從炕上拽下來就往外面走。
趙紅梅都傻眼了。
她被拖到門口，看到趙紅霞尖聲罵道：“是你，是不是你幹的？你看不到我死，是不是心裏就不舒服？趙紅霞，你怎麽這麽惡心？”
革委會的人聽到趙紅霞的名字，驚訝的轉過頭，看到趙紅霞又看看趙紅梅，再聯想她們倆的關系，大概明白了什麽。
“對，是我，是我做的。是我寫的舉報信，舉報你和方鴻盛有不正當男女關系。舉報你趙紅梅，明知道別人有家庭，還要去破壞別人的家庭。你自己不小心懷孕還要汙蔑我，讓所有人都以為是我害的你。”
趙紅霞現在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她什麽都沒有了，但是必須要活的堂堂正正。
從今天起，她趙紅霞是嶄新的趙紅霞。
周圍的社員和知青們聽的是目瞪口呆。
他們都沒想過，事情竟然還有驚天逆轉。
“趙紅霞，那為啥你之前不說？”有人大聲問。
趙紅霞瞅著說話那人，平靜地說：“我當時不知道那個男人是誰。我之所以認罰，是因為我以為我先走之後，留下趙紅梅，才讓趙紅梅被人盯上了。可我沒想到，那自始至終就是一個圈套。一切都是趙紅梅有意為之。因為那天，是她喊我去的。”
眾人想起這兩個月趙紅霞過的日子，再看看把自己養的珠圓玉潤的趙紅梅，頓時發現，更惡毒的女人竟然是趙紅梅。
還有趙紅梅那個媽媽更是了不得，每天晚上都去打趙紅霞，恨不得把趙紅霞打死。
現在想想，都覺得毛骨悚然。
趙紅梅被帶走了。
大隊裏的風向也變了。
原本屬於趙紅霞的東西她都拿了回來。然後自己一點一點扛著搬到了鹿小溪家的老房子裏。
“紅霞姐，那邊有書，你別胡思亂想，沒事就看看我留在家裏的書。那些書都是之前從舊物市場淘來的。也不是什麽亂七八糟的書，就是一些高中的課本。反正是用來打發時間的。”
“知青點你肯定不能住了。到時候你就去我們家的老房子住。房子不住人，就慢慢的破舊了。你要是過去住，我還要感謝你。”
上車之前，鹿小溪才把鑰匙強塞給她，害怕她不要，說完這番話帶著孩子就跑遠了。
趙紅霞拿了柴火點著火燒炕。
竈火裏好久沒燒火，煙都從裏面往外冒。
趙紅霞被嗆得眼淚都流出來了，還特別的高興。
她哭著哭著就笑了起來。
真好！
能認識鹿小溪真好。
眼看著進了十月。
天氣變冷了。
鹿小溪一家人又從上面搬到下面來住。
十月中旬那天。
鹿小溪織著毛衣，打算給鹿寶小朋友織個毛衣。兩個孩子春天穿的毛衣開衫，現在穿都小的。原本她以為京墨穿的外套可以給鹿寶穿，誰知道竟然還瘦了點。
“鹿寶，你這樣不行啊！比你小半年的弟弟都會走了。你看你，只往橫向長。這樣下去走路會很困難的。”
林見鹿正要表現一下，忽然，收音機的廣播裏傳來一條震撼全國的好消息。
“……宣布正式恢覆高考！高考的……”
鹿小溪啥也聽不見，滿腦子裏只有四個字：恢覆高考！
“天啊！恢覆高考！真的恢覆高考了！”
鹿小溪激動的抱了抱兩個兒子，緊接著就聽見外面的人激動地喊：“恢覆高考啦！”
不到二十分鐘，林深也回來了。
兩口子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的眼底看到了兩個字興奮。
“小溪，我請假了，我現在帶你去報名！”
還沒決定高考的鹿小溪蒙了一下。
她茫然的看著林深：“深哥，你剛剛說啥？”
“鹿小溪，你不會沒打算高考吧？你知道你最近這一年半的時間都在做什麽嗎？你不要說你不行。你從小學一年級，學習到高中畢業。你的成績從及格，到優秀，飛快的提升。如果你不去高考，那你告訴我，你之前的努力是為了什麽？”
當然是為了吃飯啊！
這句話鹿小溪沒說出口。
她疑惑地對林深說：“深哥，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那個讓我學習的人，早就知道這件事兒？”
“也許是巧合。”
林深面上看著很淡定，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跳有多快。
鹿小溪無心說的一句話，很有可能猜對了。
那個擁有未來知識的家夥，說不定早就知道未來的發展。他在用這樣的方式幫助鹿小溪。
可是理由呢？
天上是不會掉餡餅的，林深不相信對方沒有陰謀。
同樣是知道未來的進程，他們家這個似乎夢想就是把自己吃成小肉墩。
“也對。”
鹿小溪只是懷疑了一下下，心思瞬間就轉移了。
“那你參加高考嗎？”
“參加吧！”鹿小溪更關心林深擦不參加，“深哥，你也參加嗎？”
“參加，只有參加高考我們才會回去。我雖然早就學完了當年的課程，但是我發現，我對別的方面更感興趣。而且，我也沒有畢業證。”
學歷是個很重要的東西。
林深看的比誰都重要。
你有才華，但是你沒有學歷，到時候就會吃很大的虧。
“那我們還等什麽，去報名啊！”
“不急，先吃飯，吃了飯我們再回去。現在在大隊，找大隊長報名的人肯定很多。”林深說的有道理，鹿小溪直接去做飯。
吃過飯，林深騎著車子帶著鹿小溪和兩個孩子先到醋廠。
然後把車子放在醋廠，再朝著客運站走去。
他們在客運站裏面買了票，坐上了班車，一個多小時後，到了河灣農場。
農場裏的人真的特別多，不少知青都在。
鹿小溪一眼就看到人群中，那個身影消瘦的趙紅霞。
“紅霞姐！”
鹿小溪激動地跑過去，連林深和兒子們都不顧了。
其他人聽見聲音，也下意識的回頭，看到鹿小溪和林深一家子，頓時都傻眼了。
他們沒想到才一年不見，林深和鹿小溪竟然都變了樣。
“這變化可真大啊！”
周曉薇聽到旁人說這話，眼神微閃。
“是啊，我都沒認出來。以前就知道鹿小溪長得好看，性格怯怯的，沒想到現在看著比之前更好看了。”
“林深的身體也比之前好了不少。之前瘦的一陣風就能吹到，臉青的就跟從棺材裏爬出來的似得。誰能想到，他這一走，身體竟然還好了。”
“當工人就是好。”
“我要是考上大學，以後肯定不是工人了。”
那些人你一言我一語的。
在旁邊小聲的議論著。
趙紅霞已經走到鹿小溪跟前，看到鹿小溪高興地問：“你們也是來報名的嗎？”
“深哥已經在廠子裏報名了，他是來送我報名的。紅霞姐，你也報名了嗎？”鹿小溪看到趙紅霞氣色不錯，也就放心了。
趙紅霞點頭：“我最近一個多月都在看你留下的那些書。書裏的內容我之前就學過，現在更是每天都在看。似乎不看書，我就睡不著似得。每天扒玉米的時候，腦子裏想的都是書裏的內容。”
她低聲跟鹿小溪說：“我現在可是多比他們覆習好長時間呢！你說，這算不算因禍得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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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紅霞又吃不下東西了, 她本身也吃不下。
被李曉萍關起來的這兩個月，她的胃已經盛不下太多東西了。就是這一小碗粥，她喝起來都覺得困難。
趙紅霞認真的想了想, 聲音有些虛無縹緲：“我是不能逃走的，我是知青，我的關系還在河灣農場裏。我能去哪裏呢？我哪裏都不能去。”
鹿小溪聽著她有些語無倫次，又茫然絕望的話語，恨不得給趙紅霞撐腰。
可這件事兒，真的沒有證據。
趙紅霞吃的不多。又長時間沒休息好。
鹿小溪等她吃的差不多了, 就把浴桶拿過來, 讓趙紅霞進去洗澡。
浴桶很貴, 在大超市裏要一千多塊錢。
鹿小溪做高考卷子, 從一模二模到三模, 那麽多科目考下來，慢慢也就積攢了不少錢。她不好意思用那個盆子洗澡，就買了一個浴桶。
反正以後不管去哪裏，這個浴桶都能帶走, 可以用一輩子, 一點都不吃虧。
“紅霞姐, 你先洗個澡。”
鹿小溪把下面小屋的窗簾拉上, 用盆子往浴桶裏倒熱水。調好水的溫度之後，她讓趙紅霞進去洗澡。
“我去給你找點我的衣服穿。”
說著鹿小溪從裏屋出來，實際上是消失在外屋。
她現在買衣服已經熟門熟路了。
買了一條白底帶著藍色小花的裙子, 又選了兩套看起來不打眼，看著和百貨商場賣的差不多的內衣和文胸, 才從裏面出來。
鹿小溪站在窗簾外面說：“紅霞姐, 我進來了。”
“別, 別進來。”
趙紅霞語氣很慌亂，可是慢了一步，鹿小溪已經進去了。
她看到趙紅霞身上的傷，青青紫紫的，有新傷也有舊傷，看著觸目驚心。
“那個女人怎麽這麽惡毒？她這樣打你，怎麽就沒有一個人攔著呢？”鹿小溪疼的眼淚直掉，指尖都不敢碰趙紅霞，深怕趙紅霞疼。
趙紅霞反過來安慰鹿小溪：“不要哭，都過去了。再說，這點小傷對我來說，算得了什麽呢？”
“你就這麽忍了？”鹿小溪不想忍，也不願意讓趙紅霞忍耐，“跟趙紅梅搞在一起的男人，絕對不是陌生人，肯定有蛛絲馬跡。只要我們找到那個男人就可以了！”
哪裏有那麽容易呢？
跟大海撈針一樣，找不到的。
趙紅霞已經不抱希望了。
她現在都不知道自己以後要怎樣。
“找不到的。小溪，你知道嗎？就連我外公都不接我的電話了。我今天給他打電話，電話裏我外公說，以後再也沒有我這個外孫女。”
她似乎就是在一夜之間，所有人都不喜歡她了。
趙紅霞想了很久都不明白原因。
直到她不知不覺地走到鹿小溪家裏，猶豫好久才把這件事說給鹿小溪聽，她害怕鹿小溪不信她。沒想到鹿小溪竟然會毫不猶豫的選擇相信她。不像外公一樣，接到她的電話，就是一通劈頭蓋臉的臭罵，還揚言再也沒有這個外孫女了。
“為什麽啊？他不是最疼你的嗎？”鹿小溪想不通。
趙紅霞卻淡淡地說：“沒什麽想不通的。當你失去利用價值的時候，所有人都露出了真面目。此時他們的態度，才是最真實的態度。”
鹿小溪握住趙紅霞的手，認真地說：“紅霞姐，你別放棄，我們一定可以找到證據，為你洗刷冤屈的。在這之前，你就在我家住著。你看我了，我們家房子多，你到上面西屋去住。這個屋子的鍋要燒火做飯，可能會有點熱。”
趙紅霞聽著聽著就嗚嗚嗚的哭起來。
“鹿小溪，你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
全世界的人都不相信她了，為什麽只有鹿小溪願意相信她？
“因為我相信你不是那樣的人啊！在你眼裏，趙紅梅什麽都不是，你根本沒把她放在眼裏過啊！”鹿小溪的話終於在趙紅霞冰冷心裏，點燃了一個小小的火苗。
晚上，林深回來，看到趙紅霞也吃了一驚。
“我知道趙紅梅的男人是誰。”
林深說完，趙紅霞手裏的筷子啪嗒一下掉在桌上了。
鹿小溪也震驚的看著林深：“你知道？你怎麽知道？”
“就是我幫你去寄畫的那天，從郵局回來的路上，看到趙紅梅和一個男人拉拉扯扯。趙紅梅說，她肚子裏已經有了那個男人的孩子。那個男人給她十塊錢，讓她把孩子打掉，別再來找他。還說，她要是敢來找他麻煩，就讓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主動勾引他的那種不要臉的女人。”
林深毫無情緒的描述完，對上鹿小溪激動的眸子，淡淡地開口。
“那個男人的名字叫方鴻盛，是我們烏廠長的外甥。”
鹿小溪激動地看了眼林深，林深還等著鹿小溪感謝他，誰知道鹿小溪轉過身拉住趙紅霞的手就說：“紅霞姐，你聽到了嗎？那個男人找到了！我們只要去找那個男人，那個男人就會揭穿趙紅梅的真面目！到時候就能還你清白了！”
趙紅霞可沒有鹿小溪想的那麽樂觀。
“沒用的，他不會出面作證的。”趙紅霞知道這種醜事兒，肯定沒人願意承認。
“那就舉報他亂搞男女關系，他是已婚的男人。”
林深的話，引得兩個女人同時震驚的看向他，還異口同聲的問：“他已經結婚了？”
“對，當時那個男人親口說的。”林深喝了一口湯，才不徐不疾地說，“他妻子的家世應該挺不錯的，不然他不至於怕老婆。”
“謝謝你幫我提供這些信息，我知道該怎麽做了。”趙紅霞心裏有了主意，也有了食欲。
吃過飯，趙紅霞就趴在桌上開始寫舉報信。
她寫的信是實名舉報的。
寫完之後，就送到了革委會。
都不用趙紅霞去找方鴻盛，革委會的人就直接找上門去了。
“紅霞姐，你還要回去？”鹿小溪不放心她。
趙紅霞拍拍鹿小溪的手，人已經恢覆了往日的精神氣：“我必須回去。他們以為我跑了，我要回去告訴他們，我沒有跑。我要親眼看看趙紅梅的下場。”
“那這些東西你拿著。”裏面有十塊錢，還有不少吃的東西。
那是趙紅霞的口糧。
趙紅霞哭的眼淚嘩嘩的往下掉。
“小溪，我都不知道要怎麽報答你了。”
“咱們之間不說這個。當初你幫我的時候，也沒想過要我報答你吧？”鹿小溪讓林深騎著自行車，前面帶著兩個孩子，後面帶著趙紅霞的東西。
她第一次把家裏的大門鎖上，和林深一起把趙紅霞送到車站。
“有什麽事兒，你就找王振國，讓王振國給我們遞個信兒。到時候我去把你接回來。”鹿小溪是各種不放心。
等趙紅霞都上了車了，她還站在原地看著。
“去醋廠看看嗎？”林深問鹿小溪。
鹿小溪搖搖頭：“我知道醋廠在哪兒，就不過去看了。你趕緊回去上班吧。都耽誤你時間了。”
“沒事兒，我先送你們娘仨回去。”
林深長腿撐在地上，另外一只腳踩著腳蹬子，回頭問鹿小溪：“上來，我騎車子送你們回去。前後也就是二十分鐘。”
“真沒事兒啊？”
“沒事兒。”
鹿小溪坐在車後座上面，伸手抓住他的白襯衫，林深一騎走車子，鹿小溪的臉就貼在的背上。
兩人的身體同時一僵，又很有默契的露出一個甜蜜的微笑。
另一頭，河灣農場。
趙紅霞出現在大隊裏，不少人都用驚奇和厭惡的眼神看著她。
她挺直脊背大大方方地走進知青點。
趙紅梅看到趙紅霞，眼底閃著得意，下一秒就裝成委屈的樣子，偷偷抹淚。
她旁邊的知青連忙勸她：“紅梅，沒事兒的，都過去了。這不是你的錯。都是有些人心思陰暗，思想齷齪。平日裏看著倒是挺像那麽一回事的，實際上使的全都是陰招。我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麽惡毒的女人。”
“這種人怎麽就不槍斃了她呢？”
……
有人替趙紅梅打抱不平，說什麽難聽話的都有。
趙紅霞一言不發，坐在原本屬於她的位置上，卻被人從後面直接推了一把，差點跪在地上。
“這是你住的地方？你這種貨色也配住在這裏？你跟豬住在一起那都是侮辱豬。”
“滾出去，這裏不歡迎你。”
“就是就是，趕緊滾。”
……
趙紅霞沒走，她就站在屋子裏。
“這裏是大隊安排給我住的地方，我憑什麽不能住在這裏？”
趙紅霞眼神冰冷，一改之前的驕傲，現在變得沈穩淩厲。
“你還不知道吧？從你被關起來那天晚上開始，你就沒有地方住了。我們都擔心跟你這種人住在一起不安全。萬一半夜你開門放幾個男人進來，那我們怎麽辦？”
“你趕緊走吧，這裏沒有你的地方。”
……
趙紅霞看著這些人的嘴臉，冷漠地從知青點出來。
她剛到外面，迎面走來幾個人。走在最前面的人問道：“趙紅梅是在這裏嗎？”
“是，就在裏面。”
趙紅霞看到這些人，就知道要發生什麽。她以為自己會激動，可是她內心毫無波瀾。
她甚至很平靜的說出那幾個字，然後站在門口，靜靜的聽著裏面的動靜。
“哪位是趙紅梅同志？”革委會的同志沒有進去，而是站在門口，沖這裏面問道。
趙紅梅看到那些人，不知為何，心裏十分不安。
她本來不想承認，沒想到旁邊的周曉薇大聲說：“紅梅，你他們是來找你的！”
蠢貨！
趙紅梅不得不站出來，柔柔弱弱地說：“同志，我是趙紅梅，請問你們有什麽事情嗎？”
“帶走！”
兩個女同志進去，把趙紅梅從炕上拽下來就往外面走。
趙紅梅都傻眼了。
她被拖到門口，看到趙紅霞尖聲罵道：“是你，是不是你幹的？你看不到我死，是不是心裏就不舒服？趙紅霞，你怎麽這麽惡心？”
革委會的人聽到趙紅霞的名字，驚訝的轉過頭，看到趙紅霞又看看趙紅梅，再聯想她們倆的關系，大概明白了什麽。
“對，是我，是我做的。是我寫的舉報信，舉報你和方鴻盛有不正當男女關系。舉報你趙紅梅，明知道別人有家庭，還要去破壞別人的家庭。你自己不小心懷孕還要汙蔑我，讓所有人都以為是我害的你。”
趙紅霞現在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她什麽都沒有了，但是必須要活的堂堂正正。
從今天起，她趙紅霞是嶄新的趙紅霞。
周圍的社員和知青們聽的是目瞪口呆。
他們都沒想過，事情竟然還有驚天逆轉。
“趙紅霞，那為啥你之前不說？”有人大聲問。
趙紅霞瞅著說話那人，平靜地說：“我當時不知道那個男人是誰。我之所以認罰，是因為我以為我先走之後，留下趙紅梅，才讓趙紅梅被人盯上了。可我沒想到，那自始至終就是一個圈套。一切都是趙紅梅有意為之。因為那天，是她喊我去的。”
眾人想起這兩個月趙紅霞過的日子，再看看把自己養的珠圓玉潤的趙紅梅，頓時發現，更惡毒的女人竟然是趙紅梅。
還有趙紅梅那個媽媽更是了不得，每天晚上都去打趙紅霞，恨不得把趙紅霞打死。
現在想想，都覺得毛骨悚然。
趙紅梅被帶走了。
大隊裏的風向也變了。
原本屬於趙紅霞的東西她都拿了回來。然後自己一點一點扛著搬到了鹿小溪家的老房子裏。
“紅霞姐，那邊有書，你別胡思亂想，沒事就看看我留在家裏的書。那些書都是之前從舊物市場淘來的。也不是什麽亂七八糟的書，就是一些高中的課本。反正是用來打發時間的。”
“知青點你肯定不能住了。到時候你就去我們家的老房子住。房子不住人，就慢慢的破舊了。你要是過去住，我還要感謝你。”
上車之前，鹿小溪才把鑰匙強塞給她，害怕她不要，說完這番話帶著孩子就跑遠了。
趙紅霞拿了柴火點著火燒炕。
竈火裏好久沒燒火，煙都從裏面往外冒。
趙紅霞被嗆得眼淚都流出來了，還特別的高興。
她哭著哭著就笑了起來。
真好！
能認識鹿小溪真好。
眼看著進了十月。
天氣變冷了。
鹿小溪一家人又從上面搬到下面來住。
十月中旬那天。
鹿小溪織著毛衣，打算給鹿寶小朋友織個毛衣。兩個孩子春天穿的毛衣開衫，現在穿都小的。原本她以為京墨穿的外套可以給鹿寶穿，誰知道竟然還瘦了點。
“鹿寶，你這樣不行啊！比你小半年的弟弟都會走了。你看你，只往橫向長。這樣下去走路會很困難的。”
林見鹿正要表現一下，忽然，收音機的廣播裏傳來一條震撼全國的好消息。
“……宣布正式恢覆高考！高考的……”
鹿小溪啥也聽不見，滿腦子裏只有四個字：恢覆高考！
“天啊！恢覆高考！真的恢覆高考了！”
鹿小溪激動的抱了抱兩個兒子，緊接著就聽見外面的人激動地喊：“恢覆高考啦！”
不到二十分鐘，林深也回來了。
兩口子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的眼底看到了兩個字興奮。
“小溪，我請假了，我現在帶你去報名！”
還沒決定高考的鹿小溪蒙了一下。
她茫然的看著林深：“深哥，你剛剛說啥？”
“鹿小溪，你不會沒打算高考吧？你知道你最近這一年半的時間都在做什麽嗎？你不要說你不行。你從小學一年級，學習到高中畢業。你的成績從及格，到優秀，飛快的提升。如果你不去高考，那你告訴我，你之前的努力是為了什麽？”
當然是為了吃飯啊！
這句話鹿小溪沒說出口。
她疑惑地對林深說：“深哥，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那個讓我學習的人，早就知道這件事兒？”
“也許是巧合。”
林深面上看著很淡定，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跳有多快。
鹿小溪無心說的一句話，很有可能猜對了。
那個擁有未來知識的家夥，說不定早就知道未來的發展。他在用這樣的方式幫助鹿小溪。
可是理由呢？
天上是不會掉餡餅的，林深不相信對方沒有陰謀。
同樣是知道未來的進程，他們家這個似乎夢想就是把自己吃成小肉墩。
“也對。”
鹿小溪只是懷疑了一下下，心思瞬間就轉移了。
“那你參加高考嗎？”
“參加吧！”鹿小溪更關心林深擦不參加，“深哥，你也參加嗎？”
“參加，只有參加高考我們才會回去。我雖然早就學完了當年的課程，但是我發現，我對別的方面更感興趣。而且，我也沒有畢業證。”
學歷是個很重要的東西。
林深看的比誰都重要。
你有才華，但是你沒有學歷，到時候就會吃很大的虧。
“那我們還等什麽，去報名啊！”
“不急，先吃飯，吃了飯我們再回去。現在在大隊，找大隊長報名的人肯定很多。”林深說的有道理，鹿小溪直接去做飯。
吃過飯，林深騎著車子帶著鹿小溪和兩個孩子先到醋廠。
然後把車子放在醋廠，再朝著客運站走去。
他們在客運站裏面買了票，坐上了班車，一個多小時後，到了河灣農場。
農場裏的人真的特別多，不少知青都在。
鹿小溪一眼就看到人群中，那個身影消瘦的趙紅霞。
“紅霞姐！”
鹿小溪激動地跑過去，連林深和兒子們都不顧了。
其他人聽見聲音，也下意識的回頭，看到鹿小溪和林深一家子，頓時都傻眼了。
他們沒想到才一年不見，林深和鹿小溪竟然都變了樣。
“這變化可真大啊！”
周曉薇聽到旁人說這話，眼神微閃。
“是啊，我都沒認出來。以前就知道鹿小溪長得好看，性格怯怯的，沒想到現在看著比之前更好看了。”
“林深的身體也比之前好了不少。之前瘦的一陣風就能吹到，臉青的就跟從棺材裏爬出來的似得。誰能想到，他這一走，身體竟然還好了。”
“當工人就是好。”
“我要是考上大學，以後肯定不是工人了。”
那些人你一言我一語的。
在旁邊小聲的議論著。
趙紅霞已經走到鹿小溪跟前，看到鹿小溪高興地問：“你們也是來報名的嗎？”
“深哥已經在廠子裏報名了，他是來送我報名的。紅霞姐，你也報名了嗎？”鹿小溪看到趙紅霞氣色不錯，也就放心了。
趙紅霞點頭：“我最近一個多月都在看你留下的那些書。書裏的內容我之前就學過，現在更是每天都在看。似乎不看書，我就睡不著似得。每天扒玉米的時候，腦子裏想的都是書裏的內容。”
她低聲跟鹿小溪說：“我現在可是多比他們覆習好長時間呢！你說，這算不算因禍得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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