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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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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鳶肩上的傷口被處理過了,但因為白天的事睡得並不安穩,像是在做噩夢。

謝斯止指尖剛剛撫上她的眉尖,她就醒了。

朦朧間,她表情柔軟,像個小孩一樣茫然。

可當神志回來後,她立刻就做出反應,遠離了他。

謝斯止的手落在了空處:“傷口還疼嗎?”

許鳶:“還好。”

“醫生說,你的病要心情放松才能完全康覆,我記得你在弗拉克斯曼學院好幾門課程都沒有通過考核,如果還想去念書,等傷口愈合之後,我幫你安排。”

許鳶靜了靜:“不用了。”

盡管是他親手造就了這樣的結果,但謝斯止仍慢條斯理地問道:“為什麽?”

許鳶垂著眼。

如果今天她不出門,福利院就不會遭到襲擊。

盡管很不情願,但她不得不認清一個事實——在別人眼裏,她與謝斯止已緊緊綁在一起,密不可分了。

再去念書,說不定下一個被襲擊的就是學院了。

許鳶低聲說:“……總之不會再去了,你今天開槍時,沒有打要害?”

謝斯止嗯了聲。

除了試圖朝許鳶開槍的那人被他一槍射穿了心臟,其他人只是讓他們失去了行動能力。

“你不喜歡。”

許鳶怔住。

謝斯止漫不經心道:“不喜歡有人死在你面前,應該也不會喜歡,福利院的小孩見到太血腥的一幕。”

許鳶從沒和他說過這些,但他的觀察力一直很敏銳,不過繼續這個話題顯然對她不利。

他要是陰郁地發瘋還好,這樣做出一副溫柔的模樣,讓她很難將對他的恨持續下去。

她生硬地轉移了話題:“臨睡前,福利院的院長給我打來電話,說幾個老師和小孩在槍擊中受了傷,治療費用昂貴,學校這個月的開支都用在了采購圖書室的書本上,無力承擔醫藥費。”

謝斯止淡淡地問道:“這種事情也要來煩你嗎?”

實際上,院長的電話最先是打去他那裏的,他故意不接。

只有把電話打到許鳶這,讓她開口,自己才能得到最大的利益。

“你能不能……”

早上還像仇人一樣給了謝斯止一記耳光,晚上就對他提出這種要求,這讓許鳶感到為難。

但還是強撐著開口:“……能不能幫幫他們?這對你而言,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道理不是這麽講的。”謝斯止抱臂靠在臥房的落地窗上,撫摸著手腕的沈香珠,俊美的面容在月色下顯得朦朧,“我幫他們遷了新的校址,幫他們趕走襲擊者,幫他們做了很多事,可總不能無節制地幫下去吧?”

“以後,是不是他們的家人、朋友生病,都要來找我負責?”

許鳶咬著唇:“他們受傷,歸根到底是因為我們。”

謝斯止望向她:“我討厭小孩,根本就不會去那種吵死人的地方。”

“因為陪你,所以才去。”他太懂怎麽一層層侵略人心了,“求我幫忙,要付出些相應的東西吧?”

可他懂得適可而止,沒有逼迫得太緊。

只是走到床前,居高臨下俯視她:“我只要一點點。”

許鳶沒有著急地躲避,困擾地團蹙起眉頭。

謝斯止彎腰湊近,嗓音清冽而蠱惑:“以後,無論他們,還是他們的家人、朋友,我都負責到底。”

他印上了她柔軟冰涼的唇瓣,輕輕碾磨。

在察覺許鳶暫時還沒這種念頭之後,最後一點顧及也消失了。

吻激烈而纏綿。

她的津液如清晨的露水般甘甜。

唇齒交纏間,他仿佛也染上了清澈的味道,靈魂被整個洗滌幹凈了。

人都是貪心的。

在幹渴時想著,哪怕一滴水就好。

但得到了一滴,就還想要更多,欲望總是無止境的。

許鳶的肩帶被扯了下來,滑落在白皙的手臂。

她被吻得喘不過氣,謝斯止侵略般的意圖讓她不得不伸手擋住他:“夠了吧……”

她嘴唇通紅,皮膚蔓延起了一層薄薄的淡粉色,發絲淩亂地黏在臉側,驚慌地看著他。

不知什麽時候,他人到了床上,手肘撐在她兩側,眼眸蘊滿了情.欲。

只是親吻還可以接受,但一想到接下來也許會發生的事,她整個人就抗拒起來。

“傷口開始疼了。”許鳶撒謊的時候,臉頰就會無法控制變紅,“我、我也想休息了,你會幫他們的,對吧?”

謝斯止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凝視她。

他的目光像有穿透的力量,讓許鳶覺得,自己的心思和謊話都被看透了。

可是他沒有揭穿,只是低頭,輕吻她肩上的紗布:“真嬌弱。”

……

年關將近,莊園熱鬧起來。

從前謝盈朝在時,經常舉辦晚宴。

謝斯止討厭繁瑣的人情世故,當上掌權人後,從未在莊園辦過宴會。

但無論如何,年終晚宴是必須要辦的,在這晚,謝氏各地的負責人都會飛回滄城。

就算再煩,謝斯止也要應付過這個吵鬧的夜晚。

傭人白天就送來了衣服和首飾。

麗樺傍晚進來時,許鳶還沒有換上。

她問:“晚宴就要開始了,謝先生送來衣服,是想您陪他參加晚宴,怎麽還不換啊?”

許鳶正在餵貓,摸了摸小花的毛:“他想,我就一定要照做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麗樺連忙說道。

她看著許鳶:“不過許小姐,您好像和從前不太一樣了。”

許鳶回頭看她。

麗樺:“從前那位謝先生在的時候,您不會這樣。”

謝盈朝的每句話,許鳶都會遵從。

不是因為心裏想要那樣做,而是因為她清楚,忤逆他會有怎樣的下場。

面對謝斯止,大多數時候,她都像一個任性的小孩。

或許真的像他曾經說過的那樣——仗著他的喜歡,她無所顧忌。

謝斯止不太會討女孩開心,比起謝盈朝動輒就送她昂貴的資產,謝斯止從沒在這方面用過心。

他只是會在每天晚上來到房間外,按動房門的把手,如果被她上了鎖,他就在門口抽幾支煙,而後離開。

有一次他實在忍不住,強行開鎖進來。

在他開始發瘋之前,許鳶平靜地看著他,跟他說,每晚煙味都會從房門的縫隙裏飄進來,她不喜歡。

那以後,謝斯止再沒有在她門口抽過煙。

“你覺得我恃寵而驕了,對嗎?”

許鳶並不喜歡“恃寵而驕”這個詞,就好像,她是主人的什麽物件。

“許小姐,您在我眼裏是很完美的人,做什麽都不會錯。”麗樺笑著說,“我只是覺得,現在的謝先生,您在他面前可以不用拘謹,他也可以忍受您的一切,這不就是兩個人在一起最好的樣子嗎?”

許鳶沈默了一會兒,輕聲說:“你不懂。”

她面對他不會拘謹,但總是在夜裏做噩夢。

夢中是這幾年經歷一切,痛苦的畫面尤為清晰。

她夢見父母從高樓一躍而下,葬禮剛剛結束,她就被青木幫帶走。

囚禁著她的暗室悶黑油膩,屋外時不時傳來男人的獰笑聲,她想要逃,每每找到出口,都會有一座墻攔住她的去路。

墻面上映著的,是謝斯止的漂亮卻陰暗的面容。

每次從夢中醒來,許鳶都會出一身冷汗。

繼而去想,如果她沒有走進這圈套,現在的她該在哪裏,是什麽模樣?

而謝斯止,也並非可以忍受她的一切。

他對她容忍,只是因為現在的她無力逃脫他設下的囚籠。

但凡她要走,又或是身邊出現了讓他產生危機感的人,他就會用常人難以想象的方式發瘋。

他們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非要拴在一起,只會是對怨偶。

“真的不去參加晚宴嗎?”麗樺又問了一遍,“聽說今晚尹荔小姐也會來,你們很久沒見了。”

許鳶灰蒙的眼睛,在聽到這一句話時,微微亮了起來。

……

從前宴會,謝斯止總是一個人待在角落。

他從不主動找人搭話,由於他過往的劣跡斑斑,別人也不敢靠近他。

但今非昔比,人是趨利的動物。

面對這位手段比兄長更為狠辣的新任掌權人,想要攀附的人不少。

謝斯止雖然裝出了一點模樣來應付,但僅有的那點耐心不足以支撐他等到晚宴結束。

他視線頻頻望向莊園深處的小路。

如果許鳶要來,應該是從那條路走出來。

但晚宴進行了一半,許鳶依然沒有出現,這讓他心情陰沈起來。

送去的裙子是他親自挑的。

對美無感的人,請教了許多設計師才選出了那條很襯許鳶的裙子。

可許鳶根本就沒有當一回事,如果有可能,她會直接用剪刀絞碎了丟進垃圾桶也說不定。

“不好意思。”謝斯止走神了,他收回目光,看向面前的男人,“您說什麽?”

男人是H國政壇要員,他微笑著重覆了一遍剛才的話:“謝先生是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我有個小女兒,和您年齡相仿,最近剛從國外留學歸來,下次宴會,我帶她來和您認識一下?”

對於青年才俊這個詞,謝斯止不以為意。

從前這些人私下裏對他的稱呼,是“睚眥必報的怪物”,就算改口了,也並不能帶給他什麽好感。

他垂下眼眸,溫和道:“難道您沒有聽說嗎?”

男人一怔:“聽說什麽?”

他搖了搖杯中的紅酒,散漫一笑:“我之所以搶走屬於謝盈朝的一切,是因為看上了自己的嫂子。”

男人:“……”

“所以您的小女兒,我無福消受。”

謝斯止越過男人,打算離開宴會去看許鳶。

謝鐸走過來:“你和伊恩鬧翻了?”

謝斯止平靜道:“啊,算是吧。”

“為什麽?”

謝斯止和伊恩不僅性格投緣,更是利益相連,伊恩從前幫他做了不少事。

謝鐸認識的謝斯止,雖然精於算計,陰狠毒辣,但並不是一個轉頭就會背棄朋友的人。

“月底是K國的傳統節日,那晚整個城市的人都會走上街頭慶祝,今年的活動由伊恩的大哥埃德溫負責,如果活動上出了安全事故,埃德溫難辭其咎,他公爵的繼承人地位也會搖搖欲墜。”

“伊恩要我的人在活動上做手腳,制造一起踩踏事件。”謝斯止漫不經心道,“做到動搖埃德溫地位的程度,至少需要牽扯上萬人,我拒絕了。”

謝鐸蹙起了俊挺的眉頭:“他簡直,把人命當兒戲。”

“不是因為這個。”謝斯止說道。

夜幕飄起了小雪,落在少年漆黑的眼睫。

“小時候,我就知道自己和別人不一樣。”

他眨了眨眼睛,雪片便融化在他眼底,“沒有人的悲憫,更不會與苦難裏的東西共情。”

“所有人都是可以利用的螻蟻,他們生來,就註定要成為少數人的鋪路石。”

謝斯止對自己的剖析,也正是謝鐸對他的認知。

——在謝斯止眼裏,一切都是塵埃,只要礙了他的路,都會被毫不留情地清理掉。

某種意義上,他與伊恩是一樣的人。

但那是從前。

謝斯止點了一根煙。

薄荷味的煙霧從唇間逸出。

他仰頭,看了眼藏在積雪雲背後昏弱的月亮。

“被她知道,又要在我的罪名簿上加一筆。”他忽然笑了。

他不敬天地,不畏鬼神,血液生來就是冷的。

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沒有任何事能阻止他對生命的漠視,除了許鳶的目光。

一想到,她會因別人的受傷而難過,漂亮的臉頰被蒼白覆滿。

謝斯止就會抑制住許多殘酷的念頭。

鬧翻時,伊恩用一種陰翳且惋惜的目光盯著他,嘲諷道:“陷入了感情的你,真軟弱啊。”

謝斯止沒有否認。

謝鐸:“伊恩不會善罷甘休。”

謝斯止彎彎唇角:“隨他。”

謝鐸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不久前,我看見了尹荔,她正要去找許鳶,手裏捧著一個禮盒,說是費迪南德院長送給許鳶的禮物。費迪南德與伊恩都姓弗拉克斯曼,他突然送禮,我不認為,是什麽好的征兆。”

謝斯止夾著煙的指尖一頓。

隔著晚宴層層的人海,他驀然回頭,望向許鳶住處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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