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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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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鳶手腕被捏得很痛,原本就薄的皮膚微微泛紅。

相比之下,更紅的,是謝斯止的血,沾滿了她手指的每一寸。

才愈合的傷口一寸寸裂開,鮮血橫流。

許鳶無法忍受他的瘋氣,產生了想要退卻的念頭。

可背後就是床頭,謝斯止很容易,就將她困在了自己的身體之下。

“謝斯止……”許鳶偏過頭,“你別這樣,我害怕。”

她嗓音帶著顫抖的尾調,眼尾彌起了淡色的薄紅。

謝斯止視線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血珠沿著刀脊滾落在她潔白的指尖。

——他冷酷的血把她弄臟了。

某種意義上,她留有了他的味道。

只要一想到,自己一部分留在她身體上,謝斯止心底就有種莫名的滿足。

許鳶說,她在害怕。

謝斯止停下想要繼續在她身上留有氣味的念頭,松開手。

許鳶胸口起伏,平覆了情緒:“我沒說過要你這樣。”

“是我想。”謝斯止臉色泛著不健康的白,淡淡道,“這是最快扯平的辦法,兩倍,三倍,哪怕十倍百倍也沒關系,我只是沒有辦法忍受,你恨我太久。”

許鳶抿著唇。

謝斯止的思維模式讓她疲憊。

仿佛在這個人心裏,只要他付出了代價,就可以抵消一切。

“你消氣了嗎?”謝斯止問。

“離我遠一點。”被他用這樣偏執的目光緊盯著,許鳶快要喘不過氣了。

“不會遠離你的,這輩子都不可能離開你,或是放你離開。”他抽過床頭的紙巾,一點點擦去她指尖的血跡,仿佛在擦拭什麽珍貴的工藝品,明明血的來源是他的傷口,他卻無知無覺。

許鳶不敢掙紮,怕謝斯止再做出格的事。

明明從前,他還沒有這麽瘋。

像是洞悉了她內心所想,謝斯止開口,聲音很輕:

“聽見你要離開我的念頭,我就沒有辦法控制情緒。”

“就像身體空了一塊,而有人,要把我的血肉奪走。”

“我只能爭奪,就算在你看來是發瘋,可對我而言,能把重要的東西奪回來,就好。”

謝斯止從未和她這樣交心的談論,他眼睛很亮,湊近凝視著女孩。

“血肉?”許鳶呢喃這兩個字。

“說錯了,是比那還要重要的東西。”謝斯止察覺出她語調裏的嘲諷,瞳仁仍然亮瑩瑩的。

在嘗試了幾種方式都無用之後,他又裝回了狗狗:“該是心臟才對,就算你要我把心挖出來還你,我也會毫不猶豫。”

那一刻,許鳶忽然冒起一個陰暗的念頭。

脫口而出時,她像被什麽附體了:“那你挖出來啊。”

剪刀被她丟到了床沿。

謝斯止撿起,毫不猶豫紮向心口。

一瞬間的賭氣之後,許鳶的理智回來了,連忙握住他手腕。

謝斯止動手不留餘地,她也虛弱得沒什麽力氣,剪刀的尖刃依然紮進了皮膚。

許鳶眼睛裏容不下其他任何的顏色了,就好像墜入了一個血色的世界,沈悶窒息。

“你就不能正常一點嗎?”她惱怒道,不明白為什麽,這世界上有人可以因為一句話而胡亂結束自己的生命。

哪怕她此刻恨著謝斯止,也不想看他死在自己的面前。

“你在身邊,我才能像正常人一樣活著。”

謝斯止拔.出剪刀,垂眼看著傷口,輕描淡寫,“所以,不要離開我。”

他流了很多血,聲音虛弱:“還要嗎?我的心。”

“是不是只有把它剖出來給你看,你才會相信現在的我,想要的是你,也只有你,無關利用與家族的權力?”

“我不想看。”許鳶冷淡地說,“你走,去找醫生。”

“不要。”他像犯了脾氣的小孩,握住她窄細的手腕。

許鳶很久沒有和他說話了。

好不容易開了口,即使很冷淡,他也不會離開,哪怕因此失血死掉也沒有關系。

“再說幾句話,罵我也好。”他沈靜的目光下蘊著起伏的暗潮,“說給我聽。”

許鳶緊抿著唇,一言不發了。

冬日幹燥,她的唇卻很潤,只是比起從前的櫻桃般的紅色,有些慘白。

謝斯止想要觸摸她的唇,可他指尖粘著血,會把她弄臟。

他盯著她看了很久,忽然低頭吻了上去。

許鳶無法跟上他一時一變的情緒,唇被謝斯止堵住,掙脫不開,只好用尖利的齒在他唇上狠狠咬了一口。

感受到疼痛,謝斯止依然沒有停止,直到唇舌交纏時融進了一絲鐵銹的味道,他才緩緩放開她。

血珠滲在唇角,他眼底的情緒繁多雜亂,仿佛有許多想要說,卻說不出口的話。

正在許鳶以為,他會繼續發瘋的時候,他輕聲問:“想去福利院嗎?”

從前,許鳶每周都會去福利院做義工。

自從王明江事件被謝盈朝禁足之後,她再也沒去過了。

謝斯止這樣問,她楞了楞。

“等身體養好,就去做你喜歡的事吧。”他抹去唇上的血漬,在她額頭落了輕輕一吻。

許鳶的身體在他湊近的時候,僵硬得像塊鐵。

在認知到這一事實之後,他沒有再做什麽,捂住身上的傷口,起身離開了臥室。

……

一開始,許鳶以為謝斯止的話是在敷衍她,他根本不會讓她離開莊園。

直到半個月後,她身體好了些,司機將車子開到樓下,說今日晴朗,可以去福利院了。

許鳶很久沒有看過莊園之外的景色了,無法拒絕這樣的誘惑。

哪怕只是看一眼外面的世界,對此刻的她而言,也是一件美好的事。

她換上衣服,在出門之前,被謝斯止攔住了。

他漂亮的眉梢團起,帶著不耐的神色脫掉了她單薄的大衣。

四周不僅有傭人,還有守在門口的司機。

對他往日發瘋的印象實在深刻,許鳶以為,他不知怎麽又被惹到了,想要在這裏做些不顧一切的事。

因此,在他動手脫她外衣的時候,她出於自保的本能,扇了他一記耳光。

一聲清響後,謝斯止俊美的臉頰留了一道指印。

傭人和司機嚇了一跳,低著眼睛,視線都不敢落過去。

謝斯止如同被人按了暫停的開關,靜住幾秒,摸了摸被她打到的地方。

他斂著漆黑的睫毛,不使自己的壞心情流露出來。

他將大衣丟到一旁,接過一旁傭人遞來白色羽絨服,披在了許鳶身上。

早上停了雪,但冷意仍然凜冽。

許鳶身體剛剛好轉,只穿大衣一定會著涼。

許鳶這才反應過來他脫她外套的目的。

對別人,她很少會產生情緒,就算憤怒也絕不會動手,在謝斯止面前,卻總是流露一些人性的惡劣之處。

也許是已經對謝斯止存在了那樣的壞印象。

再也許是因為她知道,就算被她無緣無故地當眾掌摑,謝斯止也不會傷害她。

某一刻,許鳶覺得自己像個被慣壞的孩子,心底產生了一絲柔軟的愧疚。

謝斯止沒有說話,沈默地上了車。

密閉的車廂裏,兩人距離很近。

許鳶朝一側挪了挪,剛一動,手腕就被謝斯止握住。

“別離我太遠。”

他傾身,修長的指去拉開她身旁的安全帶,為她扣上。

那一刻,許鳶聞到了很久沒有出現在他身上的、淡淡的雪松香味。

他自己沒有系安全帶,就坐在她身旁很近的地方。

車裏溫暖。

謝斯止和往日一樣,穿著件黑色襯衫。

半個月過去,他發瘋時留下的傷不知道有沒有恢覆。

他似乎也習慣了受傷的狀態,很難從神情上看出什麽。

車子平穩地開往福利院。

那條路許鳶走了很多遍,此刻窗外的景色卻很陌生,是另外一個方向。

司機是謝斯止的貼身保鏢,他解釋道:“滄城福利院過去的地址遠離市區,臨湖潮濕,建築也老舊,小孩容易生病,一個月前,先生在市中心的繁華區域購入了一塊地皮,福利院已經搬遷到那裏了。”

許鳶安靜地聽著,沒有表態。

車子停在福利院的門口。

她解開安全帶下車,動作仿佛預演了幾百遍那樣熟練。

如果前方的目的地不是福利院,而是逃離他的路徑,或許還會更加熟練也說不定。

謝斯止靜靜地坐在車裏,沒有追上去的打算。

腕骨上的沈香珠又落進了掌心。

他低頭,柔軟指腹摩擦過帶著木紋的珠子,一顆顆,規律地盤動著。

十幾個黑西裝的保鏢追上許鳶,跟在她的左右和後方。

許鳶不喜歡張揚,試圖和保鏢交談,但保鏢不為所動。

許鳶只得朝謝斯止投來目光。

謝斯止盤動著沈香珠的手一頓。

車窗滑下,他偏頭看她。

許鳶:“別讓他們跟了,人多會嚇到孩子。”

“不跟怎麽保證你的安全?”

“我不需要誰來保證我的安全,也沒有人會想要我的命。”

“你是我在乎的人,就一定有人會要你的命,自己不想負責的東西,也不準別人保護,這是什麽道理?”謝斯止推開車門,走到她面前,“或者你還有另外一個選擇,他們可以不進去。”

冬日燦爛的陽光游蕩在空氣裏,映得世界一片溫暖的亮色。

許鳶很久沒有這樣認真地端詳過他了。

謝斯止挺拔地站著,黑色西裝褲包裹的小腿筆直,明明出門前還不耐煩地脫掉了許鳶單薄的外衣,自己卻只穿著一件襯衫站在雪地裏,因為寒冷,鼻尖微微泛紅。

他頭發松軟,被太陽打出了燦金的顏色,迎光而立時,如墨的瞳仁間亮著清澈的光。

那一刻,仿佛變回了許鳶最初認識的那個謝斯止。

——一個溫柔散漫的少年。

他手裏握著沈香珠,低眸看她:“讓我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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