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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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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

許鳶失眠了。

她坐在書桌前,看著臺燈發出的昏黃的光亮,遲遲沒有困意。

初選結果她已經知道了,可謝盈朝只允許她去學院一天。

能否參加分院的終選,獲得最後前往K國的資格,還是一個未知數。

裴霽言為她做得已經太多了。

這種事,她不能再讓他冒著得罪謝盈朝的風險了。

許鳶思考了半個晚上,她關上臺燈,離開了小樓。

玻璃書房亮著燈,謝盈朝在裏面處理工作。

對謝氏而言,他是一個再稱職不過的掌權人。

許鳶很少見他在十二點前入睡,而他清晨從不賴床,五點就會起床鍛煉。

許鳶站在門口,敲了敲玻璃門。

謝盈朝視線從書桌上挪起,看到許鳶時,眸色明顯沈了一下。

她裙子是素色的,剛好勾勒出纖細的身形,被燈光映著,有種精致卻不可褻.玩的清澈感。

一個多月沒見了。

不見還好,一見,因為近日來壓力造成的幹渴成倍地在心底蔓延,同時繚繞的,還有對她的不滿。

“有事?”他聲音平靜。

“想來問問您,明天和以後,我還可以去學院嗎?”

謝盈朝漫不經心:“昨天不是讓麗樺來問的?”

“麗樺她睡著了。”

“因為麗樺睡著了,所以才不得不親自過來?”

許鳶一臉茫然,像是不明白他的意思,實則,她腦子正飛快地運轉著。

人的感情不可能無緣無故消失。

從鄭嘉薇到莊園的第一天,她就猜出謝盈朝一定有自己的打算。

只是他不找她,她也樂得清閑,不管他籌劃些什麽,她只需要接受最後的結果就好。

昨天早上,丁管家來到她的住處,看似公事公辦,實則每一句話裏都有隱含的信息。

“他沒有說過您不能離開住處,更是從來沒有說過您不能去找他。”

“如果先生想要送您離開,就不會另外給您安排住處,不是嗎?”

“這裏所有的東西您都可以帶走,只要是您喜歡的東西,不必在意別人。”

許鳶大概揣摩出了謝盈朝的心理。

但無論心底有什麽想法,她表面上依舊是副清純到極致的無辜模樣。

謝盈朝先忍不住了:“過來。”

這樣一副柔軟的、懵懂的神態,讓人很想咬碎了一口吞掉。

許鳶走到書桌前。

他推開椅子,起身將她抵在背後的書架上:“這是我們初次見面的地方,也是我和你第一次的地方,如果不是謝斯止放的那把火,那該是個不錯的夜晚。”

許鳶沒說話。

謝盈朝垂眼,視線沿著她的發頂、眼睫滑落下去,就如同看著一朵幹凈透明,沒有半點雜質的桐花。

從前謝盈朝認為自己的自制力還算不錯,但那只是沒有見到她。

心底彌漫起燎原的火焰,讓他口幹舌燥,她安靜站在面前的模樣太柔順了,很難不勾起男人的邪念。

他低頭吻她,許鳶用手心擋住。

他換了一個方向再吻,許鳶依舊擋住。

她能感受到他此刻熾熱的狀態,一個吻之後必定還會發生別的。

——在這四周無人的書房裏。

“要拒絕我嗎?”謝盈朝氣質難得的溫柔,低頭用額抵著她的輕輕摩挲。

“是的。”許鳶聲音柔軟,“我不想和您做那種事。”

她本質上是顆軟釘子。

雖然軟,但釘子到底是釘子,紮起人來毫不含糊。

她開口,石破天驚:“謝盈朝,你有一點臟。”

男人楞了一瞬,反應過來後,挑起了英挺的眉梢。

“在我之前發生的事,我可以裝作不知道,但如果和我在一起時三心二意,床上還有別的女人,只把我當成無聊時的消遣。”許鳶平靜地說,“我不能接受。”

“誰說你是消遣?”

“難道您床上那個女人才是消遣嗎?”

謝盈朝彎唇。

盡管被許鳶罵了,但他的心情看上去還不錯。

都說女人心思難猜,男人的心思也一樣。

尤其是謝盈朝這種內斂的,很少把情緒外放的男人。

不過許鳶確實猜對了。

對於她這一個多月來安靜地待在自己房間,從不過問鄭嘉薇的事,寧肯不要母親的畫也不肯主動去找他求助的行為,他嘴上不說,心底是有氣的。

哪怕他這樣做是有原因,他也想要看到,她至少問上一句。

許鳶太清楚自己的位置,太過平靜,不爭不搶,反而會讓他覺得,她對他絲毫不在意。

“你把我送你的東西給她了?”

“是她要的。”

“所以你就理所當然地送了出去?”

“不然怎麽辦呢?”許鳶用一種困惑的目光看著他,“她動不動就懲罰傭人,我不想挨打。”

“你又不是傭人。”

“是被謝先生拋棄的女人,傭人至少是一份正經的職業,相比之下,我要不堪得多。”

謝盈朝很久沒聽她喊他謝先生了。

乍一聽,總覺得她伶牙俐齒的話語裏帶著些賭氣的意味。

他很想再多聽她說上幾句,緩緩放開了她。

許鳶:“如果您不打算讓我離開莊園,至少也請讓我去讀書吧。”

“你拒絕了我,還想和我提要求嗎?”

盡管放手了,謝盈朝依舊把她堵在自己和書架之間,低頭用視線描摹她的臉頰。

許鳶仰頭,男人臉頰隱匿昏暗的燈光裏,看不分明。

她思忖了幾秒:“不拒絕您,我的一切要求,您就會答應嗎?”

這倒是把謝盈朝問住了,他指尖抵住女孩柔軟的唇瓣,輕輕揉撚:“你覺得呢?”

許鳶苦惱地垂下眼睫。

他問:“為什麽一定要去學院?莊園裏不好嗎?”

“一個人待著會悶,去學院還有尹荔陪我。”

“麗樺也可以陪你,或者,下次尹荔再來,我讓人放她進來就是了。”

“不要。”許鳶抿著嘴唇,看起來有些生氣,“我又不是您籠子裏的鳥,為什麽要一定要關著我?您現在那麽喜歡鄭嘉薇,如果怕重要的人跑掉的話,要關也是關她吧?”

對於許鳶正在對他鬧脾氣這件事,謝盈朝很受用,多日來陰霾一掃而空,心情也一瞬間明朗了。

他思考了一會兒,退步:“除非你答應我,按時回家,在學院不讓麗樺離開你半步,任何情形下都不要和鄭嘉薇起沖突,下周我要和她訂婚,不想這中間發生意外,你能做到嗎?”

許鳶點點頭:“我盡量。”

“不要盡量。”

許鳶:“好。”

謝盈朝蹙眉。

許鳶意識到自己回答得太快了。

謝盈朝說他要和鄭嘉薇訂婚,她竟然沒有絲毫反應。

男人望向她的眸色深如幽潭:“許鳶,有些時候,我實在不明白,你的心裏都在想些什麽。”

……

許鳶回到住處。

小樓前的玫瑰田邊站著一個人。

謝斯止在抽煙。

烏雲遮住了月亮,漆黑的夜裏,只有他指尖一點橘黃色泛著星點的亮光。

許鳶一直都知道他有煙癮,只是除了剛來莊園的那夜之外,他幾乎沒在她面前抽過。

她也很少在他身上聞到煙草味,非要形容,他身上大多數時候,是一種混著陽光的,苦橙和雪松的味道,幹幹凈凈。

謝斯止腳邊散落著零星的六七個煙頭,顯然站很久了。

“你去找謝盈朝了?”唇邊溢出的煙霧繚繞了他俊美的臉龐。

許鳶:“是。”

“是為了去學院讀書?還是為了參加弗拉克斯曼小姐的推選?”他眼眸暗下去,“然後,遠遠地跑掉。”

許鳶詫異地看著他,不明白他為什麽會知道這件事。

謝斯止丟掉手中燃了一半的香煙。

他走到她面前,仗著身高優勢,低頭看她:“為了離開這裏,你甚至願意主動對謝盈朝低頭,他看到你一定很開心吧?沒做什麽,就這樣讓你回來了?”

他視線沿著她裸在外的耳垂、脖頸肩膀、手臂一路向下。

在確認她身上沒有男人留下的痕跡之後,眉宇之間的戾氣才稍稍褪去了些。

許鳶聽出了他話裏的刻薄。

謝斯止的性子一向古怪,她不知道他又在發什麽瘋,不想理他:“如果沒有重要的事,我先進去了。”

“在你心裏,什麽才算重要?”謝斯止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他挑眉,“我說過,給我一年的時間,現在才過去半年,你就這麽急不可耐地跟著裴霽言離開這裏?離開我?”

當初在福利院,他確實說過給他一年的時間。

可許鳶從沒有放在心上。

“這不是急不可耐。”許鳶試圖從他手中抽回手腕,但這樣的動作,只會讓謝斯止握她握得更緊。

她放棄了甩開他的念頭,平靜地說:“哪怕只是早一天離開,我也會感到開心。”

在不喜歡的男人身邊,裝出乖順的模樣,度過每一個白天和黑夜。

這樣的日子她也不知道能撐到什麽時候,又會在哪一天徹底崩潰掉。

她是一株在黑暗裏生存了很久的植物,一想到還要繼續經歷半年的陰霾,她就覺得自己會死掉。

“就算如你所願,我留下。”許鳶望向他,“然後呢?”

謝斯止沒有說話。

許鳶清楚地知道,然後不過是從一個男人的身邊轉移到另一個男人身邊。

而這個人,他不懂該怎樣愛她。

囚籠依然是囚籠。

哪怕是用他所謂的愛構建而成的籠子,本質上也不會有區別。

——她不想要。

謝斯止沈默,他盯著她蓬松黑發掩蓋下的那一截瓷白色的脖頸。

他比世界上任何一個人都希望謝盈朝不要再碰她。

從N國回來後,他總會在她身上看到男人留下的痕跡。

總會在夜裏想她睡不著的時候,透過房間裏的攝像頭,看到一些令他痛苦的畫面。

只要一想到,她的身體和世俗上的身份都屬於另外一個男人,就控制不住自己發瘋的念頭。

可這一切的根源,他無法去怪任何人。

痛苦存在於每個難眠的日日夜夜,幾乎把他撕裂了。

他僅有的一個夜晚安穩無夢,是在她發燒那夜,抱著她入眠。

只有在她身邊,他心底的陰暗情緒才能被短暫地壓住,所以那些日子,他時時刻刻都要出現在她面前,或強迫,或無賴,朝她要一個吻。只有那樣,他才能從她身上汲取到他想要的溫度,把這一年漫長的時光熬過去。

但他心底也比任何人都清楚,哪怕再痛苦,也不能放她離開。

她留下,一切結束後,他還千萬次機會從頭開始,即使過去的許鳶抵觸他也沒有關系。

一旦她走了,像她這樣看似溫柔卻對他殘忍、連愛意都隱藏得密不透風的人,一定會不留一絲痕跡。

——世界如一汪深邃之海,她如同一顆水珠墜落在茫茫海中,他會再也找不到她。

謝斯止走近一步,身體貼得她很近,許鳶想要後退,被他伸手按住。

他垂著眼:“愛你對而言從不重要,我對你而言也不重要,你只在乎自由,對嗎?”

許鳶不理解他為什麽突然說出這樣一番話,為什麽突然提到他與愛。

但他每說一句,她就能感受從他身上傾瀉而來的壓迫感。

她意識到,此刻的謝斯止是在動怒。

——不是生氣那樣簡單,而是真切存在的怒意。

她仰頭,用清澈的眼眸與他對視:“不該是這樣嗎?”

謝斯止死死地盯著她。

許久後,他聲音靜得沒有一點波瀾:“該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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