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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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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裙子很薄,手腳凍僵很容易摔下去,你的本意,也不是讓一個無辜的女孩給你死去的兒子陪葬吧?”

謝斯止很懂分寸。

王明江就在瘋癲的邊緣,隨便一點風吹草動,都會讓他做出不可預估的行為。

所以他沒有試圖接近男人,而是保持著和他十米左右的距離,站在了天臺稍遠的邊緣。

許鳶:“謝斯止……”

他擡腳踩在僅有三十公分寬窄的臺子上。

當看到少年站立的位置時,謝盈朝眼底亮了一抹耐人尋味的光芒。

如果想要控制謝斯止,王明江必須走到他的身旁,謝斯止站在臺子上,他站在臺子下,兩人錯開一個身位。

——那個特殊的位置,很難想象謝斯止是恰好站在那裏的。

謝斯止清瘦的身形被晚風吹得搖晃,身體不由得後仰。

那一刻,許鳶真的以為他要掉下去了:“謝斯止——”

許鳶的父母都是從高空墜落而亡,她對於高處有種本能的恐懼。

可謝斯止只是晃了一下,立即站穩了身體,聽到她擔心的聲音,他露出了一個惡作劇的得逞後,狡黠又滿足的笑容。

許鳶的心都快要跳出來了。

“餵,我已經站上來了。”謝斯止看向男人,“放了她吧,男人之間的恩怨,為難一個無辜的女人算什麽?”

王明江拽著許鳶走到謝斯止身旁,在確認謝斯止的生死就在他的掌控之中後,他放開了抓著許鳶的手:“你走吧。”

有謝氏小少爺作為人質,許鳶的作用就可有可無了,留兩個人做人質,他不好控制,不如放她回去。

許鳶沒有動,看著謝斯止:“你下來。”

王明江手中的槍抵住她額頭:“許小姐,再啰嗦下去,我真的會開槍。”

謝斯止身上的襯衫被風吹得鼓起,他眼眸平靜:“能看到你擔心我,這感覺真好,不過現在不是閑聊的時候,去謝盈朝的身邊,那裏最安全。”

見許鳶沒有動,他唇邊掛起不明顯的笑意:“相信我,你在這裏反而會讓我分心摔下去。”

許鳶聽到這話,神情猶豫。

謝盈朝與謝斯止之間是否有感情,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如果是她,謝盈朝或許還會擔心,是謝斯止的話,他說不定很希望看到他墜樓。

她音調裏帶著令人難以察覺的顫音:“你不要死。”

謝斯止很輕地嗯了一聲,垂下眸底隱藏住濃烈的情緒:“有這句話,無論如何,我也會活著回到你身邊。”

許鳶走回謝盈朝身邊,丁管家將早已準備好的外套披在了她冰冷的肩膀上。

“接下來,你該和我大哥提條件了。”謝斯止笑,“作為謝氏的小少爺,我身價很貴,記得多宰他一點。”

謝盈朝臉上平靜,看不出喜怒波瀾:“他說得對,你可以提條件了。”

王明江:“我的條件,就是你一個人走到我的面前來。”

“你知道那絕不可能。”

“那我們就沒得談了。”

謝斯止戲謔地插嘴:“不如趁此機會讓謝盈朝為你找一個新老婆吧,你這個年紀再要幾個孩子也不是難事,我大哥很擅長發掘美人,保準為你找一個比從前更年輕更漂亮的,兩個也行。”

聽到他嘴裏不正經的渾話,謝盈朝唇角勾了勾。

王明江露出了憤怒的神色:“你們這些姓謝的,基因裏都是一樣的劣質。”

謝斯止聳聳肩:“對於你的評價,我很認同。”

王明江盯著謝盈朝:“連親弟弟都見死不救,還能稱之為人嗎?”

“你說得有些道理。”謝盈朝淡淡道,“那就讓我好好考慮一下,到底要不要如你所願。”

他靜站在那裏,仿佛真的是在思考。

夜風吹散了謝斯止額前的碎發,他神情一如往常散漫平靜,清瘦的身形給人一種脆弱的搖曳感。

風很大,許鳶總覺得他下一秒就掉下去了,可他自己卻不以為意,好似站在平地一樣,沒有半分緊張感。

看出謝盈朝並交換的意思,王明江察覺到自己被耍了。

他眉間的病態越發濃重了,手慢慢擡起,落在了謝斯止的腿上。

許鳶屏住了呼吸。

危險之時,謝斯止突然開口:“其實我很能理解你的感受。”

他們所站的位置距離謝盈朝有三十米。

只要刻意壓低,聲音就傳不到另一邊去。

“我也和你一樣,對那個人深惡痛絕。”他語氣隨意得像在和朋友閑聊。

王明江擡頭,眼裏只能看到少年展露在漆深黑夜裏的,一抹漂亮的下頜線。

“謝盈朝就像一片陰影,籠罩了我十年,我一生中最重要的兩個人,也活在他的陰影裏。”

“如果有可能,我比你更想他痛苦地死去,腐爛在某個不為人知的角落裏,事實上,我也嘗試過那樣做。”

謝斯止嗓音淡淡的,仿佛在說與自己全然無關的事。

“一年半前,他差點死在一場汽車爆炸裏,我把這件事推到了一個雜碎的身上,事後,謝盈朝派了很多人去K國調查,我安排好了一切,無論他怎麽查,結果都只可能指向一個人。”

“他遲遲沒動謝文洲,是因為謝文洲的父親在謝氏很有威望。”

“這個世界向來是這樣,擁有強硬的話語權的人才能活下去,而軟弱的人只能一無所有,被人踩在腳下。”

“你的兒子,就是這樣。”

他提起王宇,王明江臉色愈發陰沈了,但沒有說話,繼續聽他說著。

“你的路從一開始就走錯了,不過我願意給你指條明路。”

“告訴我。”謝斯止盯著他,“你今晚進入謝氏大廈的邀請函,是誰給你的?”

“是我自己溜進來的。”

“能讓你帶著手.槍進入大廈,真是這樣,謝氏的安保部門可以集體引咎辭職了。”

王明江蹙眉:“那人幫了我很大的忙,我不會做以怨報德的事。”

“決定是否能夠同路的不是感情恩惠,是利益,你確定他是在幫你,而不是為了自己的利益嗎?”

“你是一個很好的演說家,我幾乎快要被你說服了。”王明江靜了一會兒,“但我憑什麽相信你?”

謝斯止淡淡道:“就算只有一口氣在,也會努力活下去,謝盈朝就是這種擁有無與倫比意志力的男人,他絕不會把自己的性命交給別人。”

“靠你這種伎倆要不了他的命,躲在你背後,只敢給出邀請函連面都不敢露的人更不可能。這個世界上,能把他從那個位置上拉下來的人,只有我。”

“你?”

謝斯止:“如你所說,我們體內都流著謝氏劣質的鮮血,雖然很不願意承認,但我和謝盈朝,本質上是同一種人,信不信隨你。”

王明江思索了片刻:“我不知道他是誰,白島路39號咖啡廳,我們一個星期前,約在了那裏見面。”

謝斯止:“謝謝你,這對我很有用。”

謝氏發出的邀請函,每一張都有名有姓,無法轉讓。

所以能給王明江邀請函的人一定不是外人,只有謝家人,才可能給他一張原本不存在於邀請名單中的邀請函。

也只有謝家人,才有辦法讓他帶著手.槍進入大廈。

幕後是誰,謝斯止心裏有猜測,但還需要證明。

無論是誰,這場戲的後續都一定會十分精彩,並且對他有利。

因此,他此刻的感謝十分誠摯,發自內心。

“你對我說這些話,不怕我轉頭告訴謝盈朝嗎?”王明江問道。

“不怕。”謝斯止笑笑。

“你這麽相信我?”

“不是”

“之所以告訴你這些,是因為……”謝斯止的語調一瞬間放輕了。

他的呢喃聲徜徉在晚風裏,“死人的嘴巴,是不會說話的。”

王明江瞬間瞪大眼睛,他還沒來得及反應,一個細小的紅色光點橫跨了幾百米的距離,落在了他的太陽穴上。

下一秒,狙擊槍的子彈瞬間而至。

他的頭顱被子彈穿過,如爆裂的西瓜,唰地溢出了噴射的血漿。

謝斯止離他很近,男人的血無可避免地濺了他一身,甚至他半邊臉頰都染上了滾燙的血與腦漿。

換成旁人,站在他那樣的位置上,早就嚇到腿軟後仰墜樓了。

可他只是平靜地站著,低頭看向男人目光裏帶著惋惜:

“是個好人,只可惜你惹到的是謝盈朝,都不了解對手是個怎樣的人就來送死,你不冤。”

他伸手抹了下臉頰的鮮血,輕松地跳下臺子。

但下一秒,他不動了。

——他心臟的位置,浮上了一枚鮮紅色的光點。

王明江倒地之後,距離幾百米開外的高樓天臺上,那聽命於謝盈朝的狙擊手,把槍口對準了他的心臟。

那一剎,許鳶的心跳幾乎停止了。

所有人,包括謝盈朝最貼身的丁管家在內都不明白這是為什麽。

——狙擊手只接受謝盈朝的直接指令。

他敢把槍口對準謝斯止,一定是謝盈朝本人的意思。

天臺的氣氛再次陷入冰點,只有謝斯止還是一副散漫的模樣。

“哥這是做什麽?”

他平靜地擡起眼眸,摘下腕上的沈香珠,握在指尖輕輕盤動,“如果是因為開了嫂子的玩笑,我道歉。”

“之所以說那樣的話只是出於情勢所逼,想讓他相信我而已,如果是嫂子站在臺上,狙擊手也無法專心射擊吧?”

狙擊手早就到了那處天臺,謝盈朝先前一反常態同王明江說了很多話,也是在為狙擊手就位拖延時間。

謝斯止說得沒錯。

如果是許鳶站在那裏,謝盈朝絕對無法在這麽短的時間內下定決心開槍。

就算平時再溫和冷靜,許鳶到底也只是一個沒有經歷過風浪的女孩。

在看到一個人腦漿迸裂死在面前,很難不受到驚嚇,對於那個位置而言,一點變故足夠讓她粉身碎骨了。

可換了謝斯止,謝盈朝知道他會沒事。

盡管他並不算很了解自己的弟弟,但對於他們骨子裏留著相同的冷酷的血這件事,他十分清楚。

事實上,王明江死在面前,確實沒有撼動到他冷漠的心腸,這讓謝盈朝感到一絲惋惜。

在謝斯止坦白知曉母親當年死在他床上的事後,派他去N國時,謝盈朝就已經起了殺心。

可他毫發無損地回來了,還在那場會議上得到了管理家族事務的機會,這讓謝盈朝想要除掉他變得棘手。

不過當著這麽多人的面對他下手,謝盈朝知道不可能。

背後就是聞訊趕來的謝家人。

他要是明面上殺死自己的親弟弟,那些蠢蠢欲動的,家族的暗潮,會借此機會掀到明面上,給他造成不小的麻煩。

“你和他說了什麽?”隔著幾十米的距離,雖然聽不到壓低的聲音,但謝盈朝可以看到兩人翕動的嘴唇。

謝斯止不正經地笑:“我剛才害怕極了,正在央求他放過我。”

謝盈朝挑眉:“你也會害怕?”

光點消失。

許鳶提起的心臟落回了原處。

她剛才完全不敢說話。

——如果謝盈朝是因為謝斯止的話才對他起了殺心,那麽她無論說什麽都是火上澆油,沈默才是最好的選擇。

謝斯止走到她面前,他眼睛被風吹得有點紅,低頭看她:“這一回,嫂子可要好好謝我,哥也是。”

許鳶聲音沙啞:“謝謝。”

謝斯止想要的並不是她嘴上的道謝,但他沒有說什麽。

他接過保鏢遞來的手帕,慢條斯理地擦去臉上的血漬,從她身旁走了過去,漠然得仿佛兩人沒有任何關系。

謝盈朝看向女孩。

她冷得皮膚蒼白,仿佛隨便一道晚風都能吹折她。

但剛才被槍抵著時,卻沒有一絲慌亂,甚至還叫他不要過去救她。

平心而論,她身上那脆弱與堅強並存的氣質很讓他欣賞,甚至著迷。

如果不是這裏的人太多,他很想什麽都不顧,抱住她、親吻她,做一些能讓他覺得無比愉悅的事情。

只是某一刻,他腦海忽然響起謝鐸曾經的一句話:

——大哥現在,也有了自己的軟肋。

作為謝氏的掌權人,絕不可以有軟肋,否則剛才那樣的事,會反覆出現。

他一路走來,踩著無數的鮮血與屍骨,敵人很多,想要他從高處墜落的對手更是數不勝數。

軟肋,對他而言是很危險的東西。

尤其是,他還沒有清除掉暗處的威脅,而這塊軟肋在哪裏,卻已經是公開的秘密時。

保鏢拖著王明江的屍體經過。

許鳶低下頭,碎裂的頭骨在地上留下一道猩紅的血色,看得觸目驚心。

她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一擡頭,對上了謝盈朝的眼眸。

男人看著她的目光在很多的時間內發生了許多變化,由溫情到思索,再到冷漠。

她不清楚發生了什麽,只知道謝盈朝最後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冷得讓她不適。

他沒有碰她,也沒有說一個字。

當著賓客的面,他無視了她,在保鏢的簇擁下轉身離開了天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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