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清隨轉頭看著林綿。

林綿手裏抓著白毛毛的一角, 指尖似乎因為緊張顯得都有些緊繃。眼裏閃過一片慌亂。

看著這模樣，俞清隨覺得自己的喉嚨莫名得一緊。但他很快調整過來，不讓人看出任何變化。

“你留著吧。”他說。

“噢好。”林綿有點尬尷, 把圍巾重新裹在了自己身上。“我怕萬一師兄冷——如果師兄用的話和我說一聲, 我把它給你。”

俞清隨並不冷。也不會帶這種東西。

不過如果他答應了林綿，會是什麽樣呢。

要是和師弟一起用這種東西……那怎麽像話。俞清隨把這種滑稽的念頭從腦海裏趕了出去，一言不發地繼續向前走。

林綿跟在旁邊：“師兄，我們往哪裏去？”

“竹林中部。越是危險的地方，藏在那裏的可能性越大。”

林綿思索片刻, 加快了腳步來到俞清隨身邊, 指向一條竹子生長的較為稀疏的方向。

“師兄, 我們能不能往那邊走啊。”

“為什麽？”俞清隨擡起眼角。

林綿回答：“因為……直覺。”

“直覺？”

“嗯。”

林綿不能說自己的能力，可是他又希望師兄能更快找到星佩。“我有些時候直覺很準, 從小就這樣了。”

俞清隨略帶審問的目光瞥過來停滯片刻，沒有反駁什麽。

“走吧。”

在俞清隨看來, 林綿的確有些特別的東西。雖然通常都體現在惹麻煩上。

不過眼下自己在，就沒有什麽需要擔心的了。

林綿通過沙子感知到的那種很類似流星石的東西在竹林近乎正中部分。路途不算近，在路上也花費了一些時間。

經過了一條湍急的河流、一片丘陵地區, 還有濕滑的沼澤地。

很奇怪的是他們沒有遇到任何不自然的東西。

這當然是好事……但是反倒讓人覺得哪裏不太對勁。

沒有遇到選手，也沒有遇到什麽奇怪的動物，甚至連傳聞中那種難纏的西境植物都沒有。

——如果這片竹林只是巨大而已, 那又為何要選在這裏進行競賽呢？這根本不符常理。那些曾經來過此地，後來受傷甚至失蹤的前輩又如何解釋？

結果, 等到林綿找到了他要找的地方時候, 他們終於看到了一個十分不自然的場景。

那是一個陡然聳立的山脈。其上方有宛如鼠洞一樣幽黑深邃的七個山洞。每一個都幽黑不見底。處處流露了危險的氣息。

俞清隨停下來, 眉間輕蹙：“你說在這裏？”

他記得地圖上有這個地點。不過畫在地圖上遠不像出現在眼前這般怪異。

林綿點頭。

“差不多這個方向……但這個地方看著……有點恐怖。”他喃喃說道, “師兄我們要過去看看嗎？”

俞清隨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

“等等。”

俞清隨目光向下掃, 隨手在地上撿起一枚石子。用一個懸浮咒令其飛向山洞之內。

結果，石子剛剛進入山洞，就聽到山洞裏撲簌撲簌的驚人震動聲——好像數萬只鳥在拍打翅膀，令人不寒而栗。

俞清隨隱約感覺到什麽，隨即收束力量將石子抽出洞穴。隨著石子一起湧出來的是——

“嘶。”林綿捂住了嘴，下意識地向俞清隨身邊靠近了一步。

黑色的多邊形翅膀、老鼠一樣的臉、猩紅的眼睛。

從山洞裏如潮水一般傾瀉出來的，是無數——少說有上萬只的蝙蝠。他們追著往外滾動的石子，一只只拍打撞擊在一起，形成一道黑色颶風。

一直到小石子停在地上不動之後，它們才像失去了目標獵物一般，停留片刻便倏地湧回山洞，隱於深處消失不見了。

許久以後俞清隨才冷冷道，“果然有這種東西。”

他側臉看林綿：“沒事吧？”

林綿雖然不喜歡這樣的動物，但是也不至於害怕。主要數量太驚人了讓他有點生理性的不適。

“沒什麽。”他回答，“就是……怎麽可能有這麽多呢。”

“不只是多。”俞清隨敏銳地指出，“你看到從裏面出來的巖石了麽。”

林綿被這樣問才註意到那塊巖石——竟然，只剩下一點碎塊了。

這種蝙蝠連巖石都會啃食，更不要說是人了。

他頓時覺得頭疼。可是……可是根據沙子所指的方向，星佩很可能就在這些洞窟裏面。

“師兄我覺得要麽我們試試用火把它們熏出去，蝙蝠怕火。或者像剛剛那樣，它們好像會捕捉會動的東西，我們就操控什麽讓它們追著出去，然後我們再跟進山洞……”林綿思索著辦法。

俞清隨並沒同意這個意見。

“用不著那麽麻煩。”他說。

林綿一臉困惑的轉過頭。

就算是師兄，這般數量的蝙蝠也沒法一個人應付吧。

但俞清隨已經將劍出鞘，令劍直至蒼天。

“過來一點。”他說。

“什麽？”

“離我近一點。”俞清隨重新說了一次，“容易誤傷。”

林綿沒弄明白師兄要做什麽，但說都這樣說了，他就順從地向師兄身邊湊了過去，貼在了他的身旁。

寶劍在身前懸立，俞清隨合並食指於中指，低聲念了咒語。

仙門法術依據每個人的靈根不同化出分類。俞清隨是雙靈根，一個為風，另一則是雷。

他念誦的是召喚雷鳴的咒語。簌得一聲，一道青光從劍身劃出，將召喚訴於天空。頃刻之間天幕上已有烏雲卷來，雲層之內亮起數道金色閃電，閃電鉆出雲層即刻又聚成一個巨大的金色光球，朝地面方向砸落下來。

俞清隨這時才抓起劍柄，與此同時天雷之力劈向寶劍，劍體變為灼眼的金色，四下劃開絲絲閃電。俞清隨擔心炸開的電光傷到身後的人，又背過來一只手將林綿護住了。

他執劍向前一揮，劍上的雷電化作數道電流，同時閃入眼前的幾個洞穴之中。

如果人類的耳朵能聽到超聲波，那麽此刻山洞之中淒慘的尖叫一定能讓人瞬間失聰。

但林綿只在幾秒之內聽到了無數翅膀拍動、驚恐逃竄以及類似撞墻的聲音。

聲音結束之後，洞窟就變得一片死一般的寂靜。

為求穩妥，俞清隨又扔進去一個石塊。除了巖石本身落地的聲音，山洞裏什麽動靜都沒有了。

同時俞清隨發現身後也沒聲兒了。不由得揚起眉毛往後看。

林綿臉色卻十分僵，俞清隨有點擔心。

“怎麽？”

林綿呆若木雞：“師兄……我以後再也不會惹你生氣了。”

撲哧一聲，俞清隨難得的被這話逗笑了。

“你早該知道了。”

俞清隨看林綿對這種動物有些過敏，就說不讓林綿和自己一起進洞窟。但是林綿卻說什麽也要跟著一起走。

於是兩人一同進入洞窟。

地面上全是軟綿綿的黑色身體，對於林綿來說這一路實在像是上|刑。然而看著林綿惦著腳尖、小心到小腿都在顫抖的模樣，俞清隨卻覺得幾分滑稽可愛，就沒說自己其實可以用風把這些東西掃開。

一直到林綿覺得自己腳快抽筋要放棄掙紮時候，地面上的東西忽然被無名的風左右橫掃開。林綿楞了楞，疑問地看向師兄。

俞清隨一臉一本正經：“接著走。”

林綿摸了摸後腦勺，感覺師兄應該不是什麽腹黑的人。就沒說什麽接著走了。

七個洞穴內部相通，本是一個十分覆雜的迷宮。但在林綿的“直覺”下，走得很順利。在拐了第三次彎的地方，林綿右轉來到一條死路。在通道盡頭的地面上看到了黑色的星佩。

他終於松了一口氣。還好，果然沒有出錯。

林綿蹲在地上撿起了星佩，轉身打算向師兄炫耀。不過剛一轉過頭，一只修長的手就輕輕拍在他的頭頂。

“嗅覺挺靈。”俞清隨道。

林綿沈默了一下，想要狡辯這哪裏是嗅覺的功勞。但是想了一下又覺得好像沒錯，因為自己現在的心情就很想搖尾巴……如果他有的話。

林綿鼓著臉沒狡辯出來，把星佩拿給師兄的時候，卻忽然發現它背後刻著一行字。

“誒，這寫得什麽。”

俞清隨翻過星佩看。

“這是流星遺留的部落使用的文字，和早些時候出現的一樣。只有他們的人才能讀懂這種文字。不過這東西應當不會與關卡內的內容有關。”

“估計也就是當做花紋好看吧。”林綿也沒放在心上，起身準備往外走，“師兄我們快出去吧，山洞裏那些蝙蝠怪惡心的……幫我清個路，行不行？”

林綿求道。

“行。”俞清隨微微瞇了下眼睛。

他們並不知道，與此同時會場之外發生了另一件事。

竹林的外部有不少為大會巡邏的人，他們不能進入竹林內，但可以在此保證離開竹林的人們的安全。

一位巡邏者本在安靜地轉著，忽然聽到林中有尖叫的聲音。接著一個青年失魂落魄地跑了出來，渾身腫的像是被連續打了好幾年的模樣，十分淒慘。

“救我，救我！”他喊道。

巡邏者立刻繃緊神經。而後他就看到了從竹林裏追出來的無數蜜蜂……太多了，簡直讓人頭皮發麻。

不過巡邏者們作為三門的長輩，都是優秀人才。這人試了幾種力量，最後以一團粘膠沾住了所有蜜蜂，讓它們黏在了地上。

處理完蜜蜂，巡邏者帶著青年匆忙回到了最初入口那裏，得知了受傷青年的身份。名為陳法，魔教中人。巡邏者匆匆忙忙給陳法送醫。

魔教教主看到自己學生第一個被淘汰，盡管學生傷病嚴重，卻氣得連一句安慰的話都說不出來。準備陰沈離開屋子時候，陳法努力張開腫脹的眼睛，從口袋裏掏出一塊黑色星佩。

“教、教主、我拿…拿到了一塊……”

這話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教主厲蒙召神色頓時緩和許多，接過星佩，心裏平衡了一點。

他翻過星佩時候也看到了那行文字。

“幾個老先生人呢？噢在這——”他問，“這上面寫的什麽意思？”

流星族後裔的白須老人走過來。他本來神色和藹，但是接到星佩的那一刻，臉上閃過困惑與不安。

“這寫的是……”他瞪著蒼老的眼目，有點拘謹地讀道，“‘當第一個出局者產生之後，一切才剛剛開始……’”

屋裏一片寂靜。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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