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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辭別雙親 (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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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回 母子絕別

中陰界王殿上,此時正在與朝臣議事的宙王突然頓住話音,縱聲狂笑向王殿的西方望了一眼。

大臣錯愕怔住,被他笑得莫名其妙,急忙垂下了眼,暗暗相視,卻是不敢吱聲。王上行為詭譎異常,不能以常理推知,他在笑什麽?

宙王笑著緩緩從王座上起身,視線繼而轉向王殿入口:“孤的貴客又來了,今日早朝到此,除了靈狩緞君衡,其他人都退下,沒有孤的命令不得進入。”

緞君衡只覺自己手中水晶骷髏頭異常躁動,想到了可能是何人到來,暗急凝功將其與外界隔絕,眸底精光一閃,順著宙王視線望去。

緞君衡曾是帝師,與宙王間關系非其他臣子可比,無論何事,宙王皆會讓他在場。眾臣未多想便恭敬小心翼翼退下。

片刻後,王殿上突然現出萬丈佛光,恢弘威儀,緞君衡被刺得不得不微瞇了眼,宙王眸不變,看著從王殿口攜滿身佛光步入之人,嘴角的笑意越來越濃。

待佛光散去,現出了帶籠罩下,著金銅面具出現的天之佛。

宙王似是沒有看到她懷中所抱的繈褓,大笑走下了王座:“一別數月,終於又能見到至佛光臨我中陰界,孤倍感榮幸。”

停在她旁邊後,狀似隨意一掃,才看到了她手中所抱著的是個出生不久的嬰兒,正睜著圓溜溜幹凈的小眼楞楞盯著突然出現的人,白嫩圓潤得臉蛋兒圓鼓鼓的。

宙王楞了一楞,也不待她出聲,便詫異道:“這是誰家的孩子,父母竟舍得拋棄!幸好至佛慈悲撿起了他,不然豈不是要被餓死,被出沒的野獸吃掉!為人父母者,怎得這般心狠手辣,冷血無情!”

天之佛帶著面具,聞言是何神色,宙王根本看不出,緞君衡亦無法透視,只無意識握緊了手中水晶頭骨,若有所思盯著她懷中的孩子。

宙王說完後依然不在意天之佛的沈默冷對,見那孩子竟不怕他,仍然直直盯著他,不由哈哈一笑:“見了孤王,還敢直視的人,你是除了至佛和天之厲外的第三個人。不過那天之厲已被至佛封印在了無盡天峰和我中陰界,你便算是第二個。”說著伸手便去摸孩子的臉。

天之佛不語,抱著孩子微動步子,避開了他的手,終於說出了來到中陰界,看到他的第一句話:“省下寒暄,宙王,吾要你殺了此子。”

聲音冷若寒冰,沒有一絲慈悲。宙王驚得忘了收回落空的手:“至佛可是在戲弄孤?這小小嬰兒,不是十惡不赦,更不是罪大惡極,何故要殺他?如天之厲般那等禍世惡賊,孤助至佛殺他理所應當,可這嬰兒,孤卻不能答應。”

頓了頓,他似是想到了什麽,緊鎖眉頭,沈凝盯向繈褓中小眼睛似有恐懼無助茫然望向天之佛的孩子:“除非有不得不為的理由。只是孤實在想不到有什麽理由,讓至佛口出方才之言。這孩子神色信任依賴至佛,已是將你當做了最親的人,他已被父母拋棄一次,如今卻又陷入死劫,可憐啊……至佛若是無法照顧這孤兒,不妨交給孤,孤可收養他為義子。”

天之佛聞言沒有任何異常舉動,宙王說完後一絲也不對她的無禮生氣,反含笑耐心等待著她答應此提議。

天之佛帶著青銅面具的臉轉向他,冷漠開了口:“他是天之厲的血脈,天生禍世邪魔,必須殺掉,否則來日禍亂苦境,又是蒼生劫難。”

宙王笑意怔住,瞬間擰緊了眉心看她:“這怎會?天之厲與何人生下了此子?那女子是何人?至佛可在封印天之厲後一並處置了?”

天之佛漠然道:“你不需要知道。”

青銅面具遮擋了天之佛的面,他無法辨別她此時說話的心緒,宙王當場吃了閉門羹,卻也不怒,反沈聲一笑:“如此看來,至佛已經解決妥善,孤便能放心了。”

隨後再看向嬰兒的臉不再憐憫,反是沈暗:“既是天之厲血脈,天生禍骨魔心,長大後必然會禍亂苦境,除禍於尚無,勝過日後禍起肆意再動手。至佛悲憫眾生,才要殺此嬰兒,是孤未曾體會至佛心思,方才言語無禮處,還望至佛見諒。”

天之佛不跟他廢話,聞言淡淡“嗯”了一聲,便直言此行目的:“殺他,你有何條件?”

宙王聞言驟擡起了眸看她:“為蒼生,孤本就該相助,只是至佛此言一出,孤若不提條件,反倒要讓至佛不安。既如此,孤也不好推辭。”

“說吧。”天之佛抱著繈褓等著。

宙王垂眸思索,片刻後才擡眸看向她笑道:“孤要至佛克制天之厲的那部武功招式作為交換。”

他剛說完,天之佛沒有片刻猶豫,便松開一手,翻掌化光,把一本金色書冊飛向了他。

宙王擡手一接,垂眸看去,左側寫著武功名字,笑意一濃,化光收起:“至佛爽快。孤這就動手。”

說著伸出雙手道:“把嬰兒交給孤吧。”

天之佛亦同時動作便要將繈褓交給他,一直怔怔茫然盯著她的嬰兒小眼睛中突然湧起了淚花,眼淚一滴一滴得直往下落,小嘴蠕動著急切得“啊啊……”出聲 。

天之佛無動於衷,並未像往常般哄他,為他擦淚,便將繈褓橫放在了宙王手上。

宙王接過,只用一只粗魯隨意抱著,攬著孩子繈褓的手指深陷入其中,力道大的驚人,看他無聲哭著,再無了先前初見到的憐憫,冷沈嘆息道:“孤本有意收你做義子,可惜你是天之厲血脈,不然也不會有今日下場,要怪只能怪你投錯胎了。你先行一步,天之厲一千年後便會去陪你。”

天之佛靜靜站著,身上氣息莊嚴聖潔,沒有一絲因宙王言語的波動。

宙王話音落下,懷中的孩子眼底淚珠突然停住,小嘴也不再出聲,只剩下小眼睛一動不動絕望恍惚得望在他對面的天之佛青銅面具上。

宙王見此眸底精芒一閃,才擡眸笑看向天之佛:“至佛可要親眼看著孤動手?孤近日功體稍有不適,若要用中陰界秘術殺他,須要半日後才能進行。至佛不如留下做客半日,晚上一到,孤便動手。”

天之佛帶著青銅面具的頭一動不動:“不必,殺了此子後,給吾傳訊便可。”

宙王眸底笑意驟濃:“至佛如此信任,孤自不會讓你失望,至佛事多,孤也不好強留。”

天之佛微微頷首:“告辭。”說完便轉身再未看一眼宙王手中的繈褓,化作一道莊嚴金光離開了王殿。

宙王目送她徹底消失在視線中,才笑垂眸凝向懷中的孩子。

只見他雙眼定定望著天之佛消失的地方死灰絕望一片,臉頰上還帶著方才的淚痕,身上竟散發出一股濃重的死氣,早已沒有了剛被天之佛帶來時的晶亮好奇。

宙王擡起另一手,捏了捏他的臉,他卻沒有像尋常孩子般哭泣,大笑一聲:“緞君衡,來看看,這般靈氣逼人的孩子,孤還是第一次見,悉心栽培,來日定會是我中陰界得力戰將,你說孤該聽至佛的命令,殺了他麽?”

緞君衡聞言走到了他身旁向繈褓中望去。卻不料所見得情形竟是如此,難怪方才還靈力躁動的水晶頭骨會突然間不再受影響。這才四個月大的嬰兒竟自有意識,能夠自己控制身體斷絕生機!

若是如此,他方才必是聽懂了方才天之佛和宙王對話,否則他不會如此做,發現了天之佛根本沒有發現的情況,他心頭不由動容發沈,面上卻是笑著對上宙王的視線:“為天下蒼生自然該殺,天之厲血脈,留下終究是大禍,於王上來日進攻苦境亦不利。厲族和異誕之脈畢竟沒有被徹底鏟除,若他們知道天之厲留有後嗣,必然會不惜一切代價前來爭奪,引發生靈塗炭,此非天之佛所樂見,亦非王上樂見。”

宙王笑轉眸瞥向他:“愛卿言之有理。不過在殺他前,孤先要解決心中疑問。你可猜得出此子母親是何人?天之厲又會允許何人誕下他的子嗣?”

緞君衡垂眸勾唇,白皙邪魅得面上一露了然:“除了送來孩子的人不做他想。若厲族和天之厲曉得此子的存在,必然不會讓孩子輕易被她抓住,如今這孩子的情形略一推算,便可肯定,天之佛為了佛鄉清譽和蒼生,或許還有她之私心,自不可能留這汙穢在世間。”

宙王滿意笑讚賞看他一眼:“愛卿向來了解孤的心思,孤真是想看看佛鄉那幫禿驢,曉得他們聖潔莊嚴的最高象征為天之厲誕下了子嗣,會是何種反應。”

說到這裏嘆息一聲:“可惜孤答應了天之佛必須殺了他。天之佛這個天一般的女人,心狠手辣,居然能狠心殺掉自己的孩子,這佛鄉的人,整日的慈悲為懷,原來殺起人來亦是絲毫不手軟,對至親之人如此,對其他人更不用說。孤這個與她非親非故之人,真是怕日後她翻臉不認人,拔刀相向,孤得為他們留下點兒麻煩,讓他們自顧不暇,自相殘殺。”

緞君衡明白了他言外之意,恭敬笑道:“王上聖明。若王放心,不妨將殺此子的任務交給臣,臣知王上仁慈,縱他來日可能會是亂世禍患,亦不忍對嬰兒下手。”

宙王聞言又嘆了一聲:“你抱著這孩子去吧,務必幹凈利落,讓這孩子少受些罪。事成後立即通知孤,孤好向天之佛傳信,你喜愛孩子,切不可將此子私藏然後李代桃僵,欺瞞孤,否則來日出了事,孤唯你是問。”

緞君衡閃了閃眸,笑道:“是,臣遵旨。”隨即伸手抱過了宙王臂彎中的繈褓,當即便化光消失返回了他的住處逍遙居,直接進入自己房間。

正在仆人小心照顧下蹣跚學步,只有一歲多些的孩子,茫然楞楞盯著突然從面前閃過,卻顧不得理會他的緞君衡身影,眉心一蹙,抿緊了小唇,帶著黑金手套的小手不高興一把推開仆人的手,一個人搖搖晃晃垂頭向前邁步。

卻不料走路不穩,剛邁一步,便彭得摔在了地上,擦破了膝蓋,疼得眼淚直在眼睛裏打轉兒,卻是沒有哭出聲,仆人驚得急忙去抱回屋去處理傷口。

臥房中,緞君衡將繈褓放在了自己床上。

繈褓中的嬰兒自始至終眼睛無光灰敗睜著,毫無神采依然在望著天之佛離開的方位,如漂浮在湖面上的死魚,小手小腳一動不動。

緞君衡凝視他這模樣,心頭雖有憐憫,卻是未有猶豫,便當即擡手運使無上元功,將畢生靈力灌註在右掌掌心,隨後按在了質辛天靈之上。

繈褓瞬間籠罩在一片駭人紫光中,急速的光力吞噬魂體中,孩子身上生機漸漸逝去,面色開始變得青白透明,沒有了支撐的力氣,他緩緩無力闔住了眸。

良久後,抽魂進行到了一半,本還一切順利的緞君衡手中靈力陡然受阻,頃刻所有灌註進入孩子體內的功力都匯聚,反噬迅猛攻回轉入他體內。

面色震驚一變,緞君衡慌忙不可置信收功,卻終是慢了一步,被反噬的靈力傷了功體,喉間一腥,嘴角溢出了血色。

他擰眉凝在繈褓中本該魂體消失一般,而此時卻安然無恙反而沈沈睡去的孩子臉上,不由放下了水晶頭骨,若有所思坐下,擡手用另一種靈力按在他天靈上探視。

片刻後,他再三驗證,不得不信方才發生的反噬是因這孩子身體之故。他體內怎會有如此強悍得內力?

緞君衡緊眸凝視著他,按在他天靈的手指緩慢收回。這股內力並非天生,而是被人後來強行灌註進去,用來保護他不受傷害的。

能有如此修為,還願意自損內力保護他的人,只有天之佛。她既要殺此子,為何要保護他?

緞君衡擰眉細思,良久後才猛得想到了被他忽視的地方,向來精明內斂溫潤的面色沈凝了下去。

天之佛送他來中陰界,分明不是要殺他。而是要借中陰界地界保護這孩子,無論是宙王,還是他都殺不了他。

只怕天之佛亦早已算到宙王不會當真遵守承諾,更不屑親自動手來殺一個嬰兒,會交給大臣,所以才如此做。可她何來的自信,竟敢肯定宙王一定會交給他來做,更料定他發現了真相,不會直接告訴宙王?

緞君衡想著面色突然怪異,她為了保護這孩子,把他也算計在了其中麽,他眸中精光一閃,忽然失笑,取出帕子擦去了嘴角血跡:“天之佛啊天之佛,難怪天之厲會被你封印,僅僅王殿上數面之緣,你已對吾和宙王的君臣關系了如指掌,還有各方利益糾葛,這等眼識,緞某不得不敬佩了。”

說完,他俯身湊近了細細凝視著熟睡中眼角突然留下淚的嬰兒,嘆息溫和笑笑:“日後你也認吾做義父吧,吾在你之前還收養了一個也是苦境的嬰兒,他半身無肉,只剩下白骨,義父撿到他時,他比你還可憐,那日正好是中陰界深夜,日子是十九,便給他取了名叫黑色十九。

你的名字麽,既是天之佛將你送到中陰界要刑之以屠刀,而你日後的情形無異於在中陰界為人質,便喚質辛吧。以後你們兄弟二人互相做伴,也不會孤單。”

算算時間,這嬰兒只有四個月大,天之厲被封印是十個月前,也就是天之佛從重新回到佛鄉時已經有孕在身四個月,之後卻不在腹中殺了此子,還隱秘誕下,這般費盡心思保護,不然苦境和厲族的任何人知曉,只怕她與天之厲二人間不止敵對那般簡單。

此時的無向經緯,離開中陰界剛站到地面的天之佛,終於再無法壓抑翻湧的氣血,驟然沖地嘔了一灘鮮血,周身金光瞬間一閃,金銅面具在她臉上消失。中午的烈日下,她面色蒼白,一直強壓在眼底得淚水,此時才緩緩順著臉頰滑落。

炎炎灼熱,天之佛卻只覺渾身冰涼,睜眸恍惚望著地上的血,她擡手擦了擦嘴角,眼前不斷得浮現在中陰界質辛無聲流淚,絕望傷心望著她的小眼睛,她垂下了眸澀然一笑,低語沙啞啟唇:“送你離開苦境娘便放心了,這是唯一不按神祖預言做的事,你的命,娘必須改寫,你定要平安無憂長大,劫難過去之前,莫要出現在苦境。”

娘這一生不能照顧你長大,唯獨能為你做得也只有這麽多,是娘對不起你。

喃喃自語完她恍惚收回視線,最後望了一眼無向經緯的中陰界入口,便蹣跚邁著步子離開。烈日照射下,她身後托在地上的影子有一些異常得無力虛弱。

一個時辰後,待她回到青蕪堤時,卻見本該在龠勝明巒的蘊果諦魂站在青蕪湖邊一動不動,湖面上帶著風,徐徐吹動著他身上得白色袈裟。

天之佛以為他有要事來此,凝功在面上一閃,散去了烙印在眸底得悲傷,平靜淩空而落:“蘊果諦魂,龠勝明巒發生了何事?”

蘊果諦魂聽到她回來,轉身直直望進她湖水般莊嚴沈靜的眸中,皺眉不解問:“你去了何處?你將質辛藏到了什麽地方?”

第一百一十二回

天之佛平靜道:“如你那日所言,安全的地方,日後他與你我再無瓜葛,亦永不會再見。”

蘊果諦魂面色陡然怔住,時常來此照顧質辛,一日不見反倒有些牽掛,他才又來,卻不料如此結果,半晌後他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心頭莫名有不好預感,思緒微沈:“安全與相見並不矛盾,為何不會再見?他可與我們毫無瓜葛,我們卻不必如此。”

天之佛聽了眸光微微波動後垂下眼簾,淡然啟唇:“他與你我的緣分只到昨日,蘊果諦魂,佛鄉之人不該有七情六欲,吾已深陷泥潭,日後該回頭是岸。而你,若因質辛而生了凡心,是吾之錯,日後忘記質辛,你我該著手處理苦境暗藏深處的陰謀者了。上次蓄意支持四王和吾敵對,還能隱藏形跡,絲毫不露蛛絲馬跡,此人之棘手不亞於天之厲。”

自從她入異誕之脈為人質至今,這是第一次蘊果諦魂看到她再現了天之佛莊嚴佛心,他本該高興她之真正回歸,可心卻不受控制猛然沈了下去,胸口窒息,腦中想著質辛的情形,皺緊了眉,心不在焉問:“你想要如何做?”

天之佛沈凝道:“吾理理頭緒,明日卯時再來詳議。”說完她緩步走到岸邊,立在他身旁擡眸凝望著青蕪湖,負手不再言語。

蘊果諦魂眸光緊凝盯著她沈靜至極的側臉,心頭有萬千關於質辛的問題要問,卻一個字都問不出來,她與質辛母子情分之深,乍然離別,不該如此平靜,她此時模樣,已是不欲再說話,他握緊了禪杖,垂眸沈凝道:“至佛,明日吾會準時前來。質辛究竟去了何處,吾要你準確的答覆。”

話音落後,他便化作金光瞬間消失在了青蕪堤。

湖邊威風靜靜吹著,天之佛孑然一身**,周身還曾彌漫的莊嚴平靜瞬間頓成了冷峻蕭瑟。

她恍惚凝望著整個湖面,良久後沙啞自言自語:“蘊果諦魂,吾不能再提質辛和天之厲,他們已全被吾拋棄,吾沒有資格再提,吾對得起所有人,卻獨獨對不起他們父子二人。”

說完她一闔眸,驟然擡起雙掌,背對著青蕪堤運使恢弘佛力一掃。

還曾平坦草地倏然轟隆裂開,石床被從洞窟中移出,砰然一聲落在了裂縫而成的深淵中,又是震耳轟鳴聲起,草地便闔住,沒有留下任何曾裂開的痕跡。

天之佛一掌過後,面色蒼白,卻是不停再催一掌。

激射而出的佛光如大火燎原,瞬間將整個青蕪堤質辛曾經爬過的草地燒成了灰土。

洞窟內天之厲所做的竹床,竹箱,包括她修行時用過的所有物什都未曾幸免,化成灰燼,片絲不存。

半晌後,青蕪堤才又終於恢覆了寧靜,卻是再也沒有往日的清聖之景,只有滿目瘡痍,萬物雕零,寸草不生。唯獨依然波光漣漪的青蕪湖還能現象幾分原來莊嚴聖潔。

天之佛沈默著睜開眸,轉頭掃了一眼,澀然笑笑,便解下了身上外罩金紗,向湖水中邁去。

湖水漸漸淹沒至了她脖頸間,天之佛才停下,垂眸望去,湖水中的她倒影模糊一片。

她又闔了闔,數次後睜開凝望,眼前自己的倒影才變得清晰。

天之佛看著嘴角勾起一抹澀然,低啞啟唇:“吾再看你最後一次。日後,吾是天之佛,你是天之厲,再無絲毫瓜葛。”

說完,她擡翻轉掌心,在水下凝功。湖水中霎時波光湧動,她倒影旁漸漸幻化出了天之厲的身影,剛毅的面容帶著歡快時的溫柔笑意凝著她,一手摟在湖中她倒影的腰間。

天之佛另一掌相繼幻化出了另一個幻影,棕黃色帶著異誕之脈圖騰的繈褓被抱在了她影子懷中。

她指尖繼續微動用功力控制著,天之厲幻影便一手擡起輕撫在繈褓上,指尖輕輕觸著繈褓中質辛的臉頰。

繈褓中熟睡的質辛迷迷糊糊睜開眼,呆呆盯著他,小手小腳僵硬著不動,半晌後突然哇的一聲緊閉了眼睛放聲大哭。

幻影天之厲手僵住,不敢再碰,只皺眉掃過質辛凝向她問道:“他為何哭?”

倒影天之佛失笑邊哄著質辛,邊回眸看他:“四個月了,他第一次見你,尚還認生,這哭是在認人,等他認得了你便不哭了。”

果然等了片刻後,質辛哭聲漸漸小了,隨後小眼睛掛著眼淚,又繼續好奇盯著他,足足看了半晌,小手才試探著從繈褓中掙紮出來,握成小拳頭的手不住向他揮著。

天之厲有了前一次,這次不敢輕舉妄動,轉眸先詢問看了她一眼,天之佛溫柔笑嘆口氣:“你伸出手來!”

天之厲照做,卻是有些僵硬。

天之佛直接轉身便將繈褓放在他懷中:“你抱一抱……”

質辛突然間被換了地方,頓興奮放亮了眼睛,一咧柔嫩的小嘴,笑成了彌勒佛,天之厲見到,剛毅幽黑的眸底不由浮現出一抹初為人父的暢快笑意,小心收回手臂抱住了繈褓……

嘩啦一聲,不知何時滑落的一滴淚從天之佛臉頰滑落進入湖水中,瞬間打亂了幻影,天之厲含笑的面容連同繈褓一同消失在了視線中,只剩下她自己孑然的倒影隨著水波晃動。

天之佛黯然輕嘆一聲,擡手擦去了另一側眼角處的淚水,絕然擡起手按在天靈上,毫不猶豫一提佛體內元。萬道佛光頓時從她身上散出,周圍聖氣被吸引全部都急速匯聚湧到了她身邊。

浩瀚功力下,片刻後,一朵合抱的金色蓮花出現在她頭頂上,從虛無變為實體,一瓣一瓣隨著功力增強綻放盛開。

徹底盛開後,花中央瞬間射出無數道佛光穿透她掌心,直接貫穿進入天靈中,天之佛含淚恍惚的雙眸內喜怒哀樂的神采漸漸散去,轉而變得波瀾不興,如一潭激不起漣漪的死水。

此時的中陰界逍遙居,緞君衡臥房內,彌漫著越來越重的焦躁,氣氛緊繃不安。

面容嬌美,剛剛生子的女子額頭上一滴滴的掉落汗水,看著繈褓裏對她敞開的胸口無動於衷早已哭得嗓子發啞的小質辛,這孩子從早上餓了一直哭,到現在哭了快八個時辰了,她也有個和質辛一般大的孩子,看他哭得傷心成那樣,卻是始終不肯喝她的奶/水,亦是心疼,眼睛不由急得發紅。

剛剛一歲多的黑色十九坐在緞君衡懷裏,掰著他的手指頭玩兒。

緞君衡看著屏風後的女子身影,俊美邪魅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無奈的溫和笑容:“還是不吃麽?”

女子聞聲,看著哭得打嗝的質辛,暗暗嘆了口氣,最終放棄,將他小心抱著放在旁邊軟榻上,整理好衣物,才重新又抱起來,走到緞君衡面前屈膝自責道:“妾無用,無法讓二少爺用膳,請靈狩另尋他人吧。二少爺不能再哭下去了,否則嗓子哭壞,日後說話聲音會受影響。”

說著將繈褓小心交給旁邊的侍女。

緞君衡點了點頭,笑笑對另一名侍女道:“去帶她領賞銀吧。”

這名女子走後,侍女凝視他問道:“可還要請下一個婦人進來?”

緞君衡搖了搖頭,低頭對黑色十九道:“你在地上站一會兒,義父去抱抱你弟弟。”

黑色十九看看他溫和的笑眸,似是聽懂了,金色的雙眸眨了眨,小腦袋乖乖點著,小嘴蠕動一下,吐出了兩個字:“弟……抱……”

緞君衡這才摸摸他的頭笑放下他,讓婢女看著,接過了那名婢女手中的繈褓。

垂眸見質辛吮著自己手指,小嘴蠕動著,雙眼緊闔,還在流著淚,接過婢女遞來的絹帕小心給他拭了拭,嘆了口氣:“質辛,告訴義父,你究竟要吃什麽?只要你說,義父一定給你弄來。”

說完才覺自己好笑,緞君衡微微皺了眉心。

天之佛,你為何不將這孩子餓了要如何餵告知於吾?就是留個提醒也好?

吾說了要收養後,他便餓了,先是眼圈兒發紅,忍著不哭,到後來忍不住後落淚,再到後來放聲大哭,如今嗓子也哭啞了,吾懸賞招來的一百多個婦人的乳/汁,他一個都不吃。他餓了,你都餵他什麽?吾堂堂緞式靈狩,竟然對個餓了的嬰兒束手無策!

婢女頭一回見緞君衡皺了皺眉心,暗暗瞟一眼他懷中的繈褓,心中亦有些不忍,捏了把汗,憂心忡忡看著,二少爺他究竟想要吃什麽?再不給他餵點兒東西,非餓壞了不可,若是有個三長兩短可如何是好?

青蕪堤,黃昏時,青蕪湖上所有的金色佛光漸漸消失,波光湧動的湖面恢覆了平靜。此時火紅得晚霞鋪疊天邊,湖水亦被染得一片瑰麗壯闊。

天之佛撤掉功力收回了手,莊嚴聖潔的雙眸向水中望了一眼,卻見裏面倒影臉頰上掛著淚痕,詫異怔了一怔,不由以指尖拭過,淚?她為何會落淚?好端端在湖中練功,怎會落淚?

看看天色不早,天之佛一時亦想不通,她上一次落淚早已是萬年前的事情,便淩空飛起,濺落一身水花落在了放著衣物的岸邊。

站定後這才註意到青蕪堤如一片荒漠,原來的草地和菩提樹等等生機盡無,天之佛淡然無波的眸光微動後便平靜接受了這異常的情形。

青蕪堤靈力非常,根本不會發生斷絕生機的事情,除非她修行時功力不受控制,才會導致如此後果。上一次如此情形,已經是五千年前的事情。禪天九定第九式到底是哪個階段還有破綻,她還是無法掌控,否則青蕪堤也不會出現這情形,改日再修煉時再細究。

隨後她烘幹了身上衣物,俯身拿起外袍去穿,一本閃爍著金光的書冊突然從裏面滑落了出來。

般若功錄!天之佛本還淡靜的面色驟然一變,當即揮功將它吸到了掌心,她何時以秘功寫了這本書冊?怎會毫無記憶?若非攸關蒼生重大的事情,她怕忙碌下稍有疏忽以此提醒自己,否則絕不可能動用佛鄉秘術來記,

亦顧不得穿衣,天之佛沈肅了面色,站在湖邊便指尖凝功翻開了第一頁:

“千年後子時三刻,月晦雷驚,天地震蕩……

……

……

吾天之佛為天地萬物而生……”

越看她面色越緊,眸色越沈重,看完了第一頁,瞬間未停,便急忙繼續翻看第二頁。

作者有話要說:終於更了。。捂臉。。有些晚。。下一更。。5月14號晚上

第一百一十三回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夜色悄無聲息降臨,直到看不清金冊上的字跡,天之佛才發現天色已經晚了,般若秘錄只看了一半,當即凝功一闔雙眸,再睜開時夜色中的一切皆如在白天,繼續沈眸看去。

中陰界,依然未找到解決辦法,緞君衡看著懷中已經哭得沒有力氣,虛弱的質辛,皺成小山的眉心再也無法松開,一貫的雲淡風輕此時與他毫無關系。

就在此時,一個奴婢氣喘籲籲地奔入,竟顧不得禮儀,激動大叫道:“靈狩!靈狩!有一老婦人前來在殿外,說她有辦法讓二少爺用膳!”

她話音還未落下,眼前一陣紫風急閃,緞君衡已經抱著繈褓消失。

富麗堂皇的殿門外,一名裹著孔雀藍披巾的老婦人佝僂立著,手臂上掛著一個竹籃,被一塊同色的披巾照著。

化作紫光的緞君衡瞬間現身:“你有何辦法?只要有用,緞某可答應你任何合理要求。”

老婦人聞言擡起了頭,一張臉上密布疤瘤,醜陋駭人至極,緞君衡面不改色直直凝視著,眸底難掩焦急。

老婦人見此裂開嘴,露出了掉得僅剩下的兩顆門牙和藹笑了笑,瞬間緩和了她那張臉初時給人的可怖:“見到老婦人還如此平靜的人,靈狩你是第二個。”

若放在平常,緞君衡定會笑問第一個又是何人,可此時卻沒有這心思,沈默不語聽她說話。

老婦人說完雙眸才看向他懷中的繈褓,質辛已然虛弱得睡熟,面上卻帶著異常得蒼白,嫩白肌膚下的血管亦清晰可見,微皺了眉道:“這孩子似乎對中陰界地界不適,如此情形不止是餓了。”

緞君衡未曾料到她一普通婦人竟有這等眼力,看著她的眸色再不能等閑視之,他感受不到她身上的任何靈力,她不是人,亦不是鬼,更不是魂魄,可究竟是何卻暫時難以下定論,逍遙居所在的絕境長城之外有許多異靈,並不完全在他們掌控中,暗忖在心,當即問道:“緞某該如何稱呼老者?”

老婦人忽然咯咯笑了出來,那笑容看來竟如個豆蔻年華的姑娘:“靈狩客氣,稱吾幻媼便可。幻媼不耽擱小公子用膳了,只是須將小公子不適應地界的問題一並解決,靈狩可想到辦法了?”

緞君衡暫時只能以自身靈力隔絕開質辛和中陰界地氣,但終究不能徹底根絕,搖了搖頭:“幻媼有何辦法,不妨直言,緞某可以為犬子一試。”

“靈狩隨老婦來。”幻媼笑笑,便蹣跚著轉了身,一步一步緩慢向一處望去荒蕪的所在行去。

緞君衡眸光詫異一閃,那裏是封印天之厲的所在,難道解決辦法與他有關?

二人說話間,繈褓中的質辛突然又醒來,但眼皮卻虛弱耷拉著,瞳孔微微渙散,一如既往的毫無生機。

緞君衡疾步飛落在了她面前,擋住去路,笑道:“幻媼,可否先告知如何讓犬子進食,待吾餵了他,我們再去亦不遲。”

幻媼皺眉搖了搖頭:“不可,你必須按照吾的規矩來,否則這孩子生死便由得他去,老嫗再也不管。”

緞君衡眸光暗閃,這老婦人脾氣古怪,未再說什麽,垂眸看了眼眼角掛著殘淚的質辛,輕嘆:“再忍忍,質辛。”

說完轉身讓開了路,謙和笑道:“幻媼請!”

幻媼厭煩瞥他一眼,滿臉的疤痕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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