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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五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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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座吧!”蘊果諦魂說罷,一如往常坐在玉書桌後,平靜對上天之厲視線,靜待他走近。臉上帶著絲微不可見的蒼白,若不細觀根本不可能看出,殿內的光刻意被其壓暗了許多,縱使天之厲也不會輕易發現。

吱呀一聲殿門在身後關閉,天之厲回掌一道雄渾氣勁兒隔絕了殿內外,沈步走近書桌,脫下了漆黑兜帽披風,啪的一聲落地,露出了整個身形,輕撩起衣擺席地而坐,地上擺放的蒲團微陷下去些。

“曇兒為何會出事?你可知她為何會有身孕?為何會被你重傷?讓她有了孩子那人是誰?”

一聲低沈,異常冷靜的詢問聲,開門見上回蕩在整個聖殿中。

蘊果諦魂聽到曇兒名字,面色控制不住隱隱又白了些,急凝功壓下喉間血腥,重回平靜後才擡眸對上他的視線,凝眸不答反問道:“曇兒情況如何?”

天之厲見他神色也已知曉曇兒有孕之事,眸光無意掃見他手掌下曇兒寫下的佛經手劄,微擡一手按在桌上:“昏迷不醒,身受重傷,需要時日修養。她已自顧不暇,腹中孩子危在旦夕。”

蘊果諦魂另一只垂放在腿上,拈著佛珠的手指無意識一緊,眸色卻是正常閃了閃後,才凝視天之厲道:“她無性命之憂便好。”

說完,頓了片刻,才繼續出聲毫不隱瞞地道出了他所要的答案:“她會出事皆是吾大意所致。吾重傷她是不爭的事實,已經釀成惡果,結局如此,緣由並不重要。孩子……”

說著微闔了眸,嗓音變得有些低暗:“是吾的。”

彭得一聲巨響,二人中間玉石桌和上面之物陡被一掌拍成了碎粉,天之厲怒手厲色凝功,驟成光索,嗖然一聲纏住了蘊果諦魂脖子,只要五指一收,氣息頓絕。

蘊果諦魂坐著一動不動,手指急動將掌下經書手劄救了下來,放在坐禪的雙腿間,任由他滿腔怒氣席卷。

“吾要真相。不是你一廂情願的領罪。該仇之處吾絕不會輕饒了你。非是你罪,你也不必替人領受。”

蘊果諦魂沈咳一聲,緩緩睜開了雙眸,平視他怒意暗沈的雙眸平靜道:“真相已有些許眉目,吾還在調查中,但不能打草驚蛇,尚未有結論,暫無法告訴你。吾破了戒,曇兒有了孩子,這也是事實,真相有沒有,是何理由都不重要,已是發生不能泯滅之事,吾也不必否認。你不必懲吾加重自己罪業,吾自懲足矣。日後真相大白,斬除罪業後,吾會再詳細告知你。若你還能信任,便繼續耐心等待。”

說著一頓,雙眸無悲無喜一片慈悲越發靜如止水,凝視天之厲道:“至於曇兒,吾有負你們所托。此生之罪,當受佛力透骨之罰,不成地藏王大願……”

話音尚未落盡,天之厲突然撤去了掌心功力,回身坐下,沈眸望進他眼底打斷了他的話:“不必再言,吾便信了你這次有足已熄滅吾怒火之苦衷,錯也非是你一人之錯。你方才既有決斷,日後便再與曇兒毫無關系。立即手書一信,徹底斬斷與她這番糾葛。”

啪的一聲,腿間放著的手劄,被他袖袍無意識一拂,不小心墜在了地上,蘊果諦魂輕咳著垂眸撿起,眸光掃過上面她所題寫的“地藏王本願經,曇兒所悟”六字,掌心頓生一把熊熊烈火,毫不猶豫將其燒成了灰燼,壓下突然又失控湧起的血腥,平靜出聲:“吾亦是此意。”

話音落後,坐直身子,一掃袖袍吞噬了地面上碎粉,重新凝功再現一張完整無損的玉石桌。上面紙墨筆硯俱全。

天之厲散去了全身怒氣,此時一片平靜,先於他擡手磨出了墨汁。

蘊果諦魂用功力拂散了掌心燒成的灰燼,片絲不存後,才提起佛筆,鋪展佛簽,提筆蘸墨,靜靜看著金白色聖潔的紙面不假思索落筆。

“……從來是錯,不可妄執自毀。吾為師,為天佛原鄉地之聖者,從未有你所盼之凡念欲心。吾幾月迷障,做出破戒之事,魔妖亂世自修不足之故,真相日後細心查知,你所受之累,來日為師自報,事情真相大白天下,你之罵名亦消。另,吾那日一掌,仍未能將你腹中罪業斬落,記住此罪業絕不能留,你必須再下手。此罪由吾妄造,吾自受懲……”

天之厲一動不動沈眸盯著著他筆下寫出的每一個字,覆雜的眸底一片深沈,難以看出此時再想什麽。

少半個時辰後,蘊果諦魂停筆,幾頁平和中帶著修者對眾生之苦,慈悲憐憫之情的書信寫成,等墨跡徹底幹了之後才慢慢折疊好裝進信封,遞給天之厲。

天之厲化光收入懷中,擡眸平靜看著他沈冷道:“曇兒之事到此為止,等你日後消息。今夜之事,吾會如實告訴樓至。若到時候真相查明,必須等厲族一同動手。你為蒼生除害,厲族要為曇兒報仇!”

蘊果諦魂略一猶豫,最終輕點了點頭:“可以!但要偽裝成苦境之人,不能以厲族身份行事。”

“嗯!”天之厲同意後,突然面色現出了另一番神色。

蘊果諦魂見此熟悉情形,眉心一皺,那日他與他深夜密談時便是如此神情,意有所指道:“不妨直言。”

天之厲凝視他低沈平靜道:“吾離開後準備施行計劃,矩業烽曇是時候回來做他的審座了。給你們半年時間,按照吾之計劃安排好一切。半年後,吾會對樓至動手。”

說完翻掌化出一封信,放在他身前:“信中詳細寫有計劃內容,不可洩露。”

蘊果諦魂垂眸看了眼信,又擡起直望進他沈如深潭的眸中,皺眉不解問:“為何要如此早?”

天之厲轉眸望向燃燒的聖石之火,微瞇了眼:“吾之病又出了變化……”隨後他詳細將這次病情講述出來。

半晌後,話音才停住,又收回視線凝向蘊果諦魂道:“從今日開始,若無救,吾便只有不到兩年壽命,半年時間吾和樓至可以安撫好曇兒,還剩下的時間便為了計劃。這是在推測壽命會縮短的情形下所做最合時之決定。吾要的是萬無一失。最壞結果,若吾死後,你才找到真相,依然可以去尋質辛,倒是他便是厲族之王。”

蘊果諦魂未再問,本還平靜的雙眸微有絲緊凝,伸手收好了信,低沈出聲應道:“嗯!”那夜曇兒趕回兇險之景,該是驚嚇到了看到的所有人,至佛會露出那般神色,必是極其嚴重,天之厲今日前後所言難以對上,似有隱瞞。本以為他之病情因命力轉移好了些,沒想到竟嚴重到這種程度。

天之厲擡眸看他平靜繼續道:“這半年吾不會再來信,你和矩業烽曇安排好傳信便可,吾收到第二日動手。”

蘊果諦魂對上他的視線,道:“矩業烽曇已有言,必然全力配合。絕不會誤事。”

天之厲頷首後沈默片刻後,隨後又凝視他道:“將曇兒在這裏留下的一切東西收拾好,吾明日帶回異誕之脈,人已回,東西也該隨之而回。”

蘊果諦魂正在挑動火苗的手指微不可見的無意識一頓,眸光平靜凝視著突然受力不足閃爍的火苗,才又幾無中斷的繼續動著:“嗯。”

話音落後,天之厲拿起兜帽披風,起身向外走去:“晨光初起時,吾到地藏凈地去取。”

蘊果諦魂不料他離開,微怔後詫異出聲:“你要去何處?不妨直接去地藏凈地休息。”

天之厲走到門邊才一頓步,道:“去教眾口中血腥屠殺那夜之地。”說完不假思索開門化光消失,離開了聖殿。

蘊果諦魂一震,一時心緒又動,強壓的喉間血腥再也壓不住,驟沈沈咳了兩聲,玉石桌上霎時濺落了些許鮮紅,當即拂袖拭去。眸色覆雜一凝,扶著玉石桌微穩身子站起,緊隨向外走去,站在夜空下仰頭看了黑漆漆的夜空,旋身化光去了地藏凈地。

他居然提前到了龠勝明巒,已經暗藏其中了解大概情形,不久前他神色雖怒,掌心來勢也猛卻並無傷他之意,不然依照他之性情,曉得曇兒之事,必不會這般平靜,緣由竟是在此。

地藏凈地,本已經入睡的尼女聽到隔壁房中有響動,心神一驚,幕然清醒,騰得起身,急穿衣奔去。

“師父!”

卻不料房內是蘊果諦魂,眸色驚喜一震,步子頓在了門邊,雙眸緊緊凝住,一時忘了言語。自從師妹出事後,師父便再未回過地藏凈地,現在他收拾師妹的東西,難道是找到師妹了嗎?剛想到這兒,驟黯然垂下了眸,那夜震驚可怕的情形急速在眼前閃過,驟心緒覆雜握緊了拳。他知道師妹有孕還為緝拿一掌重傷了她,怎有可能去找她?龠勝明巒排除通緝她之令亦是師父親頒,所有人皆看到了師妹那般殘忍屠戮教眾。

想著尼女擡眸,心頭窒悶看向蘊果諦魂的背影,也不管是否大不敬,突然彭得一聲跪在了地上,直直看著他,酸澀說出了一直想說的話:“吾不相信師妹會殺人。她對師父是有男女之情,可也有分寸,從未想過要去做破壞師父修行之事。那些人不該那般惡語辱罵她,師父更不該傷她,更何況師妹還有了你的孩子。那夜師妹的神色全部在吾腦中,師父可曾註意到她看到自己殺人時的震驚不可置信和痛苦,吾總覺得哪兒不對勁兒,還望師父能再徹底清查。吾一直想告訴師父,可師父卻未再曾回此處。”

蘊果諦魂許久後才停下手中動作,回身沈眸看她,一掌飛功托起了她的雙膝:“事情如何已有定論,吾之決斷不容任何人懷疑,此事不須你們過問。”

“進來將所有她用過的東西封存,此屋從此封閉,任何人不得再入。”

尼女一震,見他神色莊嚴肅穆,不可侵犯之威儀,分明是不容任何曇兒曾使用過的東西留存之意,封印後便要一把火燒盡,心底一酸,微垂了眸:“是!”

蘊果諦魂負手立在房中,一動不動監視著她收拾,中途見她意欲藏起衣物,翻掌一道功力便阻止了,尼女虎口霎時受了傷,也不敢再為,一件一件的全部收進了箱子中,最後被蘊果諦魂用功力封印。等待明日焚燒。

晨光將起之時,坐在曇兒房內的蘊果諦魂掌心暗運功力,將地藏凈地的幾名僧人和收拾完回房休息的尼女控制。

天之厲才從藏身之處現身進入。

蘊果諦魂指向身邊兩尺見方的木箱,凝眸看向他道:“全在裏面。”

“嗯!”天之厲應了一聲後,俯身單手將其托起。

蘊果諦魂翻掌化出,這幾日轉化功德而煉化成的三節竹節靈水,包在包裹中,遞給天之厲道:“此物回去讓曇兒一日三飲,身子可早日康覆。”

天之厲接過,看了眼他無悲無喜的慈悲平靜雙眸,隨即出聲告辭,旋身化光消失。

蘊果諦魂站在門邊目送他離開,最後看了眼空蕩蕩什麽都無的房間,無波無瀾的眸中看不出任何心緒,雙掌凝功,吱呀一聲關閉了房門,以雄渾佛力永久封印了此間。

206 斬斷情根

五日後的中午,艷陽高照,灼熱炙烤,正是眾人午睡時辰,異誕之脈雙天宮殿門悄然開啟又關閉。

坐在石床邊凝註曇兒情形的天之佛聽到響動,眸色一喜,急起身走向臥房門口吱呀打開了門:“你回來了!”

歸來的天之厲恰好走到門口伸手,見此,眸底溫柔一凝,頷首:“進房再談。”

天之佛這才註意到他左肩上扛著的木箱,微怔後,讓開路徑,讓他進入,隨步而行:“箱子裏是什麽?”

天之厲俯身輕將箱子放在石床邊,看了眼依然沈睡的曇兒,才凝向她低沈道:“曇兒在地藏凈地用過的所有東西,吾全部帶回來了。從此以後,她與龠勝明巒再毫無瓜葛。”

天之佛聽他話音沈凝,眉心微擰,將他拉至床邊坐下,走到不遠處的桌上斟了杯茶端給他道:“龠勝明巒發生了什麽事?”

天之厲接過飲完後,才凝視她道:“做好心理準備,事情出乎你吾之預料。”

天之佛見他如此,心底略有些沈下,輕點了點頭,坐在他身邊:“你說吧。”

天之厲先將他自己探得的情形詳細講述,隨後才說出了那夜和蘊果諦魂所探,最後伸手輕握住天之佛抓著茶杯的手,嚴肅望進她眸底緩慢道:“曇兒所孕是蘊果諦魂之子,個中緣由日後查明真相後,他會來信一一詳述於你吾知曉。”

天之佛一震,眉心驟緊皺在了一起,不可置信看著天之厲擰眉再三確認:“蘊果諦魂?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他根本不可能……曇兒也絕無可能……”這怎會如此?

天之厲已料到她會如此神色,繼續平靜道:“曇兒出事那日,有孕之事便在龠勝明巒為眾所知,只不過一切罪孽都歸咎到了她身上,並無人去責蘊果諦魂。他自己自懲之後,龠勝明巒眾人仍尊其為地藏聖者。依他之修為和品性,絕不會做出此事,吾初聞也不相信,但見到他後確認,事實如此。他毫不隱瞞承認,吾調查和他所言部分情形,此事必然有問題。”

天之佛看著他張了張唇,眸色緊凝想要說什麽,可腦中一片亂麻,根本厘不清頭緒,隨即垂眸沈眸。

天之厲從她指尖抽出茶杯,凝功飛放回桌上。

半晌後,天之佛沈嘆一聲,覆雜心疼掃過昏睡的曇兒,才又凝視他問:“蘊果諦魂如何決斷?”

天之厲若有所思向石床上沈睡的曇兒看了眼,凝向天之佛,翻掌化出一封信放在她緊繃的掌心:“此信是他親筆所書,徹底斬斷孽罪孽事。”

說完微頓後,望進她眸底的神色頓時肅然沈凝:“蘊果諦魂非你,曇兒亦非吾,如今與過去時世不同,讓他和曇兒成就姻緣根本沒有絲毫可能。若是戰亂,尚可借由停戰和平之協議,逼他就範,縱使他未有凡俗之情,亦如你當初,此法不失為一計策。但,蘊果諦魂根性,比當初的你而言,更加剛毅絕硬,絕不會動七情六欲。如今曇兒情形,只怕對他寄情已深,但對的是他,再加上這些事情,曇兒除了一片傷心之外,吾不做他想。事實也確如吾所料,當時吾一提出斬斷之意,本也有試探之意,他不假思索平靜寫了此信。雖然發生過此事,他與往日我們所見並無變化,正定自持莊嚴依然。”

話音剛落,突然傳來一聲沙啞低澀的嗓音,

“爹!娘!”

天之佛一怔,驟激動刷的轉眸,騰得起身,急奔向石床邊,見曇兒睜著雙眸一片心如止水也有絲思念凝望著他們,做勢要坐起,心底微詫又似了然一嘆,她這神色與那夜恨痛神色極端相反,這沈睡的時候發生了什麽事?急伸手輕壓住她的肩阻止,柔聲囑咐:“繼續躺著,你身子經不住大幅度動彈,否則腹中孩子難保。”

曇兒聽到孩子如止水的眸色疾閃而過一絲怔然慌亂,想要坐起的身子急聽了話瞬間僵直一動不敢動。“孩子可有事?”

天之佛見她如此,眸色沈凝一閃,看情形,這個孩子她想要保住。

走到石床邊的天之厲也當然看了出來,黑眸一凝,俯身凝視她,低沈出聲問道:“吾和你娘方才之言,你是否聽見了?”

曇兒微怔後,緩緩睜開雙眸,對上五年半未見的關心雙眸,見他毫無責備,心底一酸,眼中露出絲想念酸澀,輕點了點頭後,沙啞著聲音喚了聲:“爹!”

“嗯!”天之厲聽後眸色一凝,和天之佛共同坐在了床頭,凝視她沈穩道:“既然聽見了,也省下爹再說一次。孩子,吾和你娘會竭盡所能為你保住,安心養病,不必擔心。等孩子生下來,你親自撫養。厲族不是苦境,沒有人會輕視於你。莫因在苦境待了這麽多年便忘記吾厲族之俗。每一個母親在厲族皆受愛戴和尊敬,每個孩子都會得到所有厲族族民的保護。不必愧疚擔心,縱使無此風俗,只要爹娘在,絕不會讓你受一絲委屈。”

說完後不由露出絲溫和凝視她道:“時間竟然過得如此快,你這麽快就要做母親了。”

天之佛聽著也露出了絲溫柔笑意,擡手輕撫向她面頰道:“吾和你爹不會責怪你,事已如此,便寬心以待。過去之事不必再想,孩子絕不會有事的,雖未脫險,但有吾,你爹,你大伯父,還有緞君衡,定讓他安然無恙。”

曇兒曉得他們安撫她,心底酸澀又暖意醺然,微微露出絲蒼白的淡笑,望進二人眸底低語道:“讓爹娘擔心了。吾已經想明白了,無論對誰都再無恨了。”

說著頓了頓,嘴角勾出絲更大的溫潤笑意平靜道:“爹方才說師父安然,如此便好,吾的愧疚也能減輕些。爹不必遷怒師父。孩子之事和諸多變故皆是吾連累了他,是吾害他壞了數萬年修行,害他破了戒律。吾不該對他妄動情心,會有今日都是咎由自取,與任何人都無關。當日情形緊迫下,他重傷吾,亦是常理之中,是他身為龠勝明巒首領該為之事。吾若要恨也該恨吾自己,連累了他。不必師父出言斷絕,吾亦有此心。這十多日雖昏昏沈沈,但諸多事情回轉,思緒也漸漸清明了。這場孽罪是吾自造,早就該斬斷。”

那些時日他是真是假已毫無意義了,一切都是她一時執念。當初明了自己對他心意時,不也從未有過要壞他修行之念。那日會痛恨他冷血無情下手傷她,是她妄動心魔,怎可怨恨他,這根本違背了她之初心,不管有沒有記憶,三教那些人都是她動手殺的,一切錯,都是她,師父動手懲罰理所應當。幸好未受她連累,他一切安然便夠了。如今她回到異誕之脈,苦境如何便再也與她沒有關系。這個孩子,她該感激那些偷來的時日,如今夢醒了,她會好好撫養他長大成人的。等孩子安全長大了,她再回苦境暗中調查她為何會對殺人之事毫無記憶之原因,那日逃出若非絕音姐姐相助,只怕她和孩子都難安然離開,日後再專程道謝。

說完,似乎心底的重擔落下,曇兒凝向天之厲露出絲釋然的靜淑:“爹幫吾一個忙,將果子叔叔那時的頭發派人歸還,替吾取消那三件事。吾不會要求他做任何事,他對爹娘和我們皆有恩,此恩德已經難報萬一。吾不該再貪得無厭,這三件事取消便當是我們報答心意之一。”

天之厲笑了一聲,不假思索頷首:“可以。”

天之佛見她確實是想通了,心神微松,笑了笑:“餓不餓?娘為你傳膳去?”

曇兒微怔後,露出絲紅暈不好意思看她道:“娘說不讓吾動。只能麻煩娘像小時候一樣餵吾吃飯了。”

天之佛溫柔輕笑一聲,像小時候般摸摸她像極了自己的面容:“不必害羞,再大在吾眼中你還是個孩子。娘餵你天經地義。”

曇兒輕咬了咬唇,清透純凈的眸子不自在微垂,紅臉低了聲音:“娘還得伺候吾洗漱。”

天之佛笑笑,捋順了她的頭發:“就把你當剛生下時照顧,此事娘甚為熟練,不用擔心。”

曇兒聽得她溫柔嗓音,不覺擡起了雙眸,定定凝視著她面容,低語喚了聲:“娘!”

天之佛一笑:“有什麽事?”

曇兒低低笑笑:“沒有,就是想叫一叫。”

天之厲隨即拿過天之佛手中之信,看向曇兒道:“此信還要看嗎?爹可以為你讀。”

曇兒看見了信封上熟悉的字跡,笑意微頓後,又再次凝出,淡淡輕笑搖了搖頭:“不必了。既然是斬斷過往之信,師父性子吾也深知,言辭雖不至於太過冷絕,但也會平靜無波的陳述事實教導吾,讓吾做出該做的正確選擇。”

頓了頓,轉而望進天之厲眼中平靜道:“爹看過信,若吾猜得不錯,他定也說了讓吾斬落腹中孩子,如此能徹底斷絕吾對他之綺念,讓吾認為他冷血無情,但他和娘一般,實是天下最慈悲之人,此意是為吾好,吾明白。但他是他,吾是吾。別人之事無法強求,也不能控制,吾只能隨緣。但事關自己,吾能掌控,便只會遵從自己心意,這孩子只是吾的,吾不會拋棄自己的孩子。爹知曉信中內容,定也知曉吾會做此決定,才仍寬慰助吾保住孩子。所以這封信不看也罷,燒了它吧。”

天之厲眸色讚賞一凝,掌心當即蓄積而起熊熊烈火,劈裏啪啦,熟悉的墨跡瞬間在眼前化為灰燼。

“不愧是吾天之厲的女兒。”

曇兒笑笑,依賴看向天之佛:“還是娘的女兒。爹娘非凡俗,女兒雖無你們之偉,但也絕不會是自傷自怨之人。諸事吾做,無論對錯好壞,結果吾都會一肩擔起,該擔之責吾絕不逃避。”

天之佛失笑,擡手輕握住了她微涼的手:“你如此言,娘便徹底放心了。”

天之厲突然沈聲笑笑,掃過天之佛看向曇兒道:“吾當年說過你之性子隨了你娘,果然一點兒都不差。”

天之佛笑瞥了他一眼:“吾倒是覺得她這順心而為的性子隨了你!既有目的,不論要承受多少,也在所不惜。”

曇兒笑看著二人你來我往言語,如此熟悉親切的情形,忍不住面上笑意又多了些:“吾是爹娘生的,自然綜合了你們二人身上一切。”

說完後,轉向天之佛笑語道:“娘去傳膳吧,吾有些餓了。現在吾是兩個人,餓著了吾沒事,把肚子裏的小家夥餓著就慘了。吾記得娘當時有了弟弟妹妹可是一餓就用膳。”

天之佛笑點了點頭,當即起身離開,走到門邊才想起什麽,停步回身看向天之厲笑道:“你剛回來未用膳,先出來用過膳,再回去陪曇兒。”

天之厲看向曇兒囑咐道:“爹去了。你再闔眼休息一會兒。膳食傳至還須片刻。”

曇兒笑點了點頭,輕闔住了雙眸,天之厲這才起身離開,關閉了臥房門。

吱呀聲落下後,啪啪的幾聲淚水墜落聲低低在房內響起。曇兒又緩緩睜開了雙眸,方才還是一片平靜帶笑的眸底此時全是再也忍不住的淚水,定定恍惚望著射進房中的金芒。她已想明白了,可為何想起他心還會作痛?若無那些時日情動共處,是不是她現在就不會如此難受了?

雙天宮外,親自去傳膳的天之佛走著輕嘆一聲,沈凝道:“天之厲,曇兒還在你吾面前強撐,我們離開,她便能哭了。”

天之厲轉眸凝向她,伸手輕摟住她的腰身繼續走著:“能哭假以時日便會無事。曇兒比吾預料得情況好,沒想到如此快想明白了,心裏難受難免,以後讓質辛、布衣、無淵、厲兒和佛兒抽時間陪陪她。讓她少想過往的事情,漸漸會好的。”

天之佛忍不住又嘆息一聲:“但願如此。”

天之厲繼續凝視她道:“過幾日等她心緒穩定下後,吾再一問那日發生的所有事。看曇兒是何情況,蘊果諦魂後來給吾之信中所言是一方面,三教之人所言又是一種情形。多方綜合方能更好找出其中問題。”

天之佛不假思索頷首,眸底凝著一絲沈凝看向他:“只怕此次事情是有心人為之。”

天之厲沈嗯一聲,看向輻照在身上的金芒,微瞇了瞇眼,淡淡道:“若當真如此,此人以後便是厲族格殺之人。”曇兒所受之難,必要他萬倍痛苦償還。

207 絕決用藥

隨後的日子中,天之厲問詢清楚曇兒發生的事情,發覺其中問題,分派剡冥和克災孽主潛伏進入苦境東部皇秦帝國了解相關情形,又派魑岳和貪穢偽裝而入龠勝明巒,暗中調查此事中的所有相關之人,尋找事件蛛絲馬跡,此全部隱瞞著蘊果諦魂暗暗進行。厲族行事與佛家行事截然不同,或許能比他早一些勘破真相。

半年後的一日,晨光熹微之時,雙天宮東側殿的房門悄然開啟。

“姐姐!”

“進來吧!”

佛兒站在臥房門邊聽到聲音,才笑瞇瞇推開門進去:“姐姐醒了!我還以為你仍然睡著!”

經過半年調養的曇兒微好了些,可以如常人般落地走動,卻仍是不能妄動功力,見佛兒歡喜走近,笑了笑:“既然答應了娘,吾自然不能食言,以後都要走動走動,也好讓身子早日康覆。”

佛兒見她穿戴整齊,急笑嘻嘻歡喜挽住了她的胳膊:“一會兒你就在練武場邊的走廊裏散步,吾和三哥他們練劍。你要是走累了就坐下看我們,等用早膳的時候再一起回來。”

曇兒點了點頭,親密笑拉著她向外走去:“只能如此,若非吾身體不便,定要與你和三弟過過招。”

佛兒本想要問她在龠勝明巒學了什麽,話到嘴邊急又咽了下去,說過多少次了,她怎麽總想問,不自在閃了閃雙眸後,餘光恰好掃見了她肚腹,當即逮住就好奇關心笑問道:“姐姐肚子裏的孩子怎麽樣?昨夜伯父和緞君衡為你診脈爹娘又不讓我們在場。”

曇兒笑意微頓,見她想著法兒找問題關心她,心底一暖,凝視已經十七歲的她輕嘆告知:“若正常,該再有七個月便可誕下。可惜吾身體大損,現在只能先抑制封印他之生長,等一年半徹底覆原後,再解除封印,讓他成長,所以要見他,該在後年了。”

佛兒陡一蹙眉頭,不可置信看她驚呼:“那豈不是還得將近兩年!”

曇兒輕頷首:“伯父和緞君衡說如此對吾和孩子好。封印是爹用荒神之力下的,等吾身體好了,自己便可解除。”

佛兒狐疑看她好奇繼續問道:“也就是說孩子一直在姐姐肚子裏,我聽姑姑他們說是十個月,那這樣算下來,你豈不是要比小心翼翼多兩年。”

曇兒見她愕然難止的神色,輕笑一聲:“是!不過如常人般而已。也沒有什麽須要刻意註意的地方,兩年很快便過去了。”

話音落後,姐妹二人繼續說說笑笑,散步走去了練武場。

等到早膳時,厲兒和佛兒共同凝功帶著曇兒飛身返回了雙天宮,打開門卻不見每日此時等在大廳中的天之厲和天之佛,三人微詫,叫了聲:“娘?爹?”

話音落後,從臥房內傳出了天之佛的聲音:“你們三人先用膳,我們有事,不必等著。”

緊接著又聞身後急傳而來了匆匆步履聲,三人詫異回頭看去,看清來人,驚喜笑喚出聲:“伯父!”

“你們練完了?”鬼邪疾步走近他們含笑關心問了一聲。

“嗯!”厲兒和佛兒應聲後,卻見他走去的地方,又聽天之佛之言,沒有爹的聲音,正常此事爹應該在大廳等著他們用膳,突然想起了什麽,面上笑意微窒,伯父的神色,難道娘那日說過的爹的病又犯了?

曇兒尚不知此事,因她身體情況,天之佛一直未曾告訴,此時見二人神色,狐疑怔了一怔:“發生什麽事了?怎麽突然如此嚴肅?你們有什麽事瞞著吾?”

鬼邪聞言前行的步子微頓,讓神色一片寧靜,才回眸看了她一眼笑道:“現在別急著問,你和厲兒佛兒先用膳。吾進房和你娘商量些事情,等我們從臥房出來後再詳細告知你。有些事他們也說不清楚。”

曇兒本只是猜測而言,卻不料當真有事,眉心一蹙,可見他神色帶笑,又不像是發生什麽大事的嚴重,也未深想,又舒展了眉頭,輕點頭:“嗯。”

厲兒和佛兒急也恢覆了平靜,拉著曇兒向桌邊走去,壓下心底擔憂看向去尋鬼邪,回來的司殿:“傳膳吧!”

臥房內,鬼邪進入後,疾步走到床邊坐下,以手探脈,看向天之佛道:“這次犯病時他在做什麽?”

天之佛正在為他擦拭七竅血跡的手微頓,轉眸平靜看向鬼邪低語回道:“吾和他正座在大廳等他們三人回來用膳,一瞬病發便昏死過去。”

說完後,收回視線,雙眸靜靜凝視著天之厲的面容,又繼續小心翼翼擦拭著:“這次癥狀和上次完全一樣。七竅流血,僵冷,青白面色……昏死,倒是沒有再加。”

鬼邪收回視線,凝眸出聲:“半年未發病,現今如此情況,是好事!”

天之佛輕嗯一聲,見手中棉巾已快滲滿血跡不能再用,出聲吩咐旁邊的伺人:“重換一塊兒。”

伺人早已準備好的棉巾遞到她手中,片刻後接過了滿是血跡的棉巾,俯身端著泉水已經發紅的銅盆向後殿走去處理,再換幹凈的水回來。

雖然萬分小心,床上二人共眠的枕上依然沾了許多血跡,天之佛也未在意,只專註繼續看著天之厲的情況。

一時二人再無言語,晨光傾瀉的臥房內一片莫名輕窒的靜寂

天之佛平靜熟練的做著,這只是第二次照顧犯病天之厲的事情,鬼邪沈眸凝神探著脈象。

少半個時辰後,殿外傳來了厲兒和佛兒的聲音:“娘,我們去練武場了。姐姐累了,說她先回東側殿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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