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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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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禮前一天, 徐子衿一大早就來酒店見黎初。

徐子衿眼下烏青,整個人神情懨懨,沒有一點精神。

黎初倒了杯水給她, 問道:“昨晚沒睡好嗎?”

“不是。”徐子衿話鋒一轉,“是壓根就沒睡。”

黎初眉心微皺,擔憂道:“怎麽了?”

“大概是……”徐子衿抿了一口水,幹澀的喉嚨潤澤許多, “有點緊張。”

“因為婚禮嗎?”

徐子衿輕輕嗯了一聲, 她擡眸看向黎初, 眼神閃爍,“我也不知道為什麽這麽緊張, 明明領證的時候那麽坦然, 反而現在開始緊張了。”

黎初想了想, 輕聲說道:“或許是你太過期待明天的婚禮。”

“啊啊啊啊—”徐子衿拍了拍自己臉, 破罐破摔地發洩了幾聲,“不想了,初初, 我們今天帶小鈴蘭出去玩吧。”

黎初笑著搖搖頭, “你可是明天要結婚的人,今天應該好好休息,養足精神,婚禮可是很累的,我怕你明天堅持不住。”

“你怎麽知道的?”徐子衿話沒過腦子就問了出來, 好在她及時反應過來,沒把後面那句你又沒有結過婚說出來。

徐子衿懊惱自己說話不動腦子, 她緊張地看了一眼黎初, 見她臉上沒什麽變化, 才稍稍安心。

“我不是辦過訂婚宴嗎。”黎初輕松地把過往說了出來,像是完全放下了一般,毫不在意。

徐子衿語氣中摻雜著愧疚,喃喃地喚著黎初的名字:“初初。”

“沒事,事情過去這麽久了,我早就不在意了。”

黎初笑得恬淡,眉眼彎彎,白皙的面容瞬間明艷動人。一如多年前訂婚宴那日,美得讓人移不開眼。

徐子衿比誰都清楚,這樣明艷的面容之下藏著怎樣的傷痛,她甚至不敢去觸碰分毫,害怕結了痂的傷口再次撕裂。

“媽媽。”軟糯的孩童聲音打破了氣氛。

小鈴蘭揉著眼睛,光著腳丫子從房間裏走了出來。

黎初走過去把女兒抱起來,溫柔地問道:“寶貝睡醒了嗎?”

小鈴蘭睡眼惺忪地點點頭,眼神裏還有些茫然,顯然是還未完全清醒過來。

“媽媽帶你去洗漱。”黎初抱著鈴蘭走進浴室,給她擠好牙膏,讓鈴蘭自己刷牙。

小鈴蘭踩著矮腳凳,仔仔細細刷好牙齒,她牢牢記住了媽媽說的話,如果不好好刷牙,牙齒就會長蟲子,她最怕蟲子了。

黎初靠著浴室門,眼睛時刻註視著女兒,和徐子衿說話:“子衿,今天去美容院吧。”

婚禮前做美容,讓皮膚達到最好的狀態,也可以放松身心,對徐子衿來說,這是最好的選擇。

黎初知道徐子衿是覺得她們好不容易來一趟,想陪著她們四處玩一玩,只是比起婚禮來說,這些都是不重要的事。

她不想讓自己自己最好的朋友在婚禮上有遺憾。

小鈴蘭吐出最後一口水,從矮腳凳上下來,把杯子和牙刷捧到黎初面前,她眨著眼睛,一副求表揚的模樣,“媽媽,刷好啦。”

“寶貝真棒。”黎初接過杯子放好,又絞了毛巾給女兒洗臉。

門外,徐子衿猶豫了許久,始終沒有回話。

昨晚上幾乎沒有入睡,她的精神確實差到了極點,就算強撐著陪鈴蘭玩,大概也會心不在焉。

黎初牽著鈴蘭的小手走出去時,就見徐子衿坐在沙發上五官糾結。

“別想那麽多,就去美容院。”黎初直接幫她做了決定,再這樣由著她糾結下去,恐怕到中午也沒有決斷。

徐子衿起身走到鈴蘭面前,蹲下身體伸手捏了捏小姑娘的臉蛋,“好吧,只是委屈我們寶貝了。”

小鈴蘭不理解大人們在說什麽,只是安安靜靜地聽著。

徐子衿:“初初,你帶鈴蘭去吃早飯,早餐券放在玄關櫃子上了,走的時候記得拿哦。”

黎初楞了楞,問道:“你不去嗎?”

“沒什麽胃口,我在這裏躺一會,等你們回來。”徐子衿懶散著回覆,聲音也有氣無力。

黎初沒再強求,帶著女兒換好衣服,走到玄關處拿起早餐券,她轉過身看向窩在沙發裏好友,問了一句:“我打包點東西給你吃好嗎?”

徐子衿依舊躺著,只是伸出手擺了擺:“不用不用。”

黎初無奈搖搖頭,推開了房門。

房門合攏的瞬間,隔壁的房門開了鎖,黎初的心不自然的跟著悸動了一下,像是一把小錘子在她心間敲擊,咚地一聲響徹她的耳蝸。

在看到熟悉的身影時,黎初的思緒有一瞬間的恍惚。

和她猜想的一樣,賀明洲就住在她的隔壁。

只是她沒想到會這樣巧地遇上了同時出門的他。

黎初停下腳步,微笑著打招呼:“學長早。”

賀明洲眼裏閃過一絲錯愕,也同樣驚訝於見到黎初。

不過一瞬間,他便收起情緒,溫和回應道:“早。”

目光下落,他看到了黎初左手邊牽著的小女孩。

兩三歲大的小姑娘,穿著粉色蓬蓬裙,烏黑的頭發披散著,像極了童話故事裏的小公主。

小姑娘仰著脖子,圓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一點也不認生。

在看到那張與黎初四五分相似的臉時,賀明洲心裏忽得湧上一股酸澀,像是有東西哽在他的喉嚨裏似的,讓他連發出聲音都有些艱難,“這是你的女兒嗎?”

他暗自嘲弄自己明知故問,當年他離開的時候,黎初就已經快要臨盆,眼前這個長相如此相似的孩子,除了是黎初的孩子,怎麽還會有第二種可能。

黎初伸出指尖將額間散落的頭發撥弄到耳後,淡淡道:“是,這是我女兒。”

捏了捏女兒的小手,黎初示意道:“鈴蘭,跟叔叔打招呼。”

小鈴蘭嘴甜地喊了一聲:“叔叔好。”

“叔叔叫什麽名字呀?”小鈴蘭絲毫不懼怕這位陌生的叔叔,只覺得他長得很好看,就跟之前見過的傅叔叔一樣好看。

小鈴蘭說話時聲音軟糯,戳人心坎,讓人無法拒絕。

賀明洲彎下身湊近小鈴蘭,笑著回應:“叔叔叫賀明洲。”

小鈴蘭並不認識這三個字,她只提取到重要的信息,那就是這個叔叔姓賀,媽媽跟她說過,名字的第一個字就是姓,她記得可牢啦。

“賀叔叔。”小鈴蘭又甜甜地喚了一聲。

賀明洲臉色愈發柔和,眼裏的溫柔如水一般幾乎要溢了出來,“你好,小鈴蘭。”

“叔叔要和我們一起吃早餐嗎?”小鈴蘭出於喜歡邀請道。

黎初臉上的神情變得僵硬,她抱歉地看了一眼賀明洲,不自然地對女兒說道:“叔叔或許有其他事要忙呢,我們不能打擾別人對不對?”

小鈴蘭失落地癟嘴,不過媽媽說的話都是對的,她只好點點頭,“好吧,我不打擾叔叔。”

“鈴蘭真乖。”黎初松了一口氣,懸著的心也跟著放了下來。

她跟賀明洲之間最好不要再有任何聯系,就連見面也不必,這樣對彼此都好。

但出乎她預料的,賀明洲答應了下來。

“不打擾,我也正好要去吃早餐,方便的話可以一起。”賀明洲站直身體,眼眸含笑看著黎初,問道:“小初,方便嗎?”

他早就已經吃過了早餐,回房間不過是換身衣服去公司,可這一刻,他卻只想陪她再吃一次。

其實他很清楚,他只是想在她身邊多待一會兒,早餐不過是個很好的借口罷了。

黎初抿著唇,點了點頭,而後扯出一絲不自然的微笑,聲音略帶些許啞意道:“方便。”

餐廳就開在那裏,誰都能過去,她又有什麽資格說不方便,讓他別去。

黎初牽著女兒,和賀明洲走在一起,大約是模樣太過出挑,引起了許多人的註意,進入餐廳時,有不少酒店的住客將目光投向他們。

黎初給女兒拿食物的時候,聽見身後的女生小聲地感慨:“這一家三口顏值也太高了吧。”

黎初轉身看向那個女生,耐心地解釋:“我和那位先生只是普通朋友,並不是你想的那樣。”

女生因為自己議論對方被發現臉色有些尷尬,連連道歉:“對不起,我不該胡亂猜測。”

女生小心翼翼打量著前方的男人,見他長相俊美,氣質儒雅,一時間不由自主心動,她忸怩著問道:“那位先生有女朋友嗎?”

黎初楞了楞:“應該沒有吧。”

賀明洲拿了一小碗銀耳羹,轉身想遞給黎初時,一字不差地聽到了她們的對話。

他邁步上前,把碗放進黎初手裏的托盤上,微笑著說道:“你喜歡吃的銀耳羹。”

動作如行雲流水一般自然。

想搭訕的女生一下子就明白了,這位先生分明就是喜歡眼前的女人,否則怎麽會連她的口味都如此了解。

女生有些失望,不過她也並不怨懟,畢竟眼前的這個女人實在太過漂亮,五官身材都無可挑剔,多一分妖艷,少一分寡淡,大約是女媧造她的時候都偏愛了幾分,才讓這女人這樣完美。

女生自覺地離開,將空間留給了他們。

黎初看著盤子裏的銀耳羹,顏色清淡,賣相可口,是她喜歡吃的。

“學長,我自己拿就好。”黎初雖然沒有拒絕賀明洲拿過來的銀耳羹,卻委婉地告知他不必再這樣顧及她。

賀明洲只當作沒聽懂她的意思,“沒關系,順手而已。”

他自然地接過黎初手裏的餐盤,問她:“想吃什麽?”

黎初沒有答話,周圍人來人往,女兒鈴蘭也跟在她身邊,有些話她不能說得太直白,剛才那樣說她以為他能聽懂她話裏拒絕的意思。

黎初伸出手,平淡說道:“學長,給我吧,我自己來。”

賀明洲沒有遞回去,他臉上依舊帶著溫和的笑意,只是那笑卻沒有深達眼底,“你照看好女兒,想吃什麽我幫你拿。”

他的語氣隨性且自然,就好像他們真的是一家人一般。

黎初覺得哪裏有些怪異,深想也沒想出什麽。

她帶著孩子確實不方便,尤其孩子這麽小,不看顧好可能一眨眼就沒了蹤影。

黎初沒再拒絕,況且幫忙拿個早餐也沒什麽,反倒是她表現得太過避之不及。

黎初胃口小,只要了一碗銀耳羹和兩只小湯包。

小鈴蘭頭一次看見這麽多早餐,眼睛都要看花了,纏著賀明洲拿這個拿那個,要不是黎初阻止,恐怕臺面上擺出來的每一樣都要拿一遍。

等落座時,盤子裏堆了四五樣餐點。

黎初看著女兒,嗔怪道:“媽媽是不是告訴過你不可以浪費食物,所以你要的這些都得自己吃完哦。”

小鈴蘭點點頭,她覺得自己完全沒問題,肯定能全部吃完。

小家夥高估了自己的胃,在吃完第二樣食物的時候,就怎麽也不肯再吃了,她耷拉著臉,扯著黎初的手,幾乎要哭了出來:“媽媽,我吃不完了怎麽辦?”

黎初剛想借此機會教育一下女兒,就聽見對面的男人開口道:“小鈴蘭別擔心,叔叔幫你吃好不好?”

鈴蘭眼睛一亮,期待著看向對面的賀叔叔,“真的嗎?”

在看到賀叔叔點頭後,小鈴蘭歡呼雀躍,“叔叔最好啦。”

黎初這才發覺,桌面上的食物很多,卻沒有一樣屬於賀明洲,他根本沒有拿他自己的早餐,或者說,他根本就沒打算吃早餐。

黎初沒有揭破他的謊言。

她心裏很清楚他這樣做的原因是什麽。

她昨天表現的那麽疏遠,賀明洲不會看不明白,可她也知道他是個執著的人,當初分手的時候,他也曾在她小區樓下等過那麽多個夜晚。

何必呢,困在一段沒有結果的感情中終歸是沒有意義的。

或許,她應該再直白一點拒絕。

黎初的目光落在餐盤上,微微出神,沒有註意到不遠處迎面走來的男人。

小鈴蘭捧著牛奶盒小口地吸著,在看到熟悉的身影時,眼裏忽然亮了起來,興奮地呼喚著:“傅叔叔。”

黎初被女兒的聲音驚得眼神慌張,拿著筷子的手洇出了汗,骨筷就這樣自她手裏滑落,掉在了地上。

黎初手指發顫,伸到地上要去撿,就見一只骨骼分明的手快她一步,將地上的筷子撿了起來。

陶瓷骨筷潤白光澤,襯得修長的指骨更是如細竹節般賞心悅目。

如果這只手不是屬於眼前的這個男人,黎初或許還會讚嘆一句好看,但現在,她腦子一片空白,什麽也反應不過來。

“筷子臟了,換一雙幹凈的吧。”傅嶼遲捏著骨筷,視線落在黎初的臉上。

那張溫婉明艷的臉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間變得慘白,就仿佛是見了閻羅一般。

他就這樣讓她恐懼嗎?

傅嶼遲斂眸,眼裏痛苦的神色被他藏匿到深處,臉上換了一副輕松平淡地神情,笑著說道:“我重新拿一雙給你。”

說完,他也沒有等黎初的回覆,自顧自走到餐臺處,從消毒機了抽出一雙骨筷,入手時還泛著溫潤的氣息。

只是這一點店溫度根本暖不了他那顆陰冷的心。

他徑直走到黎初面前,雙手遞上筷子,像是騎士給公主獻上寶物一般。

傅嶼遲身量修長,氣質矜貴,一身黑色的西裝將他的優勢完全顯露出來,他就算只是默默地站在那兒,都會成為人群中的焦點。

而現在,他在餐廳裏眾人的註視下,卑微地向黎初示好。

黎初沒有接過,她連看都沒看一眼,直接冷著聲音拒絕:“謝謝,我已經吃好了,筷子就不用了。”

黎初倏地站起身,身後的椅子推移時發出刺耳的響聲,她彎腰將女兒從兒童座椅裏抱了出來,柔聲對女兒說道:“鈴蘭吃飽了,媽媽帶你回房間好嗎?”

小鈴蘭看著媽媽盤子裏剩下來的食物,疑惑問道:“可是媽媽的早餐還沒有吃完呀,媽媽不是說不可以浪費嗎?”

黎初盤子裏的湯包還剩一個,此刻孤零零地霸占著一整個餐盤。

女兒的提醒讓黎初意識到她此刻的反應實在太大,她怔楞了一瞬,呼出一口濁氣,“媽媽做得不好,媽媽不該浪費食物。”

黎初教育女兒一向是以身作則,卻不想這次在慌亂中破了例。

小鈴蘭雙手環住黎初的脖子,一副理解的表情,說道:“沒關系,媽媽吃不下了,也讓叔叔幫忙吃吧。”

她在兩個叔叔之間來回掃視了幾眼,最後將目光落在傅嶼遲的臉上,甜甜地問:“傅叔叔可以幫媽媽吃嗎?”

小鈴蘭的話一出口,三個大人都楞住了。

黎初驚訝女兒的口不擇言,她板著臉,臉色凝重地教育鈴蘭:“不可以亂說話,叔叔怎麽能吃媽媽剩下的食物。”

小鈴蘭不理解地追問:“為什麽不可以?”

賀叔叔可以吃她吃不下的食物,為什麽傅叔叔不能吃媽媽剩下的呢。

“沒有為什麽。”

黎初語氣有點兇,嚇得小鈴蘭不敢多說,把腦袋埋在黎初的脖頸處蹭了蹭,“媽媽不要生氣好不好?”

黎初懊惱自己不該把情緒帶到女兒身上,她調整了呼吸,讓語氣軟了下來,“媽媽沒生氣。”

她耐心地和女兒解釋:“媽媽和叔叔都是大人,大人之間不能吃對方剩下的食物,這樣不禮貌。”

小鈴蘭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水汪汪的大眼睛閃爍著,似乎是有點委屈。

傅嶼遲看著黎初,眼裏翻湧著熾熱的情緒,濃烈的愛意如同海嘯一般席卷了他的眼底。

“我不介意。”他似乎是昨夜沒有睡好,聲音出口時如同嗆了煙一般,透著沙啞。

傅嶼遲撚起骨筷,伸手夾起盤子裏已經冷了的湯包送入口中,腥涼的汁水在他舌尖迸濺,他幾乎沒有咀嚼,就咽了下去。

黎初根本來不及阻止,只能木然地看著他吃下了那只她剩下的湯包。

周圍聲音嘲雜,唯有他們這裏的氛圍透著說不清的荒謬。

先是遇上賀明洲,再是碰上傅嶼遲,註定這一頓早餐是吃不好了。

深深的無力感如同藤蔓一般將黎初牢牢束縛,她微微閉上眼睛,再睜眼時,眼底只餘下涼薄之意。

坐在對面的賀明洲敏銳地捕捉到黎初情緒的變化,看向傅嶼遲時眼神閃過一絲陰沈,不過瞬間就恢覆了往日裏溫柔的模樣。

“傅總看來是餓了,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面子,能邀請您和我一起吃早餐?”賀明洲慢條斯理地站起身,語氣溫和地發出邀請。

沒等傅嶼遲回覆,賀明洲就側過臉對黎初說道:“小初,你帶女兒回房間吧。”

這一句溫馨得如同夫妻一般的話讓傅嶼遲徹底失控,他冷笑著迎上賀明洲的目光,眼底似淬了冰一般寒涼,聲音冷得發硬:“賀總的面子自然是要給的。”

作者有話說:

兩個男人的戰爭開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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