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斯在某種程度上可以說是非常執拗。

偏偏與他較勁的, 是學院的巡查監控機器。

它們為了確保學生遵守規則而存在，本身的設計就具有明顯的側重性，智能化程度遠遠比不上1008這類先進型號的光腦。

在艾斯伸手撈住其中一個，堅決不讓它離開之後, 剩下的四個也都不走了。

機器六面體的規整造型發生變化, 冷酷無情的槍口緩緩伸出, 以包圍的態勢瞄準了正中央的艾斯。

“警告, 攻擊監控機器是明令禁止的行為！警告，再不停止, 將采取一定應對措施！”機器的聲音嚴厲而急切，由此引起的嗡嗡震顫甚至經由接觸傳到了艾斯的掌心。

艾斯自己倒是不擔心這種看上去比撓癢癢還不如的攻擊, 只是覺得身後的宿舍樓不一定能承受得了。

飛快思考了一瞬, 他還是松開了手。

得以逃脫的機器立即飛到半空，像是被惡霸調戲的良家婦女般，與同伴火速離開此處, 只不過臨行前還是盡職盡責留下了提醒。

“你需要在兩日時間裏……”

於是半個小時後，教導處迎來了艾斯去而覆返的身影。

其他人已經離開，中年老師正要鎖門回宿舍睡個午覺，結果迎面就撞上了那位剛離開不久的學生。

走廊上, 兩人大眼瞪小眼, 空氣一度寂靜得鴉雀無聲。

老師下意識摸了摸自己將近禿頂的腦袋, 困惑道：“怎麽又是你？”

艾斯嘆了口氣：“我也沒想到又會是我。”

老師：“是落下了什麽東西？”

艾斯：“不, 是因為涉嫌闖入學院機要重地未果。”

老師：“……”

老師：“我知道，所以今早上才安排安排了詢問教育，但這不是已經結束了嗎？”

艾斯發出更沈重的嘆息：“沒結束，您看看就知道了。”

老師越發莫名其妙了，他回辦公室裏核查了系統記錄, 果真發現一條新收到的記錄。

記錄顯示，在早上十點二十三分——正是艾斯談話教育進行到一半時候——又檢測到有生命體嘗試入侵學院機關重地。入侵者被發現後立即逃跑，巡邏機器人根據定位器一路追蹤，最終鎖定了疑似目標艾斯，以及他的輔助馴獸。

因為定位器是在馴獸身上而非艾斯身上，所以系統作出酌情扣分的暫定處罰。如果後續查明艾斯並非入侵者，可依據有關規定進行撤銷。

老師將通篇看下來，陣陣無語湧上心頭。

光是這時間上就已經明顯不對，那些監控機器明明與主系統之間存在數據共享，結果居然傻到連這都判斷不出來？

“從我個人角度來看，學院的監控系統很有升級的必要……”

艾斯的聲音在旁邊響起，引起了老師的強烈共鳴，他點點頭道：“確實……”

“別的不說，單就說這個酌情扣分，竟然扣出了444的數字，真是讓人感覺充滿了惡意！我說不如扣999吧，結果它們還不同意，完全不知變通！”

艾斯義憤填膺說完，問道：“老師，您說是不是氣人？”

老師：“……”

老師：“你說是就是吧。”畢竟都是願意給六號學院捐款的人了，腦回路不同尋常也是情理之中。

得到這明顯有些敷衍的肯定，艾斯卻滿意地點打住了話頭，問：“那我們什麽時候開始呢？”

老師這才想起來，關於那條記錄中所提到的後續核查問題。

學院由中央計算機統一控制，在當前制度下，遍布校區的監控機器人擁有優先權限，所有記錄的處分內容都必須執行。即使他潛意識覺得艾斯並不是入侵者——也不希望艾斯是入侵者——但例行的詢問談話還是必須的。

”對了，記錄裏好像提到有另一只動物。”中年老師看了看艾斯，“那真是你的馴獸？”

艾斯不假思索搖頭，一臉誠懇道：“那個小家夥是突然間竄到我們宿舍門前的，大概是哪裏來的流浪狐貍吧？要知道以我現在的積分，根本不可能兌換寵物飼養的權利。”

老師回想起不久前看到的“-1166”，深以為然。

“狐貍現在還在你那裏嗎？”

“早就不見了。”艾斯回答，“既然是流浪的，那便是四海為家，走到哪裏去都是正常的。”

老師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定位器也在那只動物身上，但是監控機器人拍到的入侵者背影應該屬於成年的類人形態。”

他想了想，說道：“如果不是入侵者在極短時間內將傷口裏的定位器挖出並轉移，那就代表入侵者很可能就是那只動物……他是異形種族。”

艾斯聽得連連點頭，恭維道：“如果那些監控機器人能有您這樣凝練精準的思維邏輯，我也不用白白來走這一遭了。”

這話讓老師聽得很是舒坦，但又馬上故作嚴肅道：“學院的規章制度必須要遵守，即使監控體系存在某些方面的缺陷，在得到進一步修正之前，我們也要按照章程行事。”

艾斯：“是是是，老師說得對。”

老師話鋒一轉：“不過既然來都來了，我就犧牲一下午休時間幫你做個談話記錄，也省得你以後再跑一趟。”

艾斯眼裏浮現出意味深長的笑意：“那可真是太謝謝老師了！”

*****

例行公事果然結束得很快，沒過多長時間，艾斯就從教務處的大樓門口走出，搭乘上停靠在路邊的懸浮車，一刻不停直奔宿舍。

大廳裏，狐貍正躺在沙發上昏迷不醒。

定位器早在剛才就已經被唐如墨用一縷劍氣粉碎了，傷口流血也很快自行凝固，濃密的白色毛發隨著呼吸起伏輕輕拂動，讓唐如墨的心尖也像是被羽毛來回掠過，向來冷靜自持的大腦逐漸變得空白起來。

艾斯就是在這個時候回來的。

只需要看上一眼，他就立刻嗅出了某種危險的信號，頓時感到懊悔不已。

就不該讓墨墨與毛茸茸單獨待在一起！

以上念頭閃過腦海的瞬間，他便已經采取了緊急補救措施，化作一團柔軟細膩的圓滾滾毛球，以熟悉的速度和姿勢朝唐如墨飛了過去。

唐如墨的耳朵捕捉到一絲輕微的氣流變化，還沒回過神來，身體已經下意識行動，略微側開了身子。

電光石火之間，艾斯來不及剎住沖勁，小鯨魚就這樣徑直撞上了小狐貍。

唐如墨：“啊……”

對皮糙肉厚的艾斯來說，這只不過是彈不彈飛的區別；但小狐貍卻是被正正撞上了傷口，發出一聲吃痛的悶哼，驟然睜開了淩厲的獸瞳。

他似乎還沒有徹底恢覆清醒，脫口而出道：“是誰砸我？！”

空氣安靜下來。

這聲音可太熟悉了。

唐如墨與艾斯面面相覷，沈默數秒後不約而同喊出了一個名字——

“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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