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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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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弘曕憋著一口氣想法子混出了宮,胡亂往路邊買了匹馬就趕著關城門之前往保ǚ較蟣既br>

天色漸漸地暗下來,溫度驟降。因為出來的時候弘曕是穿著小太監的衣裳,單薄的很,鬥篷什麽的更是不必說,沒有,他又是騎在馬上飛奔,冷空氣就如同刀子一般狠狠地往臉上割,生疼,沒一會兒工夫身上就沒有了直覺。琤r>

剛下了雪,天色又黑,路上更是不好走,這馬也不是跑慣了的好馬,竟是跑一段就踉蹌幾步,有幾次竟然狠狠地打滑,幾乎要不辨方向的往路邊樹林裏面跑去,弘曕這一路跑的別提多驚險,只因為心裏面有念想,也便咬牙堅持著br>

再說皇陵。

弘晝直挺挺的跪在先帝畫像前,低聲道,“皇阿瑪,兒子又來跟您說話啦。”他嘆口氣,從跟前的籃子裏拿出一沓銀箔,放在一邊的火盆裏點了,又道,“我知道,您肯定特別生氣,定是不愛見我,罷了,兒子再給您磕個頭。”

他的額頭間已然一片紅腫,有幾個地方更是已經破皮,顯然是頻繁的磕頭所致。

而弘晝卻像是絲毫感覺不到疼痛一樣,說著,又用力磕了三個頭,然後跪直了,再添幾張銀箔,怔怔道:“您心裏有氣就沖兒子發吧,千萬別怪小六兒,他還小呢,您走的時候,他才多大點兒,什麽事兒都不懂呢,”弘晝頓一下,又道,“怪我,我混帳,混了一輩子,什麽不著調的事兒沒做過?末了末了了,還帶壞了小六兒。”

一沓銀箔很快化完,弘晝繼續拿過新的來,又嘆口氣,語氣低沈,緩緩道,“可是皇阿瑪,我是真想小六兒呀,特別特別想,”他用力抓住胸口,整個人因為苦苦壓抑而微微顫抖,“想的心窩子都疼,想的都快發瘋了。”

弘晝抽下鼻子,努力平靜道:“皇阿瑪,您不知道呢吧,六兒可倔呢,”他的視線有些渙散,略顯茫然的盯著虛空中的某一點,“我也見不著他,那傻小子,可別做出什麽傻事兒來。”

上方懸掛的畫像中,雍正帝正襟危坐,無限威嚴,明明是毫無表情的臉上卻硬是隱隱透出不可抗拒的威嚴來。

翻騰的火光中,空氣也因為高溫而扭曲,透過這顫動的虛空,先帝竟像是活過來一樣,一雙愛新覺羅家特有的鳳眼利劍一樣的看過來。

又是一聲悶嘆,弘晝心中一緊,第無數次的給雍正的畫像磕頭,神情間無比虔誠,“皇阿瑪,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只求求您別惱他,兒子這裏謝恩了。”

紅腫淤青的額頭再一次因為梆梆幾下的磕頭而加重傷勢,終於,漸漸地滲出血絲來,望去竟是有些慘烈的不忍直視。

弘晝卻像是恍然不知,有些頭昏腦脹的直起身來,甩甩頭,靜靜的盯著火盆中漸漸消下去的火舌,不再說話了。

良久,一聲輕嘆自弘晝口中傳出,輕的仿佛囈語:“六兒。”

六兒,我很想你。

六兒。

六兒。

安靜的石室中仿佛也漸漸彌漫開一股濃到化不開的思念,悲傷而壓抑,繾綣,萬千。

外面突然隱隱傳來一陣喧嘩,並且還有越來越近的趨勢。

弘晝皺眉,頭也不回的喝道:“何人如此大膽,竟敢在此喧嘩!”

就在此時,門口已經是有些亂起來,只聽得幾個人低聲喊道:“王爺,使不得!”

弘晝渾身一震,眼睛緩緩睜大,雙手止不住的發抖。

王爺?

六兒?!

剛想到這裏卻又是一聲苦笑,罷了罷了,定是自己的錯覺吧,六兒此刻定還被四哥狠狠地拘著,哪裏就能跑到這裏來了呢。終究是自己日夜思念,除了幻覺了吧。

緊接著又聽外面稀裏嘩啦的響聲,似乎是鬧得人仰馬翻,中間又清晰地混雜著一個弘晝無比熟悉的聲音,“滾開!”

真的是六兒!

錯不了的!

弘晝一顆心幾乎是發瘋似的狂跳,一下下狠狠地抽動著,仿佛要破開胸腔飛出門去。他不受控制的轉過身去,刷的站起來,卻又因為跪的時間太長而腿腳發麻,踉蹌了好幾步,險些跌倒。

外面又是一陣陣的驚呼夾雜著怒斥,然後,那扇沈重的石門便被人緩緩推開。

弘晝又踉蹌著往前走了幾步,呆呆的看著越來越大的門縫間現出來個那個人,一時間竟是無法相信自己看到的是真的,喃喃道:“六兒?”

“五哥!”就見大口喘氣的弘曕滿頭滿腦都是雪,一身的衣服都被弄得看不出本色,說不出的狼狽。

“王爺!”幾個侍衛從地上爬起來,追來橫在門口,為難道,“您不能進去!”

“混賬!”弘曕把視線從裏面收回來,扭頭怒斥道,“你好大的膽子!”

侍衛頭頭齜牙咧嘴的摸摸火辣辣疼著的胸口,一咬牙,還是不讓開,“皇上有命,嚴禁外人探視,尤其是,”他小心翼翼的看一眼滿臉怒火的弘曕,低聲道,“尤其是王爺您。”

眼下除了請了哥兒仨以及他們三人的貼身太監之外,並沒有其他人真正知道這其中到底是發生了什麽,都只是迷迷糊糊接了命令執行而已。

弘曕冷哼一聲,上前一步,已經逼到了那侍衛鼻尖上,“本王就是要硬闖了,你待如何!”

侍衛們頓時一陣左右為難,身份有別,對方地位尊崇無比,如果果親王硬闖,他們,他們的確不能如何!可是皇命難為啊。

“王爺!”侍衛頭頭猛地單膝跪下,一手撐地一手拄著兵刃哀求,“求王爺可憐可憐奴才們,奴才們也是奉命行事!”

明明就已經到了這裏,明明就已經近在咫尺,明明只要一伸手就可以碰得到,弘曕哪裏肯放棄!他薄唇一抿,剛要行動,就聽裏面的弘晝出聲了。

“放肆!本王還沒被削爵圈禁,都給爺滾開!”說著弘晝竟是徑直過來,一腳一個把堵在門口的侍衛給踹開,緊緊地拉著弘曕的胳膊,直接把人拖進來,覺察到對方比冰還要涼的手,看看他凍得青紫的頭頸,又黑著臉對著外面同樣無措的小順子喝道,“糊塗東西,楞著作死呢!還不去取了本王的衣裳來替果親王換上!”

小順子這才一溜煙兒的跑去拿衣裳了。

“王爺!”那幾個侍衛一看,慌不跌的苦道,“這”

“都閉嘴!”弘晝眼睛一瞪,不怒自威,“瞎了眼的東西,沒見果親王衣裳全濕了麽!這樣僵持著,等會兒王爺病了,你們有幾個腦袋夠砍的!”

侍衛們一怔,腦門子上頓時冒出來一陣冷汗,不錯!他們光顧著皇上說的不許人探視的命令了,竟然忽視了這一茬兒,前兒就僅僅是因為果親王與人擦了轎子蹭破了一層油皮,明明雙方都有過失,可是皇上楞就眼睛不眨一下的把某位大人一擼到底,這會兒若是因為他們幾個的阻攔而害的果親王再次著了風寒,來日皇上必定大怒,到時候,到時候可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轉瞬間想明白了這層厲害關系,當下再也不敢有人說什麽。

弘晝也不看那些家夥,忙把人拉到裏面火盆邊,緊張兮兮的上下打量幾遍,心疼得不行,“你這是何苦。”

眼下天將將泛白,估摸下從紫禁城往這裏的距離,怕是要趕一夜的路吧。這樣的天氣,這樣的夜裏,弘晝再也不敢想下去,攥住弘曕胳膊的手不由得越收越緊。

弘曕卻是不甚在乎的笑笑,幹裂的嘴唇頓時又被扯開,伴著血珠開合道:“無妨,我早些年也常趕夜路,早就習慣了。”而且,我很想見你。

正說著,小順子已經送來了衣裳。

弘晝嘆氣,過去拿過來,拉著弘曕往一邊的小屋走去,竟是要親自替他換。

弘曕一驚,忙不疊的按住他的手,視線漂移,“不必,我自己來就行!”

弘晝見他神色有異,心裏又是一緊,苦澀道,“來時必是不順,別藏了,讓我瞧瞧要不要緊。”

心事被戳破,熟知對方性子的弘曕知道避無可避,抓住衣襟的手也無奈的松開,一邊解衣裳一邊忙著解釋道:“真的不礙事,就是擦了一下罷了,不必嘶!”

話未說完,弘曕就被突如其來的疼痛弄得彎下腰去,剩下的話再也無法出口,只能一陣接一陣的倒抽冷氣。

卻是弘晝看了他從肩頭到腰側,一直蔓延下來的一大片帶著血絲的淤青,又是心疼又是生氣,忍不住狠狠地拍了一巴掌,聲音打顫的罵道:“混小子,都這樣了還糊弄我!”罵著罵著自己的眼眶一陣陣泛酸,又見弘曕吃痛,自己先後悔了,忙又心疼道,“怎麽就弄成這樣了?”

弘曕艱難的直起腰來,吸著冷氣,故作輕松的一笑,反過來安慰道,“剛就說了麽,只是瞧著嚴重,並不礙事,擦了一下而已。”

弘晝正因為這裏沒有傷藥可用而急得不行,聽他這麽說,頓時又忍不住了,“再胡謅!你倒是再在這裏擦一個給我看看!”

弘曕語塞,無言以對。

弘晝見他這個時候還不忘握著拳頭,又不由分說的硬掰過他的胳膊來,攤開手掌一看,果然一片血紅,好大一塊皮膚都已經蹭沒了,無數細碎的石渣灰塵嵌在裏面,血肉模糊,真正的慘不忍睹。

弘曕心虛,不敢去看他,下一刻卻又清晰的感覺到來自對方身體的顫抖,只得低聲道:“五哥,我不疼,真的。”

弘晝飛快的抹一下眼角,要了熱水進來,把自己的裏衣撕下來一大塊,拖著換了幹凈衣裳的弘曕來到燈下,蘸水給他認真清洗起來。

兩人都知道這短暫的相聚得來不易,想必再用不了多久乾隆就會派人過來抓人,也不再多說什麽無用的言語,只靜靜的坐在那裏。

收拾完了手,弘晝還不放心,又細細檢查了一遍,果然發現弘曕的小腿連帶著腳踝也都去了一層皮,頓時心裏面又是一揪一揪的,卻也知道按著弘曕的性子,定是不會說,便也不問,只小心的給他包紮了。

弘曕微微低著頭,看著燈影下小心翼翼忙碌著的弘晝,心中百感交集,又是苦澀又是甜蜜,一時間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只喃喃道:“真沒別的地方了。”

弘晝的手一頓,不說話。

弘曕怕他生氣,帶些焦急的解釋,“真的,就是來時候走得急,那馬不好,路上摔斷了腿。”

弘晝的身體猛地一震,心裏一陣陣的後怕。夜黑風高,走的又是不熟悉的路,萬一!

弘曕無法,心中洶湧的情緒翻騰著,再也無法抑制。他微微俯下身,把腦袋擱在對方肩膀上,低聲道:“五哥,我特別想你。”

“時時刻刻的想著要見你,忍不住,所以就來了。”

弘晝的身體驟然收緊,心中發酸,終於,能聽到你親口說出這樣一句話,值了。

有生以來頭一次這樣直白的說出來,弘曕終於覺得心中一塊壓了自己十數年的巨石轟然落地,說不出的輕松。

他繼續喃喃道:“對不起,五哥,我是個懦夫,從來不敢這樣說出來。可是,可是五哥,我是真想你呀。”

他的視線漸漸的有些模糊,語氣也微微地哽咽起來,“對不起,我混蛋!我,我知道自己不該這樣,你有福晉,有孩子,我不該這樣的!我,我”

弘曕再也說不下去,他不該這樣的!

他應該一直忍著的,都忍了這麽多年了,再忍幾十年,應該也是很容易的吧。

只要忍下去,總有一天心會死的,只要心死了,就無所謂了。

覺察到懷中人一瞬間情緒的崩潰和隱隱的顫抖,弘晝長嘆一聲,反手抱住,“別這樣,是我對不起你。”這麽些年,苦守著這樣瘋狂的秘密的你,究竟是怎樣熬過來的?

弘曕搖頭,仍舊是一遍又一遍的重覆著,仿佛只有這樣心裏才會好受一點:“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兩人就這麽死死地抱著對方,力氣大的仿佛能將對方揉進骨髓深處,帶著一種沒有未來的瘋狂和絕決,拼命從對方身上汲取那一點點可貴的溫暖。

煙霧蒸騰中,雍正帝的面容似乎也看不清了。

門口的侍衛們一個個揉腰的揉腰,活動手腕的活動手腕,看著已然泛起來的青紫,時不時的倒抽一口冷氣,嘶,這果親王的身手真不是蓋的。

侍衛隊長大著膽子側耳聽了會兒,什麽動靜也沒有呢,又見旁邊小順子一直在無聲的抹眼淚,不由得好奇道:“小順子公公,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兒?”

小順子擦把臉,也不說別的,只一個勁兒的搖頭,哀道:“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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