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角亭裏，俟夏在擦拭一只塤，我略微奇怪他為何會在這裏，卻沒來得及多想，因為他擡頭一臉錯愕得離譜地看著我說，無恙啊，這一臉淚花的，有什麽不暢的也千萬不要在這兒投湖啊，不然以後該沒人敢來這兒了，可惜了這一好湖。

我白了他一眼，沒言語，徑自坐了下來，看見桌上放著壺酒，伸手去夠，卻被橫空出來的一只手拍掉了，我瞪了俟夏一眼，他卻是淡漠而又專註的樣子擦拭著塤，似方才發生的事都是我的幻覺。

於是我再次移手去夠。再次被拍掉了。這回換作是俟夏瞪著我，他說，女孩子家家的喝什麽酒。

我鼻子一酸，卻是想笑，我說，師叔他都不管我了，你管？

棄傷了心的美人一人淌淚自斟自醉不管不顧，這哪是我俟夏的作風。他如是說道，瑩瑩如玉的手堅定地摁住酒壺。

很久以後我仍能記得那時候俟夏嬉皮笑臉卻又隱含認真的樣子。

最後我不得已放棄了，因為俟夏瀟灑地拎起酒壺向湖裏拋了道弧線，我追過去看時，酒壺“咕嘟咕嘟”地冒了兩個泡，嗚咽著沈了下去。

我改從果盤裏一個個撈桃兒，一邊瞪俟夏一邊一口口狠狠地啃桃兒。

俟夏侍弄完塤，不知從哪兒又請出支蕭來，蕭之後是笛，笛之後是……呃，我不認得它，估摸著它也不認得我。總之他從始至終都是那副淡漠而專註的模樣做著自個兒的事，對我瞪得很真摯的目光沒有回應。

也不知過了多久，我再去撈桃兒是發現盤已空了，他看看只剩桃核橫七豎八躺著的盤子，又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終於開口：沒吃晚飯？

我有些錯愕，點點頭。

飽了？

八成。

哦，我這也沒有了，不好問你還要不要了。

呃。

不哭了？

……你不問我哭些什麽？

我估摸著你和你師叔的矛盾也不是我能化不開的，多說無益，多問是錯。

也不安慰安慰、開導開導我？

二更了，還去不去驚蟄那兒？

啊……哦！

白天確是相約二更來這兒的，我怎就給忘了，還好最後還是鬼使神差地晃到了這裏。

10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