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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三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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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甜可口!”安格斯高高興興地將它吃完了,然後一雙火紅的眸子立刻盯上了威爾斯手裏剩餘的果實。

威爾斯:“……”

口腔中的苦味彌漫,他舌尖卷過唇齒間清冽的汁液,苦味刺激著味蕾,他從中品出了一絲甜味。

那抹甜味很快融入了苦澀之中。

他下意識看向了金發神明,祂手中的維納斯之果被咬了一口,正疑惑地皺著眉。

見他看過來,艾莉薇亞將果實轉了圈:“沒有味道。”

像清水一樣,只有微軟清脆的口感,汁液卻平淡寡味。

難道每個人嘗到的味道都是不同的?她看向剩下三人,心裏泛起一絲好奇。

維納斯之果,精靈族為它取了這個的奇異名字,是有什麽特殊的意義嗎?

在她的記憶中,伊甸園最初的構造者就是維納斯,但事實上這只是祂的別名,祂真正的名字叫薇薇安。

她曾在伊甸園的壁畫中得知,薇薇安也是一位神明,祂是象征著愛與美的愛神。愛神在構造了伊甸園後便離開了那裏,從此不知所蹤。

她與西澤試圖尋找過愛神的蹤跡,但令她感到困惑的是,愛神沒有留下任何存在過的痕跡,除了伊甸園。

當時她甚至懷疑過,愛神是來自另一個時空,所以才會在構造了伊甸園後消失得無影無蹤。

而現在,又一個與愛神有關的事物出現了,會是巧合嗎?

“好苦……”伊萊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考。

少年魅魔眼眸含淚,清純的面容因為苦味變得有些猙獰,顯然是毫無防備之下咬了一大口,他試圖將嘴裏的果肉吐出來。

“不能吐!”威爾斯眉頭一跳,連忙阻止他。

“你吐出來,聖地便不會歡迎你的進入。”

伊萊幽怨地看了他一眼,最終死命咽了下去。

他聳著尾巴,往神明身邊靠了靠,臉上的神情委屈至極。

他大膽地說:“冕下摸摸我,就不苦了。”

即便使出那些卑劣的手段,他也要在這些窺伺著神明的家夥之前待在她的身邊。

但顯然他的伎倆落在其他人的眼中十分拙劣,艾莉薇亞剛擡起手,手腕便被身後的黑暗神捉住。

他嘴唇貼著她的耳背,呼吸輕柔:“我也是冕下。”

然後,祂在一眾人驚懼的目光中,手臂掠過金發神明的肩膀,摸上了魅魔的頭頂。

黑暗神的指骨冰涼有力,與其是在撫摸,不如說是在掂量手心下的這顆頭顱的大小。

伊萊總覺得祂在思考著如何撬開他的頭骨,他僵直著身體,涼氣直往頭頂竄。

“嗯?”他玫紅的唇瓣微張,誇張地露出驚訝的神情:“摸起來不怎麽舒服,他的頭發好紮手。”

他用那雙緋紅惑人的眸子看著她,見她偏過頭,嘴角微微勾起,對著她笑得十分坦然。

“還好我替冕下摸了,不然您被紮了手會很疼的。”祂淡然地說。

伊萊聽著他的話語,陷入了沈默。

“冕下嘗出果實是什麽味道了嗎?”威爾斯神色古怪地看著銀發神明。

“維納斯之果麽?”黑暗神斜了他一眼,語氣意味深長。

“很難吃。”他隨手將手中的果實扔掉:“寡淡無味。”

“怎麽會……”威爾斯愕然,很快又恢覆了正常的神色。

難道是他想錯了?

那日在高塔上的一幕再一次浮現在他的腦海,祂冷漠地註視著他,用充斥著殺意的語氣警告他不要接近光明神。

祂若不是極度討厭那位高高在上的神明,那便是過分在意。

這難道還不足以品嘗出維納斯之果的滋味嗎?

他又將目光投向那位人類少年。

這裏只剩下加百列一直沒有說話,少年聖子臉上泛著不自然的潮紅,張嘴微微哈著氣。

“很辣。”他只說了兩個字。

辣味讓他的眼淚竄了出來,整條舌頭都辣得發疼,他難以置信一顆果實居然會有辣味。

他獨自坐在一邊,像是有意要遠離他們,只將正面朝向眾人。

一種果實嘗出了甜苦辣三種口味,幾人的神色都有些怪異。

“維納斯之果是誰取的名字?”艾莉薇亞忽然問。

威爾斯回答得很快:“據說是位不存在的神明,祂叫維納斯。”

“但那也只是族中流傳的傳說,或許是編造出來的。”他補充道。

“或許是真的。”艾莉薇亞與黑暗神對視。

他們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驚訝。

夜色很快籠罩了森林,精靈族的聖地呈正圓形,正圓中心鼎立著枝葉繁茂的巨木,巨木的樹身有十四位人類手拉手圍成一圈那麽大。

外圍圍繞著許多高聳的樹木,每棵樹木的高處都有一座鳥巢樹屋,鳥巢樹屋如一滴水滴墜在枝幹間。

樹屋的屋頂呈尖拱形,下方是橢圓微胖的身體,面朝外面的圓形門框被門簾遮擋,透露出室內暖黃的燈光。

精靈們為到來的客人也準備了樹屋,暖黃的燈光在樹梢點亮,為夜晚的森林造出一片星光海洋。

神明展開羽翼飛上外面的小平臺,每座樹屋的空間小而溫馨,只能容納一個人在裏面安睡。

她從未住過這樣的房屋,對此感到十分新奇。

相比於冰冷華美的宮殿,狹小的空間給她帶來了巨大的安全感。

“冕下覺得怎麽樣?”威爾斯問。

“我很喜歡。”她撫摸著松軟的被子回答。

屬於森林的氣息從被子上傳來,將緊繃的心情放松不少。

被捧在神殿高處的神明站在鳥籠一般的樹屋裏,像一只羽翼華美的鳥被囚於牢籠。

金發金眸的精靈唇邊的笑依然溫潤,微彎的眼眸卻深了幾分。

神明的反叛者、忠誠的奴仆——對祂優雅行禮,替祂將一雙棉靴擺放在床頭,又將暖黃的燈光調至溫和的亮度,隨後便掀開門簾離開。

他一套動作行雲流水,仿佛早已演練過無數遍。

威爾斯將黑暗神帶到樹屋前時,銀發神明的臉色瞬間黑了下去。

很明顯,他並不喜歡這樣狹小又吊高的空間,他難以理解精靈族為何要將房屋搭建在樹上。

“若我朝著樹打一掌,這間屋子跟著就會掉到地上。”黑暗神打量著樹屋。

威爾斯只將手中的棉靴遞給他,禮貌地點頭致意,當作沒有聽見祂說的話。

“等等。”銀發神明指節輕勾,光明力量織成了一張網,攔在了他的面前。

他被逼停了腳步。

黑暗神的話語在身後響起:“告訴我,維納斯之果…有什麽效用。”

金發金眸的精靈少年怔楞一瞬,那張過於年輕的面孔上露出與年齡不符的神情,他側過身看向身後的神明,纖長的眉梢微擡。

“冕下,那只不過是用來招待貴客的果實罷了。”他臉上的笑容優雅禮貌,如同風度翩翩的王子。

下一刻,一柄銀制的短刃抵上了少年脆弱的脖頸。

西澤懶得跟他廢話,短刃在他的皮膚上稍陷,一道細長的血線劃了出來。

“那為什麽每個人嘗到的味道不一樣?”黑暗神問。

威爾斯沒有動,冰冷的刀刃凍得他脖頸寒涼,少年垂下眼睫,遮掩著眸底的驚懼之色。

“冕下不是與光明神嘗到的味道一樣嗎?”少年的聲音飽含疑惑。

黑暗神的神情變得極不自然,但好在威爾斯並沒有看他。

祂說:“我只是想知道一個答案。”

愛神以自己的別名命名的果實,大概率這果實的效用與祂的能力有關。

他手上的刀刃微微用力,威爾斯脖頸的傷口處便開始流出新鮮的血液。

他不是那位仁慈的光明神,哪怕如今正手執著光明力量凝聚的刀刃。

威爾斯輕嘶口氣:“其實這也不算是精靈族的秘密。”

他擡眸觀察著黑暗神的神情:“維納斯之果象征情.欲,如果品嘗它的人能嘗出汁液的味道,便代表著此人身陷情.欲……”

他看到黑暗神的臉色一寸寸黑了下去。

很有意思的表情,威爾斯想。

他的猜想或許並沒有錯。

銀發神明將刀刃從他脖頸處移開,難以接受地閉了下眼。

他很快又恢覆了冷淡的神情,在威爾斯準備告別的時候再一次叫住了他。

“還有一件事……”

祂的話語稍頓,罕見地猶豫了一下。

“你身上還有維納斯之果嗎?”

……

威爾斯神色恍惚地看著黑暗神,一大袋維納斯之果被祂堆在腳下,祂像是要做什麽實驗,甚至將袋子裏的果實進行了挑揀。

一些賣相不好的、表皮不夠光滑的果實被祂挑了出來,祂將它們扔了出去。

然後,黑暗神隨手拿起一枚果實咬了一口氣,泛著光澤的汁液從唇齒間溢出,他咀嚼了幾下,將果肉咽了下去,又將手中的果實扔掉。

他臉色有些蒼白,額上的青筋微微凸起,玫紅的唇色在樹屋的燈光下瀲灩艷麗,眼睫在咬下果實的那一刻顫抖了一下。

他再次拿起一顆完整的果實,品嘗了一口,與剛剛一樣,嘗完就扔。

真是浪費食物。威爾斯目露不忍:“冕下嘗到什麽味道?”

祂神色僵硬,冷然道:“依然寡淡無味。”

“那不如讓我將剩下的帶走……”既然寡淡無味,為何還要品嘗,威爾斯不能理解祂的想法。

“不。”黑暗神語氣堅定。

“你可以離開了。”隨後,威爾斯便被祂趕出了樹屋。

獨坐在鳥巢樹屋中的銀發神明深嘆口氣,眉梢難受地蹙緊,盯著手中的維納斯之果看了許久。

最後,他認命般躺在床上。

“為什麽這麽酸……”神明低喃。

加百列不想弄臟精靈的樹屋,他選擇了離開聖地。

漆黑的六翼劃破夜空,墮天使足尖輕點,來到了一處懸崖之下。

瀑布冰冷的水花飛濺在他的臉上,少年碧色的眼眸血線暗生,金發纖長,脫落神聖的教袍。

他強忍著痛意,將羽翼從根部撕下,背部流淌而下的血水染紅了湖泊。

少年的喘息聲與水花聲混在一起,將每一聲隱忍的痛呼掩蓋。

“看起來真可憐。”淡漠的嗓音在他身後響起。

銀發紅眸的神明收攏羽翼,祂降落在一塊濕滑的巨石上,修長的身姿穩立,目光落在墮天使的腳下。

他腳下散落著被撕下的羽翼,每一片都染上暗紅的血,漆黑的羽毛淩亂貼地,根部血肉模糊。

“冕下…跟蹤…我?”折翼的天使聲音嘶啞無力。

黑暗神稍微怔忪,像是聽到什麽好笑的事,偏著腦袋低笑出聲。

他沒有給出解釋,也不可能解釋他是因為酸到無法入睡,才出來散步時恰巧碰上。

但維納斯之果又如何?那位只存在於伊甸園壁畫中的神明根本不知真假,他憑什麽相信所謂的情.欲的象征。

他沒有情.欲,殺戮足以讓他感到刺激。

加百列沒有出聲,背上的傷口被聖光籠罩,裸露的血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新一輪的愈合。

“你被施加了祝福。”黑暗神忽然說。

按照他愈合的速度來看,墮天使身上的那道聖光是來自於神明所賜。

光明神的賜福讓他避免了流血而死,但也加速了他羽翼的再次生長。

加百列扯動嘴角,唇邊的笑容牽強苦澀。

他的生命比河水更永恒,身體比磐石還堅韌,聖光將親吻他的傷口,撫慰他純凈的心靈。

可活著對他來說是痛苦,傷口不斷撕裂愈合,聖光的眷顧對於墮天使而言是刀割般的疼痛。

至於純凈的心靈,他垂眸苦笑,如果說希望神明墮落的他心靈也依然純凈的話。

昔日的祝福成為束縛他的詛咒。

黑暗神興致盎然地看著他神情的變化,原本郁悶的心情變得好了許多。

祂難得好奇:“你是如何墮落的?”

月光流連在墮天使的臉上,將他的眉眼襯得冷清柔和,少年斂眸抿唇,看向自己滿是鮮血的手。

他張嘴,微弱的音節飄蕩在瀑布中:“我在迷宮中見到了冕下,她死了。”

黑暗神眉梢輕挑,沒有出聲打斷。

“那一切都像是真實的。”加百列呼吸變得急促:“我看見蒼穹撕裂大地,看見世界分崩離析,看見冕下獨自站在風暴最近的位置。”

“我看著祂割開自己的心臟,將神格挖了出來,用神格重建了一個更高的世界,將蒼穹的風暴阻隔。”

“祂不在乎自己的生命,用死亡換來新生。”

加百列語調開始變得錯亂,碧眸中的血線再一次顯露出來,少年纖瘦的雙肩顫抖,不知是不是因為被冰冷的水花冷到顫抖。

黑暗神支起下頷看他,認真思索:“嗯…那的確像她會做出來的事。”

高高在上的傲慢,以及對生命的蔑視,表面上看起來聖潔仁愛,但在他看來,更像是憐憫螞蟻的貓,只是將自己放得太高,以絕對的位置俯瞰世界。

這樣的虛偽,更讓人想要將她拉下來,撕開她神聖的面具,去親吻她泛紅的眼尾。

“我墮落為墮天使,銥誮引誘了神明,改變了祂死亡的結局。”加百列眉眼舒展,疼痛也無法阻止他唇角的笑意。

黑暗神以嘲諷的目光看他:“迷宮中的一切都是虛假的,你的墮落只是自我感動。”

加百列只是搖頭:“冕下不會理解。”

他走向湖泊,冰冷刺骨的湖水一寸寸漫過他的腰腹、胸部直至脖頸,任由水流沖刷後背上的血跡。

黑暗神冷眼看著,從袖中隨手拿出一枚果實,輕咬了一口,轉手便扔掉。

還是酸的。

精靈族穿梭空間的古老咒語其實只有一半。

得知這個消息時,艾莉薇亞毫不意外,若咒語完整,威爾斯也不會特意待在森林裏等候他們的到來。

“另一半咒語刻在地下墓穴之中。”威爾斯看向遠處的一座祭壇。

“我們死後的屍體,會被同族放到祭壇上,通過祭壇上的魔法陣傳送到地下。”

祭壇呈六角星的形狀,六角星的邊緣有些風化磨損的痕跡,中間的部分沾染著暗紅的血跡。

“但我們進不去地下墓穴,只有屍體能觸發上面的陣法。”威爾斯頗為苦惱。

艾莉薇亞走到祭壇邊,隨著神明的靠近祭壇上暗淡的魔法陣便緩緩亮了起來。

另一半的咒語掩埋地下,除非進入地下墓穴,否則永遠也無法得知完整的咒語。

但又設置了只有亡者才能進入墓穴的條件,亡者顯然是無法通過“看到”得到咒語的,因此這是一條死路。

黑暗神走到祭壇邊同樣風化的石碑旁,仔細辨認上面的字跡。

“亡者守護秘密……”

還未等他念完,祭壇上的光芒忽然強盛起來,站在祭壇邊上的兩位神明不可避免地被籠罩了進去。

下一刻,艾莉薇亞只覺得像有一雙手在她背後用力一推,身體便踉蹌地倒向了祭壇的方向。

耳邊響起威爾斯等人的喊聲,很快便再也聽不見。

兩位神明的身影就此消失在祭壇上。

微風撫過石碑,將風化的字體顯露——

亡者守護秘密,等候神明取走……

黑暗包裹了她的雙目,身體如同陷入了泥潭之中,在無盡的黑暗中緩慢下沈。

耳邊的呼吸聲不像是她自己的,她伸手朝著聲音的方向摸去,摸到了冰涼細膩的皮膚。

順著肌理分明的部分往上,在一片平滑的肌膚上摸到了一塊微硬凸起,再往上是一個人光潔的下頷。

她張嘴想問是誰,卻發現發不出一點聲音。

她只得繼續往上,一點點摸索過涼薄的唇、高挺的鼻梁……最終停留在那雙狹長雙眸上。

眼眸的主人似是眨了下眼,纖軟的睫毛掃過她的掌心,微癢的觸感像是蓄意在撩撥,耳邊冰涼的長發順著她的手背滑落,落入她的懷中。

她在腦海中飛快構建著此人的外貌,很快一張熟悉的臉與之吻合。

如此同時,身體的下沈感忽然消失。

一只手攬住了她的腰部,用力將她翻身壓在了下面,黑暗消失之際,眼前一雙緋紅的眼眸正危險地瞇起看著她。

黑暗神的臉上飛快地掠過一絲錯愕,隨即又若無其事地松開按在她腰間的指節,撐著額角坐起身來。

“這裏是……”他看向四周。

他們正擠在一只小船上,船身細長,僅能容下一具身體躺下,整只船正順著水流往下漂流。

這裏是一條地下暗河,周圍的巖壁被開鑿得十分整齊方正,河水清澈見底,光亮從巖壁兩側的熒光石透出。

艾莉薇亞沈思得出結論:“地下墓穴。”

她的記憶停留在倒向祭壇的那一刻,祭壇上運轉的魔法陣明顯是一道傳送陣。

傳送陣將他們送了進來,但他們不是屍體。

她沒能想明白這是為什麽,順著水流漂泊的船只卻很快停了下來。

像是被一雙無形的手所操控著,船只停留在了一座地下宮殿外。

銀發紅眸的神明率先踏上岸邊,朝她伸出手:“走吧。”

艾莉薇亞沒打算借力,小船雖然搖晃,但神明的羽翼能夠飛行,這不是多此一舉麽。

很快她便發現,她失去了飛行的能力。

漆黑的羽翼垂落至腳踝,她試圖扇動它,然而身體像是與羽翼失去了聯系,一種無力感湧上心頭。

黑暗神看著她:“我試過了,似乎這裏有某種壓制力量的事物,會讓我們無法使用羽翼和神力。”

他剛落下來時就試圖飛行,但有一股力量阻隔了他。

艾莉薇亞搭上他的手:“那我們現在應該與人類無異。”

無法飛行,無法使用神力,更沒有能夠用來應對危險的武器。

這真是糟糕透了,她想。

少女的手指纖細柔軟,他將她的手指握進掌心,指腹無意識擦過她的手背,溫熱柔軟的觸感讓他怔忪一瞬。

待她雙腳踏上岸邊,他紳士地收回了手,又恢覆了冷淡自持的神色。

艾莉薇亞打量著眼前的宮殿,宮殿的柱子上雕刻著精靈、獸人、獨角獸等各種稀有生物,最頂端雕刻著一座王座,王座上端坐著一位長發微卷、眼眸深邃含情的少女。

她幾乎是立刻辨認出了祂的身份,祂與伊甸園中的壁畫一模一樣,是消失蹤跡的愛神。

一顆圓潤的果實忽然砸入她的懷中,艾莉薇亞尚未回神,手已經不由自主地將它接住。

她低頭看,發現是維納斯之果。

見她看過來,他有些不自在地偏開了頭:“補充體力。”

他面無表情地咬了口自己手上的果實。

艾莉薇亞沒有拒絕,如今他們能力被壓制,又不知道會在地下待多久,的確需要時刻保持體力充沛來應對可能出現的危險。

她咬了口果實,心中升起一縷疑惑。

西澤是哪裏來的維納斯之果?

黑暗神忽然問:“嘗起來什麽味道?”

銀發紅眸的神明手上的果實少了一半,祂眉梢緊蹙,僵硬地將果實吞咽下去。

艾莉薇亞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沒有味道。”

黑暗神忍著口中的酸味:“……”

“你嘗到別的味道了嗎?”艾莉薇亞思索道:“維納斯之果,聽起來它的效用應該跟愛神的能力有關。”

就在她還想繼續說出推測時,耳邊傳來神明冷淡的嗓音:“沒有。”

他像是為了證明什麽,將剩下半個果實幾口吃了幹凈。

然後他越過她徑直走向大殿。

脊背挺直,步履堅定,神情淡然自若。

艾莉薇亞不疑有他,跟在他身後走了進去。

黑暗神眼尾輕掃,目光落在身後的身影上,繃緊的唇線放松下來。

大殿內的場景讓她腳步微頓。

大量的白骨環繞在一座王座周圍,王座是空的,而每一具白骨的姿勢都像是在朝著王座行禮,這裏沒有腐爛的屍體,只有層層疊疊鋪滿了一路的白骨。

玫紅色的地毯從王座下方一直延伸,他們腳下的地毯柔軟卻布滿灰塵,地毯兩邊是堆積的白骨。

根據這些骨頭的大小來看,應該是精靈的屍骨。

被放上祭壇的屍體,會被傳送到這裏來?

但為什麽屍體會對著王座作出行禮的姿態?

黑暗神看著滿地的白骨,忽然朝著王座走了過去。

王座上放著一張羊皮紙,他撿起它,抖落上面的灰塵。

“祂將咒語藏進了宮殿深處,只有祂的同類才能得到它。”他將上面的神語念了出來。

話音剛落,周圍忽然響起骨骼的摩擦撞擊聲,聲音回蕩在空曠的宮殿內,如同層層疊疊的浪花,一陣接著一陣。

艾莉薇亞掃視大殿,忍不住朝著黑暗神的方向靠近一步。

那些匍匐行禮的白骨,全都站起來了。

除了王座周圍的白骨,遠處的骨架從地上爬起,它們動作僵硬,四肢在空中搖擺,用空洞洞的眼眶向王座投以註目。

“不太對。”說話間,那些站立的白骨已經朝著他們踱步而來。

它們身上開始冒出漆黑的光芒,與邪惡的黑巫師魔法十分相似,魔法驅動著屍骨的身體前進,在冰冷的大殿踏出有規律的節奏聲。

兩位神明立刻往王座的後方退去,王座的後方是一片高大的合頁門,門縫關合得很緊,從外面看不到裏面到底有什麽。

但此時也顧不上那麽多了。

他們從未如此默契過,幾乎是同時將手按在了門上,用力往裏推開。

合頁門被推開了一道縫隙,裏面柔和的光芒傾灑出來,映照在兩位神明的臉上。

身後的聲音不斷接近,艾莉薇亞回頭看了一眼,白骨們已經接近了王座的腳下。

“好像卡住了。”她努力往門縫裏面望,似乎有什麽東西擋在了門邊。

白骨的手摸到了王座邊緣。

她蹲下身,伸出手去夠那根抵住門物件,指尖繃得筆直,一點點將它從門邊推開。

白骨們越過了王座,上下頷不斷開合,撕咬著空氣。

“好了嗎?”頭頂傳來黑暗神的聲音。

艾莉薇亞用力推了推,抵住門的物件又移開了一寸:“再等等…快了……”

她整條手臂都已經伸了進去,少女的手臂纖瘦修長,堪堪跟門縫的大小嵌合,合頁門冷硬的邊緣緊箍著她的皮膚,割出一道道紅痕。

額前冒出了冷汗,身後的腳步聲聽起來近在咫尺,可就差一點,再多推一點……

“別慌…”身側的人影忽然閃到了她身後,嗓音沈穩有力:“我幫你攔住。”

她深呼一口氣,迫使自己冷靜下來。

一寸…兩寸……

身後傳來□□與骨骼的撞擊聲,以及男人壓抑的痛呼。

還是不夠。

她開始有些後悔,自己為什麽要靠近祭壇,為什麽身上不帶冷兵器,為什麽手臂不能再長一點……

她推不開,明明就差最後一寸,明明她是至高的神明,沒有什麽能攔得住她。

白骨最終如潮水般撲了上來,左邊…右邊…後面,它們無所不入,只要有縫隙,就能輕易越過銀發神明的阻隔,攻擊他身後那道身影的後背。

艾莉薇亞低下頭,手臂已經僵硬得微微顫抖,高高在上的光明神第一次感受到名為絕望的情緒。

而身側是已經扯住她袖袍的一只白骨。

冰冷的身體忽然感到一陣溫暖。

銀發神明輕嘖了聲,轉身放棄了身後的抵抗,祂單膝點地,將蹲在地上的身影緊緊擁入了懷裏。

這是他們的第三次擁抱。

他緊貼在她後背,呼吸間全是灼熱的吐息,修長有力的雙臂穿過她的肩側按上門扉,將懷中的少女抵在門前。

感受到懷中身軀的顫抖,他垂下眼眸,艷色的薄唇靠近她的耳畔,喘息聲與低啞的嗓音同時傳入她的耳中。

“別放棄啊…”近乎咬牙切齒的低喃。

幾滴灼熱的液體順著身後之人的下頷滴落,帶著滾燙的溫度燙在她的脖頸上。

艾莉薇亞微怔,身體的顫抖平覆下來。

黑暗神咬破了唇瓣,後背傳來的疼痛讓他意識逐漸模糊,腦海中甚至有一瞬間的空白。

他眼睫無力地垂下,眸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少女柔軟的耳垂上,那一刻他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什麽,又或者其實他什麽也沒有想。

他探出舌尖,溫柔地舔了上去。

門開了。

兩道身影交纏著滾落在地上,身後巨大的合頁門猛然合上,將白骨組成的海洋攔在了外面。

黑暗神的身軀緊壓在她身上,眼眸不受控制地闔上,將整張臉埋入她的脖頸。

“我睡一會哦。”

這是艾莉薇亞第一次聽見西澤用撒嬌的語氣與自己說話。

殿內一片寂靜,柔和的光芒照在他的後背,雪白的神袍被完全抓爛,後背上的傷口深可見骨,她不敢去數到底有多少。

祂早已失去了意識,銀發淩亂散落在他的臉上,那張過分俊美的面龐脆弱又蒼白,安靜地陷入沈睡。

艾莉薇亞將他的身體扶靠在墻壁上,利用他背部破碎的神袍扯成布條,將神明不斷流血的傷口綁住。

她的動作十分認真,因為沒有做過這種事,一會擔心綁得太緊,一會又擔心綁得太松,折騰了好一會才將他整個上半身用布條纏滿。

雖然看上去不太雅觀,但對於此刻的光明神來說,雅觀這兩個字已經消失在她的認知裏,只要能暫時止住血,她便已經很滿意了。

她脫力地靠在墻上,坐在了他身邊。

微微發燙的耳垂提醒著她,剛剛到底經歷一番怎樣的混亂。

少女撫摸著耳垂,目光落在身旁沈睡的神明身上。

濕熱的觸感仿佛還停留在耳垂上,祂充滿色.氣的舔砥讓她心緒變得雜亂。

有那麽一瞬間,她甚至想搖醒他,問問他到底為什麽要那樣做,有什麽企圖,但最後她忍了下來。

索性不再去想。

松懈下來後,大腦變得沈重混沌,艾莉薇亞掙紮著起身,將整個大殿檢查了一遍,確認沒有任何危險後,才又靠著墻坐了下來。

她也好累,手臂上被抓爛的傷口懶得去處理,困倦與疲憊襲上了神明的眼眸。

艾莉薇亞緊挨著他的肩膀,猶豫了一下,還是與他五指將握,這樣如果她睡著了,西澤有什麽動靜她便能立刻醒過來。

她合上眼眸假寐,混沌的神思晃悠悠地漂浮在空中。

黑暗席卷了她。

黑暗神醒過來時,少女柔軟的身軀正倚靠在他懷裏,纖長的金發披落在他身上,呼吸清淺短促。

他想要調整她的睡姿,卻在擡起手的那一刻楞住。

兩人的手緊緊相握,她白皙纖細的五指分開插.入他的指縫中,掌心與掌心相貼,顯得十分親密。

他只好用另一只手輕輕擡起她的腦袋,讓她靠在自己肩膀上。

少女眉梢微蹙,似是對他的肩膀不太滿意,身體朝著另一邊的地面倒了過去。

黑暗神眼疾手快地攔住了她,然後僵持著這個奇特的姿勢許久。

最終他妥協般將她按入了懷裏。

艾莉薇亞做了一個夢。

夢中,她抱著一床柔軟的棉被睡醒,臉頰挨蹭著棉被的絨毛,軟和舒適,溫暖的絨毛讓她忍不住多蹭了兩下。

棉被在她懷裏睜眼,對她說:“別亂動。”

她看著棉被上長著的那雙狹長的眼眸,陷入了沈思。

她在思考,被子為什麽會長眼睛?這到底是什麽魔法?

然後她醒了。

擡眸便對上一雙暗沈如血般的眼眸,與夢中的那雙眼眸一模一樣。

黑暗神擡起兩人緊握的手,唇角的笑意克制又溫和,非常紳士地替她理順散亂的長發。

“你醒了。”他微微笑著。

艾莉薇亞神思恍惚地看著兩人的姿勢,她不記得自己是怎麽躺在西澤身上的。

或許我還沒睡醒。

她輕眨下眼。

作者有話說:

黑暗神(咬一口果實扔掉):老婆喜歡我。

黑暗神(再咬一口果實扔掉):老婆不喜歡我。

黑暗神(再再……):老婆喜歡我。

黑暗神(再再再……):老婆不喜歡我。

祂:憑什麽老婆嘗不出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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