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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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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關將近,各家之間來往頻繁。

在清崡替林大夫人譚氏清點田產的秦焦,得了林大夫人讓人傳來的口信,問他事情辦的怎麽樣了。

秦焦有些頭疼。

來到譚家這些天,他一直在留意那位宗婦項氏的錯處,可惜一樁也沒留意到。

秦焦正不知道怎麽回話,不想玉佩的事情就鬧了出來。

秦焦得知此事當天,就讓身邊的小廝將正吉叫了過來。

“項氏夫人出事了?你細細同我講講?”

正吉不知道他為何一副興高采烈的樣子,原原本本把知道的都說了。

話音落地,就見秦焦禁不住撫掌,“好好好。”

“好?”正吉咽了口吐沫,“秦先生,大爺因此連著兩日臉色陰沈了。哪來的好呢?”

秦焦拍了他的肩膀,“這好處並不在眼下,而是在長遠。等到大爺回京之後就......”

“就怎麽?”

可惜秦焦不說了,只是笑笑,“這話我不便早說,但是好事錯不了......說來,項氏作為一族宗婦,竟行收受賄賂之事,枉了譚氏一族如此信任她。”

秦焦已經決定寫信回給林大夫人了,當下連墨都磨起來了。

正吉卻道,“這事還沒來得及查明,未必就與夫人有關呀?”

“還有什麽不一定?”

秦焦不以為然,他想著譚廷一直對項直淵貪腐的事情耿耿於懷,眼下項氏又是同她爹一樣的做派,可見大爺心情不會好。

就把正吉攆了,“好了好了,你回去好生伺候大爺吧。”

正吉走了,秦焦立刻手書一封,將項宜如何收受賄賂、惹怒譚廷的事情寫在信上,叫了自己的小廝過來。

“你留意著些,這幾日若是見到有譚家安排進京的人,就讓他們把信送到大夫人處。可記好了?”

小廝連道記好了,秦焦放了心,繼續任勞任怨地替林大夫人做事去了。

寒門的出路就在於世家了,他可不能似項氏那般,惹得世家不高興。

......

譚有良家。

譚江帆從那日邱氏鬧事之後,便把自己鎖在了房中,連吃飯都不肯出來。

偏譚五爺譚有良只醉心下棋,邱氏讓他把兒子叫出來,他反而訓斥了邱氏,“又折騰什麽?你能不能不要無事生非?”

邱氏管不了兒子,又被丈夫訓斥,再想起自己鬧騰了一通,楚杏姑還留在善堂沒被攆走,宗家也只是把喬荇那丫頭臨時關了而已。

她心煩意亂得不行,聽到鄰居說富三太太家又來了一批好木料子,也沒了閑心去看。

她就怕真查起來,查到自己頭上。

思來想去,她回房抓了一把銅板,裝進一個灰撲撲的荷包裏,換了身不起眼的衣裳,避著人偷偷去了趟譚家宗房。

她將替她往喬荇房裏送鐲子的小丫鬟找了出來。

那小丫鬟正因為出了事,怕的兩日都沒睡好覺,見了邱氏不由哭了起來。

邱氏連忙捂了她的嘴。

“哭什麽?又沒人來將你揪出去,你不說我不說老天爺不說,誰能知道?”

她說完,將手裏不起眼的荷包塞進了小丫鬟腰裏。

“這些錢給你買頭花戴。記著嘴巴緊些,不然的話,我也保不了你!”

小丫鬟被她一哄一嚇,捂著自己的嘴不敢哭了。

邱氏松了口氣。

她指認喬荇和杏姑是人證物證俱在的,只要這小丫鬟不說出去,她們是不可能翻身了。

邱氏左右瞧著沒人,迅速離開了。

只是她沒看見,附近墻角的柏樹後面,有人影一閃而過。

忠慶伯府是京中體面的公侯伯府,譚楊兩家的親事也是早在譚廷父親在的時候,就定下了。

如今譚建和伯府二小姐楊蓁都到了年紀,婚事自然順理成章。

尤其譚廷特特從京城回來,這場婚事辦的盛大風光。

清崡縣城幾乎半城都是譚氏一族的宅邸鋪面,忠慶伯府的花轎從北門進城,一路穿過半個縣城到了譚家,城中無人不住無人不曉。

眾人都跑來看熱鬧,擠得道路中間騎著高頭大馬的新郎譚建,差點無路可走。

好在譚廷早已料到,提前準備了人手清路,有他的面子在,知縣也派了衙役前來吆喝。

譚建迎親的路又穩當了起來,他嘴角高高翹著,忍不住偷偷去看身邊的大紅花轎。

雖然他知道,新娘子定戴著紅蓋頭,在花轎裏安靜坐著,他什麽都看不到,但......

但,他怎麽看見了門簾裏的一雙水亮的大眼睛?!

那雙眼睛也看見了他,四目相對的下一息,門簾倏然一放,隔開了視線。

譚建:“......”

我眼瞎了?

婚事並未因這個小插曲,有任何的不順當。

反而項宜倒是發現譚建,不斷地偷偷看新娘子,連拜天地的時候,都偷偷看她。

項宜想到自從楊家的嫁妝箱子進了譚家的門,譚建就每天紅光滿面的。

定是很喜歡吧?

項宜溫聲笑笑。

至少譚建是期待他的新娘的,他們婚事可以有一個好的開始......

一日的熱鬧過去,直到二更鼓響起,鬧洞房的也都消停了,譚氏一族的大小巷子裏才漸漸安靜下來。

項宜去看了喬荇一回,被關了兩天的喬荇甚是自責,“奴婢是不是把夫人的名聲帶累了......”

項宜說沒關系,“現在最主要的,是弄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

她嗓音溫和平穩,落在喬荇耳朵裏,自有一種令人安定的力量。

喬荇眼睛發紅。

項宜投去安慰的眼神,同她笑笑。

“安心歇息幾日吧,只要記得把賬本都記好收好便是。”

譚家的賬目放在譚廷和項宜的正房裏,項宜的私賬在喬荇處。

喬荇隱約好像明白了項宜的意思。

“夫人放心,奴婢都收好了!”

......

從後罩房回來,夜色深重,月光遠而清,輕輕淡淡地鋪灑在寒冬中的房檐黛瓦青石路上。

項宜擡頭看去,一輪殘月低低懸在半空。

她突然問了一句。

“今日是二十幾了?”

替她打燈籠的小丫鬟楞了一下。

“夫人忙忘了,今日是二十五了。”

二十五啊......

回程的後半程,項宜沒再讓小丫鬟挑燈,遣了她回去睡覺,自己一個人踩著清淺的月光,緩步回了正房。

她回去收拾了一番,譚廷才回來。

從出事那日之後,這房中越發靜默無邊,房中除了淺淡的呼吸和偶爾的腳步聲,就好像沒有人存在一樣。

盡管忙碌了一整日,譚廷並沒有立時休歇的意思,站在書案前懸臂寫字。

項宜依舊坐在窗下的交椅上,挑了盞小燈,不緊不慢地做著給妹妹項寧的針線。

房中的氣氛仿佛凝固。

沒有人打破這死寂。

直到近三更天,譚廷才從書案前走了回來。

兩人同往日沒有分別的洗漱寬衣,項宜在他之後也吹熄蠟燭進了帳中。

殘月落進些許光亮在床榻前。

項宜不由試想他要再怎樣。

是繼續不變的規矩,還是將她晾在一旁?

冷風掠過兩人之間,月光薄薄地灑在帳子上。

帳內,那越過兩人之間縫隙,落在項宜腰間的手,始終沒有過來。

冷風依然從兩人中間掠過。

項宜突然覺得,被他討厭,也不失為一件不錯的事。

她安心地閉起了眼睛。

......

翌日,新婦拜見尊長、認親、拜祠堂。

一番忙碌直到午間才結束。

新娘子果然長了一副福氣的面相,臉盤圓圓的,五官並非小巧精致,反而眼眸如杏,鼻梁高挑,紅唇艷艷,下巴上還長了一顆山東人常有的福痣。

項宜照著趙氏的吩咐,給這位新娘子楊蓁講了些家中的規矩。

她講了半個時辰,就見新娘子腦袋一點一點,挑著眼皮硬撐著聽。

項宜看著好笑。

“弟妹你先回去吧,改日咱們再說不遲。”

“啊?這樣行嗎?我還能再撐一會的。”

春筍聽著都在旁笑了起來,項宜連道“不礙事”,讓她回去歇著去了。

這會沒了旁的事情,項宜倒是想起了義兄顧衍盛的事情。

不知有無消息。

她想著,就讓人套了馬車,親自去了一趟吉祥印鋪。

項宜到的時候,掌櫃和小夥計竟然都不在,她一路走到了後院,才看到掌櫃在和一群人說話。

那是一群衣衫單薄工匠模樣的漢子,著急地與掌櫃分說些什麽。

掌櫃姓姜,他見項宜來了,便讓那群人先回去。

“他們說要麽減一半的工錢,要麽就請別人了,讓咱們自己看著辦......工錢委實削得厲害,容我再想想怎麽辦。”

那些人佝僂著背一臉愁苦,謝過他嘆氣走了。

項宜遙遙看了他們幾眼,問了一句,才知道這是些木刻工匠,接的都是些工錢極低的散活,便是這般,還被削了一半的錢,日子不好過。

姜掌櫃說可惜,“其實他們手藝都不錯,但世道如此......”

他並未多言,聽項宜問起家信,回道。

“並沒有信送來,夫人再等等吧。”

項宜點頭。

沒消息,也算是好消息。

若是有什麽緊急的事情,項寧項寓會直接把信遞到譚家府上。

姜掌櫃讓人上了茶,說起項宜上次的“和”字印來。

“夫人這印做的當真是上乘,來了不少問價的人,我想著約莫能賣上高價,就做主沒著急出手。”

項宜說好,“您比我更懂行情,看著辦便是,只要別賣給譚氏的族人即可。”

姜掌櫃明白,沒什麽必要,項氏夫人並不想讓這事被譚家人知道。

“夫人放心,不會賣給譚家人的。”

兩人又說了幾句話,姜掌櫃將給項宜收來的好玉拿了上來,送她離去了。

項宜前腳剛離開,後腳就有人進了鋪子裏。

......

譚廷今日見了幾位自從清崡路過的友人。

他送別友人回來的時候,去了縣衙大街上的書肆,從書肆出來,便看到了一個從前沒怎麽留意過的印鋪。

他擡腳邁進鋪子,一眼便看到了最中間擺放的一塊黃石小印。

那小印只有拇指大小,上面雕了一只連葉荷花,雕工細膩,樣式大方,印底用罕見古體刻了個“和”字。

他眸色一亮,“這塊印怎麽賣?”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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