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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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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封信是後送來的。

一眼看過去,項宜怔了怔。

項寓的青舟書院就在維平府,他得了消息,說潮雲河大堤開裂,譚廷回程路上去了維平府,在與當地知府、世族鄉紳商議固堤一事。

項寓對譚廷的事情絲毫不感興趣,來信問她過得好不好。

“長姐不若回家些時日。長姐為他譚家辛勞三年,他難道還不許長姐回娘家嗎?”

項宜看了這話,嘴角勾起無奈的笑來。

弟弟是怕譚廷回來,她會過得不好......

項宜心中有些酸又有些暖。

她並未急著回信,又把信從頭到尾地看了一遍,不由地便想到了譚廷回家時的態度。

想必項家的汙水,他亦覺得潑到了他身上,讓他這清貴的世家宗子沾了塵埃……

項宜默了默。

一旁替項宜繡手帕的喬荇,不知想到了什麽,突然來了一句。

“反正大爺發話了,讓夫人去庫房隨便挑選皮子,夫人不若就去好了,挑上十個八個,從頭裹到腳。平日裏,夫人把庫房打理的整整齊齊,樣樣都在賬目上記得清清楚楚,從未動過一件東西,眼下也該夫人進去隨便挑選了......”

她不解氣地嘀嘀咕咕。

項宜聽了不免覺得好笑。

維平府的事情,已經讓她這位夫君十分嫌惡了,若是她再動了譚家庫房的東西,他只會覺得項家所有人都是一樣的貪婪無度。

她自己無所謂,隨便他怎麽想。

但是項家不該承受這般汙名。

項宜說不要,也不許喬荇再提此事,然後翻出壓在箱底的一本舊手劄,點著手劄上的內容,給項寓回了一封信。

信的末尾,她提醒項寓。

“若是吾弟見到譚家大爺,切勿過多言語,更不要與其爭執,只將我等該做之事做到即可。”

“切記切記。”

維平府。

凍裂的河堤加固的方案一直落不下來,譚廷在此已留了兩日。

知府廖秋看著譚廷畫出的河堤加固圖,為難道。

“譚大人,不是在下不肯用這辦法,乃是因為還要著人前去丈量,天寒地凍如何丈量?所費時日甚多啊。”

他小心看著譚廷,“不若還是按照笨法子,外面多砌兩層,穩妥簡易。”

邱氏的族長邱老爺在旁,捋著胡子跟著點頭。

譚廷見這狀況,放下了筆,淡笑了一聲。

看來廖知府和邱老爺,既不想出錢也不想麻煩,只想讓他替他們把錢出了,用笨辦法了事。

譚廷不說話了,端起茶盅坐到了一旁。

廖知府和邱老爺對視了一眼。

邱老爺眼神示意廖知府,不要逼得太緊了,萬一譚家不出錢了,不高興了,就麻煩了。

廖知府也心虛,趕忙示意衙役給譚廷續茶。

“譚大人辛勞了許多時候,先歇會吧。”

譚廷撩著碗中茶葉不出聲。

兩人各尋借口出去了,廳中只剩下譚廷和幕僚秦焦。

秦焦道,“這廖知府,只想圖省事......”

他說著,聲音壓了些,“說到底,還是項氏連累了大爺......”

這個項氏,到底是項家還是項宜,他沒挑明。

可不論是誰,都把譚家扯到了這灘汙水裏面來。

秦焦說著不忘去瞧譚廷神色,可惜並未看出來什麽,只見大爺起了身來,往知府衙門的六房而去。

他趕緊跟了上來。

“大爺要去工房?”

知府衙門效仿朝廷六部設有六房,其中工房專司橋梁河道等相應事宜。

譚廷大步在前。

“河道是項氏在任時修建的,我想起彼時朝廷已頒布法令,建築工事要詳細造冊記錄,工房應該能查到修建時的數目。”

如果能查到詳細數目,就不用派人丈量了。

只是譚廷剛到了工房門前,廖知府和邱老爺就趕了過來。

“譚大人可是要查建造河道的冊子?”

不等譚廷點頭,廖知府就立刻道,“工房曾起過火,當年建造的冊子都沒了。”

邱老爺也說是,“早就沒得查了。”

這麽巧?譚廷皺眉看了兩人一眼。

廖知府賠笑勸他,“您看,若是用老笨辦法,花費是多些,但是明日即可動工。”

譚廷默然瞥了他一眼。

看來這位廖知府還不知道,他這次拿出來的新辦法,是工部今歲剛定下的通用之法所改,不僅節省花銷,而且固堤效果更好。

堤壩不是尋常工程,一旦垮塌,影響的是方圓數百裏的糧田和百姓,做不得一絲一毫的減省。

他不說話了,負手立在廊下。

天上時不時還有雪花飄下,房檐下的雪水凝成了冰錐,剔透地懸著。

沒有舊冊可查,而現今冰天雪地,差人去丈量確實無法完成,還有知府廖秋只圖省事。

譚廷眉頭完全壓了下來。

就在此時,突然有衙役拿著封信跑了過來。

“各位大人,有人送了這個過來,說是固堤的用途。”

這話一出,眾人皆訝然。

拆開信一看,當先第一頁就畫了固堤所用的繪圖,而圖中采用的固堤方法,正是譚廷提出的方案。

而第二頁,更是看得在場眾人臉色各自變幻起來。

第二頁上,詳細給出了那一帶沿河大堤的丈量數目。

最後用此數目應對圖中方案,固堤之事立時可解。

廖知府驚訝,邱老爺臉色古怪了一下。

只有譚廷面色和緩了許多,問衙役,“是何人送來這信?”

衙役卻道並不認識,只說是個穿著青色長袍的少年人,發髻上簪了支竹簪,十五六歲上下,將信送過來便走了。

譚廷不知是何人,但有了這封信上的數,此事一下清晰起來。

廖知府還猶豫道,“這數能當真嗎?”

譚廷直接找了人去核實,“只需核實幾樣,也就知道是不是真了。”

這般核實極快,一個時辰的工夫就有了回話。

信上的數當真對得上,不僅如此,按照圖示辦法改進,花費更少。

這樣一來,所需花費府衙自己就能出。

廖知府尷尬,邱老爺見狀找借口打道回府了。

譚廷並沒再過多言語,與廖知府定下工期,直接奉上白銀。

“河堤之事乃是關系百姓之大事,譚某力盡於此,餘下便請廖知府多多費心了。”

廖知府尷尬地手腳都不知道往哪放。

他怕出事,又不想花許多錢,便想把事情都推到譚家身上來,不想譚家這位宗子是個有見識的,拿出了更好的方案,不需什麽花費就把事情落定了。

反觀這點小事,他這個知府都辦不定,端地是無能。

廖知府臉上發燙。

還想說什麽找補一下,擡頭一看,那位譚家宗子已經離了衙門,走了。

......

譚廷一行自維平府衙離開,過青舟縣返回寧南府清崡譚家。

但這兩日接連下雪,來時的路阻了。

他們在附近鎮子歇腳問路,見茶棚裏有些學子打扮的人正飲茶談天。

他們剛下馬,就有一位少年人轉頭看了過來。

譚廷驀然覺得此人有些眼熟,可他更留意到了此人打扮。

少年人穿著一件水洗得發白的青色長袍,發上戴了根竹簪,清瘦利落,正是十五六歲的模樣。

他不由走上前去。

“這位小哥,此前可曾去過維平府衙送了封信?”

那少年人端著一杯茶,聽譚廷問了話,不知怎麽哼笑了一聲,然後才隨意點了點頭。

這態度落在旁人眼中,多少有些傲慢。

但譚廷念著他一封信解了固堤之事,並不生氣,只是問他。

“不知小哥姓甚名誰,又為何知道河堤之事?”

他這般問了,不想那少年人笑出了聲,接著仰頭飲盡了杯中茶水,這才轉頭正經看了譚廷一眼,開了口。

“好叫譚大人知道,在下姓項,單名一個寓字。河堤之數來自家父手劄。”

項寓。

譚廷訝然定在了原地。

眼前的少年,竟是他的妻弟。

他這才仔細看向項寓。

他依稀記得三年前,項寓前來譚家送嫁的時候,還是個身量沒長足的孩子模樣,眼下個頭竟長到他視線平齊處。

少年人俊秀的臉確實長著項家人的樣子,只是比起他家中的妻,項寓的眸色更加冰冷而淩厲。

這般親近的關系,他竟然沒認出來......

譚廷不自在地頓了頓。

“寓哥兒怎在此?”

項家老家並不在此處,譚廷猜想,約莫項宜為了方便照看弟妹,讓弟妹都搬到了譚家住。

只是他剛回來,並不知此事。

於是他叫了項寓,“今日時辰不早了,你先隨我回家吧。”

話音落地,項寓簡直要笑起來。

他們項家的事情,這位譚大人還真是什麽都不知道。

恐怕,他也不想知道吧。

“回譚大人的話,項某並不住在你譚家,不勞譚大人費心了。”

項寓說完,根本不想再多看這位“姐夫”一眼,他擔心自己會忍不住違背姐姐在信中的叮囑,跟眼前這人爭論起來。

“告辭。”

他忍著脾氣,拱手潦草行禮,轉身出了茶棚,翻身上馬徑直離去。

轉眼的工夫,項寓的身影就消失在了譚廷視線裏,好像再多停留一息,都怕被誤會貼上了譚家一般。

譚廷頓在茶棚前。

秦焦不可思議道,“這位項家小爺怎地如此無禮?見了您怎麽會這般態度?到底懂不懂禮數?”

他這麽說了,一旁喝茶的學子們冷笑了起來。

“這也不能怪人家吧?做姐夫的,不也不認識自己妻弟嗎?”

秦焦聽了要跟這些學子辯,被譚廷擡手止了。

“此事原是我不對,莫要再說了。”

天色漸漸晚了下來,譚廷讓正吉問了回程的路。

這群學子沒有一個肯告訴他的,無奈只能去問了掌櫃,才得了指路。

路上風緊雪大,到家的時候天色黑透了。

譚廷回了正院,進了門便看到了院中立著的自己的妻。

燈籠在廊下搖晃著映出不甚明亮的光。

她背對著他站著,正讓小廝們將被風吹折的枝條,從樹上取下來,免得不小心落下傷人。

她沒留意他的到來,直到譚廷走到了她身後。

有小丫鬟突然發現了他。

她這才驚訝轉過身來。

只是在看到他的一瞬,下意識般地向後連退了兩步,與他拉開距離。

譚廷微怔,聽見她略顯疏離的聲音。

“大爺回來了。”

作者有話說:

項寓:今天你不認識我,等往後我姐和離回家,也休怪我不認識你!

看到大家的【營養液】了!比心!感謝!

晚安~明晚9點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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