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推遴選的流程不是當天就結束， 當蘇詩怡收到荔枝發來的問詢消息時，已經是幾天後的事了。

非常巧，這天是周日， 全家人都在她的十億島上度假。蘇詩怡正在吃午餐， 就順便問旁邊的凱文：“荔枝怎麽會還沒收到聘用通知啊， 是她落選了嗎？”

顧宸夾菜的手都頓了頓，這不能吧？雖然他不認識李知， 但只要這人不是拉跨到極致， 瑞凱會有人不給蘇詩怡這個面子？

難以想象， 還真有——

凱文逐字逐句地朗誦郵件原文， “控制部門男女比例”這種事肯定不能放在明面上說，按照往常的套路， 是在專業問題上挑一些小瑕疵將其放大化處理，何芷涵也是這樣做的。

只是在“不足之處”的挑選上，她悉心選擇了難度最高， 本不應該對新人如此苛刻的指標。

果然， 顧宸聽完立刻皺眉：“這是選實習生，還是選高級工程師？這不是正常的標準，你朋友被針對了。”

如果只有蘇詩怡在這， 或者她查郵件時凱文和露西都沒在身邊，那她根本就聽不明白其中的問題。就算告訴給李知， 她雖然懂，但也會覺得可能瑞凱的標準就是那麽高吧。

從某種程度上說， 何芷涵的運氣不錯。

被顧宸點出後，蘇詩怡就懂了， 她的震驚一點都不比顧宸少：“有人針對我？！為什麽？我沒有惹他們任何人！”

按照蘇詩怡的邏輯， 李知只是個參加面試的備選實習生， 如果針對她就要冒著得罪蘇詩怡的風險，是非常劃不來的買賣，況且她還沒進公司，得罪人的概率極低；但如果想要針對的就是蘇詩怡，這麽做就不足為奇，可以視為下馬威。

顧宸也是這樣想的，在他們的思維邏輯裏，【李知】和【蘇詩怡】是很明顯的捆綁關系，誰也不會想到，有人悄悄剪斷了這根繩子，造成雙方信息不對等。

而這，就是何芷涵想要達到的效果。僅憑李知落選，可能還不足以讓蘇詩怡耐下性子去調查，或者莫總監隨意就能敷衍過去。現在的局面，可就不一樣了。

但這其中最說不通的地方在於，為什麽要得罪蘇詩怡？這麽做究竟能給誰帶來好處？

一直沈默著的顧朗並不開口，還在淡定地給蘇詩怡夾菜，並給了顧宸一個眼神。

這種小事，讓他來處理就行了，總要多給年輕人機會。

好吧，既然爸爸是這樣的態度，那就找大哥撐腰，蘇詩怡用求助的眼神看向顧宸，顧盼也跟著說：“這件事很奇怪，我感覺就像是有人布下圈套，在引導我們往前走似的。”

顧盼的女主直覺適時上線，顧宸也很快反應過來：“會不會有挑撥關系，陷害面試負責人的可能性？凱文，將這次負責面試的人員資料發給我。”

萬萬沒想到，職場勾心鬥角都敢算計到蘇詩怡身上了，可見瑞凱的環境究竟惡劣到什麽地步——身為集團繼承人，顧宸對子公司的情況忽視至此，其實稱得上失職。

他不由感到慚愧，之前還覺得父親將蘇詩怡派去瑞凱是小題大做，看來還是自己太年輕了，要學的東西還有很多。

內推遴選由各部門獨立負責，人力資源部抽調員工參與，從權責上看，承擔主要招聘責任的是部門總監。顧宸順著邏輯推理，李知落選，莫總監是第一責任人，部門內聘用人員名單最終都要由他審核。

他調出了會議記錄，內部版就不用遮遮掩掩，上面明確寫著，【考慮到女性生育需求，聘用李知極有可能增加其他員工工作量，從而額外提高用工成本，因此降低優先級權重。】

這個理念是否正確暫且不提，至少它是符合邏輯的。顧宸面色凝重：“理由說得過去，只是對象不太對……”

李知是女生要扣分，難道介紹人是蘇詩怡不足以將這些分數加回去嗎？

除非——“他們不知道介紹人是你，有人從中作梗。”

這種事在會議記錄上沒有體現也很正常，介紹人是誰其實也不影響候選人的留用，不然豈不是明著告訴領導，他們要徇私給關系戶？

蘇詩怡的反應沒那麽快，等她腦子轉了幾個彎，才反應過來後，臉色一下變得很不好看：“等一下，這套邏輯的建立基礎是，如果介紹人不是我，就可以用這種理由卡住其他女生？這是合理的？能被光明正大寫在會議記錄上，不違反公司規定的？”

“憑什麽，要生孩子是女人的錯嗎，做出這個決策的傻*不是被女人生出來的嗎！”

作為曾經的互聯網大廠社畜，蘇詩怡太了解女性在就業時會因為性別問題遇到多少難關，以至於穿越前她的簡歷上甚至寫有“堅持不婚不育”的字樣，以此來表達自己註重事業，絕不會因為家庭而分散精力的決心。

雖然蘇詩怡本身對生育確實沒什麽渴求，但她本來是應該有得選擇，而不是被逼無奈。

除了顧朗，誰也沒想到她會突然爆發，一時間都有些呆楞。

顧朗嘆了口氣，無論背後操作的人是誰，她已經成功一大半了，又是一個科妮莉亞。

他女兒簡直就像是帶著肥羊光環，不斷吸引這些有野心的家夥們來薅點羊毛。

夏天太熱，羊毛本來就該剪掉的。只是蘇詩怡可以給，別人卻總是喜歡不問自取——既然知道牧羊犬很兇狠，不敢正面上前商議，偷偷摸摸拿還真以為不會被發現嗎？

蘇詩怡這會也發覺剛才自己過於激動，不太好意思地幹咳兩聲。同時她心裏還有幾分茫然和難過，不管怎麽說，這個決策者確實是為了公司成本考慮……

顧朗給她夾了根青菜：“這種風氣是不可取的，帶有這樣的性別偏見，會讓我們損失很多女性人才，與我們的長期發展理念背道而馳。”

“不要生氣，憤怒只會讓人失去理智。發現問題就解決問題，來，吃菜。”

蘇詩怡放松下來，不愧是她的巨佬爸爸，看問題的眼光就是比那些傻*長遠！

在這幾分鐘內，凱文已經快速查到了是誰對系統進行更改。答案很清晰，是信息技術部門的M3經理何芷涵。

顧朗心中有數，得知這個人選並不意外，但他仍然用詢問的眼神看向顧宸。

就像是在課堂上，老師對學生的突擊檢測，檢查他究竟有沒有認真聽課。

顧宸立刻神經緊繃：“何芷涵……她是M3，但莫總監是M5，即使莫總監因為這次事件被降職，以她的資歷也不夠連升兩級頂替他的位置，他倆沒有直接利益關系。另外，她是信息技術部門的，我們查到她動手腳卻太容易了，如果她有心遮掩，其實可以給我們制造點小陷阱……難道她才是被陷害的那個？”

蘇詩怡聽得有點迷糊，以手托腮道：“大哥說得好有道理。”

顧朗：……

很好，要是他和李舒曼不在這，何芷涵這會做夢都能笑出來。

他只是用一個嫌棄的眼神盯著顧宸，這會還得是李舒曼出來解密：“你的思維建立在【有人使壞陷害莫總監】上，才是真正鉆進了她的圈套。事實上，她的目標從來不是莫總監。”

顧宸到底是霸總男主，經過李舒曼一點撥，又聯想到蘇詩怡剛才的激動，瞬間恍然大悟。

“何芷涵離計劃成功就只差一點了。”顧宸不禁感慨道，“父親說得沒錯，不能將女性人才拒之門外。”

只差一點？

顧盼搖頭道：“從李知落選後，無論我們察覺與否，她的計劃已經成功，只是【完美】和【差強人意】的區別而已。”

顧宸：？

等等，這什麽意思！沒搞錯的話，他才是拿了男主劇本的人，怎麽家裏這些人都比他聰明，這不是言情小說該有的套路！

他帶著最後的希望看向家裏最蠢——啊不是，最享受生活，不喜歡這些算計的妹妹蘇詩怡，企圖在她身上找到一點安慰，至少他還是比鹹魚強的（怎麽都淪落到這個地步了呢）

誰料，蘇詩怡這會也想到了：“對哦，這種風氣我們是肯定會遏制的，至於何芷涵……現在我們對她的印象是，一個心思很多，但確實很聰明的職場人。要說她損害了李知的利益，可是介紹人是誰本來就不應該作為評判標準，她的行為不至於被開除或降職，那就亂了規矩，最多是沒機會升職而已，除非立大功。”

“可是如果這種風氣不改變，她本來也很難升上去啊，最慘也就是維持現狀不變而已。要是我們不計較，或者沒那麽計較，她都算是有賺的。而且……”

顧朗補上她不太好意思說出來的話：“而且她本身有能力，卻不得不冒險而為，瑞凱的高層必須為此承擔責任。無論是錯過人才，還是任由不良風氣蔓延，他們都難辭其咎。”

顧宸：震驚.jpg

他們剛才說的話都很有道理，但他竟然是全家最後一個想明白的人！

父親在智商上碾壓他就算了，家裏的女人都是人均幾百個心眼子，甚至蘇詩怡也有（……）就他最後一個想到，這合理嗎？

顧朗瞥他一眼：“那這件事就交給你和妹妹解決了，沒問題吧？”

顧宸立刻坐直身體：“好的，父親。等午餐結束後，我會起草一份詳細的計劃書，和詩怡做好分工，通過從上至下，由內而外的兩種路徑肅清瑞凱不良風氣，在集團總部和各子公司引以為戒。”

蘇詩怡撓撓頭：“啊，聽起來好繁瑣哦。大哥，我想負責不用動腦，不用辛苦，還做得很開心的工作。”

顧宸：……

你這描述的是工作嗎，秋游都沒你這麽愜意吧？

顧朗的目光很溫柔，眼神飽含鼓勵：“詩怡做得很好，對自身能力和工作興趣都有準確評估，這樣有利於領導給你分配最合適的任務，提高團隊效率，非常棒。”

被表揚的蘇詩怡昂首擡頭，覺得胸前的紅領巾更鮮艷了。

顧宸：……

老爹，你就慣著她吧！

顧朗看向他時，聲調都立刻變低：“你身為團隊帶頭者，怎麽還不給成員發布合適的工作任務？不要讓整體效率在你這裏被拉低。”

蘇詩怡跟著點頭：“就是就是，大哥你快點啊。”

顧宸：？

顧宸：？？？

就兩人，算個啥團隊啊，他這哪裏是帶人，是伺候祖宗！

在父女倆的目光緊盯下，顧宸思考了很久，才想出這個：“那你就帶著個大喇叭，去莫總監辦公室將人罵一頓，讓這件事以最快的速度在整個公司和集團蔓延，達到最佳的宣傳效果，這樣我的後續工作就更好展開。”

殺雞儆猴，掌聲恭喜莫總監成為被殺的“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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