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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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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蓼到了嘴邊的話都咽了回去。

她靜靜觀察雲步虛, 他看上去特別平靜,嘴角甚至帶著細微的弧度,整體上有些陌生的慈悲。

以前她總覺得他像天上的神佛, 充滿了距離感,現在卻覺得, 這個模樣的他才是真的神佛臨世,面上有著仁德萬物的慈悲。

他的眼神似乎可以渡化一切,神聖不可侵犯, 可紅蓼感覺不到任何真正的暖意。

越是顯得平易近人, 反而越是比從前更難以靠近。

她仿佛看到兩人之間隔了一道天塹,天塹在她沒發覺的時候越來越大。

紅蓼忽然說:“他沒碰到我。”

雲步虛溫聲道:“是,我看見了。”

他應該是想表達認可和讚賞的,手摸了摸她的頭, 但沒給她分毫以前那種溫柔寵溺。

她總覺得他現在更像在看著個渺小的造物,在施舍她幾分憐惜和關註。

紅蓼猛地推開他,雲步虛微微一怔,擰眉看著她,這時才終於有了幾分從前的樣子。

“你剛剛是怎麽了?”

紅蓼心裏後怕,在冥界這種恐怖的地方,雲步虛是她最大的底氣,只要一想到他就在身邊, 她怎麽折騰都是不怕的, 她不擔心謝沾衣出任何幺蛾子, 可她受不了雲步虛出現問題。

“你為什麽要跟我說那樣的話?”紅蓼特別不舒服, “什麽叫我願意給他點好臉色, 他說不定就願意把臉給我看了?你怎麽能這麽說?你在諷刺我嗎?”

雲步虛好像也才意識到自己說過什麽話, 先是看了看自己的手, 然後才說:“我說了這樣的話?”

“當然了!”紅蓼眼圈紅了,“你不但說了,你那副樣子,仿佛我……我是為了什麽在這裏?我為什麽要做這些事?這不都是我們商量之後的決定嗎?一開始你就直說不願意,我們完全可以再想別的辦法的,是你自己應了,現在又來諷刺我。”

“我。”雲步虛扣住自己的脈門,靜息片刻道,“對不起,我有些控制不了自己。”

紅蓼楞了楞。

“或許是因為身處冥界,靈力無法順暢運轉吸收,死氣無處不在,我有些神府動蕩。”

雲步虛從不撒謊,他這麽說,那就是真的非本意言語。

是因為冥界的環境導致他又有些走火入魔嗎?

紅蓼想到曾經要把自己關起來的那個人,和現在完全不是一個模樣,那才是真正的走火入魔。

現在的他……怎麽說呢,除了對她不利外,其實都是好的變化。

方才看著他,她如沐春風,渾身通達,像經過了神佛的洗禮。

紅蓼猛地想到什麽,眼神覆雜地遲疑道:“你有沒有……有沒有想起什麽?”

雲步虛看著她:“我應該想起什麽?”

……

不,不應該。

你不應該想起什麽,最好什麽都想不起來,最好一切都不是她想的那個樣子。

紅蓼又想到了原書的結局。

雲步虛成為了天地共主,恢覆了所有作為天之主時的記憶。

從天地初開就存在的浩瀚記憶比起這幾萬年作為雲步虛的記憶來,實在是太龐大了,龐大到恢覆之後,能夠輕而易舉地淹沒現在的一切。

怎麽會呢?怎麽會這麽快?

那不是結局才會發生的事嗎?

怎麽現在謝沾衣和束雲壑都活得好好的,他就開始變化了?

她原本以為,如果真有最不想看到的那一天,他會是一夜之間變化的。

但如果是潛移默化,一點點變化的……

要一點點看著他疏遠冷淡,看似溫和卻拒人於千裏之外,甚至漸漸得不再和她親近,待她和其他弟子沒什麽不同,這實在太折磨人了。

紅蓼呼吸急促起來,被自己的想象嚇到,撲到他懷裏抓著他的衣襟求證:“還記不記得你答應過我什麽?”

她一錯不錯地凝望他的臉:“你說過哪怕你成為天之主也不會忘了我的,也還是會愛我的,你還記得嗎?”

雲步虛可以清晰感受到紅蓼的慌亂,他還不太明白她怎麽忽然又想到了這些,只能一遍又一遍地給出肯定的回答:“我記得。”

“我對你說過的每一句話都記得,不會忘。”

“我不會忘了你。”

紅蓼聽著這些話,心底並不能得到安慰。

她有種不好的預感,她覺得真到那個時候,他確實不會忘記,他會履行諾言,但對她的感情一定會大打折扣。

他們在一起的時間,與他做道祖的時間相比都過於渺小短暫,更何況是作為創世神之一的記憶?

紅蓼平覆下來,直接道:“你不但不能忘記我,還要永遠和現在這一刻一樣愛我。不對,你得每天都比昨日更愛我一點。以後你每天見了我,都要和我說,你比昨日更愛我。”

雲步虛訝異地看著她,對這個要求有些意外,卻並未拒絕。

紅蓼還覺得不夠:“六界的事總會有個結果,一切塵埃落定的時候你會變成什麽樣子,你自己有預感的對不對?你最好這段時間裏就做好打算,不能變化。若你食言,對我不住,我就給你戴綠帽子。”

“我會瘋狂給你戴綠帽子,一個又一個,你那時肯定都不在我身邊了,我守著個牌位供奉著過也沒意思,我才不會守活寡,我就要找小哥哥,不但找,還要生,等我下一窩狐貍崽子,就讓他們全都跪在你的牌位面前,喊你爹。”

“紅蓼。”

雲步虛重聲喚她,紅蓼飛快的語速才衰退下來,但還是沒有停下。

“我不是說說而已,我是認真的,你別瞪我,你要是沒存著仍下我違背諾言的念頭,你怕什麽?你還瞪我,還瞪!”

雲步虛直接掐住她的腰,將她按到腿上坐著,紅蓼跨在他腿上,手撐著他的肩膀。

“就問你怕不怕,怕不怕!”

她居然還在說。

雲步虛閉了閉眼,眉心現出淡淡的銀色紋路,紅蓼見了,越發確定他就是已經開始接近結局的狀態了,頓時更氣亂了。

雲步虛盡量用平靜的語氣說:“我沒有怕,正如你所說,只要我兌現承諾,便不會發生你要挾我的那些事,所以我不會怕。”

“那你瞪我!”

“即便我知道你說的事不會發生,但只是聽你說,我就沒辦法忍耐。”

雲步虛扣住她的腰,撩開她的裙擺,他們的坐姿真是很方便。

紅蓼睜大眼睛:“你做什麽,這裏可是冥界,被謝沾衣發現……”

“莫動。”雲步虛按住她,“讓我進去。”

紅蓼面色大變,搖搖欲墜地抓著他的手臂。

太混亂了。

實在太混亂了。

他們該把話說清楚的,怎麽就稀裏糊塗又這樣了。

不過這樣也好,紅蓼也確實需要一次彼此的納入和包裹,來確定他們只增不減的感情。

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到冥界的第二日傍晚。

紅蓼有些呆,她居然在如此龍潭虎穴睡了個自然醒?

太可怕了。

她連滾帶爬地起來,一轉頭就看見了雲步虛。

他好端端坐在旁邊,道袍整潔,溫其如玉,朗朗如日月之入懷。

呵呵,看看這道貌岸然的樣子,真難想象這樣的人會在危機四伏的地方搞那些事,還那麽肆無忌憚,無所顧忌。

“你就真不怕謝沾衣發現,前功盡棄?”紅蓼沒忍住,聲音沙啞地問,“還是你早就做好決定放棄計劃了?”

雲步虛薄唇開合,緩緩道:“今日比昨日更愛你。”

紅蓼:“……”她突然想起自己昨天要求過什麽。

……

搞什麽。

這不是給自己下了個套嗎?

紅蓼面紅耳赤道:“知道了!這還差不多!暫時原諒你了!”

雲步虛似乎笑了一下,這才回答道:“他發現不了,他不曾來過。”

紅蓼皺皺鼻子:“那他可真夠心大的。”

雲步虛握住她的手,一邊用靈力緩和她沙啞的嗓子,一邊說:“我仔細想過,他面紗上的陣法這麽多年都不被看穿,定不是簡單的冥界陣法,我知道一些上古的破陣法,有些本不是用來障眼的,但以謝沾衣的警惕,越是這類不被考慮的陣法,越是可能為他所用。”

他很謹慎,總是喜歡反其道而行,很可能就是用一些外道法術結合在一起,來保護他的臉。

紅蓼註視著他展現出來的覆雜破陣法,都不是單一的陣法,是很多結合在一起,一環扣一環,難度高得讓她想到了以前看的電影裏面拆彈。

密密麻麻各種線路,但凡錯拆一個就會爆炸,他們的計劃就會玩完。

紅蓼看得頭疼,壓力山大,突發奇想:“你變成狐貍他發現不了,那變成我呢?”

“……”

腦中靈光一閃,紅蓼豁然開朗了。

“對啊!之前怎麽沒想到!這樣問題不就解決了嗎?我不用學習陣法了,你也不用吃醋了,事情也能辦妥,完美!”

雲步虛哪裏不明白她的意思,可是變狐貍是狐貍,變女子,哪怕是她……

他的三千法身可沒一個是女子。

“就這麽做吧!你那麽熟悉我,肯定不會露餡,你就變成我去勾引他,然後把他的弱點找出來,嘎了他!”

紅蓼抓住他的雙手:“怎麽樣!棒不棒!你老婆我性感的大腦棒不棒!”

雲步虛:“……”

雲步虛能說什麽?

雲步虛只能說:“棒。”

就這麽試試好了。

若謝沾衣真的中計,確實要比看著她去接近他令人容易接受得多。

在那之前,要是能忽略紅蓼有些怪異的笑就好了。

“嘿嘿女裝~慈音穿女裝~~”

連慈音這個稱呼都出來了,可見她是真的春心蕩漾了。

雲步虛被她拉著一通擺弄,幾次想說只要用變化之術就行,不必真的梳妝打扮,觸及她期待的眼神,就有些說不出口。

於是最後他還是任她所為,從頭到腳都扮做了女子。

看著鏡中與她如出一轍的臉,紅蓼湊到他耳邊說:“好像太高大了,你能變得嬌小一點嗎?”

雲步虛順從地將體型改變。

紅蓼不知想到什麽,顯得有點不自在,眨巴著眼睛悄悄道:“你外形變了,那……那裏會有變化嗎?”

她模棱兩可地問:“那個還在嗎?”

雲步虛倏地站起,一張美人臉,卻是男子音。

“夠了,適可而止。”

“這個意思就是還在了。”紅蓼笑嘻嘻地後退,“還在就好,還在就好。快去吧,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她雙手握拳給他吶喊助威:“加油!加油!”

什麽加油,加什麽油,為何要加油?

她有時候措詞很奇怪,雲步虛聽幾遍倒也能明白她的意思。

說來也是巧,謝沾衣一整晚都沒來騷擾,這個時候卻主動上門了,他一出現在門外,屋子裏的兩人就都有感知。

紅蓼朝他使了使眼色,就變成狐貍鉆到他懷裏,準備一塊兒去,也好有個照應。

主要是預防他真的遭了謝沾衣毒手。

雖然她認為這個可能性不大,但也是要嚴防死守的!

雲步虛也沒磨蹭,在謝沾衣盯著結界的時候主動開了門。

四目相對,謝沾衣看著他假扮的紅蓼,先是皺了皺眉,隨後道:“你臭著張臉做什麽?孤都讓你睡到這個時辰了,難道還不夠嗎?”

他順勢去看小狐貍紅蓼,看她身子僵僵狐貍臉迷蒙一片,忍不住道:“狐妖一族都這麽懶嗎?”

作者有話說:

了了:居然說仙女懶!難怪你註定沒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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