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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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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看過雲步虛那個笑, 就明白他是不可能讓紅蓼去的。

與謝沾衣對峙這麽多年,難得等到冥界失去半數冥鬼潮的時刻,雖然謝沾衣及時來人界“補充”了, 但一來凡人制成冥鬼遠不如修士制成的厲害,二來雲步虛他們早有經驗, 趕來及時,謝沾衣也確實沒撈到多少。

這個時候前往冥界,並不算遲。

紅蓼的考慮也很有道理, 現在人界需要維護, 道聖宮也得有人駐守,哪怕要對付謝沾衣,也要盡量避開正面作戰,所以雲步虛決定一個人去。

當初解決白嬰他也是獨自一人帶著紅蓼前往, 現在解決謝沾衣也不會太難。

紅蓼知道他的想法之後,第一個站出來反對。

“你才好多久?”她拽著他的衣袖,“不能就這麽去,非要去的話也要帶我一起,我現在怎麽說也不會比謝沾衣差多少,我們一起去穩妥得多。”

雲步虛靜靜看著她,看得她有些煩躁。

“早知道不告訴你那些了,之前不說就是怕你這個樣子, 你也太能吃味了, 不知道的還以為你不是天之主轉世, 而是醋精轉世。”

“我若是醋精, 現在就不會安安生生坐在這裏聽你說話了。”

他端坐在桌案前, 輕描淡寫地說話, 身後是凡間的紅花綠樹, 玉色影壁。他手上端了一杯茶,是凡間最普通的茶,但他喝得很靜意,雙眸宛轉望來,清冷又放蕩的眼神淡淡流轉在她身上。

紅蓼在這眼神下秒懂了那個“安安生生”背後的意義。

她噎了半晌才嘟囔道:“反正你不能一個人去,太危險了,不帶我也行,帶沐雪沈去。”

畢竟是原文男主,實力肯定是有的,她也信得過。

雲步虛微微顰眉,很想說沐雪沈去了怕也是個累贅麻煩,但……

罷了,不帶個人去,她絕不可能妥協的。

從前都是他獨·斷專行,想怎麽做就怎麽做,現在倒是有人置喙他的決定了。

這種感覺很陌生,有種受掣制的感覺,按理說他該很厭煩,但意外得並不討厭,甚至有些樂在其中。

“好。”他應下來,放了茶杯,“我帶他去。”

紅蓼抿抿唇:“什麽時候出發?”

雲步虛站起身:“這就走。”

“……”紅蓼慢吞吞地移過去,“真不能帶我去?”

雲步虛不為所動地看過來。

紅蓼負氣地甩手:“行,你去,你趕緊走!滾滾滾滾!”

沐雪沈過來的時候,正聽見這個“滾”字。

他腳步頓了頓,有點不知該不該繼續往前。

倒是雲步虛替他解了圍,他撤了結界掃了掃這個大弟子,有時候他很好奇,為何紅蓼總是對他有種莫名的信心,她對其他人可從來沒這樣過。

是因為他們二人在青丘那些暧昧的前情嗎。

可那並不是如今的紅蓼所為。

“師尊。”沐雪沈低頭行禮,處處無可挑剔。

雲步虛負手走在前:“跟上。”

沐雪沈楞了一下迅速跟上,兩人一前一後消失在花園的月洞門處。

這是道聖宮在凡界的駐紮地,沐雪沈作為雲步虛的大弟子,是主要負責協助凡界修整的。他一走,這件事自然就落在了紅蓼這個道祖夫人身上。

因為身份的原因,她比較紮眼,走到哪裏都一堆人盯著,為了自在一點,她出去的時候戴上了面紗。

這玩意兒對修士們沒什麽用,但可以避開凡人就夠了。

沐雪沈這一走,不知何時才能回來,紅蓼想好要幫忙做事,就立刻進入了角色。

這些事並不難做,不過就是為重傷的人療傷,替凡人修整房屋,讓他們有家可回,有飯可吃,有事可做。

他們自然可以用仙術輕而易舉地完成一切,但六界法則擺在那裏,謝沾衣不在乎,他們卻不得不遵從。

除非關乎到人界的生死存亡,他們是不能用法術幹涉凡間的,更不能肆意傷害凡人,哪怕那是個十惡不赦的人,也要由凡人自己來解決。

傷勢還好,用比較低級溫和的丹藥就能治愈,房屋和飯菜這些就都得用凡人的法子一點點來。

紅蓼忙碌起來就沒那麽擔心雲步虛,等人得了閑,已經是深夜了。

她直起身,彎了太久的腰照顧傷患,因著修行的原因,不會像從前那樣腰不舒服,但她還是習慣性地按了按後腰。

傷患都睡著了,痛呼聲小了很多,紅蓼輕手輕腳地走出房間,看見了坐在院中石桌旁的水如鏡。

水如鏡遠比她忙,有些中了鬼修冥術的凡人不能以常理拔毒,就得由靈力驅散,風微塵一個人轉不開,水如鏡一直在幫他。

聽到動靜,他收回望著月亮的視線,身形挺拔看地了過來。

他仍是第一次見時的樣子,青白色的窄袖錦袍,全部綰起的長發,修長的眉眼,身上有著劍修獨特的清冷迫人。

唯一不太一樣的,是放在石桌上那把斷劍。

“夫人。”

見到紅蓼,他想起身行禮,紅蓼比了個噓,回身關上門,設了結界才開口。

“不必客氣了,又不是什麽外人。”

道聖宮的人都是雲步虛的人,那就都是她的家人,確實不算外人。

水如鏡當然知道她什麽意思,可懷有卑劣念想的人,很難不因這話心神意動。

他偏開頭低聲道:“是。”

紅蓼走過來,在石桌對面坐下,看著他的斷劍:“你的劍叫什麽?”

原書太久遠,她早就不記得這些小細節了。

水如鏡怔了一下,石桌下的手微微握拳,語氣還是很平靜地回答:“此劍名喚玄真。”

玄真劍,對了,他這麽一說紅蓼就想起來了。

如今的魔尊束雲壑當年就很想要這把劍,可惜他輸給了水如鏡,只要有他在,束雲壑就是萬年老二。

“我能看看嗎?”

紅蓼指了指桌上的斷劍。

水如鏡主動將劍遞過去:“當然。”

紅蓼小心翼翼地接過來,劍柄上還有水如鏡手上的溫度。這是他的本命劍,被外人拿著,還是妖族,本該有些反抗,但意外的是它很溫順,一點殺氣都沒釋放。

不對勁啊,原書裏玄真劍可是人界最強的劍,還得了雲步虛的度化,怎麽會一點反應都沒有?

是因為她身上有雲步虛的氣息,已經掩蓋了妖氣?

還是……徹底壞了?

“有想過怎麽才能把它修好嗎?”紅蓼凝著劍刃詢問。

水如鏡過了一會才說:“想過,但恐怕很難。”

“為什麽?”

“要用的東西尋不到。”

“要用什麽?”紅蓼看過來,顯然是想幫忙。

水如鏡垂眼道:“夫人不必知道。修不好也沒關系,我以自己的神魂補充,不會影響使用效果。”

“可總是這樣很傷神府的吧?”

“……”確實是這樣。

可修好劍刃的東西確實是永遠都得不到的。

劍修的本命劍斷了,自然要用最親密的東西來補好。

首要選擇是自己的劍骨,水如鏡就是天生劍骨,拿來修劍正合適,但劍骨修了劍,自己身上就沒了,會大大影響修為,再重頭來也很難達到曾經的高度了。

道聖宮正是用人之際,他沒時間重頭再來。

其次的選擇……用道侶的一塊仙骨也可以,這個倒是休息幾年慢慢將養能好的,但他這輩子都不可能有道侶了。

所以只能這樣了。

水如鏡回答不了她,她其實也沒那麽想知道,說著說著就走神了。

她看著一個方向,水如鏡知道,那是冥界的方向。

白日裏雪儀真君不見了,一起離開的還有道祖,他們這個時候走,紅蓼還望著冥界的方向,代表什麽不言而喻。

他喉結動了動,有些笨拙道:“不會有事,夫人別擔心。”

紅蓼一怔,摸了摸臉尷尬笑了:“你看出來了?我也沒有很擔心,他那麽強,還帶著沐雪沈,沒什麽好擔心的。”

“夫人和聖人是夫妻,不管聖人如何強大,他畢竟是去殺冥皇,夫人不可能不擔心。”水如鏡輕聲道,“所以夫人不用避諱,我能理解。”

紅蓼臉上的笑漸漸消失了,她長久地沒有說話,水如鏡遲疑半晌,再次開口。

“不會有事的,別怕。”他很輕很輕地說,“若你實在擔心,你留在這裏,我去看看。”

他起身道:“你沒跟著去,定是因為聖人不準。如此的話,由我去當是可以的。”

他眼看就要出發,紅蓼趕忙道:“不用,不必過去,你就在這裏便好。”

雲步虛上次發瘋就是因為水如鏡,她現在還是離他遠一點比較好,真去了雲步虛還不知道要怎麽想。

水如鏡是個好人,紅蓼不希望他遇到什麽不必要的麻煩,他身上更是舊傷未愈又添新傷,哪裏能去那麽危險的地方?

“你好好療傷就行了。”紅蓼將手中的斷劍放到石桌上,“修補玄真劍若有什麽需要的靈器,你盡快同我說,我若有的,一定幫你。”

話到這裏她也該走了,有了上次的事,她還是很克制地同他保持著距離。

水如鏡沒說話,無聲地目送她離開,他走後不久,身後有弟子出現。

“盟主。”弟子結印行禮,“山焰堂主的情況不太好。”

水如鏡劍眉一壓:“走。”

他又給傷患所在的房間上了一道結界,這才去看自家宗門的堂主。

凡間的這個夜晚,總還是安全寂靜的,沒什麽意外發生。

紅蓼回了給她和雲步虛安置的院落,想入定靜不下心。

睡一覺吧,一閉眼又都是雲步虛受傷的樣子。

她還是放不下心,像千百條絲線牽扯著她的心臟,哪怕是天際邊的星星閃了一下,她都能想到是不是雲步虛回來了。

可他哪裏能那麽快回來呢?

只要不出事,安安穩穩地殺了謝沾衣,晚些回來也是可以的。

但意外的是,天邊蒙蒙亮的時候,雲步虛和沐雪沈就回來了。

沐雪沈傷得很重,但雲步虛看起來還好。

他落了地,簡單對紅蓼點頭過後就去給沐雪沈療傷。

紅蓼不知冥界情況如何,但他回來了就好,其他都不重要。

看沐雪沈的情況,她好像可能大概,真的給他加了個包袱?

紅蓼急得在房門外轉來轉去,門內外安靜地落針可聞,她想根據聲音了解點什麽都不行。

好在雲步虛沒拖太久就出來了。

紅蓼疾步上前,抓著他的手仔細探他的靈力,還好,沒什麽重傷,就是靈力損耗得厲害。

“你沒事。”

她舒了口氣,又看了一眼房內,沐雪沈躺在那,了無生氣。

“他怎麽樣?”

雲步虛:“死不了。”

“……”紅蓼頓了一下,問起此行目的,“冥界如何了?成事了嗎?”

雲步虛的神色有了細微的變化,他長眉微靠,面露思索道:“謝沾衣死了。”

他肯定地說:“我殺了他。”

神魂消散,軀體湮滅,這毫無疑問是成事了的。

紅蓼聞言還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謝沾衣……就這麽死了?

真的死了?

想到白嬰的死法,這好像也沒那麽意外?

可是——

“那你為什麽看起來並不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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