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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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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步虛雲淡風輕的一句話, 讓聖殿裏所有人都言語不能了。

他們難以置信地望著端坐高臺之上的道祖,他還是原來的樣子,端肅聖潔的臉龐上沒有一點笑意, 星寒漆黑的雙眼帶著審判一切的氣勢,顯然不是在和他們開玩笑。

是啊, 道祖怎麽會和他們開玩笑呢?

他甚至都不願意和他們多說幾句話。

可就是這樣一位聖人主宰,方才竟然和他們說,他要和一只狐妖成婚。

天狐又如何, 在妖界種族再尊貴又怎麽樣, 還不都是妖?

神仙人三界雕敝敗落,還能占據六界大戰的上風全因他們擁有道祖,他能教導出最出色的弟子,能賜予他們最精妙的功法, 讓他們可以揚眉吐氣,守護蒼生。

他總是獨自一人坐鎮於道聖宮的聖殿,身旁連個伺候的仙侍都沒有,最多就是三個親傳弟子偶爾上來。

這樣清心寡欲,如破雨幽蘭一樣的聖人,很難想象他竟然是有七情六欲的。

他甚至還要成婚,和一只狐妖。

“師尊不可!”風微塵下意識反駁,說完就流了一身的冷汗, 恐懼地垂下了頭。

雲步虛睨著他害怕的樣子, 淡淡地問:“你以為你在反駁誰?”

三弟子齊凈玉跪拜道:“師尊息怒, 二師兄只是擔心師尊, 一時情急才如此, 師尊與那狐妖……唔。”

齊凈玉渾身一震, 面色蒼白地抖了兩下, 艱難地忍耐著沒有倒下。

雲步虛收回手,沒有情緒道:“吾剛才說過什麽。”

齊凈玉勉力道:“……不可再稱她狐妖。”

“看來你知道。”雲步虛站起身,“所以是明知故犯。”

“師尊。”沐雪沈從殿外走進來,擋在兩位師弟面前躬身一拜,“兩位師弟絕無冒犯不敬師尊之意,他們只是乍聽師尊要成婚的消息太過驚訝罷了,他們會很快調整好的。”

雲步虛看了一會他最看重的這個弟子。

沐雪沈和其他人是不一樣的,這是他起卦算出來整合六界的重要一環。

他的話總是要比別人更有分量一些。

他也確實比其他人更懂該說些什麽才能令他滿意。

“無事便退下。”

他這麽一說,高臺下的人不禁一同松了口氣。

這是不再追究了的意思。

可不追究是不追究了,這件事本身並沒有得到解決。

難道真的要在道聖宮給一只狐妖和道祖辦合籍大殿?

先不說萬千弟子接不接受得了,人族修士們得到消息都不確定能否接受。

沐雪沈側目望向跪在後方的水如鏡,他神色平靜,沒什麽變化,就是臉色還有點蒼白。

察覺到他的視線,水如鏡慢慢看了過來,兩人對視一眼,沈默地轉開了視線。

他們能不能接受有什麽所謂。

道祖根本沒想過考慮他們的意見。

妖界,妖域之森,白嬰已經回來有些時候。

他進了妖王宮就處於昏迷狀態,魔尊束雲壑來過一次,見不到他只得離開。

心腹墨翎一直守在他身邊不敢閃神,不斷為他擦去身上的鮮血。

在這天夜裏,他總算是睜開了眼睛。

白嬰絢麗的眼眸毫無神采,面上什麽情緒都不顯,沒人猜得透他為何會變成現在這樣,心裏又在想些什麽。

“王上!您終於醒了!”

墨翎擔憂地扶著他起來,取了血靈丹餵給他,讓他氣息穩定了許多。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是誰傷了王上?您不是去尋那狐妖的嗎?”

不說這個還好,一說這個,白嬰就再也等不下去。

“……雲步虛。”他清澈的音色染上了陰鷙,一把推開墨翎,雙手結印推出巨大的光環,光環之中有一方妖印閃爍著刺目的紅光。

“奈何不了你,我還奈何不了她嗎。”

蠢笨的狐妖,當真以為尋了道祖就可以逃脫他?

身為妖族,想要逃離妖王血契妖印控制,就只能與人結下高等契約。

那人實力還要很強,否則必會受不了反噬死於非命。

雲步虛確實是個結契的好對象,可他怎麽可能將自己的生死捆在一只連九尾都不夠的狐妖身上?

不可能的。

所以紅蓼現在肯定還受他的控制。

他倒要看看,置他於此地,她能快活幾時。

千裏之外,道聖宮中,本在熟睡的紅蓼突然痛醒了。

睡前雲步虛給她清理過,還穿好了衣裳,通過頭發,她睡得很舒服。

但現在一切都完了。

紅蓼疼得連尖叫的力氣都沒有,身子在床榻上扭曲成一團,手緊緊抓著身下絲被,指甲變為本體的尖銳,直接將絲被戳破,連帶著她的手也破裂流血。

太疼了,比過去每一次都要疼,這突如其來的痛苦,紅蓼瞬間就明白來自於誰了。

一定是白嬰,不會有別人了。

這是被雲步虛傷了回去之後終於好了點兒,開始報覆她了吧?

如果她聽雲步虛的當時就結了契,現在是不是就不用這麽疼了?

可想到結契之後的身不由己,紅蓼真的沒辦法松口答應。

雲步虛現在是喜歡她沒錯,可誰知道他會喜歡多久?

這裏是修真世界,妖和仙的生命都那麽漫長,要知道在穿書之前,男人最多活個一百歲都沒有老實的,更何況擁有無盡生命的雲步虛?

將漫長的未來掛在一個男人身上,哪怕這個人是雲步虛,她也沒有把握。

受制於人,不斷去討好,費盡心思延長這份喜歡,也不是她想過的生活。

所以還是疼吧……疼個屁!

不可能忍疼的!

紅蓼已經維持不住人形了,她幹脆化為原形,雪白的八尾天狐因為剛剛成年,身子並不很大,小小一團,顫顫巍巍地爬下床榻,艱難地邁著步子循著雲步虛的味道找過去。

她每走一步都好像踩在刀尖上,疼得毛絨絨的身子一軟一軟,好幾次都摔倒了,又努力爬起來。

她雪白的毛發上染了不少血,像雪地裏點綴了紅梅,有種殘酷的美感。

紅蓼得感謝自己成了狐貍精,可以在恢覆原形後靠著味道找人,否則現在無頭蒼蠅一樣亂轉,人還沒找到,疼都疼死了。

雲步虛在自己的道聖宮從不隱藏氣息,順著他一路留下的冷檀香,紅蓼很快找到了正在高臺上面見弟子和長老的男人。

這個時候她已經疼得一點力氣都沒了,她覺得自己就是第一次長出雙腿上岸走路的小美人魚,爪爪上全都是血,每走一步都要疼得哀嚎一聲。

看到高臺上凜然不可侵犯的男人的一瞬間,紅蓼再也忍耐不了這疼,嗚咽著摔到地上。

在場都是修為高深的大能,這點動靜雖然不大,卻也足夠吸引他們。

所有人都望向了她所在的地方,雪白毛發灑滿了鮮血的小狐貍倒在地上,纖細的腿朝雲步虛的方向動了動,努力想要爬起來,但她太疼了,還是失敗了。

紅蓼精疲力盡,疼得狐貍眼一片潮濕,尖尖的耳朵顫了幾下,弱小痛苦的聲音不斷地響起,當真是可憐極了。

哪怕是這群正在心裏謀算著該如何讓道祖和這狐妖一拍兩散,或者幹脆處置了她的大能們,見了她這等模樣也一時面露不忍。

就更不用說雲步虛了。

他在看見小狐貍的一瞬間就知道那肯定是紅蓼。

見著紅蓼狼狽的樣子,也就明白是白嬰的手筆。

他從不曾像現在這樣恨不得立刻殺了白嬰。

雲步虛幾個瞬身來到小狐貍身邊,彎下腰輕手輕腳地將她抱在懷中。

高臺下的人們就這麽眼睜睜地看著前一秒還冰冷強硬得讓所有人膽寒的道祖,下一秒就如同融化了的春雪,帶著從未有過的小心翼翼,將染滿了鮮血的狐妖抱在懷中。

他一點都不介意昂貴的道袍被她弄臟,旁若無人地抱回著她回到了高臺之上的聖人之座上。

紅蓼說不出話來。

她也顧及不了有多少人在看。

她只知道太疼了,哪怕是原形也掉了好多眼淚,爪子抵在他胸口,在藍金道袍上留下鮮紅的印子。

“疼……”

她發出的是嗚咽,不是具體的字,但雲步虛很清楚她在說什麽。

“很快就不疼了。”

他騰出一只手,用靈光割破手腕,金紅色的血瞬間冒出來,他將手腕貼在紅蓼唇邊。

“喝。”

所謂血脈壓制,顧名思義,定是和妖族血脈有關。

這也不是不能解決,用他的血就可以了。

白嬰用妖印操縱紅蓼的血脈,使得她如此痛苦,那他便將自己的血餵給她。

他體內流著天之主的血,紅蓼與他雙修過,體內早有他的元陽,不會被這力量傷到,但白嬰就不一樣了。

妖王宮裏,白嬰聯想著紅蓼現在的狀態,情緒終於稍稍恢覆了一些。

他覺得自己給了她教訓,也給了雲步虛警告,哪裏會想到,雲步虛雖然沒給紅蓼高等契約,卻肯餵自己的血給她喝!

白嬰才剛剛醒來,就被反噬得噴了一口血,再次昏死過去。

早知就該直接要了紅蓼的命!

折磨有何意思?讓雲步虛後悔終生才最重要!

可誰又能想到堂堂道祖會對一只低賤的狐妖那般看重呢?

沒人想的到。

道聖宮裏,沐雪沈師兄弟和長老們也都看見了雲步虛的所作所為。

哪怕是沐雪沈本人,雖然為雲步虛看重,悉心教導,幾次三番為師尊所救,但其實他從來沒見過雲步虛稱得上和善的面孔。

也就無從感受他近乎溫柔和關切的樣子。

沐雪沈是從小就跟著雲步虛的,雲步虛對他來說,比起師尊,更像是父親。

他看著他將血餵給紅蓼,看著紅蓼漸漸變回半人半狐的樣子,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不管是從紅蓼這裏還是從雲步虛那裏,都很不是滋味。

“師尊怎麽可以……”風微塵看不下去雲步虛居然給狐妖餵血,他們冷淡高貴如神如佛的師尊怎麽能將珍貴的天之主血脈餵給一只狐妖!

哪怕頂著被處罰的風險,他也還是要說一些話,幸得沐雪沈及時給他下了禁言咒。

饒是如此,雲步虛也已經聽見了一些。

他將紅蓼橫抱而起,讓她靠在他懷裏。她已經不疼了,但因為之前實在太難受,現在已經沒力氣做任何事,眼睛都睜不開,更別提說什麽話。

她單純幹凈,小小的一團地窩在他懷裏,手搭在胸前,很沒安全感地咬著指甲,無害又漂亮。

這樣好的她,就因為他在的懷裏,便要被臺下的人冷酷不悅地註視著,接受所有的惡意。

若非他在這裏,他們可能已經將所有強大的法術扔向她,就像從前殺死每一只妖一樣。

雲步虛眸光一動,在場之外除他和紅蓼,全都眼睛刺痛流血,險些變為瞎子。

“別想著改變什麽。”他冷淡威嚴地說,“沒人可以改變吾決定的事。”

“誰若做多餘的事,哪怕是吾的弟子,吾可教你,便可廢你。”

沐雪沈猛地擡起眼。

作者有話說:

不虛子以前的人生理想:整合六界,一統天下

不虛子現在的人生理想:老婆,我,熱炕頭。有時間的話順帶整合六界,一統天下

沐雪沈:父親再愛我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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