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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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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的驚訝過後, 沐雪沈其實也能想明白師尊為何不準他看紅蓼。

他順從地閉眼轉開頭,廣袖之下的手攥著拳。

師尊從婉言那裏知道了一切的來龍去脈,自然清楚紅蓼就是那個算計了他, 險些與他成事的狐妖。

那便絕不希望他再與她有什麽牽扯。

他將紅蓼抓來肯定是要解決的,就如同解決婉言一樣, 輕而易舉不留餘地。

將紅蓼帶到他面前解決,他也能明白是為什麽。

是希望他親眼看著她灰飛煙滅,解了過往糾葛, 免去往後生出心魔的危險。

師尊向來看重他, 他理應聽從安排,做個好弟子,可是。

人閉著眼,眼前一片黑暗, 腦子裏的畫面就格外清晰。

婉言灰飛煙滅的畫面不斷重演,沐雪沈攥著衣袖,忽然睜開眼道:“師尊,不忙處置她,水如鏡尚在等您,他與冥皇一戰有所收獲,急需向您稟報。”

紅蓼半蹲抱著嘯天,狐貍眼在這師徒倆身上轉了一圈, 不太理解這是在幹什麽。

沐雪沈說的什麽啊?

水如鏡著急稟報冥皇的消息?

他都還有心情先找地方療傷, 可見不急啊。

她都能琢磨過來的事, 雲步虛怎麽可能想不明白?

沐雪沈面色倒還平靜, 很快接道:“之前師尊去向不明, 他只好先尋地方療傷, 現下知道您安然無恙歸來, 便想盡快同您稟報。”

……這麽回事?

紅蓼撇撇嘴,心裏有點膩味。

雲步虛方才不準沐雪沈看她,她的理解和沐雪沈是一樣的,也覺得他是怕自己瞎勾引人。

一個對他都敢這樣那樣不老實的狐貍精,還剛領了妖王吩咐的勾引水如鏡任務,怎麽看都得防備著點。

沐雪沈上次就差點遭了原身的辣手,非常高危了屬於是。

只雲步虛也不知在想什麽,似乎不太想和愛徒說話,就那麽靜靜地看了對方許久,看得後者額頭薄汗,才輕描淡寫地收回視線,一把抓住蹲在那看熱鬧的紅蓼,轉瞬消失不見。

沐雪沈望著師尊消失的方向,不知為何,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可他又實在想不出到底哪裏不對。

……

這一路行去靈山,紅蓼心情頗為覆雜。

她看書的時候,看過人家禦劍,禦風,禦獸,就沒看到過像雲步虛這樣,眼花繚亂,空間扭曲,幾個呼吸的瞬間已是千裏之外。

這就是傳說中的瞬息千裏?

可以,很強。

“嘔……”

紅蓼扶著樹吐得昏天黑地。

強是真的強,就是毫無舒適感,搞得她有點暈人。

嘯天坐在一旁守衛她,耳朵豎得高高的,狗眼精亮,吃奶的勇氣都拿出來盯著雲步虛了,生怕他趁著紅蓼在吐,突然出手把他倆炫了。

雲步虛的眼裏根本看不到嘯天。

他想著沐雪沈突然開口的話,突然唇角微勾,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那個笑容稍縱即逝,消失得飛快,卻將捕捉到的嘯天嚇得渾身的毛都炸開了。

紅蓼吐完就看到他這副樣子,驚駭不已道:“嘯天,你怎麽了!”她緊張地按住他小小的身體,“你怎麽炸毛了,你是條狗啊!”

她只見過貓炸毛,可沒見過狗炸毛,太稀奇了,他是不是有病?

幾次三番受傷,他確實有點慘,紅蓼憐憫地將他抱起來,輕撫著他瑟瑟發抖的脊背。

嘯天狗爪子按住她的手:“大王,我這都是小事兒,要不您回個頭。”

紅蓼僵了一瞬,強自鎮定道:“怎麽能算小事,咱們相識以來同甘共苦,朝夕相處,你的事就是天大的事!快讓我幫你看看是怎麽了!”

嘯天眼淚汪汪:“大王……”

一狐一狗就這麽慫慫地互相淚目,背後的原因令人暖心。

他們如何折騰,雲步虛都沒話說。

他其實什麽都沒做。

紅蓼那“同甘共苦朝夕相處”八個字,顯然不只是說給狗妖聽的,也說給他聽。

回到了初遇的靈山,經她這麽一提,過往的記憶便回來了不少。

他想起她幫他療傷,為他洗手作羹湯,遇到了危險將他護在她稚嫩的結界後一個人面對。

還有在赤焰海,她九死一生回到岸上,昏迷之前想著的不是自己好不好,而是銀幽花若不及時服下效果就不好了,囑咐他趕緊服下。

那時她都快不行了,手裏還攥著他送給她那支再普通不過的桃枝木簪。

在還不知他身份的時候,在他還只是個“凡人”的時候,她就願意為他去死了。

在她心裏,他和別人肯定是不一樣的。

她能做點這個地步,對他怎會沒有真情。

與別人再多,也只是過往罷了。

她年歲與他比實在很小,又是狐妖,尚且不懂何為責任也勉強可以理解。

她不懂,他來教她便是。

他座下弟子皆為天驕,教導一只小狐妖想來不是難事。

雲步虛長睫微垂,右手指尖環繞金光,金光落在紅蓼身上,她身上的汙穢消失得無影無蹤。

在接觸到他靈力的一瞬間紅蓼臉就白了。

她和嘯天無不以為他是要動手了,兩人甚至都來不及反手什麽,金光就已經將她全身籠罩。

她腦子一片空白,以為會很疼,但是沒有。

她好好的,一點兒事都沒有,身上還幹凈了許多。

……不是要殺她。

紅蓼猛地轉過身來,銀發蕩了蕩,雲步虛沒躲,發絲劃過他的臉,他連本能地眨眼都不曾。

他直視她,覺得她的詫異茫然很礙眼。

“什麽表情。”他淡淡道,“換一個。不是很愛笑?為何不笑。”

“……”

她可是差點以為自己要死了好嗎?

“笑不出來,我忍住不哭行嗎?”

她笑不出來,雲步虛倒好像是笑了一下。

他手一擡,廣袖微落,露出中衣的袖口和一小節細膩修長的手腕。

他就這麽輕輕抓住她的小臂,將嘯天從她懷裏丟出去,牽著她往前走。

紅蓼呆住了,怔怔地看著他的側臉。

他的好看她是早就領受過的,本以為得到過就不會那麽饞了,知道他的身份之後更是再無什麽旖旎心思,但是現在,她心裏撲通撲通地跳,視線掛在他身上,怎麽都轉不開。

他踏著山間的薄霧,牽著她漫步在靈植從中行走,一襲藍金色的廣袖道袍,腰間環佩叮當,滿身的蘭仙檀香拂開來,讓她就這麽失魂落魄毫無戒備地跟著他走入看不到盡頭的漩渦之中。

他帶她到了熟悉的地方,從前他們短居過的洞府。

將紅蓼送進去,雲步虛留下結界,丟下一句“我稍後便回”就離開了。

紅蓼還有些搞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站在布滿金光的門口,一臉的傻呆呆,直到嘯天咬住她的裙角,她才緩慢地回過神來。

她蹲下去,目光覆雜,語氣更覆雜:“你看懂了嗎?”

嘯天審慎道:“不好說。”

紅蓼認可地點頭:“我也覺得不好說。”

嘯天狗臉嚴肅了片刻,甩甩頭開始狗言狗語:“大王,其實也不用非得搞懂道祖。”

“咦!”紅蓼哆嗦一下,制止道,“別說起他的名字。”

嘯天跟著哆嗦了一下,舔舔鼻子:“確實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那咱們怎麽稱呼他?”

紅蓼思索了一下,拍板:“那個男人。”

YOU KNOW WHO!

嘯天順著下來:“那個男人在搞什麽,咱們必是猜不透的,連妖王都只能從水如鏡這個他底下的人下手,咱們還是趁早換條路走。”

這一刻嘯天的狗臉在紅蓼眼中散發著智慧的光芒。

“您請講?”

嘯天志得意滿:“妖王不是讓大王去勾引水如鏡,奪取他的神魂?不管那個男人想幹什麽,大王都可以敵動我不動,接著按計劃行事。”

紅蓼瞬間變了臉:“在他眼皮子底下勾搭水如鏡?究竟是錯付了,方才我有一刻覺得你要長腦子了。”

嘯天急急道:“大王您聽我說呀!咱們都摸不到水如鏡,如何對他下手?可那個男人不就在身邊?您何必舍近求遠?”

“……你的意思是?”

“這不是一回生二回熟嗎?您之前不是說到男女修煉的狐族功法嗎?您就和他試試,把他睡服了!讓他暈頭轉向,跟著咱們幹!您可是狐妖,狐妖最有法子勾引人了!”

嘯天擡起狗爪子使勁作揖,讓紅蓼務必對自己有信心,可紅蓼卻覺得這小子就是想害死她。

“就是因為你這樣的行為和思想,我們狐貍精的風評才會變得這麽差!”

紅蓼義正言辭:“本王不止一次說過,我不是那種隨隨便便的狐貍精,他要是個普通修士也就算了,為了脫身小試牛刀也不是不可以,但那個男人,他——”

“他如何?”

問話的聲音不太對,和嘯天根本不一個聲線,紅蓼難得警惕,捂著嘴巴不肯說了,視線轉到身後,看見了突然出現的……

沐雪沈。

講道理,紅蓼剛才還沒真的考慮嘯天的建議,但看到沐雪沈,是真的開始考慮了。

大概因為他是她穿書後相處比嘯天還要多的人,兩人極致地占有過彼此,在那場□□裏,他分明也是主動的,近乎粗暴的,所以比起其他人,嘗試撬雲步虛的蚌殼,她更為接受良好。

這也是在沐雪沈出現之後,她發現那一瞬間她寧可看到雲步虛的時候,才悟出來的。

絕對不是因為雲步虛長得最帥,她發誓!

沐雪沈面對紅蓼的心情有些覆雜。

他明明是道士,還是道祖的得力弟子,道袍之上卻是一張飽含溫柔春色的臉。

看上去那麽好親近的俊美道長,人設也確實對各族都懷有一份仁心的男主,對著她一副冷心冷肺的嘴臉,就更刺激人心裏不平衡。

紅蓼扁扁嘴,哼了一聲轉開頭。

兇什麽兇,她要是吃過他豆腐那也算值了,偏生連一眼都沒看過。

這可是男主啊,幾屆票選冠軍的白月光。

她又忍不住把視線轉了回來,沒管住眼睛,如有實質的目光在他身上一頓亂飄。

寬肩,細腰,長腿,雖不及師尊姿儀凜冽,睥睨眾生,卻也是風情萬種,很有韻味了。

“看來你還是不知悔改。”沐雪沈因她打量的目光而感到冒犯,表情更不好看了,冷冰冰道,“婉言死了,她將一切告訴師尊之後,師尊便將她灰飛煙滅。”

“……”知道了知道了,不要再一遍遍提起來嚇狐了好嗎?

紅蓼縮回去了一點,面如菜色:“你跟我說這個幹什麽?”她非常困惑地看著他,“告訴我也不能讓她全須全尾地回來呀,帶她去見你師尊的不是你嗎?後果是你導致的,你自己想想辦法。”

“……”沐雪沈表情一言難盡。

這狐妖好像和之前不太一樣。

就覺得,怎麽突然聽不懂人話了?

他這分明是在暗示她,若再不知悔改,下場就和婉言一樣。

不管師尊此刻為何還沒對她動手,都不是她僥幸的資本。

他自詡了解師尊,又以為婉言純善,和她不是一類妖,這才帶去見了師尊,哪知……

總之婉言的事已無可挽回,現如今是她了。

若她真有悔改之心。

沐雪沈垂下眼,腦海中浮現出被下了藥後那些荒唐的景象,五官都扭曲了。

紅蓼看在眼裏急在心上,很怕男主把自己給糾結死了,然後哢嚓,世界崩塌,大家都玩完。

她斟酌片刻,清清嗓子勉為其難關心了一句:“你怎麽了?需不需要我替你發聲?”

沐雪沈忽然覺得自己今天來這裏就是個笑話。

這狐妖分明一點搞不清楚狀況,絲毫危機感都沒有。

“本座的事無需你來操心,不若好好想想你自己的路要怎麽走。”沐雪沈臭著臉僵硬說道。

紅蓼抿抿唇,真的認真想了想之後,虛心道:“那要不你為我發聲,讓你師尊把我放了?”

她終於正常了一些,說的話回到沐雪沈想象中的道路上去了,她還歪了歪頭,一臉討好地朝他笑了笑,身子往前傾了傾,單薄紗裙之下盈透的肌膚若隱若現,胸口溝壑處墜著的小銀鈴更是叮當搖晃。

……

本性難移!

沐雪沈臉一白,轉身就走。

紅蓼:“??”突然來突然又走的,到底是要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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