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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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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算相安無事地到了深夜,慈音仍在照滌塵鏡,面色平靜,穩定從容。

紅蓼的情況就不算好。

她早從入定中醒來,手撐著地面,臉頰緋紅,急促地喘息。

她實在喘得厲害,慈音難以忽視,他倏地睜眼,眼底清明,冷淡而嚴肅。

紅蓼沒註意到他,她連自己都快顧不住了。

分明沒照那鏡子,身子卻好像不是自己的了,自頭頂到腳心都是火熱的,急需紓解。

她上次就知道這是什麽意思了,一回生二回事,只是這次明顯比上次更嚴重,她忍耐很久也不見好,快要撐不住了。

距離上次照鏡子也沒多久,怎麽又這樣了。

難不成離鏡子的光稍微近一點都不行?

紅蓼忍了一身汗水,銀色的發絲黏在頰畔和白皙如綢的頸項上。

她閉了閉眼,終於有些捱不住,手沒了力氣,軟軟地倒在地面上。

好難受。

眼前模模糊糊,好像看到誰的影子,她這會兒也分不清是誰,好像是誰都可以,誰都無所謂,手一伸就抓住了對方的衣袖。

有些熟悉的布料……是慈音,這衣裳還是她給他置辦的,所以記憶深刻。

她稍微清醒了一些,眼前光線明晰了不少,看到慈音半蹲在她面前,慢慢將她扶起來,她一點力氣都沒有,整個人都靠在他的手臂上。

他身上涼涼的,靠著很舒服,她貼著她,忍不住喟嘆一聲。

慈音墨發半披,身著交領寬袖白衣,腰間綁著最平常不過的寬布腰封,哪怕身著如此樸素的衣飾,他身上依然有一種高不可攀的俊美。

他的手在她背後幾處用力地點了幾下,紅蓼似乎就感覺好了一些。

一開始以為是錯覺,可身上熱度漸退,她就知道是真的。

難不成是因為碰到男人了?

紅蓼視線落在慈音的下巴上,她還靠在他懷裏,頭枕著他的肩,能聞到他身上幽遠的檀香,有種安定人心的力量。

“我沒事。”她稍微好了點兒,就沙啞地開口安撫他,“你別怕,我不會有事的。”

在她看來,慈音誤入此山,出了那樣大的意外,好不容易被她所救,一定很擔心她再出事,從而失去自己這個庇護所,又回到之前那樣。

慈音也猜得到她為何這樣說。

他沈默著,不能說話省了他不少事。

紅蓼好起來後也不主動起來,他不輕不重地推了一下,她才扶著腦袋緩慢起身。

這會兒她已經完全恢覆理智,也想明白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了。

怕不是鏡子的問題,是她中了什麽毒。

這已經是她來之後發作的第二次了,頻率特別高,現在雖然暫時熬過去了,但下次再來估計更兇。

按她以前看小說的了解,這種毒都很厲害,要是不解恐怕會死得很慘。

想到自己的美貌,紅蓼唏噓不已,暗暗發誓在下次毒發的時候,一定不能再硬熬了。

至於用什麽來解毒……

找藥要解開原身的過去,看這毒發頻率肯定是來不及,所以……她將視線定在了慈音身上。

狗妖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找狗妖解毒,所以這裏只有慈音了。

她本來也對他有這個企圖,現在不過是更堅定地要達成所願。

她特別慶幸自己一時色迷心竅救了他回來。

紅蓼眼睛還紅紅的,她撐著手臂挪到慈音身邊,他已經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她拉住他的衣袂輕輕扯了一下,像是在撒嬌。

撒嬌。

多新奇的體驗。

竟有人敢向他撒嬌。

慈音逆光低頭,面色看不清晰,紅蓼卻莫名地害怕。

可她很快又調整了過來,怕什麽怕,都要死了有什麽好怕的,面前又不是刀山火海,只是一個沒有靈力的凡人,就算她想用強,他也是反抗不了的,更何況她還沒那麽做。

紅蓼鼓足勇氣正要開口,慈音忽然蹲下來,極近地逼視她。

紅蓼腦子一空,整個人沈入那雙深邃清寒的眼睛裏,完全忘了自己本來要說什麽。

慈音似目的達到,直接轉身走出洞府。

紅蓼楞在原地怔了半晌,以手作扇使勁給自己扇風。

洞府外,狗妖守在屋頂上,盤著腿正入定,並未發現慈音出來了。

慈音淡淡地掃了對方一眼,安靜地朝樹林深處走。

他沒走太遠就停下腳步,試著在掌心凝聚靈力,但無論嘗試幾次全都失敗了。

還是不行。

還不到時間。

他不禁皺起了眉。

紅蓼剛才想說什麽很明顯,她分明是已經知道自己是中毒了,她已挾恩親過他一次,接下來更過分的事她都做得出來。

得盡快離開這裏。

不過他倒也有些意外。

回過頭看看,紅蓼竟然沒有追來。

他慢慢往回走,來到洞府外的窗前,看到紅蓼又在裏面翻她的乾坤戒。

她每次做這件事,都將動物習性展現的淋漓盡致。

一樣一樣仔細看過,覺得沒用就丟到一旁,很快身邊就堆滿了大大小小的法物。

她被淹沒其中,滿臉的沮喪。

屋頂有些響動,慈音微微側身躲到一旁,看到那狗妖下來了。

天色已經亮起,他的確該來紅蓼面前報道了。

慈音沒有靈力,躲在哪裏狗妖其實也知道,但他根本沒把大王的爐鼎放在眼裏,所以無視了。

“大王!”

紅蓼懨懨擡頭,仔細觀察狗妖。

他換上了她給他買的衣裳,玄色圓領長衫,收起了半妖的形態,紮著高馬尾,少年氣的臉,滿臉的笑意,倒是人模人樣的。

但是……看著太小了。

下不去手。

而且由奢入儉難啊,有慈音那樣的山珍海味在前,誰還能啃得下清湯寡水?

紅蓼嘆了口氣繼續翻東西,忽然在乾坤戒隱秘之處發現一卷玉簡。

玉簡周身流光溢彩,明顯和其他法器不太一樣。

她趕緊拿出來看,狗妖也湊過來,瞧見玉簡上的字,下意識念出來:“天爪乞申必術?”

“……那是天狐乾坤秘術。”

一共六個字,錯了四個,真的絕了。

這裏的字雖然和現代簡體不盡相同,但也都差不多,狗妖文化有限,只會念一部分,還一本正經的,哪怕紅蓼心事重重,也忍不住豹笑。

狗妖臉色微變,強行挽尊:“天狐啊……我知道我知道!大王您不就是青丘天狐一族嗎?據說只有天狐一族可以修至七尾以上,這是大王的修行秘法嗎?”

他這麽一說,紅蓼忽然笑不出來了。

有種詭異的熟悉感。

好像在哪裏聽說過這秘法的名字,但具體在哪裏又想不起來。

不過不管記不記得,都不難判斷這東西一定很珍貴。

只有天狐一族可以修煉至七尾以上,那這為天狐族準備的秘術,肯定是天狐一族的寶物。

怎麽會在她手裏?

她才剛七條尾巴而已,也就是個入門階段,怎麽看都不像是能擁有著它的樣子。

紅蓼嘗試打開,果然也打不開,還被反噬了一下,手掌像是被燙到,疼得不行。

“嘶!”

不簡單不簡單。

紅蓼想到自己第一次照鏡子時模糊看到的兩張臉,一男一女,總覺得和原身出事脫不了幹系。

“忘掉你剛才看見的。”紅蓼囑咐狗妖。

狗妖做了個封死嘴巴的動作:“大王放心,我嘴巴一向很緊!”

稍頓,他朝外面擡擡下巴:“但外面還有一個呢。”

紅蓼想到慈音,趕緊出去了。

她出門走出不遠,就看見正在樹蔭下的青年。

他也剛到這裏不久,將洞府內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狗妖不知道,他卻很清楚,紅蓼手裏的東西是青丘天狐一族至寶。

前不久青丘發出追緝令,至寶失竊,尋回者必有重賞。

想不到竟是被紅蓼偷出來的。

慈音皺著眉,雙眸冷淡,目光落在來尋他的紅蓼身上梭巡,她跑得急,差點又摔倒,這次倒是自己穩住了。

慈音不禁松開了眉峰。

她?竊天狐族至寶?天方夜譚,可笑至極。

這東西如何落到她手裏,還有她身上的滌塵鏡和春毒,必然都有內情。

一切緣由恐怕還得見了沐雪沈才知道。

平日裏看著還算穩重的弟子,下了幾次山,倒是給他惹了不少爛攤子。

這小狐妖也是,道行不高,年歲不大,身上的麻煩卻不少。

正這樣想著,紅蓼已經跑至眼前,一雙狐貍眼情意綿綿地看著他。

“慈音。”她喘息著叫他名字,讓人很難不想起夜裏時她低喘的模樣。

慈音垂著的手指微微動了動,面上毫無表情。

不管他心裏想什麽,臉上從來不露痕跡。

“你之前出來匆忙,我有些話同你說,未曾來得及。”

她還記著那件事呢。

拖過去了還是打算說。

慈音掃了掃跟來的狗妖,目光非常直接,紅蓼卻仿佛看不懂的暗示,抓住他的手不給他再次逃避的機會。

“是個好消息,你報恩的機會來了!”

她眼睛亮晶晶的,話說得那是相當認真誠懇,一派坦然。

可她手裏全是汗,抓著他時甚至有些發抖。

慈音的目光細細描繪她的眉眼。

他不該對妖族的品性有太多期待。

施恩不圖報顯然不在紅蓼的字典裏。

小狐妖手顫得厲害,她走得更近了些,妖嬈卻懵懂的眼睛忽閃著,雙手捧著他一只手,放在心口的軟綿綿上。

慈音手臂倏地僵住,試著抽回來,如預料中失敗了。

“我中了毒,你也看見了,怕是得你幫我。”

她臉紅著,呼吸短促,緊張到幾乎有些手足無措,但還是努力直視她。

明明是冒犯至極的要求,可卻有種“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氣勢。

他又去看偷聽的狗妖,表示那裏有個現成的樂意幫忙的。

紅蓼接受到訊號,漂亮的臉蛋喪下來,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不要別人。”

她帶著哭腔湊到他耳邊:“我只要你……這種事我只想和你做。”

慈音微微偏頭,卻躲不盡她幽香的呼吸。

他長睫斂下,明知道她是假哭,哭腔做作,可是。

視線側轉對上她的,她立時含情脈脈,情真意切扣緊他的後腰,不許他閃躲。

隨後貼著他的耳廓,滾燙地道:“我會讓你快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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