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河嘆了口氣, “媽，以後不用給我們存錢，我們有工資。”夠自己花。

吳桂英道：“我存著萬一以後有個急用呢。”

孩子的錢是孩子的, 他們自己得攢一些。現在這年紀還能動, 要是以後老得動不了了，那才要指望兒子養老呢。

她又問, “喬月她大伯明天幾天來？”

沈河道：“早上九點的火車。”明天早上他跟喬月得去接人。

半個月前, 吳桂英跟沈大國去了一趟喬月大伯那邊, 把日子定下來了。

兩個孩子的婚期都定了，吳桂英心情舒暢。

連娘家大嫂因為吳敏的事過來跟她吵了幾架, 都沒有影響她的心情。

說曹操曹操就到。

娘家大嫂肖紅春又過來吳敏過來了。

吳敏手上長了凍瘡, 說什麽都不肯在大姑家洗碗洗菜了, 她媽說什麽都想讓她留下來，私下還跟她說，吳桂英是吳敏親大姑, 來了肯定是管吃管住的，這手受傷了，會帶她去醫院看病拿藥的。

只管放心呆著。

吳敏可沒那麽厚的臉皮。

“舅媽, 表妹。”沈河打了聲招呼，之後問吳桂英, “是在老家辦嗎。”

吳桂英道看了她們一眼, 繼續跟沈河說道, “對，你爸說要在老家辦, 我覺得, 還是在這邊酒店辦省事。”菜讓酒店, 他們只用掏錢, 多好。

就累一天，其他時候她還可以在這邊開鋪子賺錢。”

她話頭一轉，“你爸說他來辦，還說掌勺的人都請好了，”問沈河，“你的意思呢？”

沈河道：“老家那邊的人總要是請的，等老家辦完，我跟喬月再到這邊請兩邊同事去外頭吃幾桌。”

這老家有點遠，同事不方便去。

吳桂英覺得這主意好，“那就這麽辦。”

可又擔心了，“要是在老家辦，喬月她伯父那邊沒問題吧？”喬月這邊問過了，哪邊辦都一樣，就是怕她娘家人覺得寒磣。

沈河道：“我會跟他們說的。”

吳桂英又問起沈河，喬月她伯父住哪。

她把二樓的客房收拾出來了，除了她跟沈大國住的那間，然後就是沈河喬月的婚房，再就是客房，沈夏那間征用了，要是住，就住筒子樓。

反正夏夏也喜歡那邊清凈。

沈河想了想道，“大哥說把他那邊空著的屋子騰出來給喬伯父住。”

就是之前方如鳳的婚房，現在他們夫妻倆住在沈山單位分到的房子，好久沒去那邊了。

吳桂英聽到直搖頭，“那屋子好是好，可你不知道你大嫂她媽那張嘴，算了，別到頭來說咱們圖她家房子。”

沈河道，“看喬伯父的意思，到時候聽他們安排。”

主隨客便嘛。

吳敏看大姑跟二表哥在商量結婚的事，扯了扯肖紅春，“媽，大姑忙著呢，咱們走吧。”

肖紅春道：“你大姑忙你還要走？你留下來幫忙！”

說著把吳敏往吳桂英那邊一堆，“大姑子，我家小敏就留下給你家幫忙了。”

吳桂英這才擡頭看向她們：“老家那邊還沒收拾，你們要是幫忙的話，要不去沈家村，把屋裏收拾收拾？”

肖紅春道：“這樓上的大喜字都貼了，不在這邊辦啊？”

又乍舌，“大姑你這生意好，一天賺不少錢吧，這結婚是喜事，怎麽還舍不得在這城裏辦呢？”

她嘴裏一句接著一句，“要我說，還是在城裏辦吧，小河他們還要在這邊工作的，這同事得請啊，在是回老家辦，這大老遠的，也不好叫人家跑一趟？”

吳桂英有些動搖了。

肖紅春又添了一把火，“你知道紅灣村的老黃吧，他家娶媳婦，就上周，在老家辦的，那些個大小夥瞎湊熱鬧，鬧洞房的時候往伴娘身上亂摸，伴娘想不開跳河了，還好救起來了，現在伴娘家裏人正在派出所鬧呢，要把那些人全抓起來……”

她還偷偷說，“聽說新娘也被占了便宜。”被人趁亂摸了好幾把。

沈河的臉一下子沈了下來。

這婚鬧的陋習竟然還沒改掉。

旁邊吳敏聽得都害怕起來，“媽，我不當伴娘。”

“沒事沒事，沈家村人都懂些禮，不會鬧得那麽厲害的。”肖紅春心道，這邊伴娘的紅包可不小呢。

吳桂英發愁：“可這鄉裏的大菜，你二叔都幫著買了，這要是換……”她一拍腦袋，“就在城裏辦。”

那鄉裏買好的雞鴨魚肉，腌起來就是了。

現在本來就該腌臘肉、臘雞了。

“小河，你去定酒席，我去跟你爸說，這結婚地方改了！”吳桂英本來就是風風火火的性子，說幹說幹。

立刻就把店子關了門，卷門寫了個告示：東家有喜，歇業三天。

吳桂英去外頭找了一個電話亭，給沈家村的村委會打電話，讓沈大國過來接。

結果沈大國不在。

不光沈大國不在，沈大軍也不在，只有孫秋枝在，於是，吳桂英就聯系了孫秋枝。

“秋枝啊，你跟他們說一聲，這婚事改到城裏辦了，這老家就不辦了，這買來的肉啊魚啊都給腌上，像土豆、蘑菇這些菜啊，都帶上，一塊帶到城裏來，就放在店裏用。”吳桂英一句句的說。

孫秋枝很意外：“怎麽說改就改了？”

“沈河的意思，我哪知道他怎麽想的，”吳桂英胡亂扯借口，“說是要請同事，他同事都是公安局的，喬月的同事是文化館的，文工團的，咱們那老家太遠了……”

孫秋枝聽著這些話，一時為沈河他們高興，一會心裏又泛酸。

大哥家的孩子發展是越來越好了，她家卻……

唉。

孫秋枝從村委會回到家的時候，心裏發悶。

她大兒子沈成東調到外地去了，快二個月沒見著他了。

老二呢，那煙草廠的工作說是請了長假，現在在外頭東奔西跑的，也不知道在忙什麽。現在她就剩小女兒一個指望了。

虧得秀珠上了大學，讓她心裏有個安慰。

一想到小女兒，孫秋枝又想到了唐婕跟自己公公婆婆，天殺的，差點毀了她女兒的前程。

沈大軍回到家，屋裏漆黑，燈都沒開。

他媳婦去哪了？

他進屋開燈一瞧，只見媳婦坐在椅子上發著呆，這是怎麽了？

“心裏有事啊？”沈大軍問。

這愁眉不展的啊。

“沈河的婚事說要到城裏辦了。”孫秋枝道，“你前大嫂說把魚肉腌起來，能放的菜拉到城裏店鋪去。”

沈大軍起身就往外走，“我去跟大哥說。”

沈大國正在家裏收拾桌椅子，屋裏好些天沒住了，該擦的得擦，該掃的地方得好好掃，還有那雞窩豬圈，得好好打掃了。

鄰居雖然幫著照顧，但是沒那麽細致。

“改了？”沈大國臉色特別難看，“我都跟親戚說了，就沒幾點了，怎麽能說改就改呢？”桌椅、碗都跟別人說好了要借的。

沈大軍只負責傳話，具體是什麽原因他也說不清楚。

這天晚上，沈大國趁著夜色，往城裏去了。

一路走回去的。

半夜到家，這敲門聲把吳桂英嚇了一跳，要不是沈河在家住著，她真是不敢下去開門。

吳桂英跟沈河一塊下樓開的門。

一看，是風塵撲撲的沈大國。

吳桂英當時就問：“你怎麽半夜回來了？”又念叨，“說讓你早點回的，明天喬月伯父早上過來，你回來得正好，咱們明天一起過去接人。”

沈大國本來要問為什麽改地方的，被吳桂英這一打岔，差點忘了自己原本要問的事。

上樓的時候，想起來了。

“這說好在鄉裏辦的，怎麽改了，你張張嘴，那下頭不得跑斷腿啊？”沈大國真不知道吳桂英現在怎麽想一出是一出的。

吳桂英低聲說了婚鬧的事，心裏是擔憂的，“喬月沒爸沒媽的，那老家人也沒個輕重，可不敢隨便辦。”

老大娶媳婦的時候，那媳婦是城裏人，條件不錯，鄉裏人沒敢亂來的。

沈大國一聽，不說話了。

上了樓。

看到披著衣服的肖紅春，沈大國立刻看向吳桂英，這娘家大嫂怎麽來了？

明天還有客人呢。

怎麽這個時候來呢？

家裏哪有位置啊。

“妹夫。”肖紅春道，“忙到現在才回呢。”

沈大國嗯了一聲。

肖紅春心裏嘀咕，這大姑子一家賺了錢，現在這模樣像是有些瞧不起人的。

回到屋。

沈大國問吳桂英，“你大嫂怎麽這個時候過來添亂啊？”他記得吳桂英娘家這位大嫂，過來吵過好幾回了，怎麽還讓她留宿了呢。

吳桂英臉色不太好看，“下午那會出去打電話，看著她走的，等晚上的時候，她又回來了，說沒車回去了。”只好讓肖紅春留下來。

次日。

吳桂英跟沈大國早早的就起來了，沈大國跟吳桂英商量了，先接人，接完人就去看酒店，定下之後他就回鄉下去，跟親戚們說換地方了。

還有幾天時間，一個一人說，來得及。

沈河一早就去文工團接喬月了，走時跟吳桂英說好了，火車站見。

原本他覺得，他跟喬月去接人就行了，可吳桂英說了，要親家大老遠的過來，必須去接，以示尊重。

這是禮節問題。

肖紅春在吳桂英家吃了早飯，正要出門。

吳桂英道，“大嫂，今天我家有親戚要過來，夏夏也要回來，這邊可住不下人了。”

肖紅春道：“我難道還會賴在你家不成？”

她嘀咕了一下，不知道中午吃什麽。

又說，“我下午走。”

吳桂英聽完後就沒管了。

之後跟吳敏說，“這邊有個電氣廠在招人。”拿出之前的舊報紙，“上面有地址，你自個過去看看。”

吳敏不敢一個人過去。

她膽小，還不認識路，於是就讓肖紅春陪她過去。

肖紅春一看是正經的國營電氣廠，喜壞了，翻著報仇看了又看，“大姑子，還有招人的沒？”

還有一個玩具廠在招人。

肖紅春這會不管吳桂英了，拉著吳敏往外走，“走，咱們趕緊去看看。”

吳桂英看她們走了，可算是松了一口氣。

這娘家大嫂嘴碎，怕她亂說。

火車站。

喬月伯父的火車晚點了，九點半才到。

喬月跟沈河早早的就在火車站的站臺等著了。

喬伯父一出來，喬月就看了到，拼命招手，“大伯！”

喬伯父一家四口都來了。

喬月意外又驚喜。

“伯母，子謙哥，子櫻妹妹，你們怎麽都來了！”喬月過去挽著大伯母的手，又拉著堂妹喬子櫻。

大伯母是軍醫，一向很忙的。

還有堂妹，在讀大學，現在學校放假了嗎？

至於堂哥，一直在搞研究，說實話，她都三年沒見著堂哥了，這次怎麽全來了。

喬月眼眶都有些濕。

“親家！”吳桂英嗓門大，看到他們就擠過來了。

她看到喬家四人，還楞了一下呢，上回她跟沈大國大老遠的過去，就只看到喬月伯父一個人，還以為，這喬伯母是個孤家寡人呢。

沒想到，有妻有兒的。

喬伯母一家人都很和善。

吳桂英先前還想他們住家裏的，可現在看這麽多人，那家裏肯定是住不下的。直接把人送到條件好的旅館去了，先把行李放下，他們歇一歇，等十二點，再領他們去附近吃中飯。

下午，再帶他們去吳桂英家轉轉。

到時候再商量結婚的細節事項。

沈夏是坐火車回來的，到安市的時候十一點，她特意買的這個點的火票，想的是回家吃午飯。

結果到了家，看到緊鎖的大門，一時楞住了。

上面寫著告示，東家有喜，歇業三天。

都不在啊。

沈夏步子一轉，往筒子樓去了。

先把行李放下，再去隨便找個地方吃飯，下午好好睡一覺，等下午再到店鋪這邊來，沈夏覺得那會家裏人應該回來了。

沈夏看著筒子樓裏幹凈的被褥被套，知道肯定是她媽過來換的。

被子上還有太陽的味道呢。

沈夏隨便去外頭吃了點東西，回來就睡著了。

等再睜開眼，已經是下午六點了。

透過窗戶看外面，天都是黑的，現在冬天是黑得早一些。

沈夏趕緊起來。

洗漱了一下，拿了圍巾把脖子圍上，出門了。

外頭有路燈。

唯一的不好是這個點有些晚了，公交車不一定走，沈夏是一路走到店鋪那邊去的。走了半小時，到時，看到自家屋裏燈是亮的，外頭的門開了半邊，沈夏進去了。

屋裏就三人。

親媽吳桂英，還舅媽肖紅春，以及表妹吳敏。

吳桂英是背對著她的，似乎在跟肖紅春爭吵，沒看到她。

“媽。”沈夏喊了一聲。

吳桂英回頭，看到沈夏，很是驚喜，“你回來了！”三步作兩步過來，“吃飯了沒，看你這小臉瘦的。”

沈夏看向肖紅春：“舅媽，你怎麽在這？”吳敏在這當幫工，她知道，但是幫媽來幹什麽？

幫忙的？

要幫忙也是要二姨過來幫忙啊。

肖紅春看到沈夏，笑，“我跟你媽商量呢，想在這邊住。”她往樓上一指，“我不是說現在，我說是過幾天，等你二哥婚事辦完。”

她念叨著，“你家屋子大，多住個把人不影響，我啊，在塑料廠那邊當臨時工，他們好不容易才收我的，這正式廠有住的地方，臨時工得自己安排……

她決定就在大姑子家住。

工資一個月二十呢！

要是幹得好，後期還加錢，說不定能轉正呢。

剛才吳桂英就是為這事跟肖紅春吵起來的，吳桂英不同意這娘家大嫂住這。

這人事精，嘴又碎，怕她惹著客人。

沈夏道：“媽，咱們家房租多少來著，五十還是多少，那就算舅媽少點，一個月五塊吧。”

吳桂英聽到這話，臉上露出笑意，“你說得對。”又看向肖紅春，“小敏也沒在這邊幹了，要是你跟你住一屋，那就不多算錢，不過，她要是在我這吃，那一天三餐的夥食費可要加上。”

吳敏手生凍瘡了，是不能幹活的。

就算她能幹活，客人看到她那手也不敢在這吃了。

一個月五塊，這大姑子怎麽不去搶！

肖紅春臉色變得極為難看，“這麽多屋子，就借住一間，都是親戚，還要收錢啊？”

沈夏不緩不慢說道，“舅媽，話不是這麽說，今天你借一間，明天我表姨借一間，後天我堂嬸借一間。要是不收你這錢，那他們改天都來住，是不是都不收錢？那我家還有我媽他們住的地方嗎？”

“這能一樣嗎？我可是你親舅媽！”肖紅春嚷著。

沈夏道，“那我爺爺奶奶還要來住呢，是他們親還是你親？”

肖紅春不吭聲了。

那當然是親爺爺親奶奶更親一些。

都是親戚，借這個不借那個，那以後關系可就不好處了。

沈夏悄悄跟吳桂英說，“媽，你可不能心軟，要是大舅跟姥姥過來勸你，你也不能心軟。”

心軟就完了。

吳桂英這次咬死了，不讓肖紅春來住。

馬上就要過年了，哪有賴在別人家住的。

沈夏呢，看到吳敏的手，問，“擦凍瘡膏了嗎？”

“沒呢。”吳敏什麽都沒擦。

沈夏道，“得去醫院看看，要不然，這手年年都要凍。”

她翻出一個圓盒裝的蛇油膏，遞給吳敏，“先試試這個。”還把盒蓋打開。

吳敏小心的擦在手上。

沈夏，“多抹點，鼓起來的紅的都抹上，這東西不貴。”

吳敏這才把整個手都抹了一個遍。

沈夏又問吳桂英，“我二哥他們呢？”都要結婚了，怎麽不見人啊。

“喬月大伯他們一家來了，你二哥在陪他們呢。”吳桂英壓低聲音，“他們早上來的，今天就讓他們好好休息，說明天來咱們家做客。”

“二哥在哪辦喜酒啊？”

吳桂英道，“原先說是定酒店的，你二哥中午的時候跟我說，去他們公安局的食堂辦，那裏地方大，師傅手藝也好。”而且都是公安局的人，都是年輕小夥，還能幫忙。

什麽牛鬼蛇神都能鎮住。

公安局的食堂。

沈夏還真是驚了一下，她從來都沒想過這個地方還能辦喜酒。

肖紅春趁著她們聊天，悄悄摸上樓，賴到床上去了。

吳桂英真是好氣又好笑。

不過這會沒空管她，她閨女還沒吃飯呢，得給閨女弄晚飯吃。

吳敏跟著一起吃了一頓。

肖紅春聞著味下來了，厚著臉皮吃完，一抹嘴，又上樓了。

還想就這麽睡。

吳桂英嫌她臟，硬是讓她洗了再睡的。

肖紅春見吳桂英沒提錢的事，心安理得的住下來了。

結果，第二天一早，睜開眼就看到吳桂英堵在門口，伸手跟她要錢，說是房費！

哪有這樣的！

她還要去上班呢，今天頭一天，可不能遲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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