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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10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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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20日,星期三。

曾連喜站在櫃子前,站了好一會。

他輕輕打開櫃子。

沒有卡片。

也許是因為高暉在教室裏喊了話?

才正想著,他的肩膀被一把搭住。

高暉湊上來說:“惡作劇結束了?可見我們學校的人還是講道理的。”他身高手長,曾連喜被裹得跟小雞似的。

秋老虎毒辣,兩人靠得這樣近,溫度驟升。曾連喜好半晌一動不動。

高暉低頭:“以後誰再玩這種小把戲,你就學我昨天一樣,在同學面前直接扯對方面子。”

曾連喜學得來才怪了。

高暉也想到這點:“算了,我罩你。”

“高暉。”一個同學喊。

每個早上,“高暉”的名字都在同學們的嘴裏傳來傳去。

“啊?”他轉身去了同學身邊。

曾連喜看看櫃子,關上了。

高暉和同學聊完,才回來開櫃門。一打開,他立即定在原地,接著吹了聲口哨。他用兩個手指,把裏面的一封信夾了出來。

曾連喜像是感知到什麽,轉過頭來,緊緊盯著。

信?還是卡片?

高暉笑了:“不會輪到我了吧?”他把信封翻轉過來。

曾連喜看清了,純白的信封夾了一枚粉紅色的心形別針。他說:“和我的不一樣。”不會有人送愛心給他。

高暉坐到座位,才開始拆這封信。

裏面滑出來一張可愛的粉色信紙。

曾連喜似乎聞到了花香。

高暉把信瀏覽了一遍:“終於恢覆了日常。”

他的日常就是收情信。

他起初拒絕的時候,女生難免尷尬。後來他學會了一招,如果有當面來送情信的,他就變個魔術,把信的心形針偷偷變沒。女生被逗樂的時候,免去了尷尬。

自此,他收到的信更多了。

他把信放回信封,卷了卷,塞進昨天的塑料瓶筆筒。

被卷起的信封,在筆筒裏彈開,凹成一道弧。

曾連喜問:“你不需要回信嗎?”他如果收到情信,肯定暗自竊喜,真誠回應。

畢竟善意難得。

高暉卻說:“不回信就是拒絕。”

老師請假,數學課變成了自習課。班主任宣布完消息,趕著去其他班上課。

高暉:“Lucky.”

聽多了這個詞,曾連喜真以為自己能給高暉帶來好運。

同學們竊竊私語的聲音變大了。

何冠走過來:“高暉,有準備蛋糕嗎?”

高暉梳了梳頭,一縷金色發絲從他的指縫穿過:“你怎麽知道我想在這堂課造反啊?”

何冠低頭時,眼鏡滑下來:“去年有一堂自習課,你也造反了。”

“你記性真好,我自己都忘了。”高暉挑著笑,向前面的女生問,“蘇遷今天生日,有沒有蛋糕零食?”

這個女生就是去年過生日的那個,她訝然:“不早說,我沒準備。”誰也沒法預估數學老師的請假。

她拿出一袋方形小蛋糕:“只有六個,將就將就吧。”

“蘇遷,生日快樂。”班上的同學發出了歡樂的呼聲。

何冠連忙用手比一個“噓”的動作:“其他班級還在上課,不要鬧得太過分。”

同學們:“Yes,sir.”

蘇遷今天帶了一個可立拍。

曾連喜拘謹地坐在座位上,硬是被高暉拉起來。他的手和腳都不知道往哪裏放,對著鏡頭想牽嘴角,笑容還沒擺出來。

蘇遷已經按下了快門。

曾連喜見到照片裏的自己,僵硬勉強,好像很不情願給蘇遷慶生似的。他低低地和蘇遷說:“生日快樂。”

“謝謝啊。”蘇遷向大家宣布,“我滿十六歲了,小大人了。”

高暉向來是鬧騰的中心。只見他偷到了其中一個小蛋糕,退回座位:“其他的給他們分,這一塊是我倆的。”

曾連喜問:“他們這麽多人分五塊?”一塊蛋糕還沒巴掌大。

“管他們呢。要不是我策劃,他們也樂不起來。我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吃多一塊蛋糕怎麽了。”高暉捏住包裝,將包裝紙撕了一半,遞過來說,“你先吃吧。”

“要不我們拿紙巾掰開?”這樣的話,誰也不用吃誰的口水。

高暉不以為然:“又沒傳染病,怕什麽?”他直接把蛋糕懟到曾連喜的嘴裏。

曾連喜只好輕輕咬了一口。橙子味,甜而不膩。之後他給了高暉。

高暉:“你吃這麽少?”

“嗯,你吃吧。”曾連喜發現,自己留了一個淺淺的齒印在那塊蛋糕上。他突然心跳加速,很是尷尬。

高暉直接把蛋糕送進嘴裏,發出長長的嘆息:“偷來的幸福格外香甜。要是在晚上慶祝,蛋糕就不一定有這樣甜了。”

話裏的“幸福”是指……蛋糕的味道還是課堂的偷懶?曾連喜不敢想。

高暉咬完這一大口,又把蛋糕遞回來:“你還要不要?”

曾連喜擡起了眼。

高暉的臉上是一貫的笑容。

可能是為了公平吧?他咬過的,他吃了。他咬過的,他也吃一口。相互扯平?曾連喜點點頭,就著高暉的手,低頭咬了一口。

蛋糕的味道比剛才更甜了。

語文老師從教室後面走過,見到最後一排的同學。“高暉,曾連喜。”老師喊。

兩人回過頭。

語文老師嚴厲地說:“吵什麽?現在是上課時間。”

高暉的調皮搗蛋出了名。語文老師把他喊出去罰站。

語文老師沒叫曾連喜。

他卻默默地跟了出去。

同學們紛紛回座位,裝作自習的樣子。

上課時間,走廊很空曠。教室窗高暉前站著兩人。

高暉的腰板挺得很直。

曾連喜低著頭,連背都駝了下去。

高暉拍了拍他的背:“第一次被罰站?”

曾連喜立刻站直了:嗯。”

“沒事,不計警告,不計處分。”

學校有些年頭了,地磚的邊角崩開縫隙,其中一片裂成了拳頭大小的坑。

高暉拿出一張紙巾,揉成團:“我們來比賽,比比誰能把紙團扔進坑裏。”說完,他又揉了另一個紙團,拋向曾連喜。

曾連喜接過了。

“我先來。”高暉轉動手腕,把紙團拋了出去。

正中坑裏。

高暉:“到你了。”

曾連喜沒有技巧,用力地向外丟,拋到了更遠的一個坑。

“我剛才也沒有說是哪一個坑。”高暉想了想,“就當是平局了。”

這個時候,語文老師又從辦公室走了出來。見到地上的兩團紙,她猜到是高暉的傑作。

“高暉!”她警告說。

高暉擺了一個立正的姿勢,眼觀鼻,鼻觀心。

語文老師板著臉:“站著不許動,一直到這堂課結束。”

高暉:“是,老師。”

語文老師回了辦公室。

外面陽光明媚,天空晴朗。曾連喜突然說:“謝謝你,高暉。”

“我連累你被罰站,你還謝我?”

“嗯。”罰站是第一次。同時,曾連喜也是第一次知道,書本上寫的友愛同學是什麽樣子的。

他來南城九中沒有錯。

高星曜常常在家。

高暉很排斥,於是拖延著回家的時間。

放學以後,隔壁班的一個同學叫他去打球。

他滿口答應。

這個同學是他的籃球隊友,他想當然地以為,今天打籃球。去到發現居然是足球賽。

高暉對足球不大擅長。但話已出口,騎虎難下。

同學知道高暉不喜歡長跑,給他安排了守門員的位置。

上半場,隊友非常給力。站在門框的高暉閑得發慌。他到處張望,在人群裏發現了曾連喜的身影。

曾連喜高挑瘦削,但因為性格的緣故,沒有存在感。

能夠一眼望見他,高暉都覺得不可思議。

曾連喜看一看足球,再瞄下球門框,突然對上了高暉的視線。他連忙移開目光。

高暉沒有將這一眼放在心上。無論什麽球賽,那一顆球才是全場的聚焦點。

曾連喜只能盯著足球,生怕高暉發現,在球賽的大部分時間,他的眼裏只有守門員。

上半場結束,高暉和幾個隊友聚在一起。當他身邊的人多了起來,曾連喜才轉過頭去看。

場上有一個女生過去給隊員送水。

似乎是高暉認識的人,他對她笑著。

一個男生拍拍高暉的肩膀。

曾連喜遠遠地看著,他也只能遠遠地看著。

就像這片即將暗下來的天色。雖然和陽光交叉,但最終也背道而馳。

高暉身邊的人慢慢各自散開。

曾連喜立即東張西望。

但突然有人向他轉頭,不止一個,好幾個人都是。

曾連喜再轉頭。

高暉在向他招手。

曾連喜的雙手擰了擰書包的帶子,慢慢地走過去。

場外有人在看他,就連高暉身邊的那些人,也看了過來。

轉學過來的時候,他想當一個低調的隱形人,安靜地度過高中。

但他現在走向的,卻是眾人的焦點。

他還沒有走到高暉的身邊。

高暉迎面走來:“你不是早放學走了嗎?”

曾連喜也不能說,他是聽到有人邀請高暉打球,才跟過來的。他說:“忘了帶鑰匙,家裏有人才能回。”

高暉攬住他的肩,和隊友介紹說:“這是我的新同桌。”

有人說話,吵吵鬧鬧,曾連喜沒有聽清,他被扣在高暉的身邊。

上一次想起的是窒悶的回憶。而現在,夕陽之下,高暉臉上的汗水都在發光。曾連喜不再窒悶,隱約有一束光照進他的心裏。

這時,其中一個隊友接了個電話:“哥們,我有事要先走啊,你們誰喊個替補上?”

高暉低頭問:“要不要當替補?”

曾連喜搖頭:“不會踢球。”他連規則也不了解。

“我只告訴你一個人。”喧囂的球場裏,高暉湊到曾連喜的耳邊,“我沒當過守門員,我只知道,把球撲出去就行了。”

另一邊的同學大喊:“我來替補。”

曾連喜說:“比賽加油。”

高暉放開了他。

下半場即將開始。

曾連喜和高暉說了幾句話,又回到了觀眾席。

對方隊員很是烏龍,一腳把球傳給了高暉隊友。

經過一輪爭搶,不知誰踢歪了足球。

曾連喜擡頭望去,足球直沖他飛來。眼見就要砸中他的臉。他偏了偏頭,恰好躲過了。

之後,對方發起反攻。

高暉終於忙了起來,撲了幾次球。

比賽結束,高暉隊以2-0勝利。

隊友們圍起來,人與人疊在一起。高暉被沖在人群裏。

曾連喜悄悄地走了。

王昊圓有一個安樺縣的朋友,昨天來了南城。

朋友的花名叫田三,人高馬大。在安樺縣是赫赫有名的人物。

王昊圓把田三當成客人一樣招呼,包了田三的吃住。

田三也是個講義氣的人,聽王昊圓說他有一口氣咽不下去,田三就跟著王昊圓來到了九中校門。

幾人坐在校門旁邊的士多店。

王昊圓的凳子挨著臺階,他一腳踩在高臺階:“媽的,這陣子真倒黴,接二連三遇到了瘟神。”

田三留著一頭古惑仔的長發,眉骨高,挑起眼來,兇神惡煞:“瘟神?是誰?”

王昊圓跟著挑眉:“老熟人。”他給田三遞了一支煙。

田三叼上煙:“哪個不長眼的?”

王昊圓傾身給田三點煙。

這時,劉力賓指著校門口:“曾連喜出來了!”

煙剛點著,田三卻咬不住。那支煙掉在地上。

田三問:“曾連喜?”

王昊圓沈下眼,望向校門口那道身影:“沒錯,就是這個小子。你記得吧,以前悶不作聲的,名字土裏土氣。連喜?整個一瘟神。”

說話間,王昊圓向劉力賓使了個眼色。

劉力賓附和說:“對,瘟神。”

曾連喜也見到了這群人,同時看見後面的田三。他和往常一樣,面無表情。

田三:“走了,走了。”他真的掉頭就走。

王昊圓、劉力賓、瘦猴子幾人面面相覷。

王昊圓追了過去:“田三,咋了啊?是曾連喜啊。”

“狠人。那是狠人,把他欺負狠了,分分鐘跟你同歸於盡。”田三的眼神布滿陰霾,“真的殺人那種。”

王昊圓楞住了。

劉力賓也楞了,他才從曾連喜身上收了五十七塊五,怎麽曾連喜就成狠人了?

田三問:“你離開安樺縣的時候,沒聽說嗎?”

“沒啊。”王昊圓一頭霧水,“他怎麽了?”

田三:“曾連喜進局子了。”

王昊圓:“哈?”

田三撩起褲子,只見他的腳腕到腿肚劃開了一道二十公分的傷。傷口已經脫痂,深痕卻沒散,“這個。”

“你這……”王昊圓問,“誰幹的?”

“曾連喜。”田三惡狠狠的,“我差點死在他的手裏。”

“哈?”王昊圓還沒從震驚裏走出來。

劉力賓猛然拍了下額頭。他的額頭有傷,他以為,在鬼屋的時候是高暉動的手。但那天的高暉,右手戴了串佛珠。

黑暗中攻擊他的人,細瘦的右手腕,空落落的。

劉力賓驚叫:“啊,原來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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