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七十二章

關燈
狗卷棘想要一把抓住神子戶。

但眼前不斷有破碎如鏡片般的記憶片段掠過。

有被名為“組”的妖怪抱在懷裏, 受寵若驚又不知所措的小神子戶。

還有站在舞臺上和川井璃夏站在一起,閃閃發光的偶像神子戶。

也有與尾崎紅葉相依偎,神色漠然而疲憊的少女神子戶……

數不清的碎片僅僅一閃而過。

卻足以阻礙任何人找到那個沈睡的她。

因而他失去了她的蹤影。

狗卷棘揮開最後一塊碎片, 審視著自己的落腳點。

隨著墜落,小黑點也逐漸變大, 顯出它本該有的“橫濱地標性建築”的氣勢。

即便是以俯視的角度, 他也不難認出這是港口黑手黨的本部大樓。

而腳下這座城市, 自然就是橫濱。

倒也不奇怪。

神子戶的精神世界裏有完整的一個橫濱這種事, 比有一個他都更叫人信服。

狗卷棘抿緊雙唇, 閉上眼,大膽地將後背交付於天地。

因為現在,他就在這裏。

在神子戶心中的橫濱裏。

青年跌進本部大樓, 穿過虛幻的樓板,被單人沙發接了個正著。

他不閃不避, 直直地看向辦公桌那頭。

“我沒想過……”坐在辦公桌後的美艷女人頓了頓,“來到這裏的人會是你。”

所以呢?

是他有問題嗎?

難不成這還不合她心意了?

狗卷棘有千百句抱怨想說, 但礙於【咒言】, 他什麽也說不出口。

頂多憋出一句悶悶不樂的“腌高菜。”以示不滿。

這很不成熟。

就仿佛在她面前, 自己永遠是17歲的那個莽撞少年。

也完全不是他想塑造的形象。

狗卷棘咬住一塊嘴裏的肉,氣得說不出話。

她或許會覺得他很幼稚很好笑吧?

說不定還會打趣他“怎麽四年一點長進都沒有”。

反正她絕對不會做出正面回應。

他知道。

在不想直面真正的問題時, 她總是喜歡轉移話題。

不出狗卷棘所料, 那個惹人生氣的家夥果然笑了起來。

“不用有所顧忌。”她語氣溫柔得不真實, 甚至比初見時還要和緩。

“至少在這裏……在我心裏。”

仍舊停留在24歲的神子戶難得紅了耳尖,頗不自在地遮擋住左頰。

“你本就不受【咒言】拘束。”

真好聽。

狗卷棘翻來覆去地咀嚼著那句話。

要是背後能全然都是她的真心就更好聽了。

倒不是說她完全在騙他。

畢竟謊言這種東西, 要想讓人相信, 七分真三分假才最好。

而那三分假意……恰好堵住他用【咒言】控制她直接離開的可能。

甚至還用了如此讓他無法反駁的理由。

狗卷棘癟癟嘴, 掀起眼睫, 看向桌子對面的神子戶。

即便已經和尾崎紅葉“學習”了四年,他仍舊會為她表現出的羞赧而感到些微竊喜。

哪怕他心知肚明——那都是她裝的。

神子戶順勢托住左腮,眨眨眼,將翻湧的情緒飛快地壓回去:“你不該來。”

這真是完全不出乎意料的對話。

狗卷棘沈默地聽著她從“你不適合做個黑手黨”一直說到了“無論如何我都不可能離開這裏”。

略薄的紅唇張張合合。

說的全是他不想聽到的內容。

不適合做黑手黨又怎樣呢?

自顧自地說什麽不可能離開?

誰要聽她這堆冠冕堂皇的大道理?!

狗卷棘不耐煩地抿唇。

要不是不能使用【咒言】……

但那又如何?

要想讓她閉嘴,方法有的是。

狗卷棘果斷站起身,直接走到桌前。

單手撐著桌,他稍一使勁便翻身越過寬大的辦公桌。

他半點也不客氣,直接坐在了桌面上。

“【書】……”在我這裏。

神子戶未盡的話被盡數堵回了肚子裏。

唇瓣的柔軟和咒印的粗糙都是久違的觸感。

乍一接觸只存在於記憶中的味道、溫度,她幾乎要被燙得落下淚來。

神子戶顫抖地闔上眼瞼。

生怕淚腺不聽使喚地沁出淚水。

她從一開始就決定好,把【書】永遠藏在這裏。

又為什麽……

會如此軟弱地等待著“某個人”的出現?

神子戶不願去想,也不願承認。

她推開俯身吻來的青年,不舍地撫摸上他唇角的【蛇目】。

透過九歲和十六歲的自己,她已經察覺到了狗卷棘這四年來的變化。

他比十七歲時要更高、更兇、更成熟、更堅定,身上也多了點難以遮掩的血腥氣。

……比四年前的他,要像黑手黨得多。

輕嘆一聲,神子戶隱去眼中熱意,笑罵道:“都四年了,還是學不會聽話。”

要是聽話一些,就不用那麽早就離開學校。

也不用踏進港口黑手黨這灘汙水裏,做那些本不該他來做的事。

更不用為她辛苦奔走,直至找到這裏……

現在掌握在她手裏,隱藏在她的精神世界中的【書】就是橫濱一切麻煩的根源。

為了得到【書】或是它的下落,沒有人不想她活著重新出現在橫濱。

除了……她自己。

即便明白神子戶心裏的打算,狗卷棘也對她口中的“聽話”深惡痛絕。

“要是真的聽了你的話,我又怎麽能見得到你?”他很不滿,“所以還是不願坦白嗎?”

分明是可以輕輕松松對任何一個人暧昧,慣於玩弄人心的家夥,卻唯獨對他格外吝嗇甜言蜜語。

要不是16歲的她——她的“本我”、她的潛意識,那麽口無遮攔地暴露出來。

他又能從哪裏聽到她直白的欲求?

神子戶故作無知:“坦白什麽?”

狗卷棘滿心憤懣:“之前發生的事情你都記得的吧?‘我想見你’‘我喜歡你’不都是你說的嗎?還是說……”

他停了幾秒,更加不敢置信地反問起來。

“你要否認?”

“……我的確不希望在這裏見到你。”神子戶嘆息道。

她當然希望這小孩能幹幹凈凈、堂堂正正地一直做他想做的。

當個咒術師,為了“正義”,為了“同伴”,為了“人類”,就算突逢意外,也是光明磊落的一生。

這不比做黑手黨好多了?

更不用說,她還特意在和政界扶持了對己方友好的一派。

不但港口黑手黨行事會更加方便,咒術師的處境也會比原來輕松許多。

只不過某人不願意。

很難否認,雖然不希望看到他,但看到他的時候,仍然會感到喜悅。

原因也簡單明了得可怕。

而她對此心知肚明。

神子戶咬著下唇,再也說不出來違心之言。

四年未見,一見便對他說了那麽多傷人的話……

她終究舍不得再加碼。

見她不再發言,對她的回應早有預料的狗卷棘心裏有底了。

他挑起眉梢,伸手抓住她的領口,雙腳踩在椅面上。

確定封鎖了神子戶所有逃跑路徑,狗卷棘便肆無忌憚起來。

“說吧。”他貼了一下神子戶咬得泛白的唇,“說你不喜歡我,說你不愛我,說你看到我的時候不高興。”

“只要你能說出口,我立馬就走。”

對於神子戶而言,這是個劃算的交易。

只是很傷人心。

但她心中的天平上無疑放下了一顆名為“破罐破摔”的砝碼。

神子戶狠下心:“我不……”

後半句話再一次埋沒於唇齒之間。

年輕的咒術師毫不客氣地——甚至可以說帶著怒氣而顯得兇狠異常地吻住女人的雙唇。

那或許不能算做一個“吻”。

更像是“撕咬”。

狗卷棘撕碎了神子戶強裝出的“冷靜自持”,借由體力的壓倒性優勢,第一次在交鋒中占據了上風。

他居高臨下地放過了神子戶已經被□□得微腫的唇,再一次重覆——

“只要你能說出口,我立馬就走。”

可他哪裏像是會給她說這句話的機會的樣子?

神子戶攏了下剛才掙紮時弄亂的頭發,調整著不平穩的呼吸。

她惱怒地剜了他一眼:“我……”

再一次被吻阻攔了未出口的話,神子戶憤而回敬似的咬回去。

淡淡的血腥味在口腔中彌漫著。

分不清它的源頭究竟是誰,亦或者誰都沒能在這場“爭執”中完好無傷。

直到神子戶憋得一雙蔚藍的眼睛都泛起了紅,胸脯也因為筋疲力竭的喘息而上下起伏,狗卷棘才放開對她的物理控制。

他憤怒,卻又極度冷靜:“你不信我。”

縱使她敢把多達四百萬人的咒力附加在他身上,她也沒有給予他足夠的信任。

不是在運用能力上的信任,而是另一種,僅有關於她自己的信任。

“你可以和太宰治共謀,和森鷗外合作,和任何人回寰一二……”

“然而到了我這裏,一切都沒得商量。”

狗卷棘打了個寒顫。

源頭是內心深處泛起的悲涼。

“你想過任何一個人出現在這裏的可能。”

“唯獨沒有我。”

他吸了吸鼻子,忍不住擡起手,蓋住眼睛。

“……就這麽不相信我?”

不相信他的愛足夠可靠,也不相信他還會愛她。

“……是嗎?”

一聲聲的追問,熄滅了神子戶因被頂撞而生的怒火。

她不由得伸出手指,點在他頰邊的水痕上。

他在流淚。

指尖的微涼無疑彰顯著某種存在。

那是會灼傷人的溫度。

神子戶慌亂地收回手,卻被狗卷棘一把抓住。

沒來得及收回的手,被牽引著,蓋在少年的心口上。

即便隔著一層薄薄的襯衣,也仿佛觸摸著那顆跳動的心臟。

“你當初就不該管我,不該照顧我,也不該給我提供任何幫助。”

少年喑啞而沈悶地說著,語氣也逐漸咬牙切齒起來。

“與其如此,你不如在我喜歡你之前就殺了我。”

“神子戶命。”

橫濱的風都停駐下來。

只留下分明輕得過分卻又震耳欲聾的話語。

“殺了我吧。”

作者有話說:

本來應該這一章正文完結的。

但是感覺停在這裏真的很合適。

我喜歡。

下一章再完結正文吧。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