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的妖風時不時刮過,哪怕趙念穿了件外搭的針織衫，偶爾仍覺得冷,可戚妄不同,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天生體溫高，降溫後還穿著一件短袖。

但這樣一個體熱的人，說話卻似笑非笑,讓人心生膽寒。

趙念聽到那句“還扛不起你？你再挑釁一句試試？”，瞬間安靜如雞,不敢再刺他一句，就怕他下一秒扛起她摔地上。

她不吭聲，戚妄呵笑：“出息。”

趙念攥了攥手,忍不住回他一句：“你別太過分了。”

“一邊去。”

戚妄沒再跟她繼續瞎扯,把人斥到旁邊，那嫌棄勁，仿佛趙念就是一個妨礙他做事的大麻煩。

趙念憋著氣,瞧見шарик湊在戚妄腳邊,短胳膊短腿,身子小小，也不怕被他一腳踢開。

她喚道：“шарик，過來。”

像這種小土狗最能聽懂人話，它搖著卷翹的尾巴跌跌撞撞小跑到趙念腳邊,她無事做,便蹲在地上逗它玩。

時不時撓撓它的下巴，挼挼它的頭，摸摸它的毛發。

沒有趙念JSG在旁拖後腿,戚妄做事更麻利,弓著背,用膝蓋抵著交叉的十字花架，修韌有力的手指拿著碎布條纏繞焊緊，最後打結的時候，他甚至也沒叫趙念過來幫忙，而是低頭咬著一端，手握著另一端往反方向一拉一拽。

手臂線條剛勁流暢。

戚妄搭好花架，轉身走下花圃，看到趙念蹲在地上，裙擺散在身下，像一簇簇怒放的鳶尾，她雙手卡著小狗的前肢將它抱起來，也不嫌棄，笑著湊過去用自己的鼻尖碰碰它的。

這時堂屋出來方蘭之的聲音，“阿妄，念念，花架弄好了嗎？”

趙念抱著狗下意識扭頭去看花圃那邊，恰好對上戚妄肆無忌憚看她的目光，他看她的眼神，比之前更強烈，更具有實質性。

具體來說，他越來越大膽，越來越不知收斂。

趙念假裝沒看見，緩緩放下小狗，抿了抿唇，問他：“弄好了？”

“嗯。”戚妄掃了眼剛剛被她抱起來碰鼻子的小土狗，幾步走過去，站在她面前，垂眸淡聲問：“喜歡狗？”

趙念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不懂他怎麽突然問這個，“喜歡。”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發現她剛說完，戚妄的臉色冷了不少。

只見他有些嫌棄，用腳碰了碰小土狗的短腿，“真醜。”

“……”

“跟你一樣。”

無端被罵的趙念：“……”

她瞬間生氣，彎腰抱起шарик，想到戚妄剛剛腳賤，不僅踢她的狗，還罵她醜，頓時忍無可忍，擡腳狠狠踩了少年一腳。

“你真是煩死了！”

趙念抱著狗狗轉身就走，甩出的頭發絲都散發著對戚妄的不滿。

她那點勁再怎麽用力，對戚妄來說都跟撓癢癢一樣，少年眼皮微掀，視線落到趙念的背影上。

眼底醞釀著令人看不透，摸不著的晦暗。

方蘭之早上就在砂鍋裏煨了老鴨湯，慢火燉了好幾個小時，肉質軟爛，醇香撲鼻，中午吃飯的時候戚妄也在，老太太一個勁讓兩個孩子都多吃點，趙念每頓的胃口小，喝了碗老鴨湯，吃了小半碗米飯和一些菜就飽了。

“念念，再吃點。”

“不吃了，飽了。”

飽是一回事，待會坐車出門又是另一回事，趙念現在都還記得那公交車上沈悶窒息的味道，一想起就開始暈眩作嘔。

老太太知道她是小鳥胃，也不繼續勸，扭頭給戚妄盛了一大碗湯，又給他添了飯，“阿妄你多吃點，這麽高的個兒呢。”

趙念坐在戚妄對面，這是第三次看見老太太給他舀飯，每次都壓得實實在在，一碗頂她兩頓的飯量，就像方蘭之說的那樣，男孩子長身體，吃得多在所難免，可是她發現，戚妄吃再多，也不見他長贅肉。

個高腿長，肩寬窄腰，年紀輕輕身材比例就已經非常好。

不知怎麽的，趙念有一點點羨慕……

她盯著戚妄看，他起初還能淡定吃飯喝湯，可漸漸的，他從趙念的眼睛裏看到自己的影子後，那股湧出來的暗色便開始瘋狂蔓延。

“阿妄，待會吃完飯，你有事嗎？”老太太突然問。

聞言，戚妄收斂眸色，“沒有。”

“那正好，你送念念去合縣，陪她買些東西吧，我不放心她一個人出門，有你在，我也能安心。”

趙念看向老太太，“外婆……”

戚妄盯了她一眼，漫不經心道：“成阿。”

入秋後中午也不熱，更不存在夏乏，小鎮裏午休的人漸漸少了，卷簾門大開，家家戶戶有事沒事躥門八卦或者約著兩點以後去麻將館打麻將。

趙念背了款淡綠的小挎包，抗議無效後只能跟著戚妄出門。

她認命的朝鎮上唯一能坐公交車的地方走，戚妄拉了把她的頭發，把人拽回來，淡聲道：“跟你說話呢，你悶頭瞎走個什麽勁？”

趙念還沈浸在和戚妄同行的悲哀中，驀然被拽了把頭發，她往後一倒一退，又疼又氣，擡手就要去打他。

“不要拽我的頭發，不要拽我的頭發，很痛你知不知道？！”

她打在戚妄身上，站在她面前的少年眉頭也不眨一下，任她打。

他哂笑：“跟你說了三遍，你有在聽嗎？耳朵長來當擺設？”

趙念很不開心，用手抓順自己的頭發，煩躁道：“你要說什麽？”

大小姐脾氣來了。

戚妄知道。

他冷臉，“從這坐公交到陵縣，再從陵縣汽車站轉乘去合縣，你知道這一去得多久嗎？”

“多久？”

“最快三個小時出頭，慢點都得四個小時。”

趙念看他，“所以呢？”

“從這過去都下午四點了，時間那麽緊，你能買什麽？”

戚妄有時候都懷疑這位大小姐是怎麽活這麽大的，一些最基本的生活常識連點概念都沒有。

趙念啊了聲，問他：“那怎麽辦？”

少年瞄了她一眼，“能怎麽辦？當然是騎車帶你抄近路。”

“騎車？”趙念皺眉，“你？”

“你這是什麽表情？看不起老子？”

趙念真沒想到戚妄會有摩托車這種東西，他拿出一頂黑金色頭盔，轉身扣在女孩頭上，黑暗籠罩，視野先是一暗，隨即變得清晰開闊。

戚妄給她系頭盔，趙念覺得有些別扭不適應，動了動，下一秒卻被他按住，頭頂傳來少年平而靜的聲音。

“別動。”

趙念抿著唇，看向頭盔鏡片外，沖她微微彎腰低頭的男生，戚妄皮膚冷白，眉峰凜冽，而那雙極具侵略性的眼睛此刻在她眼前放大，從他深邃的瞳孔裏，趙念看到自己的影子。

“我沒動。”她撇開視線，回了句。

“別說話。”他很快系好，屈指敲了敲頭盔，嗤笑她：“本來就醜，戴上更滑稽。”

實物傳聲效果更佳，戚妄敲頭盔時發出的聲音傳進耳裏，趙念覺得自己快聾了。

她很不高興，脾氣就沒下去過：“戚妄，你有病是不是？”

被罵的少年非但沒生氣，反而還跟她嬉皮笑臉，“我有病，你有藥嗎？”

趙念：“……”沒救了，毀滅吧。

頭盔只有一個，戚妄也沒戴，他長腿一跨坐上摩托，“上來。”

趙念穿著裙子，哪怕有安全褲，跨坐上去依舊顯得不現實，她站在那對戚妄說：“不好坐。”

他偏頭掃了眼趙念，似笑非笑：“大小姐，你是不會側著坐嗎？”

“側著坐容易摔。”

“你要是想跨著坐也行。”戚妄痞裏痞氣道：“反正吃虧的不是我。”

趙念想了想跨坐確實不雅觀，權衡之下還是選擇側坐，她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坐摩托車，上去的時候都不知道手腳該怎麽放。

她低頭研究，在想自己要不要拉一下戚妄的衣角。

“對了，戚妄，你有駕駛證嗎？”趙念突然意識到這個很重要的問題。

坐在前面的人回答得理直氣壯，“沒有。”

聞言，趙念立馬擡頭，失聲道：“那你胡鬧什麽？！”

頭盔下她的臉色一白，真怕以戚妄狂野的個性，飆車把她摔死。

她不肯坐，甚至決定改天一大早出門，哪怕多坐一兩個小時的公交車也沒關系。

“我不去了。”趙念說。

話音剛落，甚至在她還沒來得及下車的時候，戚妄已經握著摩托的手把，把車子發動了。

趙念下意識抓住他的衣角，罵他：“混蛋，你幹什麽？！”

“你說呢？”他不著調的笑了聲，嗓音又痞又野。

下一秒，車子“嗡”地一聲，輪胎碾過坑坑窪窪的碎石地面，像一支箭凜冽的駛出去。

突然起來的變故，慣性使然，趙念的身子往後仰，她嚇得不輕，背脊一瞬間冒出冷汗，慌亂之中，連忙抱住戚妄的腰。

微涼的秋風呼啦啦的吹，撩起趙念的發尾在空中飛舞繾綣，她的手臂緊緊圈住戚妄的，因過度緊張，不僅抱得緊，手還在不安地扯他的衣擺。

她閉著眼不敢看疾馳而過的景色，埋著頭瑟瑟發抖，“你你你能不能慢點？！”

戚妄享受刺激又極限的瘋狂感，聞言，非但沒慢，反而還提速，他的視線透過摩托的鏡面，看到背後戴著頭盔的少女埋頭抵著他的肩背，一副膽小害怕的模樣。

他勾了勾嘴角，逗她：“擡頭看看。”

“我不！”

“速度一般，又不嚇人。”戚妄騙她。

趙念半信半疑，緩緩擡頭，微瞇著眼，大著膽子瞟了眼，這一看，她嚇得不輕，戚妄騎車的速度過於快而瘋狂，周邊的景致都被帶出模糊的殘影。

她覺得頭暈目眩，手臂抱緊他腰的同時，還在扯他的衣擺，趙念尖叫著讓他慢點。

戚妄頓時開懷大笑，惡劣得不行。

他掃了眼鏡面，趙念扯著他的衣角，短袖被她拉下一截，露出橫亙在肩頸下的鎖骨。

戚妄的喉結上下滾動，慵懶道：“大小姐，騎車呢，你能不能別扒老子衣服。”

“大庭廣眾，影響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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