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之道,貞觀者也。

貞觀十年,正月。

長安大雪。

徐子陵坐在福聚樓三樓東南角靠窗的桌子旁，凝望下方漫天風雪中的的躍馬橋,一輛馬車剛駛上橋頭。可以想像每天有數以千計的人踏橋而過，卻肯定沒有人曉得此橋不但改變了他和寇仲的命運,也改變了天下的命運。

寇仲正支著下顎坐在他的身旁，見徐子陵凝視的方向不禁一笑,因知他在想些甚麽，心中也很有些感慨,“猗少爺在上林苑定下最豪華的包廂，恐怕這時候消息已經傳到宮裏去了。”自王猗在寇仲對塞外及對戰李世民時候嘔心瀝血為他謀劃之後，反倒讓寇仲不好意思再喚他猗公主這個綽號,只叫他一句少爺再合適不過。

徐子陵沒好氣地瞥他一眼,“你總要見他的，如今他是皇帝，若是真怪你，你能躲到哪裏去！”

寇仲瞧了瞧四周，壓低了聲音道：“當初致致冊封公主的詔書，都是老跋偷出來給我的。”

“若他有心治你，你在揚州建那麽大的公主府時候，早就將你小子抓來了，放寬心罷！”徐子陵笑道，實則宋師道初登皇位的時候確實是形勢所逼、迫不得已，但一兩年過去，他勵精圖治，早就適應了這個帝王的位置。

事實上宋師道出身世家，又寬厚睿智，有宋閥作為他的後盾，是十分合適的帝王人選。

寇仲還待說些甚麽，只見徐子陵眼睛一亮，喜悅道：“來哩！”頓時扭頭往街上看去，只見跋鋒寒與龍葵站在行人稀疏的街上，正朝他們看來。

他們就這麽站了起來，俊挺的體型氣度頓時引起樓內其他客人的註意，二人忙匆匆下樓。

跋鋒寒與龍葵攜手自對街悠然而來，“這麽快就十年哩！”兜帽下，兩人的容貌一如十年前一般，只跋鋒寒顯得愈加成熟英俊，龍葵也有更明艷照人之感。

“娘，這就是寇仲叔叔嗎？”從二人身後鉆出一個不過五六歲的孩子，這孩子形貌昳麗，竟是有七八分像了龍葵，卻偏生是個男孩子，只一雙眼眸深深，像了跋鋒寒。

龍葵微微笑著，“我家小子，龍景天。”

寇仲瞪大眼，“跟你姓？”

龍葵瞪他一眼，“怎麽，不行嗎？”

寇仲趕緊賠笑道：“本該如此才是！”

徐子陵在一旁不禁大笑出聲，這樣的場景已是很久不曾見了。

跋鋒寒灑然攤手道：“我在草原上流浪已久，父母家人均在高昌國被殺害，原姓甚麽本就記不清了，不如跟著她姓。”

那叫龍景天的孩子好奇地看過來，徐子陵見那孩子一雙眼睛格外清澈明亮，不禁摸了摸他的發頂道：“青璇她們正在上林苑等我們，這就去罷，莫讓她們久等。”

寇仲“嘿嘿”一笑道：“這幾年與子陵比鄰而居，他家兩個女孩兒都被我訂下啦，老跋你來晚一步！”那說話的模樣怎麽看怎麽鬼祟。

跋鋒寒啞然失笑，“竟有這回事？”

徐子陵沒好氣地道：“莫聽他胡說八道！”

龍葵不禁取笑道：“聽聞寇小仲你也有兩個女兒啊？”

寇仲聽龍葵的稱呼，又摸了摸下巴上新長出的胡渣，不禁感慨道：“如今我最大的兒子都九歲哩，唯有龍大小姐你還喚我作小仲。”

四人一邊唏噓時間如白駒過隙一般，竟是一眨眼就過去這麽多年，一邊往上林苑走去，跋鋒寒將龍景天拎起來坐在肩上，以四人的腳程，走不多時便到了上林苑。

雖是大雪天氣，上林苑卻依舊熱鬧非凡，王猗一身寬袖長衣，立於上林苑門口，頻頻引來過往行人的註目，因十年過去，這個原就豐姿俊雅的男子愈加充滿成熟雍容的氣韻，只站在那裏就似是一副畫卷般美麗。

在襄助新帝的戰爭中，他所立的功勞太大，如今王氏之中，已是立下無雙的權威，是以王猗出身世家，此般品貌，只一句不合心意，便推了不知多少姻緣，至今孑然一身，王氏之中甚至無人敢出聲質疑。

一見四人道來，王猗帶笑迎來，寇仲上前一把握住他的手，果然冰涼，便道：“猗少爺你如此冷的天氣還出來相迎，實讓小弟擔當不起哩！”實則是擔心王猗舊疾覆發才是，自那時龍葵出事，王猗曾大病一場，他原就不比他們練武人士，自小精養著長大，一病起來也就甚是兇險。

王猗笑道：“你四人前來，猗怎敢不親自來迎？”他看向龍葵，一雙溫潤眸中柔和一如往昔，正待再說些甚麽，卻見大雪紛飛中，對街有個大約□歲的女孩兒提著一籃子鮮果蹦蹦跳跳地跑了過來，幾人正以為她要跑進樓裏去，小姑娘卻噴著冷霧，氣喘喘的在他們身前立定，孩子氣的問道：“請問哪位是徐大叔？”

徐子陵心中一動，微笑道：“是我！”

小姑娘把籃子遞給他，雙眼笑成兩道月牙：“是我娘著明空送給你的。”

徐子陵接過果籃，那叫明空的小姑娘脆生生地歡呼了一聲，就那麽掉頭原路跑回去，對街不遠處，有一個女子優美的倩影，白衣如雪，裙下赤足。

王猗皺眉道：“婠婠！”

寇仲看了看徐子陵，又瞧著小姑娘投入婠婠懷內，婠婠帶著微笑輕揮玉手道別，牽著明空，逐漸沒入漫天雨雪的深處，徐子陵道：“不知是他收的徒弟？還是親生女兒？”

跋鋒寒目光投往徐子陵手上的禮物，微笑道：“明月當空，是個充滿意象的好名字。”

龍葵凝視著婠婠離去的身影，明空嗎？在如今這個似是而非的世界，如今梁帝宋師道唯有一後商秀珣，甚至不曾立妃，即便是那個人又如何？

想到此處，她便一笑，“走罷。”

五人便攜著正好奇往那小姑娘消失方向張望的男孩兒一同往上林苑中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想了想還是用貞觀年號的設定，事實上歷史上用貞觀做年號的不止李世民一個人，而且這個詞的寓意實在好，所以……

呃，至於明空，黃易大師出山了，那就是明空那時的故事啊 ~~o(>_<)o ~~

改得這麽面目全非的，這個小姑娘還是留著吧……

還有番外的，請繼續等……明日更番外·教子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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